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庭院深深-第2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你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劲去找律师,”方丝萦在椅子中坐了下来。“这是根本不必要的。爱琳是个好妻子,而你也需要一个妻子,亭亭需要一个母亲,所以,你该把她留在身边……”
“我有妻子,亭亭也有母亲,”他趋近她,坐在她的对面,他抓住了她的手。“你就是我的妻子,你就是亭亭的母亲,我何必要其他的呢?”方丝萦用力的抽出自己的手来。
“你肯好好的谈话吗?”她严厉的问:“你答应不动手动脚吗?”
“是的,我答应。”他忍耐的说,叹了口气。“你是个残忍的,残忍的人,你的心是铁打的,你的血管全是钢条,你残酷而冰冷,我有时真想揉碎你,但又拿你无可奈何!假若你知道我对你的热情,对你的痴狂,假若你知道我分分秒秒、时时刻刻所受的煎熬,假若你知道!只要知道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不,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就好了!”
“你说完了吗?”方丝萦静静的问。
“不,我说不完,对你的感情是永远说不完的,但是,我现在不说了,让我留到以后,每天说一点,一直说到我们的下辈子。好了,我让你说吧!不过,假若你要告诉我什么坏消息,你还是不要说的好!”
“不是坏消息,是好消息。”
“是吗?那么,说吧!快说吧!”
“我要结婚了!”他屏息了几秒钟,他脸上的肌肉僵住了,然后,很快的,他恢复了自然,用急促的声音说:
“是的,当然,我们要重新举行一次婚礼,一次隆重而盛大的婚礼,我保证……”
“你弄错了,先生,我不是和你结婚,我要回美国去,亚力有信来,他正等着我去完婚,所以,我已经订了下礼拜天的飞机票。正心那儿,我也已经上了辞呈了。”
方丝萦一口气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然后,室内好安静,静得让她心惊。她看着柏霈文,他坐在那儿,深靠在椅子里,一动也不动,像是突然被巫师的魔杖点过,已经在一刹那间成了化石,他的脸上毫无表情,那失明的眸子显得呆滞,那薄薄的嘴唇闭得很紧,那脸色已像一张纸一般苍白。他不说话,不动,不表情,只有那沉重的呼吸,急促的、迅速的掀动了他的胸腔。方丝萦几乎是痛苦的等着时间的消逝,似乎好几千、好几万个世纪过去了。柏霈文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他的声音喑哑而枯涩:“别开这种玩笑,含烟,这太过分了。”
“不是玩笑,先生。”方丝萦的声音有些儿颤抖,她的心脏在收紧。“我确实已经订了飞机票,我的未婚夫正在国外等着我。”
柏霈文的牙齿咬住了嘴唇,咬得那样紧,那样深,方丝萦又开始觉得紧张和软弱。他的脸色益形苍白了,额上的青筋在跳动着,他的手指紧抓了椅子的扶手,手背上的血管也都凸了起来。“说清楚一点,”他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困难的说,喉头紧逼着,紧逼得疼痛。“我要回美国去了,我在台湾的假期已经结束了,我看过了亭亭,我相信她以后会过得很好,所以——所以,我已经无牵无挂,我要回到等我的那个男人身边去。就是这样,不够清楚吗?”
“等你的男人!你应该弄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等你的男人!”他倾向前面,他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立即,他的手指加重了力量,捏紧了她,他用了那样大的力气,似乎想把她捏碎。他的声音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里迸了出来:“含烟!看看我!我才是等你的男人!我等了你整整十年了!含烟!你看清楚!”方丝萦的手臂疼痛,痛得她不由自主的从齿缝中吸着气,她软弱的说:“你弄痛了我!”
“我弄痛了你?是的,我要弄痛你!”他更加重了力量。“我恨不得弄碎你,你这个没有心、没有情感的女人!你要我怎样求你?怎样哀恳你留下?你要我怎样才能原谅我?要我下跪吗?要我跟你磕头、跟你膜拜吗?你说!你说!你到底要我怎样?要我怎样?”
“我不要你怎样,”方丝萦忍着痛说,泪水在眼眶中旋转。“我早就说过,我已经原谅你了。我回美国去,与原谅不原谅你是两回事!”
“怎么两回事?你既然已经原谅我了,为什么不肯留下?”
“爱情。”她轻声的、痛苦的吐出这两个字来。“爱情,你懂吗?”
“爱情?”他咬牙。“什么意思?”
“为了爱情,我必须回去!”
他的手指更用力了。“你的意思不是说,你爱那个——”他再咬牙。“那个见鬼的亚力吧!”
“正是。”她说,吸了口气,痛得咧了咧嘴。“正是这意思!”
“你撒谎!”他恶狠狠的说,脸色由白而红,他用力的摔开了她,跳起来,他走向桌子前面,在桌子上重重的捶了一拳,咆哮着说:“你撒谎!撒谎!撒谎!”在桌前的椅子里坐了下来,他用两只手紧紧的抱住了头,痛苦的把脸埋在桌面上。“含烟,你撒谎,你不该撒这样的谎!你承认吧,你是撒谎,是吗?是吗?”他的声音由暴怒而转为哀求。“是吗?”
“不是。”方丝萦闭上了眼睛,把头转向了一边,她不敢再看他。“很抱歉,我说的是真的,你不可能希望十年间什么都不改变,尤其是爱情。”
他的头抬了起来,一下子,他冲回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他握住了她的双手,把一张被热血所充满的面庞对着她,他的声音里夹带着苦恼的热情,急促的说:
“想想看!含烟,回忆回忆我们新婚时的日子!你还记得那支歌吗?含烟?你最爱唱的那一支歌?我俩在一起,誓死不分离,花间相依偎,水畔两相携……记得吗?含烟,想想看!我虽不好,我们也曾有过一些甜蜜的时光,是吗?含烟?想想看,想想看……”
“哦,”她站了起来,摆脱开他,一直走到窗子前面。“这是没有用的,霈文,我抱歉!”
