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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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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中真是火树银花,游人如织,耍把式的,卖吃食的,扎花灯的,好不热闹,与后世节日夜市一无二致。
  雍容看那些奇巧花灯倒还平常,毕竟后世霓虹缤纷比之绚丽更多,但对小吃兴趣倒是很浓,看到街边有卖炸元宵的被人团团围住,携碧心就挤了过去。
  碧心只道:“这油锤有什么好吃的,倒不如去那边吃碗面蚕。”
  油锤?不管叫什么,先尝点再说,如此想着,雍容只笑道:“先吃这个,待会再去吃那个什么面蚕。”又看看身后几名禁军,道,“给他们也一人来一份。”
  碧心笑着应了,掏钱给摊主。
  谁知这人多拥挤,不知谁撞了谁,谁又叫嚷了几句,只见那炸元宵的油锅,却正不偏不倚地向雍容与碧心翻来。
  雍容被身后的禁军一把拉到一旁。
  碧心慌乱之间跌倒在地,雍容只急迫喊着:“碧心……”却闭目不忍再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碧心身侧的一名玉面少年,却上前一步,猿臂一拦,将碧心抱起。碧心刚被抱起,那锅油就热滚滚地泼在她方才跌倒的地方。
  雍容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谢那公子,那公子目光却仍停在碧心身上,碧心也怔怔看着他。雍容忍不住一笑,那公子才敛了目光,将碧心放下。
  碧心羞红着脸道:“多谢公子相救。”
  那公子却轻轻一笑,倒:“不敢,小可与两位小姐如此有缘,不若同行可否?”
  雍容见此人气宇轩昂,形容磊落,又见碧心眼怀期许看这自己,她笑着应道:“如此甚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公子颔首道:“在下姓李。”说着看向碧心,“敢问小姐嘉名?”
  碧心娇怯答道:“碧心。”
  那公子一笑,又看向雍容。
  雍容只答:“叫我雍容便可。”说着又将碧心向那公子身边推了一推。
  如此,一行三人便同行赏玩,夜游长安。
  而又有谁知,今日的偶然相遇,笑语言欢,又为他日埋下了怎样的百转纠缠?

  刺圣案女史献策,息凤怒丽妃求全

  花萼相辉楼,夜宴正酣,群臣美姬列坐,歌吹欢舞不绝,而坐拥这一切的人是寂寞的。他看向身侧的皇后,皇后身着盛装,朱红夺目,这个曾助自己登上皇位的女人,想要的,比他预料的多。再向下看去,是一身水蓝的赵丽妃,这个当年歌舞相伴的女子,这些年越发贞静安闲,越发难合自己的心意了。最后他看向武婉仪,玫瑰色的宫装,衬得她更显娇媚,武婉仪却正巧对上他的目光,冲他娇俏一笑。有那么一瞬的失神,相仿的年纪,相似的笑容,若她也能如婉儿这般温顺可人——心中又微微一叹——那她便不是她了吧。
  虽然她说过往不计,但君臣这道线却依旧难以逾越。这样的惆怅,还有伴着自己多少个上元节?不得求的寂寞,要多少歌舞灯火才能掩盖?饮下一杯酒,待月落日出,她就要日日随驾左右了。
  上元节后,早朝初罢。李隆基回到南熏殿,见雍容已至,唇边浮起淡淡一抹笑意,但累牍的奏折,却让他的笑转瞬即逝,满案的奏折一半是为长孙昕求情的。
  此时宰相相姚崇与卢怀慎也听宣入殿。只见他二人,一个微胖和蔼,一个清瘦严肃。二人未言其他,一进殿来,便为长孙昕陈情求恕,李隆基听罢不悦更甚。
  雍容听闻了长孙昕殴击御史大夫的事,也觉得斩首长孙昕似乎刑罚过于严苛,方欲开口也劝谏几句,高力士却冲她使使眼色,雍容会意,噤声不语,趁高力士出外传茶的时机,也找了理由跟了出来。
  高力士只低声说:“那长孙昕打的御史大夫正是督办行刺案的李杰李大人。”高力士看看雍容,又道,“而这长孙昕则是皇后娘娘的妹夫……女史好自为之。”
  雍容先是一惊,仔细回思了一番,心中疑惑,莫非乐游原之事是皇后所指使,而陛下处治长孙昕怕只是示警。旋即,雍容点点头。
