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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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钡囊跎健!
  雍容心中叹服,他倒想得长远,不为一时解围,更为将来取胜,她只问道:“只是我们三人如何虚张声势?”
  程非墨却狡黠一笑,道:“到时自会知晓。”
  常胜听得已是跃跃欲试,催道:“那我们赶紧上路,我驾车那可是滴溜地快。”
  不知怎么雍容对常胜的好战有一丝担忧,她问:“常胜,你是突厥人,对突厥作战你也愿意?”
  “那有怎么?”常胜很是迷茫地反问。
  “没什么。”雍容勉强一笑,摇摇头。她虽不了解常胜是何心态,实现自己的抱负理想,要比维护自己民族国家来得更迫切吗?但大唐却以它的无比包容,容纳了许多外族的军将,又何况这一个少年。
  次日傍晚,三人到了恶阳岭一带,程非墨将车上物品分与雍容与常胜,独自往附近镇上将车变卖,又买了两匹马来。三人一人一骑,只沿荒野小径疾驰前行。
  天渐黑透,程非墨四望一番,对雍容道:“你留在此处,待到过了子时,将我刚给你的那包东西一一点燃。”
  雍容打开程非墨从车上取出那东西,一捆一捆的像竹筒一样,却不知是何物,她妄自揣测:“火药?”
  “烟火罢了。”程非墨微微笑道,“一发代表一千精骑。”
  雍容顿时明白,他不仅是要效仿李靖夜袭,还是要这夜色助他此虚张声势。
  “我与常胜继续前行,山峦阻隔,恐怕到时你也看不到我们发出的信号,我估摸着子时之后便差不多了。”程非墨继续道,“五枚连发,间隔半盏茶时间再五枚连发,如此三回。可记住了?”
  雍容郑重点点头。
  程非墨他翻身下马,又让雍容也下来,道,“我的坐骑给你,放完之后一路南行,天亮时候你就能到安北都护府了。”他又将腰间将牌摘下递给雍容,道,“若你被擒,把这将牌交出去,突厥人不会为难你,只是千万不可露了自己的……身份。”
  雍容从未见过程非墨交代事情如此仔细慎重,她担心问道:“那你和常胜呢?”
  “进阴山。”程非墨定定地道。
  “可……万一……”雍容更是担忧,有太多的万一,他程非墨怎么就如此笃定。
  “我程某从不打无把握之仗。”程非墨笑笑,道,“两日后,安北都护府见。”
  说罢,他便翻身上马,与常胜纵骑而去。
  程非墨与常胜一路策马扬鞭,早已进入阴山,约莫疾奔一个半时辰后,程非墨勒住马向常胜道:“待会我放出烟火后,你便一路西行,等看到一蓬绿色烟火后,你便开始也放烟火,放一处,换一处,各地隔开几十里。待手中的都放完,也向安北都护府去吧。”
  常胜点头道:“将军是让我假扮被围困的唐军,引开敌人注意?”
  程非墨见他机敏,道:“不错,但你危险最大,最易被捉。你是突厥人,懂突厥语,被捉保命不难,不过你若将今夜行动招出……”
  常胜未等他说完,连忙道:“将军放心,常胜绝不会透露半字。”
  程非墨一笑,道:“就算你被捉,待你全盘招出之时,时局恐怕已经掌握在我手中了。”说着程非墨仰天向夜空中发出一枚烟火,金灿灿照亮半个夜空,一丝丝垂绦划破天宇。这一发烟火,是对困军说明他程非墨来了,也是对突厥人说明,他、程非墨,来了。
  常胜直到整蓬金花渐渐消失在夜空,才扬鞭西去。程非墨便端坐马上,眼观四方,等着被困军士发出信号。
  此时阴山之中,郝灵佺与众军士已被困三日,夜寒露重,援兵迟迟不到,众人气势低沉。忽然寂寥地夜空中一朵金色烟火炸开,惊得山鸟纷飞。
  将士中有人高呼:“是程将军,是程将军来了。”金色的烟火,代表着灵州守将程非墨,军中众人皆知。
  又有人向郝灵佺禀报:“将军,我们也速速发出信号,好让程将军来援。”
  郝灵佺犹在犹豫:“若是信号一发,突厥人先至,该如何是好?”
  昔日程非墨帐下的徐朔只道:“那兄弟们就拼他一拼,由那烟火来看,程将军据此不几十余里,兄弟们还挺不过这一时?”
