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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王征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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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死守塔克干,我们绝不抛弃自己的族民和家乡,我们可以战,我们不怕死,就算真的注定要死,我们也不分开!”
“不错,我们绝对不逃!”
面对塔克干族长的命令,族里的老弱妇残纷纷呐喊抗议,突如其来的喧嚣声吓坏妇女怀中沉睡着的婴孩们,婴孩们个个张嘴哭喊,让被唤醒的幼儿们也害怕得落泪啜泣,所有人全都紧紧捉着母亲的衣摆不放。
在大军节节逼近的这十日里,即使三岁大的幼儿,也已深刻感受到那生离死别的悲凉气氛。
他们已经失去太多浴血奋战的战士,如今就连家乡也要失去了。
“全都不许抗令!”塔克干族长将手中木杖用力朝地上一敲,厉声斥喝所有人的抗议。“这是我最后的命令,我没能为王保住塔克干,至少要保住你们全部,我已紧急传讯给腾格里族长,一到边界就会有人保护你们,所有人各自珍重。”
“族长,我们不走!”妇孺们呐喊得更大声了。
“族长,请让我们留下来帮忙,这里是我们的家乡,是孩子们的将来,没了塔克干,苟活又有何意义?何况我们早已答应过王,誓死也要守护塔克干,我们绝对不走!”老人和伤残者也跟着悲伤大喊。
看着族民们凄怆不舍的神情,塔克干族长握紧木杖,心里又何尝好过,却仍得狠下心。
“鄂尔多,让所有人马上回毡帐收拾行囊,半个时辰后护送所有人离开!”
语毕,塔克干族长立刻转身,打算赶回前线做最后的搏斗,族民哀戚大喊,谁知远方却忽然射来一枝燃火弩箭,弩箭精准钉在一方空地之上,惊得塔克干族长瞬间停下脚步,所有族民也停下抗议,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所有人全都不许走。”月魄自远处迅速奔来,手中就拿着一把弩弓。
“月魄,你想做什么?”话语声未落,塔克干族长已移身来到月魄身前,手中木杖瞬间一分为二,竟是长刀和刀鞘,而由鄂尔多所带领的人马也在眨眼间迅速护到所有族民身前。
面对塔克干族长杀气腾腾的抵挡,月魄却只是波澜不兴的将弩弓扔至地面,指着所有受保护的塔克干族民。
“塔克干一旦沦陷,腾格里势必跟着遭殃,就算全军覆没也要挡下巴丹族和南朝大军,这些人也不例外。”
塔克干族长瞳眸紧缩,凛声驳斥:“就算让他们上战场,也只是白白牺牲。”
“人留下,也未必会死。”月魄神情冷漠的说道。
塔克干族长眯起眼。“什么意思?”
“半个时辰后我会潜进敌方阵营,发动突袭,将部分兵力诱至南方沙漠,一旦巴丹族和南朝军队分散,我方军队立刻进攻,届时族民立刻将负载行囊的所有马羊骆驼赶往腾格里方向,制造出东逃的假象,但事实上,族民却是往北方逃。”
“金蝉脱壳?”鄂尔多一愣,所有塔克干族民也是满脸错愕。
“巴丹族和南朝军队不是傻子,他们迟早都会发现那只是个幌子。”塔克干族长一语道破此计的缺失。
“等到他们发现,族中老弱早已躲到北方岩地,岩地不易留下足迹,又有大小岩缝岩洞可以躲藏,足以安全栖身。”月魄直视着塔克干族长的黑眸。“巴丹、南朝大军兵力庞大,唯有将其兵力分散,我方才有胜算。”
塔克干族长同样直视月魄的冷眸,瞬间明白她的打算。
南方沙漠有多处流沙,倘若利用得宜,必定能歼灭不少兵力,但无论是潜入敌方阵营,还是引兵至南方沙漠,注定都是条不归路。
放下长刀,他不禁语重心长的提醒她。
“月魄,你该明白巴丹、南朝大军如今还有三千兵力,我方却剩下不到两千,你要闯入军营将部分敌军引入南方沙漠,此计无论成败,我军都无法再有多余的兵力赶至沙漠援助你,你——”
“你们的责任是保住塔克干,而非援助我。”她冷声断话。
“可是你……”
“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希望。”她低声呢喃,忽然想起拓跋勃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不禁转头一一凝望族中的老老小小。
战争无情,烽火连天,但只要坚持下去结局就不会永远相同,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血流成河的景象发生。
总有一天,这天下终会太平,她相信他,她愿意相信他。
握紧腰间的匕首,她倏地转身冲向前线,完全不顾塔克干族长的叫唤。
“族长,月魄真的打算一个人潜入敌方军营吗?”看着月魄头也不回的离去,塔克干族民不禁纷纷错愕的睁大眼,完全不敢相信她会为了塔克干的存亡,如此拼命搏斗。
一旦身赴战场便是九死一生,更遑论是只身深入敌军阵营,莫非她早已做好丧命的觉悟?