  回到殿中,见李隆基与姚崇、卢怀慎仍争执不下,李隆基执意要斩,姚崇则言斩刑过甚,卢怀慎则力求赦免。
  雍容知道李隆基已动了杀念,更何况,历史上长孙昕也确实死于此事,只是如果没有自己的穿越,他又是因何而死?但事已至此,自己也只得按照历史应有的结果去做,于是她开口道:“陛下,此月是阳和之月,不可行刑。”
  姚崇听闻捻须颔首,卢怀慎连连称是。
  李隆基未看雍容,却含怒看了一眼高力士。高力士连忙惊慌低下头,又抬眼瞥向雍容。
  雍容将殿内人神情尽收眼底,艰难地开口:“但可以……杖杀。”她是害怕的,倘或那夜李隆基未至,自己会不会已为冤魂,而正是这种恐惧,让她说出了本该属于长孙昕的结局。
  李隆基侧目看向雍容,雍容皱眉垂首,心中波澜起伏,这是她第一次说出欲夺人性命话。这便是长孙昕的命运,至少还可得个全尸,总好过斩首,历史本是如此,雍容安慰着自己。
  姚崇捻须的手顿了一顿,颇有深意地望着雍容。卢怀慎方才对雍容所说称是,此刻则盯盯看向雍容,眸中闪着一丝阴狠。
  李隆基沉吟片刻,道:“便依卿言。”姚崇不言,卢怀慎甩袖而去。
  议事早早结束,李隆基便批起其他奏章。午后阳光正暖时,诸事已毕,李隆基见雍容自提议杖杀长孙昕后,就一直神情恍惚,便遣她回去了。雍容回到太史局,心不在焉地与碧心聊了几句,就又有宫人来宣。雍容心中只怪这李隆基反复无常,他一句召见容易,自己却要来回奔波,但也只得又随宫人进宫。
  经过沉香亭,穿过百花园,来到的却是后宫一带,雍容只当李隆基在妃嫔寝宫里。除去过两次长庆殿之外,后宫多数地方她都未曾踏足,而此时来到的正是赵丽妃的寝宫——新射殿。雍容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未做多想。
  进到殿来,只见一着深红,一穿素蓝的两名美妇坐在殿中,各自身后站着几名□,却不见李隆基的身影。
  雍容心下暗道不好,却也无奈,既然已经来了,便只好小心应付着。她向着深红衣衫的女子行礼:“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另一名想必是赵丽妃,又向那蓝衣女子一礼,“微臣拜见丽妃娘娘。”
  皇后摆手屏退了左右,只怒目看着雍容。
  原来卢怀慎自宫中出来,便遣人将廷杖长孙昕一事知会皇后。皇后去南熏殿求情,却被挡在殿外,皇后便知此事已不可回还,但她满腹气愤,到丽妃这儿排揎了半天,听人来报雍容已经离开南熏殿,便派人宣她来问个明白。
  雍容也将事情猜了个七八分,只是没想到消息传得如此快。
  见皇后久久不语,她便道:“不知娘娘宣臣来,有何事差遣?”
  皇后忍着气,“长孙昕一事,你不求情也罢,却提了那么个……死法。”她咬牙说出最后两字,气愤已极。
  雍容自说出杖杀长孙昕后,她内心一直在自问不休,此时皇后的责问让她更是难以回答,她定了定神,安慰着自己历史本该如此,道:“长孙大人,命该如此。”
  皇后哼声道:“好一个命该如此。”说着她怒身而起,走向雍容,抓起她的手腕,紧紧扼住,冷冷问道,“杨女史能掐会算,不知有没有为自己算一算,命该怎样?”
  雍容闻言心中一寒,暗想自己不会要命丧新射殿了吧?但自己怎么也是天子朝臣,生杀罪罚也应由皇上定夺……
  正在雍容惊惧间,皇后却看到她腕间的镯子,想起那日南熏殿中,皇上故意打碎赐与自己的玉镯,皇后又狠狠地道:“好一只羊脂白玉镯啊。”说着,拉着她的手腕便向一旁的柱子撞去。
  手背上的痛还未及顾及,雍容只觉腕间有什么轰然而碎,碎得零零落落,再也无法还原。皇后又将雍容的手狠狠一甩,雍容顺势便跪倒在一片玉屑之中。这一跪倒,膝盖间细碎绵延的痛,让雍容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雍容不禁觉得可悲,又有些可笑,这一切事端,不正是因为这一只镯子而起的吗?皇后见镯起妒,派人暗杀自己,却误伤皇上,御史大夫李杰查办此事,被长孙昕殴打,皇上一怒之下将长孙昕处以极刑。李隆基此举无非是想此事就此而止,并给皇后以警示,可皇后却如此不依不饶。难道就只为了这一只镯子,为了那一点嫉妒?如此可怕的嫉妒。
  想着崔子衿为王崔两家利益而忍痛割爱,可皇后却为了那一点儿无谓的妒忌暗派杀手,罔顾他人死活,雍容问道:“皇后娘娘可知,前月是崔太医与臣一同去的乐游原?”