  徐朔此言一出,众将士连连称是,郝灵佺见状,应允道:“发信号吧,诸将上马备战。”
  说罢,只见一枚荧绿的烟火直窜上天,在空中轰然炸开,映得阴山绿森森一片,映在程非墨灼热的眼里,在烟火熄灭前,他已策马向烟火发出处奔去。
  那枚荧绿烟火刚刚熄灭少顷,西边一处又一蓬荧绿诡异地绽开。
  军中将士欣喜道:“还有是援兵,西边来的,是灵州的援兵。”
  郝灵佺心中却有隐忧,在他看来,那不像援兵与他们的呼应,更像是为掩护这一众被围困军马做的掩护,如果他所猜不谬,那么他程非墨,究竟带了多少人来?
  郝灵佺一众人就这么等着,等着援军抵达或是突厥人来袭,这种等待很是漫长,然而在援军或是突厥军队都未抵达之时,南边却又有一处荧绿烟火绽开。郝灵佺眉头紧锁,他确定那不是援军。
  在荧绿烟火再次绽放之前,程非墨已纵骑找到了围困在山谷之中的军队。
  众将士见是他来,人人鼓舞,郝灵佺在马上与程非墨远远对视,他虽布衣驽马,但却有千万人莫当的气势。
  郝灵佺问道:“你率了多少人马?”
  程非墨缓缓道:“仅我一人。”
  众人听了这话,又都大惊失色。
  程非墨只问向郝灵佺:“现有多少人马?”
  郝灵佺道:“三千多。”
  程非墨略微盘算,道:“各率一半,各自从南北两处向东突围。”
  郝灵佺犹不解,向西才近灵州,东边突厥敌军更多,只问:“为何向东?”
  程非墨一笑道:“因为援军来自东南面的,安北都护府。”
  郝灵佺闻此,颔首道:“好。”
  北地夜晚山寒水冷,山风更是凉意入骨,雍容一人守着一天星辰,已熬了大半夜。她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夜夜独上观星台的时候,只是彼时她心中皆是儿女闲愁,现在她却有只期望众人平安,就这样她,看着斗转星移,等到了子时之后。
  雍容心怀惴惴地擦燃火石,将那捆捆烟火小心翼翼地点燃。一蓬蓬彤红的烟火璀璨了夜空,给这寒夜带来了一丝暖色,可放烟火的手是冰冷的,她是害怕的,程非墨还好吗,常胜真能与敌抗衡吗,甚至郝灵佺他们突出重围了吗?她好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们,而烟火渐熄的寒夜,让这恐惧更深了一些,她不禁紧了紧衣衫,好让自己感觉更暖和些。
  程非墨与郝灵佺各率不足两千人,突围而出,与突厥敌军厮杀。那突厥将领只是讶异,程非墨带兵一千余众就敢来营救围困军士。厮杀正酣之时,只见定襄方向,天边有片片红云,那突厥将领定睛一看,却是朵朵烟火。久守边关之人都知,那是精骑出发信号,为壮军威,为喝敌势。
  一连五发,三回乃止,那是五千精骑!
  那突厥将领顿时了然,正是有这五千精骑后援,程非墨才敢先行来犯。昔日李靖夜袭阴山之鉴犹在,他也不敢犯险,急忙调遣兵马回帐。
  一场厮杀,就这样止于一场绚烂烟火之中。
  程非墨与郝灵佺率兵回合,郝灵佺抱拳向程非墨道:“多谢。”经此一战,他对程非墨的果敢也颇为佩服。
  程非墨一脸恳切却又严肃地道:“行军切不可因追逃而失原旨,若非如此你怎会被困阴山。”
  郝灵佺眉关一紧,重重地点点头,确实,如果不是因为他穷追突厥败兵,也不会中计被困于阴山,虽然大军得以逃脱,但他亲率的一队人马,却折损不轻。
  程非墨只道:“速速率兵回撤灵州吧,我还要去安北都护府。”
  郝灵佺闻言疑惑:“难道我军不去与援兵会合?”