塔克干族长喉头一阵紧缩,却只能逼自己收回目光,看向所有族民。
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希望……
不错,她说得对,同生共死,荣辱与共,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我扎库司生在塔克干,魂在塔克干,即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守住塔克干,我只问一次,你们是否愿意和塔克干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我们是塔克干族民,无论生与死;永远与塔克干同在!”面对塔克干族长的发问,所有族民异口同声的说出答案,语气皆是铿锵有力,坚定无悔。
“快追,全都给我追!绝对不准让那女人给逃了!”
暗夜中,激愤的咆哮声陡地自北方传来,接着是奔腾如雷的马蹄声,听声音,约莫是一千的兵马。
弦月下,就见点点火光伴着漫天黄沙,宛如汹涌浪涛似的自远方沙丘顶端席卷而来,所有兵马全是十日前攻进隘口的南朝军队,此刻所有人都目标一致的追着远方一抹身影,就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还能瞧见那人手中提着一颗淌血的人头。
那人头,正是此次带领南朝大军作战的校尉首级!
不过区区一名女人,竟在半夜时刻无声无息潜入南朝军营,不但放火烧了粮帐,还当着所有大军砍下校尉的头颅,实在是罪该万死!他们一定要讨回校尉的头颅,并将那女人碎尸万段!
“南朝副校尉!”黄沙飞扬间,几名巴丹族战士拿着火把策马疾驰,越过千百兵马来到领兵的南朝副校尉旁,大声斥喝:“我族将军早已下令不能分散兵力,你竟敢领头抗令,快随我返回军营!”
“那女人杀了我朝领军校尉,我南朝大军怎能忍气吞声?”南朝副校尉扭头怒咆,早已被仇恨蒙蔽了理智。“何况那女人可是我南朝头号重犯——刺客月魄,她先后刺杀我南朝两任边境将军,亡我无数手下,如今竟还投靠北国人杀我领军校尉,处处与我军作对,简直罪无可赦、罪大恶极,此仇不报,有辱我朝颜面!”
“事有先后缓急,你擅自出兵,完全打乱我巴丹族的计划,还不快撤军!”
巴丹族气急败坏的吼回去,简直不敢相信南朝人这么愚蠢,竟如此简直就中了激将法。
“你们巴丹族自以为是,这些天来老是颐指气使,我军早已受够你们的气焰,这场仗咱们各凭本事,你——”
“啊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后方忽然传来士兵们的惊叫声,南朝副校尉和巴丹族战士紧急回头,却发现后方大量兵马竟莫名倒了下来,定眼一瞧,才发现所有兵马正随着黄沙迅速往下沉陷。
这是怎么回事?
“是流沙……流沙啊!”还没弄清楚原因,军队左翼也跟着传来惊叫声。
就着火把的火光,南朝副校尉心惊的迅速往左翼望去,赫然发现有更多的兵马也跟着倒下,无论人或马,全都动弹不得的被困在黄沙中。
放眼望去,数十处平坦黄沙因为大军过境,竟无预警往下流泄,瞬间形成强大的拉力,就连高大的马儿也被那股拉力给拖得四脚朝天,瞬间就往下沉没一半,而坠马的士兵们也难逃一劫,个个被黄沙迅速吞噬。
“什么?这里有流沙?”侥幸没有落入流沙的士兵们,不禁放声大叫,慌张间不小心遗失火把,火把落地,瞬间照亮一张张惊恐万分的表情,那些全是被埋在流沙中的士兵们。
第7章(2)
“停马!全都快停下马!”南朝副校尉立刻疾声嘶吼,就连巴丹族战士也低咒的拉紧缰绳,命令马儿瞬间停下。
只是事发突然,惊慌失措的士兵们没控制好力道,一不小心将缰绳勒得太紧,吓得马儿纷纷高举前脚,昂首嘶鸣,惊吓过度的将士兵们给甩了出去。
有些士兵一落地,就被后头来不及停下的马儿给踩死,有些士兵则是不幸被甩到流沙上头,瞬间就陷下一半。
“啊啊啊啊……这边也有流沙!救命啦!”
