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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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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金日磾的母亲说过的话。
    从王子沦为汉宫最卑贱的奴役,那时,十四岁的他比眼前的孩子更明白世事,因此也更委屈,连做梦都是在哭泣,一个月后,他的母亲、匈奴休屠王的阏氏狠狠地打了儿子一巴掌,用最冷漠的语气说了这番话。
    霍光的脸色数变,终是没有打扰金日磾的教诲。
    病已不明白这个大人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的泪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珠落在金日磾的掌心,刺痛了他的心,却让他笑了。
    ——孩子,你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世,日后,当你明白时,恐怕连哭泣都不能了!
    ——所以,现在,想哭便哭吧!
    无声落泪的孩子很快便趴在金日磾的膝上睡着了。
    ——他的身子还是太弱了。
    将孩子抱到一旁的软褥上,霍光看了看金日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地坐到一旁,没有开口。
    “想说什么?”金日磾却不喜欢这种寂静。
    “主上为何要见他?”霍光猜不透天子的想法。
    ——爱屋及乌吗?
    ——可是,至今,刘病已连宗室属籍都没有!
    金日磾不禁沉默,良久,他抬眼便对上霍光期冀的双眼,不禁轻轻摇头:“子孟,有个词叫……主少国疑……”
    ——其实,还有其它理由,但是,何必说呢?
    ——上至三代,下至战国近世,他没有见过传位曾孙的记录。
    ——纵然是最讲究正统嫡嗣的儒家,也只说立嫡孙……
    霍光微微眯眼,低下头,没有否认金日磾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孩子沉睡的容颜。
    “你认为主上属意哪位皇子?”霍光轻声询问。
    ——这个时候,天子近臣中,没有谁敢说自己不在意这个问题。
    金日磾垂眼,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立长……立贤……”霍光喃语,仿佛是自言自语,“燕王吗?”
    ——皇太子死,齐怀王刘闳又早夭,如今,皇子之中,燕王刘旦最长,其为人辩略,博学经书、杂说,好星历、数术、射猎之事,比起好倡乐逸游、动作无法度的广陵王刘胥,也算得上贤了……
    “……也许……”金日磾只能如此回答,目光随即也转向刘病已。
    车内再次寂静下来。
    远远地看到乘舆前道车、游车折向西道,霍光知道,天子这一次仍不打算入长安,而是直入建章,他不禁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必担心。”金日磾倒是没有那么忧虑,“便是入了建章宫厩,还有我呢!”他入宫即输黄门养成马,诸厩之中,他还是有办法的。
    霍光稍稍宽心,转头叮咛病已:“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切不可出声。”
    病已立刻点头,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正在这时,两人忽然见张安世骑马疾驰而来,直到他们的车旁才停下,用鞭尾敲了敲车旁的推窗。
    “尚书令何事?”正好是金日磾一侧的车窗,便由他推窗询问。
    张安世轻笑:“没什么事,主上说,霍侍中想必心悬家事,可以先归家,宵禁前再入建章,金侍中……骖乘!”
    “诺!”两人同时应诺,也同时松了口气。
    属车本就是官员自备的,霍光自不必换车,待金日磾下车,他吩咐了御者一声,便离开大驾卤薄进了长安。
    进了长安,霍光倒是真的挂念起女儿,想了想,还是先去了洛城门的上官家,一进闾里,就见上官家门前停着数辆安车,车上赫然是自家的标记,霍光一愣,却立即改了主意。
    “回家。”
    “那就是大人的家?”马车迅速从巷道离开上官家所在的闾里,病已也好奇地问道,“大人就住在这里?”
    “不是!”霍光轻笑,“现在才是去我的家。”
    摸了摸的病已浓密的额发,霍光尽量让自己笑得更温柔一些,轻声道:“待会儿病已要乖乖留在车上,会有人来照顾病已,再送病已回去见邴君的。”
    病已点头,神色黯然,显然明白自己即将结束这次奇怪却愉快的经历了。
    马车停下,霍光用力抱了一下稚弱的孩子:“病已要听邴君的话……很快,病已就能再出来了。”
    “真的?”病已的眼睛一亮。
    “真的!”霍光郑重地承诺,“很快!我保证!”