  皇后却“那又如何?你将来若是崔家的人,更不该与王氏一门为敌。”
  雍容语塞,皇后竟以为她这是示弱服软,但又想着,当着赵丽妃的面,皇后又怎么会承认乐游原一事。
  丽妃娘娘见皇后与女史在她殿中闹成如此样子,也不得不上来劝道:“姐姐,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官这般动怒。”她在女官二字上着重了着重,笑着拉皇后坐下,又道,“气伤了身子如何使得。”这话倒是提醒了皇后,这杨雍容毕竟还是臣子,不能当作宫婢一般任意惩处。
  而在南熏殿中,李隆基回思雍容今日的言行,总觉不甚放心,就遣□暗中传碧心来。碧心却很是疑惑,皇上已经召雍容进宫,怎么会再传自己进宫。
  待到了南熏殿,李隆基便问:“女史今日回去可有何异样?”
  碧心虽心有疑惑,但据实以答:“女史回来神情略有恍惚,与奴婢说了几句话,就又被宣进宫了。”
  李隆基疑声问:“哦?被宣进宫了?”
  碧心见皇上也似不知情,也觉得蹊跷:“女史与奴婢都以为是陛下召见。”
  李隆基微微凝眉,道:“你且退下吧。”
  碧心退下,李隆基即刻摆驾凤墀殿,他又怎么会猜不到是皇后呢。
  新射殿,皇后怒意稍敛,一名贴身□进到殿中,与皇后耳语:“皇上往凤墀殿去了,娘娘是不是起驾回宫呢?”
  皇后长眉一扬,怒目又看了一看雍容,道:“回宫。”说罢,起身便走。
  赵丽妃起身相送,待将皇后送走,回到殿中忙命人扶起雍容,问道:“女史伤得可重?”
  雍容忍痛道:“多谢娘娘,并不太重。”
  赵丽妃轻叹道:“我命人将你送回去吧。”又苦涩一笑,道,“若宣太医来诊治,皇后恐怕会迁怒于我。”
  雍容心中一叹,虽然赵丽妃的儿子被封为太子,她却仍要仰人鼻息。若不是因为她出身低贱,毫无势力可依仗,皇后又怎么会放心让她的儿子当太子,而有了王家士族的支持,太子之位才会稳固,赵丽妃自然处处更要顺从着皇后。
  雍容点点头,道:“谢娘娘,微臣怎敢给娘娘添扰。”
  赵丽妃正待唤人,却见一名高帽锦袍的男子匆匆进来殿中,行至她身旁便是一拜,道:“母亲,儿臣听闻皇后在新射殿责罚臣子,便急忙赶来,母亲可有受牵连?”
  赵丽妃欣慰一笑,抚着太子的耳鬓,道:“没事。”又指了指雍容,道,“你快差人将杨女史送回太史局吧。”
  太子这才看向雍容,雍容也看向太子,二人同时一惊,彼此却是旧识。

  雍容伤中感情识,碧心机缘入东宫

  李隆基金銮御驾来至凤墀殿,不动声色地问皇后:“今日皇后至南熏殿,不知是有何事?”
  皇后肃然一拜,道:“臣妾是想替妹婿求情。”
  李隆基却问:“那为何又召见杨女史?”
  皇后凄然一笑:“陛下若是为此才来我这凤墀殿,怕是来错了,她并不在我宫中。”
  李隆基只挑眉轻轻“哦?”了一声,似问似怒。
  皇后漠然道:“在新射殿。”李隆基听言,抬腿欲走。
  皇后疾声道:“陛下请听臣妾一言。”李隆基看了一眼皇后,敛目听着。
  “那杨雍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星官,却在陛下左右参议政事,妖言惑主,为乱朝纲。”皇后还待说,李隆基却一语打断:“皇后总司后宫,朝臣朝纲之事,无须多论。”
  “陛下就这般偏听偏信、罔顾情义吗?”