“这里也是,救命啦!救命啦!”
“救我!救我!”
更多的惊叫哀嚎声顺着寒冷强风自四面八方传来,听得所有人是头皮发麻、毛骨悚然,无垠沙漠因为此起彼落的哀嚎声,而显得阴森骇人,宛若人间炼狱。
“是陷阱,我们上当了!”所有巴丹族的战士心惊胆颤的高喊,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胯下的马儿稳下,谁知身后却突然出现一抹银光。
“小心!”南朝副校尉睁眼大喊。
来不及了!
话语声才落,锐利的弩箭已瞬间贯穿所有巴丹族战士的身体,将人自马上给击落,紧接着更多的弩箭射来,纷纷将其他南朝士兵们给射伤。
随着弩箭连射连发,一抹人影倏地自远方策马而来,南朝副校尉紧急用力挥去其中一发弩箭,明白那抹人影便是月魄,却无法策马正面迎敌,就怕贸然前奔也会误入流沙陷阱,只能待在原地屏息以待。
黑影策马袭来,疾如鬼魅,紧接着银流乍闪,两抹身影瞬间交错,南朝副校尉挥刀前砍,月魄也拿着弯刀抹上对方咽喉——
银流划过,刀刃抹喉,瞬间结束一条生命,只是挥出的大刀也因此顺势砍上月魄的臂膀,在早已伤痕累累的身躯上再添一记刀伤。
大刀深及至骨,月魄咬牙发出闷哼,却依旧握紧缰绳,风驰电掣的往前奔驰,所到之处皆可见银流回旋、刀光迸射,刀起刀落全是人命一条。
死亡,哀嚎。
刀光,剑影。
厮杀,血溅。
原本该是寒冷刺骨的深夜,月魄身上的衣袍却已让热汗和鲜血给浸湿,小嘴更是不停低喘,为了潜入敌军阵营,取下南朝校尉的首级,她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如今,她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更多鲜血不断自衣袍底下的伤口淌下,让原就雪白的小脸在火把的照映下,更显得苍白,她却依旧傲然挺立与马背上,凌厉挥刀杀敌。
骏马掠驰,带来更多的风声、嘶吼、刀鸣、马叫,杂乱的声响让她无法仔细聆听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兵器,而眼前如潮水般涌来的兵马,也早在许久之前就麻痹她挥刀的双臂,她早已数不清自己究竟挥刀几次,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倒下。
光是这片无垠流沙区,还不足以吞没所有南朝大军,眼前至少还有三百兵力幸存者。
不够!不够!不够!
她必须歼灭眼前所有的人,必须歼灭所有的敌人,唯有这一千兵马全军覆灭,塔克干战士才能反败为胜,塔克干族民才能存活。
唯有北国统一,天下才能太平。
为了南朝百姓,为了塔克干族民,她绝对不能倒下!
更多黏滑的鲜血顺着衣袖淌入掌心,让月魄几乎握不紧弯刀刀柄,以至于在挥刀的瞬间屡屡失去准头,这绝对是致命的状况。
很快的,士兵们便发现她的空隙,个个把握机会朝她凌厉挥出兵器,她想挡,却挡不了全部,刀剑枪戟瞬间在她身上斩划出一道道骇人的伤口,而前方却还无预警射来一枚箭矢。
锐利箭簇正中心窝附近,刹那贯穿她遍体鳞伤的身躯。
剧痛迸射,冷眸瞬间瞪大,失血过多的月魄因为这一箭而呼吸一窒,眼前蓦地发黑,在更多兵器袭来之前,她只能勉强将两把弦月弯刀合体,往前疾射而去,接着便颓然的坠下马背。
“就是现在,杀了她!”
南朝士兵激狂大吼,所有人拿着刀剑朝她迅速围去,谁知远方却忽然出现数百战骑,魁梧的古尔斑通战士个个手持弩弓,自四面八方迅速涌来,手中弩弓全部一致对准月魄身周的南朝士兵。
“射!”