    (无力地辩白——偶家女主就是千呼万唤才出来!望天~之前没出生就算了,为什么,明明出生了,偶家女主还是露不了脸啊~~~~蹲墙角划圈——明明想让她跟刘病已来一次亲密接触的啊~为毛会写成这样~~~啊——握拳——下一章,我保证,下一章小上官就出来了!一定要闪亮登场!)
9、清扬婉兮
    安顿好刘病已,霍光身上的衣裳也被孩子蹭得皱巴巴的,他只能换了衣裳再赶往上官家。
    一见霍光,上官家的奴仆便是一惊,却没忘礼数,匆忙将他往里迎,还不住地说着恭喜的吉祥话。
    进了女婿的居处,看到东厢房门的右侧挂了一条鲜红的佩巾,霍光轻轻点头,露出一抹微笑。
    ——子生,男子设弧于门左,女子设帨于门右。
    一般人家总是盼着一举得男,女儿在夫家的地位便大抵稳固了。霍光却是无所谓,反正女儿还年轻,母子平安最重要。
    不过,想到妻子之前经常念叨的那些话,霍光倒是担心妻子会不会失望,一时倒是在中庭踌躇不行了。
    “夫君回来了。”东厢房门拉开一扇,东闾氏走了出来,一脸喜悦的笑容,“所以说早不如巧,今日恰是负子之期,夫君若是早归一日,还见不到呢!”
    ——子生,三日始负子。
    按习俗,孩子出生三日,行落脐炙囟礼,去除身上残余的脐带,熏炙囟顶,表示新生儿从此脱离孕期,进入婴儿时期。
    听了妻子的话,霍光不由也笑了:“幸君可安好?”
    “安好!”东闾氏轻笑,“外孙也好。”言罢侧身让霍光入室。
    东厢之中。重重锦帷全都放下。熏炉里燃着惠草。淡淡地香氛却没能压下血腥地味道。霍光不禁皱眉。却也知道。这是必须地。
    在内寝地帷帘外止步。霍光在婢女摆好地独榻上坐下。东闾氏一人进了内寝。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
    “夫君。来看看小兮君。”东闾氏在丈夫身边坐下。让丈夫可以看清婴儿地小脸。
    红扑扑地小脸肉乎乎地。粉樱色地小嘴与小巧却微翘地鼻子点缀其中。看着就是讨人喜欢地可爱。因为婴儿还在熟睡。只能看到轻颤地羽睫上。两条弯弯地细眉宛若新月。清新秀气。
    霍光第一次得孙儿。心情本就愉悦。再看到这么粉粉嫩嫩地婴儿。哪有不喜欢。虽然碍着礼仪。不能抱孩子。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地点在外孙女地鼻尖上。轻轻柔柔地碰触带来地陌生感觉。让婴儿地小脸皱了两下。
    东闾氏连忙移开婴儿。哭笑不得地看向丈夫:“夫君……”
    ——都多大年纪了?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孩子,至于这般逗弄吗?
    霍光收回手,轻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即道:“这孩子长得好!”取了父母的优点,却不是那种太过惊异的漂亮,而是让人舒服的清秀。
    ——太过惊艳未必是福。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霍光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又舒展了,专心地看着婴儿。东闾氏也在看外孙女,因此,没有注意到丈夫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只是随口附和:“夫君还没有看到这孩子的眼睛呢!见到必会更赞的。”
    霍光只当妻子是爱屋及乌,便笑呵呵地附和着,却没有上心,随即起身走到帷帘边低声问了女儿两句。
    听到声音,确认女儿无大碍,霍光才算彻底放心,又交代了妻子两声,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准备告辞离开,却忽然察觉到一些不对,不禁皱着眉问妻子:“怎么只有你在这儿?”按道理,上官安的母亲也该在这儿。
    东闾氏听出丈夫话中的意思,连忙解释:“大家去安排明日接子的事情了。”
    将孩子从产室接至居处,必须择吉日而行,虽然是女孩,而不是长子,但是,祭祀卜吉等必不可少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上官桀是太仆,今日乘舆返驾,必是一通忙碌,上官安是羽林郎官,更是脱不得身,一应事宜都要上官家的女君安排。
    想明白,霍光也就释然了,又叮嘱了一番表礼的事情,便跟女儿道别。东闾氏将外孙女送回内寝,便出来送夫君离开。
    “我刚刚听你唤外孙‘兮君’,谁取的?”与妻子走出东厢,霍光才问起这事。
    女孩没有男孩那么多的规矩,但是,取名这种事还是不应由母亲作主的。
    东闾氏笑道:“女儿唤的小字,不是正经的名。幸君不是不知礼的。”
    霍光轻轻颌首:“是哪个字?”