  “朕以为禁废白衣长发会后,造事者便会收敛,谁知愈发猖狂起来了。”李隆基忍怒道,“杖毙长孙昕,朕是希望乐游原一事与殴击御史大夫一案,能够到此止,皇后还觉得不平?还要求情吗?”说完李隆基怒意蓬勃,转身而去。
  新射殿中,雍容与太子都认出了对方,但目光一对,便各自了然,只装作互不相识。宫女将也扶起,安坐在下首的位置。
  血从雍容的膝间渗出,染在她淡绿的官袍上,太子见她有伤在身,只好着人去备车马。
  此时只听外间宫人传报:“皇上驾到。”
  就看一个身影逆光而来,他走的每一步都很急,却又很稳,脚步声响在殿中,踏在心上。即使看不清他的面目,雍容也能从他周身的气息,感觉到他的怒意。
  他进到殿中,高力士及一众宫人才疾步跟来。赵丽妃率殿中人等纷纷跪倒,太子也躬身行礼。
  李隆基环视殿内,缓缓吐出两字:“平身。”
  雍容却忘了行礼,只怔怔地坐着,望着他,眼前的李隆基,毫不收敛锋芒,威仪尽显,让人不禁神往,更何况,她知道,他是为她而来的。想着,雍容面上浮现一丝微微的笑意。
  李隆基似不经意地看着雍容,极力收敛着怒气,可当目光扫到雍容衣袍上那点点血迹时,他还是难遏怒意地向丽妃问道:“这是何故?”
  赵丽妃只道:“方才臣妾不慎撞倒了女史,还未及传太医来。”语意满是胆怯愧疚。
  雍容只叹赵丽妃此时还替皇后隐瞒,李隆基却未再追究,只是向太子道:“嗣谦,你亲自送杨女史回去。”
  太子李嗣谦正想如此,便欣然领命。
  李隆基又问着:“爱妃可有伤着?嗣谦怎么也在?”赵丽妃只说没有,李嗣谦只答来看望母妃。
  少顷,车马俱备,宫女搀扶着雍容起来,每走一步膝盖都疼痛难忍,害得她连连吸气。李隆基看着她微微皱眉,雍容看在眼里,忍着痛冲她轻轻一笑,李隆基会意,缓缓展开眉头。
  在太史局那座小小的院落中,碧心等了雍容回来,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仍不见人。忽听车马粼粼,出来看时,只见两辆宫车停在院门口。碧心还满腹疑惑,却见打头一辆车上下来一锦衣男子,玉面剑眉,风度不凡,正在含笑看着自己,碧心定睛一看,这人不是上元节偶遇的李公子,却又是谁?
  碧心却迟疑着,不知是该躲还是该迎。
  李嗣谦见她这般,虽有心与她闲叙,但想到奉命送杨女史回来,也就收敛了别的心思:“杨女史受了些伤,快扶她进去吧。”说着指指后面一辆车。
  碧心听了,忙跑向后面一辆车,扶雍容进到院中,李嗣谦就站在院外。
  碧心安顿好雍容,出来道谢,可对着李公子,却又局促起来。
  李嗣谦看她这般羞怯,只笑道:“太医随后就到,好好照顾她吧。”
  二人虽皆有留恋,心中却各有记挂,只好匆匆别过。碧心回去照顾雍容,李嗣谦担心母亲,便赶着回新射殿去了。
  碧心回到屋中,虽有一堆问题想问雍容,可看她有伤,也就把这些心思都暂时放下了。不一会太医就到了。
  雍容看来人,正是崔子衿,笑说:“倒巧了,是你。”
  崔子衿见她言笑如常,想伤得该不重,也笑答:“我听是你受伤了,就来了。”
  雍容点点头,崔子衿查看她的伤势,将扎入皮肤的玉屑一一取出,敷了伤药,又写了方子,让碧心煎药去了。
  一切停妥后,他道:“伤倒不深,只是这半月跪拜行礼就难了,伤口小心别沾水。”
  “嗯,我记下就是。”雍容自从得知家门遭遇后,便一直想问问崔子衿,今日好容易见着,就道:“我倒是有事想问你。”
  崔子衿见她神情严肃,也认真应着:“问便是,我自当知无不言。”
  雍容理了理思绪:“当年杨家惨遭灭门,为何独活我一人?”
  崔子衿先是一愕,又略微一喜,只道:“你可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了?”
  雍容摇摇头,道:“我只是听人说起这事。”
  “皇上?”崔子衿轻轻问。
  雍容倒有些意外,他能一猜即中。
  崔子衿明白她的心思,只道:“在这宫中,除了皇上,谁还敢谈论这事。”
  雍容更是疑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崔子衿只淡淡道:“无非是皇位权力的争斗,杨家只是跟错了人,太平公主赐死之后,其党羽又有谁得了好结果。”
  崔子衿虽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但只是这么略微一点,雍容也就明白了,当年还是太子的李隆基与太平公主争夺权位,如今的太上皇主动退位,让位于李隆基,太平公主欲发动政变,却被李隆基先发制人,落得赐死的结果。人们记住的是权力争夺中胜者的辉煌荣耀,而失败那方的血流成河,却往往总被人刻意遗忘。
  雍容想着,却还是不解:“那缘何皇上留我一人的性命?还让我入朝为臣,又那般……”雍容想着李隆基对自己的种种,试着寻找一个恰当的词,“信任?”