领兵的拓跋勃烈瞬间发出磅礴啸吼,刹那,密密麻麻的弩箭如暴雨横扫,铺天盖地直朝所有南朝士兵而去,瞬间夺去上百条人命,也及时救了月魄一命。
横尸遍野的沙漠,顿时再添凄厉鬼嚎,血腥风雨。
当南朝士兵一个个自马背上坠下,月魄也不禁缓缓的侧过头,在目光完全暗下之前,气若游丝的望向远方。
涣散水眸越过杂乱的马蹄,越过弥漫的黄沙,越过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仿佛在兵荒马乱间发现拓跋勃烈的身影,他策马朝她疾驰,一路发狂杀敌,一双灰眸始终紧缩着她浴血的身影。
那是幻影吗?
眼前的拓跋勃烈就像是疯了,那激怒癫狂的神情,就好像是要毁了天地间的一切,让所有挡下他的人都不得好死,可她认识的拓跋勃烈是头笑面虎,即使遇到再大的危难也从不露出真心,更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眸光晃荡,月魄正想嘲笑自己发梦,喉间却忽然涌上一股汹涌血腥。
她难忍地张嘴,瞬间呕出一大口鲜血,锥心刺骨的剧疼也跟着自心窝炸开,沾血十指无法遏制地深深掐入沙中,惨白小脸也因此发情扭曲,她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丁点声音,想挣扎吸气,却发现自己无法呼吸。
窒息和剧疼,将她的意识瞬间卷入一股黑色旋涡之中——
“月魄!”激狂的呼唤压过所有打斗哀鸣声,在月魄几乎要失去仅存的意识之际,及时将她自黑暗中拉了回来。
拓跋勃烈瞬间跃下骏马,奔到她的身边,在她身上好几个地方点下穴道,替她止血。
“月魄,看着我,看着我!”他将她搂入怀里,轻轻抚着那沾满血污的脸颊,一路杀敌的大掌竟是微微颤抖。
月魄承受着那如炼狱般的窒息剧痛,早已无法言语,仅凭过人的意志力支持着她最后一丝意识,如他所愿的张着眼,双眸却早已涣散无光,她看着眼前那模糊变形的高大身影,不禁怀疑幻影怎能如此真实。
即使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模糊不清,她却真实感受到拓跋勃烈的存在。
这是他离开的第五十三日,她依然记得他的声音、他的体温、他的气息,还有他那让人讨厌、老是唯我独尊的说话口吻,眼前的幻影让她痛彻的身体似乎好过了些。
如果他不是幻影,那就真的太好了。
他回来,塔克干就有救了,而她……她……
“月魄,我不准你死,不准你死!你听到没!”他狂声嘶喊,接着折断她胸口的长箭,卸下披风将全身是血的她紧紧围绕,替她保住温度,并全力渡气让她可以顺利呼吸,不至于窒息。
他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渡气给她,深邃灰眸始终锁着她涣散的眸,她虽看不见,却清楚感受得到。
在眼前景象完全被黑暗笼罩之前,她忽然看见有一抹人影自他背后逼近,疼痛再次加剧,仿佛就要将她的灵魂拧碎,她却逼自己保持清醒,并用最后一丝力量抽出腰间的匕首,奋力朝人影射去。
“啊!”
“月魄!”
哀嚎和嘶吼同时响起,人影终于倒下,而她却连张眼的力量都不再有,彻彻底底的筋疲力尽,合眼坠入最深最深的黑暗之中。
第8章(1)
“月魄,把药吞下。”
“月魄,塔克干族赢了,古尔斑通和腾格里也赢了,我们胜利了。”
“月魄,你做到了,如果你累了,可以睡久一点,但绝对不准死,知道吗?”
“月魄,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撑着!撑着!”
“月魄……月魄……月魄……”
一声声的呼唤仿佛是最遥远的声音,从依稀,到模糊,然后清楚的来到她的耳边,一声声,一次次,一句句贴近她的心,缓缓灌入她的灵魂深处。
而她在沉睡。
在一片黑暗中沉睡,并乘着阗黑宁静的河流,摆摆荡荡,漫无目的的漂流着。
有几次,她意外造访了记忆中的家乡,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掌迅速拉离。
有几次,她忽然来到乡民下田耕种的那个清晨,却被一堵炙热的胸膛紧紧拥入怀中,瞬间什么也看不到。
有几次,她清晨看见爹娘和姨娘就站在河流的另一端,温柔的对着她微笑,原本早该模糊在记忆中的脸庞,忽然间变得好清晰,他们慈蔼的笑望着她,却是挥着手,要她赶紧掉头离去——
为什么不让她过去?