    东闾氏想了一会儿,不是很确定地道:“当时,幸君念叨什么……清扬婉兮……”
    霍光不禁一愣,随即摇头失笑,对妻子道:“我还有两日才休沐,左右家里无事,你便在此陪陪女儿吧!”
    东闾氏闻言便欣喜,刚要答应,又摇头道:“显姬免身不及三月,家里还是要有人关照的。”去年岁末,显姬为霍光生了一个女儿。
    霍光却是不在意,随口道:“一两天,能有什么事?”见妻子还要反驳,便温和地低语:“幸君的身子不好,我看她那位家姑也不是易与之人,你在这儿,那位大家当有几分顾忌。”
    听丈夫这般,东闾氏立时便应承了,毕竟,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至于显姬……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生育!
    待霍光快出后院时,上官桀的妻子才匆匆赶来,与霍光赔罪,连道不是。霍光却是没心情她这么个妇人计较,客客气气地漫应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登了车,直往建章而去,霍光不禁又想起女儿给外孙女起的小字。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e忮讼嘤觯饰以纲狻鼻嵘鸵髁艘槐椋艄馊滩蛔∫⊥罚幻靼着趺椿嵯氲秸饷匆痪洹
    ——听起来倒像是心有所属似的……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便让霍光再度失笑。
    听完母亲的话,霍幸君不禁一怔,抱着女儿的双臂不由一紧,惹来女儿手舞足蹈的抗议。
    “为人母了还这般莽撞!”东闾氏忍不住轻斥了女儿一句,待看见女儿有点茫然的神色,才惊觉不对。
    “幸君……”
    “没事!”霍幸君立时回神,微笑着回应母亲。
    东闾氏见状,也不追问,笑着问女儿可要休息,待女儿拥着外孙女躺下,睡着了,才轻手轻脚退出内寝,正与刚进门的上官大家遇上,两人便到屋外,轻声商量明日的接子移室的诸项事宜。
    内寝中一片寂静,搂着女儿的霍幸君虽然紧闭着双眼,却并没有睡着。
    纤细的手指搁在女儿的颈后,感觉着女儿柔软的胎发,霍幸君感觉自己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冬日的午后……
    史良娣的寝殿中,得知皇孙所幸宫人有孕的太子在欣喜之后,一脸遗憾地看向她,又是关切又是期待地道:“幸君,快点生个孩子吧!若是女儿,就给我做孙媳!”
    她又羞又恼,实在不知如何应对这个素来关爱自己的储君,还是史良娣拍着她的肩,为她解围:“太子是长辈,哪有这样说话的?再说,太子知道一定是男孙吗?”
    刘据伏在凭几上闷笑:“没关系,总会有一个男孙能娶她的女儿的!”
    这下连史良娣都词穷了。她也是脑中灵光一现,肃然正色地对刘据道:“太子信诺。日后,妾小女不堪他人室,定致太子家!”
    史良娣愕然,随后抬手以袖掩面,却掩不住那一声声压低的笑声,刘据也是愣了一会儿,才将双肘支在凭几上,双手抵在颌下,困惑地道:“幸君,你与上官安的女儿能不堪到何种地步?”
    霍家人的容貌都是绝好,上官家怎么说也是形容端正,能差到什么地步去?
    她却是早已有了主意,一本正经地道:“妾不知先大母的形容,家姑……”她没有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明了——上官桀的妻子着实没什么姿色可言。
    见史良娣附和地点头,刘据抚额呻吟:“不会那么巧吧……”
    那是征和元年的初冬,长安城尚未经历闭城门大索十一日的惶恐……
10、奏书与命名
    “生子当置之齐鲁礼义之乡!”
    还没望见鸣銮殿的斗拱悬檐,天子暴怒的吼声便传入耳中,霍光不由停了脚步,稍待片刻,才继续沿着廊道往鸣銮殿行去。
    到了鸣銮殿,看到几个郎官将一个官员装束的人拖出殿,霍光沉吟了一下,悄然从侧门进了庑殿夹室。
    几名尚书、御史及诸吏正在夹室里为方才所见而颤栗,见到霍光,几个侍奉时间稍长的尚书连忙参礼,却被霍光示意噤声。
    “何事?”霍光悄悄地询问尚书中最熟悉的一位。
    那位尚书更加谨慎,用右手食指的指尖在笔洗里醮了一下,在书案下迅速地写下一行字,随即便用衣角拭去——“燕王请宿卫长安!”