  山风将程非墨一身热汗吹凉,他遥望南边,道:“没有援兵,只有一个女子。”

  运筹从来千里外,多情岂料故人来

  雍容昨夜一路策马向南,破晓时分才望见中受降城,此城正是安北都护府的所在。她策骑来至城下,亮出程非墨的将牌,安北大都护张晙问明事情始末之后迎她入城,她却执意要在城墙上等着程非墨与常胜。从天边泛白到日上中天,睡意翻滚地侵袭着她,一夜未眠,奔波劳累,又担心程、常二人的安危,她只觉这半日要比昨夜更加难熬。
  终于在近午时分,雍容见一少年扬鞭而来,待人近了,仔细一看,正是常胜,雍容还没来得及展颜,就发现程非墨并未与常胜一同回来。她问过常胜才知,程非墨竟然孤身犯险,独自入山谷解围。雍容听了倒不惊讶,这的确像他程非墨的所为,只是担忧他能否全身而退。
  常胜虽然年少,此时面色上也难掩疲惫,雍容劳烦城中将士带常胜去休息,自己仍旧在城墙上向北遥望。
  大都护张晙也曾劝她去歇息,在城墙上等着又无用处,依他之见,程非墨此时应在返回的途中,他还宽慰雍容道,若程将军傍晚不归,他便出兵阴山。雍容谢过张都护,只说心中担忧,歇也歇不好,在这等着反倒安心些。张晙见她如此说,也就作罢。
  日头渐渐偏西,在午后独有的宁静下,雍容手中拿着程非墨的将牌,看着北面巍巍群山,无垠荒野,心下低叹:有多少白骨埋青山,有多少热血撒荒原?可是程非墨,你的铁骨热血,不应葬送在这里。
  就在雍容望野兴叹时,一人一骑正缓缓向中受降城这边奔来。他虽劣马缁衣,却势如山岳,即使是策马而来,也沉稳静极,以至于他将近城下,雍容才注意到,那人竟然真如山一般。
  雍容一双倦眸顿时爆出光彩,从城墙上探着身子,摇着手中的将牌,大声向那人喊道:“程非墨!”
  转眼间程非墨已到城下,他一挥手,爽朗一笑,喊道:“你果然已到,常胜那小子呢?”
  “他在城中。”雍容喊着,“阴山围困如何?”
  “哈哈,我进城与你细说。”说着,程非墨双腿一夹,马儿就疾奔入城了。
  程非墨进到城中却是先去寻那张晙,张晙又召集将士,众人商谈良久,不知做了什么军事部署。军务商议完毕之后,张晙设宴款待他们三人。宴后,常胜缠着程非墨将昨夜解围的经过,雍容也在一旁听着。程非墨前前后后讲了好几遍,常胜才肯罢休,意犹未尽地去歇息了。
  雍容把将牌还与程非墨,也想去早些歇息,却被他邀着雍容步上城墙。夜晚的边关,朗月净空,远山暗暗。
  在城墙上走了许久,程非墨才道:“阴山之围已解,我可继续与你去寻那姓安的突厥小子。”
  雍容摇摇头,道:“人海茫茫,若他不在幽州,我也不知去哪里寻他。”
  程非墨一时不语,北望群山,忽发问:“边关寒苦,你随郝灵佺大军来此,就为寻这一人?”
  “算是吧。”雍容答道。起初她想来边关确实是为寻安禄山,可来此的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九皇子的事,但也还算不违初衷吧。
  程非墨又问:“若寻不着,又当如何?”
  雍容笑着看向程非墨道:“还能如何?”
  “既然如此,明日启程回灵州吧。”程非墨道,“若我预料不错,不需几日,突厥必定举兵南下来犯安北都护府所在。”
  雍容点点头,问:“今日,你与张都护便是商议此事?”
  “不错。”程非墨又道:“常胜志在从军,此处将有战事,我想把他留在中受降城中。”
  “嗯。”雍容应着,放眼看向这辽阔边陲,这里真是一个任人纵横驰骋的地方,任人施展抱负的地方,没有儿女情仇,只有杀伐决断,看似无情,却不让人伤情。
  次日程、杨二人返回灵州,常胜欣然留在中受降城。临行前,常胜依依不舍地与二人道别,雍容看着此时神采奕奕的常胜,想着几日前他还是一个偷马小贼,如今已是张晙麾下一名兵卒,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难以捉摸,而能让一个少年迷途知返,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吧。
  返回灵州时,二人并走得倒不急,七八日才到,离开半月有余,灵州城依然如旧。
  魏让得知二人回来,赶忙迎接。见得他们,爽朗一笑,道:“半月前你二人离开没几日,讨伐突厥的大军战败退回灵州,我就担心你二人安危。前几日郝灵佺将军率围困兵士回来,说是程将军助他解围,我魏让心犹半悬,今日你们终于回来,我才算放下心呐。”
  程非墨呵呵一笑,只问:“那郝灵佺现在何处?”