她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他们,为什么不让她过去?她好痛苦好孤独,而且好累好累,她已经尽力了,从此之后她只想一家团圆……
“月魄,不准死!快呼吸,别放弃!”
熟悉的呼唤再次出现在耳边,紧接着她再次被紧紧拥入那熟悉的怀抱,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远远拉离亲人。
慈蔼的笑容瞬间离她远去,并再次变得模糊遥远,她惊慌,她失措,并开始奋力挣扎,疯狂大喊。
“不……不要……”
如梦呓般的南朝语自月魄唇间逸出,只是在梦中的呐喊,听在塔克干妇女和拓跋勃烈的耳里,却是那样的气若游丝,毡帐内,所有人瞬间停下动作,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自从战后,她整整昏迷了三日三夜,也整整与死亡搏斗了三日三夜,方才那句梦呓是她昏迷后第一次开口说话,虽然听不懂南朝语,但在毡帐内帮忙熬药的塔克干妇女还是兴奋极了。
比起这些天来,那宛若死亡般的无声无息,这声虚弱的梦呓却已足够她们喜极而泣了。
“王,月魄说话了!”两名妇女欣喜若狂的低喊。
“快把血竭汤端来!”拓跋勃烈始终抱着月魄,虽然也听到她的声音,却明白她依然飘荡在生死之间,三日三夜,她已数不清停下几次呼吸,若不是他不停渡气给她,保住她最后一口气,也许她早已离去。
“是!”两名妇女连忙拿起温好的血竭汤,一人端着汤药,一人挟着火盆,快步来到拓跋勃烈的身边。
妇人小心翼翼的将火盆搁放在毡帐的角落,不会离拓跋勃烈太远,也不会近到让人轻易碰着,火盆里全是一块块炙热的炭火,全是为了让月魄保暖用的;她失血过多,体温比寻常人还要低上许多,这些天全靠着拓跋勃烈的体温和炭火,才能熬过沙漠冻骨的夜。
拓跋勃烈抱着她坐起身,小心翼翼的将她安置在怀间,谨慎的没让她身上的毛毯滑落,始终将她包得密不透风,不让丝毫冰冷的空气再坏了她的状况。
接过妇人递来的血竭汤,他立刻仰头含进一口汤药,接着再低头将汤药缓缓喂入月魄的嘴里,他一口接着一口喂着,直到汤药见底,才将空碗还给妇人。
“还有血竭汤吗?”他问着妇人。
“禀王,还有两碗,全搁在炉灶边温着。”负责熬药的妇人恭敬回答。
拓跋勃烈点头。
“接下来我自己来就行了,夜深了,你们忙了一整日,都下去歇息吧。”
“王,我们不累,让我们照顾月魄吧,您已经三日三夜没睡了。”两名妇人担忧的看着胡髭满布的拓跋勃烈,没有立刻走出毡帐。
自内战爆发之后,王便不眠不休的领兵作战,好不容易终于保住古尔斑通,塔克干却传出战况危急,才接到消息,王便迅速领着五百精锐连夜赶路,赶到塔克干助他们一臂之力。
如此一来一往,王已经好多日没好好歇息了,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我不碍事。”说话的同时,拓跋勃烈也伸手抹去月魄唇上的残汤。
“可是您也受了重伤,若是再这样下去……”
“我自会斟酌,都下去吧。”他坚持地挥手,微敞的衣襟内露出一圈圈白布,白布上清楚可见斑斑血迹,全是在战场上所受的重伤,他却坚持亲自照料月魄。
两名妇人互视一眼,虽然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服从的低下头。
“……是。”两人转身走出毡帐,离去前,还谨慎的将挡风的毡毯密密勾好,不让外头的冷风窜入毡帐内。
直到妇人们离去后,拓跋勃烈才抱着月魄躺会到毛毯上,他用胳臂枕着她头,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用全身温暖着她,并专注感受她那微弱的气息。
火光照映,在他的眼窝处留下深深的阴影,全是过度操劳的证明,他却依旧紧紧环抱着她,始终无法安心入睡。
“月魄,别死,我不准你死……”
他用下巴贴着她的发顶,不断对着她低语,声嗓是前所未有的沙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可月魄却依然沉睡着,安静无声的沉睡着,始终没有给予他丝毫回应,可忽然间,他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双手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月魄?”他睁大眼。
原本微弱的呼吸声,逐渐加重。
“放开我……”苍白小嘴再次吐出破碎的梦呓。“放……开我,我要回家……”语未落,两串热泪已淌下眼眶。
他心头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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