    霍光神色不动,轻轻颌首后悄然出门。
    步入殿门,霍光没有看到天子,只看到金日磾蹲在天子的书案前,收拾散落一地的书简。
    “主上呢?”蹲到金日磾旁边,霍光一边帮他一起收拾,一边轻声问道。
    金日磾用捡起的简片指了一下后殿,随即又在空中划了一下,便算是回答了。
    将简片交给尚书,两位侍中便悄然退出鸣銮殿。
    “都安好吗?”很难得地。金日磾首先开口。
    霍光点头:“安好。”稍顿了一下。他微笑:“幸君生了一个女儿。”
    金日磾不禁也笑了:“那要道喜了。”
    正想再说什么。两人就停到哐当一声闷响从后殿内寝传来。不由立时赶到门口。却看不清情况。刚要出声询问。就见钩弋夫人步履不稳地从后殿走了出来。两人立时退到一旁。面墙而立。待一阵香风扫过。两人才再次转身。就见一名宦者走了出来。向两人行礼后道:“上召霍侍中。”言罢便领着殿中宫人退出。
    霍光微微拧眉。随即便步入殿内。以恭敬地姿态走进后殿内寝。
    殿外夕阳西下。满天红霞点燃了一半苍穹。殿内锦帷重重。点点宫灯映亮了暗香浮动地空间。投下一片光暗交织地虚幻之网。
    “什么时候来的?”天子陷在锦被与软垫之间,闭着眼睛询问近臣,平静的语气,淡漠的神色,若非地上那只破碎的漆杯,恐怕没有人相信,方才,正是这个虚弱的老人莫名的怒火让他的宠姬惊惶失措。
    ——或许这就是权力的威严,与掌握权力的人本身无关?
    霍光默默在帷帘边止步,垂着回答:“臣刚到时,金翁叔在整理书简。”
    天子默默颌首,手指轻轻拨弄着床帐边的流苏:“那么,你知道方才的事情了。”
    ——他能说不知道吗?
    “翁叔没有说。”霍光如实地回答天子。
    “燕王奏请归朝宿卫。”天子讥诮地说出儿子的打算,“当仁不让啊……”
    霍光没有开口,静静地听着。
    “……可惜,自高祖践祚,大汉帝位还没有传过长子!”天子冷笑。
    ——不传燕王?!
    霍光陡然一惊,无法不为这个讯息而紧张起来。
    “诏廷尉案治燕王使!”天子摆手。
    “诺!”霍光稽首应诺。
    天子的话让霍光与金日磾面面相觑,怎么也猜不透天子的想法,隐隐有些期待,却又因为更深的恐惧而将那些念头强行压下。
    ——毕竟,天子似乎更喜欢少子……
    春暖花开,天气渐热,刘弗陵在天子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侯,连朝臣谒见时,天子也会让少子在身旁待着。
    ——这是某种讯息吗?
    不仅是内朝近臣,外朝官员也在猜测。
    就在燕王上书的影响渐渐淡去时,青州刺史隽不疑上书奏燕王藏匿亡者,这一次,天子没有动怒,随口吩咐殿中侍御史制诏御史大夫,削燕王三县。
    这种态度比怒不可遏更能让朝臣明白天子对燕王的厌恶,一时间,中外诸臣都将目光投向了钩弋宫。
    霍光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事,他迫切地想寻找机会实践自己对刘病已的承诺。
    “一般的赦免是不够的。”金日磾根本不认为他的想法能够实现,“征和三年五月便有一次赦天下。”
    ——很明显,那一次没有惠及那位皇曾孙。
    除了高祖即位前后大赦天下,大汉每次所谓的“赦天下”都不包括谋反大逆、谋杀故杀等重罪,而皇曾孙恰好与大逆沾边,除非是清楚明白的赦免,否则,官吏是不敢将他也纳入受赦范围的。
    说到底,都是因为天子没有对太子的罪名有明确的说法,这种含糊实在让人难以决断。
    霍光被点醒后,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甚至在外孙女的命名礼上都走了神,还是第二天被金日磾才发现上官桀给孙女所取的名似乎喻意非浅。
    当时,金日磾纯粹是不认识那个字,所以请教他:“嫱是何意?如何写法?”他不认为上官家给自家女公子用墙壁的墙命名。
    “嗯?”霍光愣了一下,见金日磾好奇地看着他,才回过神,明白他是指自己方才所说的外孙女命名的事,便回答:“《春秋左传》在《哀公元年》记‘宿有妃嫱嫔御’,是指君王内宫女官……”
    霍光说着便停下了,金日磾也不由皱眉。
    “……春秋时还有一位美人也名嫱……”霍光笑了笑,继续解释,“《庄子·齐物论》说‘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少叔当时取自于此……”
    金日磾点点头,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霍光提笔写下“嫱”字的小篆与隶书体两种写法。
    ——上官嫱吗?