  魏让道:“郝将军率兵回来仅作一日调整,就又率队北上,直向突厥牙帐。”
  程非墨赞许地笑道:“他倒有些胆略,未辜负我的谋划,也不枉费我涉险救他。”
  魏让不解,直问其中因由。
  程非墨只道:“此番我助他解围,是佯装安北都护府出兵,此时突厥定然派大军向中受降城而去,而郝灵佺率兵从灵州直取突厥牙帐,正值突厥内防空虚,他此去岂不如探囊取物。”
  魏让拍案叫好,雍容此时细思,似乎这一路上,事事都在程非墨的掌控之中,甚至这场战争,他虽未亲自出征,却能逆转局势,运筹于千里之外。雍容不禁深深地看了看程非墨,他的坚毅冷峻之下,还有多少筹划是她不知道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他那些筹划之中?
  程非墨似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侧首冲她似是探问地一笑,雍容微微一笑,转而问向魏让:“怎么不见青芜,还有那两名内侍?”对于青芜她是惦念,而对于那两名内侍,雍容则是担心他们是否向宫里报奏了自己所行之事。
  魏让道:“前几日来了一个公子,不肯透露姓名,只说来看杨姑娘。你与将军已赶前线,他说随你来的人认得他,我本疑他是来历,不想青芜那丫头还真认得他,那两个公公似也与他认识。此时他们几人恐怕在别馆。”
  雍容闻言一惊,青芜与那两名内侍都是宫中之人,他们都认识的人,那必定也是长安城兴庆宫的人。那,会是李隆基吗?
  程非墨见她神色,嘿嘿一笑:“看来是你那日思夜念的人来了?”
  雍容也不答他,只急急道:“我先去别馆了,两位慢聊。”
  别馆就在将军府东南侧,雍容一路疾奔,也顾不得旅途疲惫,原来想见一个人会想到这样的地步。这些日子忙碌奔波,在这兵荒马乱之中,她总是刻意不去想那个人,可是现在,他可能就在这儿,那个在温泉宫暴雨之夜将她抱起,细语相偎的人,那个一怒之下将她遣至边关,又来书问“相去复几许”的人,李隆基,如果真的是你,纵然历史难易,我也愿纵身一跃,入你怀抱。
  雍容在别馆门前停住脚步,轻轻叩门。
  开门的小厮见来人竟与自己一般打扮,虽有些眼熟,一时却也想不起是谁,直问:“你是何人?”
  雍容置若罔闻,拨开小厮,直往里走。她不敢唤李隆基,不单单因为那是大唐皇帝的名讳,还因为这三个字在她念来,心中会不禁一颤,于是她四处唤着青芜。小厮本想阻拦这无理的闯入者,但见来人唤着青芜姑娘,也就作罢。
  别馆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李隆基在乐游原上受伤后,弥散在南熏殿中的味道一样。他,又受伤了吗?雍容想着,似有些无助地唤着:“青芜……”
  一个纤窈的身影从廊中绕出,冲着雍容唤道:“雍容?”
  雍容循声看去,正是青芜,青芜一边行来,一边欣喜道:“你可回来了。”
  雍容也跑向青芜,握着青芜的手臂直点头,又问她:“李……不……他呢?”
  青芜一愣,旋即笑着指指里面的厢房。
  雍容颔首,一步步走向厢房,每一步都踏着心跳,而心跳声却越发错乱,不知是因为一路跑来的关系,还是因为厢房里的那个人。
  她缓缓推开房门,隔着帘帐,只见一个人的背影,伏案而书,衣衫委地,一切恍如置身南熏殿中。
  那人听到声响,站起身来,回首顾望。
  雍容还未展露的笑凝在嘴角,因为那人一身白衫,舒眉温目,淡淡含笑看着她,她犹如呓语地唤了一声:“子衿……”
  那人却是崔子衿!
  雍容凝在嘴角的笑又绽开,带着些欣悦欢喜,带着些叹息自嘲,直笑得灿若花开,笑得泪眼迷蒙。她笑自己怎么会以为是李隆基,他身为君王,怎么会为了她来此呢?
  崔子衿见来人一身小厮打扮,叫了他名字之后兀自笑个不停,掀帘出来,仔细一看,竟是雍容。崔子衿看她风尘仆仆,笑泪相和,想是经历不少苦楚,他抬手拍拍她的肩头,皱着眉问:“在这里一切可好?”
  “好。”雍容用力点着头,忍着不让泪水滑落,又问,“你怎么会来?”
  崔子衿微微笑道:“你一个女子都策骑沙场,我一个男儿又有何不可来的?”