  崔子衿也难作答:“或许是因为你善卜会算,且无不中的。”虽然他也觉得有些牵强,但也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因由,“况且皇上选贤任能,不计罪责也是有的。”
  雍容听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只是面上却一笑。
  直到崔子衿离去,碧心才问雍容:“这是怎么伤着的?”
  雍容只摇头:“摔的。”
  “那怎么会是李公子送你回来的?”碧心又问。
  雍容轻笑:“李公子,那是当今太子。”
  碧心大感意外,却又平添了几分思绪。
  雍容自然也看得出他二人对彼此有意,但想到李嗣谦将来的惨淡,她还是忍不住劝碧心:“他毕竟是太子,偶然相遇,一语相知,也就罢了。自开唐以来,哪个太子身后不是血雨腥风的,况且帝王家宠姬美妾的,就算真心,也难有长久的。”
  碧心闻言半晌不言语,良久,才道:“雍容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奴婢,哪敢想那么许多。”又忙叉开话,“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雍容便将自己在新射殿的遭遇前前后后说了一回。
  次日,长孙昕受刑,以谢罪百官。
  此事让平素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的皇亲国戚大为震惊,自此也都安分收敛了许多。
  却说碧心,自从知道那日上元节所遇的李公子是太子后,也就不敢再存遐思,不料这日却有新射殿的人来宣,说丽妃娘娘召见,碧心忙跟了去。
  原来李嗣谦那日回去后,就禀明了母妃,说要杨女史身边一名叫碧心的女子。赵丽妃派人打听,得知碧心不过是宫中婢女,今日得空,便将碧心宣来一看。
  碧心随新射殿的宫婢经过百花园时,却被在此赏梅的皇后瞧见。碧心等人上前行礼,王皇后见她有几分丽色却又眼生得很,随意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宫的?”
  碧心如实道:“奴婢是太史局的。”
  一听到太史局三个字,王皇后脑中一警,又问:“伺候谁的?”
  碧心知皇后与雍容颇有过节,但也不敢说谎:“保章正杨女史。”
  王皇后听了,呵呵一声冷笑:“那怎么到这后宫来?”
  “是丽妃娘娘传召奴婢。”碧心答道。
  皇后看向旁边的宫婢,以示询问,领头的宫婢回道:“回禀皇后娘娘,确实是丽妃娘娘宣她去新射殿。”
  王皇后只冷声道:“你们先去回丽妃,本宫有事,要用一用这宫婢。”
  新射殿的宫婢听皇后如此说,都纷纷告退。皇后只斜睨着碧心:“她我动不得,她的奴婢我还动不得吗?”
  碧心听了,心中一惊。
  只听皇后厉声道,“来人,掌嘴。”
  雍容回到太史局不见碧心,只当她找宫中姊妹去了。直到夜色渐浓,却有新射殿的人来传,说碧心在新射殿。雍容一听新射殿,想到赵丽妃,再想到太子,只觉一片混乱,这后宫、皇嗣等等诸事,怎么就这么避无可避。
  及到了新射殿,赵丽妃肃容在坐,太子李嗣谦亦在殿中,却见碧心双颊红肿立在一旁。雍容见了这情景,也不知是何缘故。
  赵丽妃开口道:“我今日传唤这宫婢来,不想她来时却遇上了皇后,皇后娘娘恐怕是因你而迁怒于她。等我闻信到时,她已经这样了。”
  “多谢娘娘,臣下连累娘娘了。”雍容愧道。
  赵丽妃一笑:“我倒不为你,只为嗣谦、向我要这宫婢去东宫伺候,不知女史可答应?”
  雍容一愕,看向碧心,只见碧心脸颊绯红,眼中擎泪,听得赵丽妃如此说,她也犹在惊讶。脑中思索着种种利害关系,雍容只道:“若因碧心让娘娘与皇后生了嫌隙,那岂不因小失大。”雍容又看向太子,“雍容今后定会全力保全她。”
  “你自己尚难自保,又如何保全得了她?至少、我能护她平安。”李嗣谦目光灼灼说着。
  护她平安,雍容听了,心中为碧心一阵感动。不论他日李嗣谦会是什么结果,至少现在,她确实能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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