    霍光想到的,霍幸君自然也想到了,不过,这种事情,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再说,舅姑与丈夫都没有明说,她当然不会先提,只是暗暗记了下来,平常还是以“兮君”唤女儿,上官安听多了,觉得“兮君”比“嫱”更好听,便也开始唤女儿的小字,这本是常有的事情,自然不值得计较。
    霍光与女儿一样,也不好为这样隐晦的事情与上官桀说什么,思忖了一番便撂到一边,又开始为刘病已出狱的事头痛。
    自燕王上书请宿卫长安后,经历了两个月的平静,不管是霍光还是金日磾都没有料到,会有奏书让愈发平静的天子再次勃然大怒。
    这一次,金日磾休沐,离天子最近的霍光第一次真正明白了天子的怒火是如何难以承受,当然,承受这份怒火并不是他,而是,呈递奏书的尚书令张安世。
    “君觉得这份奏书所言甚善,当呈进?”天子愤怒地质问尚书令,却没有像对待燕王奏书那般掷之于地。
    按制,奏书皆为二封,署其一曰副,领尚书者先发副封,若觉所言不善,便当摒弃不奏。
    虽然规矩如此,但是,张安世素来谨慎,深知天子是独断的性子,除非奏书言辞不敬,他从不敢将奏书摒弃。
    这份小心使得他成了天子此时发泄怒火的第一对像。
    张安世不敢辩白,只能伏首在天子案前,为自己的失职请罪。
    这番姿态让天子想起这位尚书令的谨慎,怒意稍减,但是,握着奏简的手却愈发用力,手背上青筋毕露。
    “太子反,长平烈侯不宜陪葬茂陵……李寿可真是思虑周详……怎么不干脆捎上冠军侯?”天子冷笑,“或者……奏请族灭卫氏!”
    哐!
    那卷奏简狠狠地击在漆几的边缘,编韦断裂,伴着天子冷冽的声音:“朕的陵寝要他来安排吗?”
    啪的一声,邘侯李寿的奏书终于被天子掷出,狠狠地砸在张安世的头上。
    “朕没见过这份奏书!——也不想再听到、见到任何类似的言论!”
    “诺!”张安世立即答应。
    天子用最决绝的手段压下了这事,也意味着有更多的怒火需要宣泄。
    霍光相信,自然会有人为天子找到最合适的宣泄口。
    退出帝寝,霍光便看到钩弋夫人牵着儿子的手,站在门口,一脸复杂莫测的神色,静静地望着殿内隔开正殿、内寝的珠帘。
    “夫人!皇子!长央未央!”霍光低头行礼,随即轻声道,“主上尚在怒中,夫人不妨稍后再来。”
    钩弋夫人没有拒绝,领着儿子转身离开。
    后元元年,因围捕太子封邘侯迁卫尉的李寿,坐居守(注)擅出長安界,送海西侯至高桥,又使吏谋杀方士,不道,诛。
    六月,因平乱有功而封秺侯御史大夫商丘成,因作为詹事侍祠孝文庙时,醉歌堂下,大不敬,自杀。
    季暑伏月,钩弋夫人却莫名地感到了寒意……
    注:居守,指皇帝出征或巡幸时,重臣镇守京都或行部。
    PS:估计不少朋友看本文看得很不爽,推荐一本新书——作者:雕栏玉砌,家斗太累,不如一起同心协力打造幸福的家园,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书号:1266885,据说开头虐女主……身边的配角……感兴趣的朋友不妨看看……
11、周公负成王朝诸侯
    后元元年的夏天,天子没有北幸甘泉,也没有待在建章宫,而是去了鼎湖宫。(注)
    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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