  听他如此说,雍容笑笑,泪已渐收,问道:“难道皇子一事牵连到你?”
  崔子衿摇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只是称病告假,来此看看你罢了。”
  雍容疑惑地看着崔子衿。
  崔子衿笑笑,道:“你会来灵州,多半也是因为惠婉,她也曾向皇上求情召你回京,只是后来她却告诉我,你与程将军已同赴战场。于她,是心中有愧,于我,是忧心你的安危,这才称病来此。”
  雍容颔首,只道:“此事也不能怪武婉仪,再说我现在不也是平安无事吗?”
  崔子衿缓缓点点头:“幸好你平安,原本就不该由你去担那些宫廷争斗的结果。”
  雍容闻言问道:“莫非其中真有隐情?”
  崔子衿不置可否,只道:“就让此事过去吧,你我许久未见,说说这些日子你在边关的见闻吧?”
  雍容也知,皇子一事在武婉仪心中是伤,在崔子衿心上何尝不是痛,也许不再去触碰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宁愿不去探求那个真相。于是,她隐去幽州寻人之事,将一路与程非墨所经所历将与崔子衿听。只是她却迟迟不敢问,长安的人长安的事,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她只从崔子衿的话中扑捉着关于李隆基的只言片语。
  晚间雍容回到自己房中,找出李隆基的信笺:“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这封信笺,她一直不知该如何回复,而今天她对着这信,心中感叹:崔子衿尚能不远千里来此,你李隆基就只等着我去跨越河汉吗?——不!我宁愿在这边关守着天地寂寞,也不要屈服于你的强势之下。如此想着,她终于提笔回信。

  纵骑连日几多忧,把酒星夜岂独哀

  “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叠双。妇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灵州城郊跑马场上一个健朗的声音笑吟着这首南北朝时胡太后所作的诗,说得是北朝女子善于骑射。
  雍容听到后,勒马转身回看,见崔子衿与程非墨一同控辔而来。她扬首一笑,道:“今天连程将军也吟起诗来了?”
  程非墨笑答:“怎么,难道居于行伍的人就都是胸无点墨的莽夫了?”
  雍容笑着摇首道:“那倒不是,只是,这诗倒像是讽刺我的。”
  程非墨哈哈一笑,崔子衿也笑道:“程将军是真心赞你,不必怀疑。有良师如将军,你骑射想不长进也难。”
  雍容听了,一本正经地向崔子衿与程非墨抱抱拳:“好说,多谢。”说着自己撑不住笑了起来,三人便笑作一处。
  直到笑意渐渐止了,雍容才想起问二人:“怎么今日你们有闲暇来此?”返回灵州已两月有余,这两月间,程非墨派魏让出兵阴山,阻断突厥军队后撤之路,每日忙于军务,崔子衿则医治军中伤病之人,整日施医配药,雍容却爱上了旷野策骑,扬鞭疾驰,无事就来这跑马场上遛遛。三个人几天也见不上一面,可今天崔、程二人却一齐来跑马场,雍容心中还是有一丝疑问。
  崔子衿敛了笑容,简短道:“今日我收到长安家信。”
  雍容微微扬眉,自从她回信之后,便再未收到长安的信笺,她只问道:“怎么,催你回京?”
  崔子衿却不作答,问向雍容:“来此数月,你可有返京的打算?”
  “灵州天广地阔,纵横自由,我想多待一段时间,至少等战事结束。”雍容顿了一顿,“既然随军同来,也该与之一同凯旋吧。”
  崔子衿却神色肃穆道:“来信说,太上皇病重。”
  雍容闻言一惊,她心中自责怎么会连唐睿宗李旦驾崩的日子都忘了,开元四年六月甲子肃宗崩,现在距离六月不过还有数日,重重思绪涌上心头,崔家此时来信,那么太上皇驾崩于崔家有何影响?甚至朝中势力会不会也因此发生变化?李隆基此时又是怎样?一番思虑之后,雍容脑中逐渐清晰得只剩三个字,她正色道:“回长安。”
  程非墨微一颔首,道:“此番你回京,不像来时有军队同行,路上怕是要走得艰险一些。”说着又看向崔子衿道,“若突厥趁此机会南下犯我,有你医术如神,我倒可以减去几分忧虑。”
  雍容闻言忙问崔子衿:“难道你不回去?若朝中真有风云变化,你当如何?”
  “我确实无意回京,风云变化随它变化去吧。” 崔子衿说着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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