他追到窗前来,轻轻的揽住她的肩。
“不要马上走。”他在她的耳畔说,他的下巴紧贴在她的鬓边,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十分的温柔,在温柔之余,还有份动人心魄的挚情。“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请求你。含烟,不要马上走。或者你会再爱上我。”
“哦,不行,霈文,我将在下星期天走。”她说,痛苦的咽了一口口水。“我可以打电话去退掉飞机票。”
“没有用的,霈文,没有用。”她猛烈的摇着头。
“你的意思是,你再也不可能爱上我?”
方丝萦闭了一下眼睛,她觉得好一阵晕眩。
“是的!”她狠着心说。
他揽着她的肩头的手捏紧了她,他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他的声音仍然温柔,温柔得让人心碎。
她用力的摇头。“不为什么,不为什么,只是——只是爱情已经消逝了,如此而已!”
“爱情还可以重新培养。”
“不行,霈文,不行。我抱歉,真的。我要走了,只希望……”她的声音有些儿哽咽。“在我走后,你和爱琳,好好的照顾亭亭,多爱她一些,霈文,那是个十分脆弱又十分敏感的孩子。”
“你留下来,我们一起照顾她。”他震颤的说。
“不行,我必须走!”
“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抱歉,霈文。”他的手捏紧了她的肩膀,他的嘴里的热气吹在她的耳际,他的声音里有着风暴来临前的窒息与战栗:
“别再说抱歉,给我一个理由!什么原因你不能接纳我的爱?我不要你爱我,我不敢再作这种苛求,我只求你留下,让我奉献,让我爱你,你懂吗?留下来!含烟,留下来!”
“不,哦,不!”她挣扎着,在他的怀抱中挣扎,在自己的情感中挣扎。“我必须走,因为我已经不再爱你!不再爱你了!”
“我知道,”他屏着气说:“因为我是一个瞎子!是吗?是吗?”方丝萦咬紧了牙,故意不回答。她知道这种沉默是最最残忍的,是最最冷酷的,是最最无情的。但是,让他死了这条心吧!她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
“我说中了重点,是不是?”他的声音喑哑而凄厉。她的沉默果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他受到了一份最沉重、致命的打击。“我不再是你梦里的王子,我只是个瞎了眼睛的丑八怪!你另有英俊的男友,你不再看得起我!对不对?”他用力捏住她的肩膀,他的声音狂暴而怆恻:“你老实说吧!就是这原因!你不要一个残废!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你说!你说!”
“我……啊,请放手!”她勉强的扭动着身子,泪在脸上爬着。“我抱歉!”他猛力的把她一把推开,那样用力,以至于她差点摔倒,她跄踉的收住步子,扶住桌子站在那儿,喘息的,她望向他,他苍白的脸上遍布着绝望的、残暴的表情,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是让人害怕的,让人心惊胆战的。他像一个濒临绝境的野兽,陷在一份最凄惨的、垂死的挣扎中。站在那儿,他哮喘着,头发散乱,呼吸急促,他发出一大串惊人的、撕裂般的吼叫:“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你要走!马上走!离开我远远的!别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走吧!走吧!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听到了吗?”他停住,然后,集中了全身的力量,他大叫:“走!”方丝萦被吓住了,她从没有看过他这种样子,一层痛苦的浪潮包裹住了她。在这一刹那,她有一个强烈的冲动,她想冲上前去,抱住这个痛苦的、狂叫着的野兽,抚平那满头的乱发,吻去那唇边的暴戾,安抚下那颗狂怒的心和绝望的灵魂。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用手握住了自己的嘴,压制住那即将迸裂出来的啜泣,然后,她逃出了那间房间,一直冲回自己的卧房里。直到中午,亭亭和爱琳回来了,方丝萦才从她的房里走出来。亭亭穿着一件簇新的小红大衣,快乐得像个小天使,看到方丝萦,她扑上来,用胳膊抱着方丝萦的脖子,不住口的叫着:“老师!你看我!老师!你看我!”
她旋转着,让大衣的下摆飞了起来。然后,她又直冲到柏霈文的房门口,叫着说:
“爸爸!我买了件新大衣!你摸摸看!”
一面喊着,她一面推开了门,立即,她怔在那儿,诧异的说:“爸爸呢?”方丝萦这才发现,柏霈文根本不在屋里,她和爱琳交换了一个眼光。走下楼来,亚珠才说:
“先生出去了。一个人走出去的。”
“没穿雨衣吗?”爱琳问:“雨下得不小呢!”
“没有。”爱琳看了看方丝萦,低声的问:
“你告诉他了?”
“是的。”她祈求的看了爱琳一眼:“你去找他好吗?”
“你认为他会在什么地方?”
方丝萦轻咬了一下嘴唇。
“含烟山庄。”她低低的说。那山庄自从雨季开始,就暂时停工了,现在,只竖起了一个钢筋的架子,和几堵砌了一半的矮墙。爱琳沉吟了片刻,她的眼中飘过了一抹难过的、困扰的表情,然后,她叹了口气:
“好吧!我去!”披了一件雨衣。她去了。一小时之后,她独自折了回来,雨珠在她雨衣上闪烁。她带着满脸怒气的,满眼的暴躁和烦恼,气呼呼的把雨衣脱下来,摔在沙发上,洒了一地的水珠。她那暴躁易怒的本性又发作了,对着方丝萦,她大声的叫着说:“让他去死吧!”
“他在吗?”方丝萦担心的问。
“是的,像个傻子一样坐在一堵墙下面,淋得像个落汤鸡,我叫他回家,你猜他对我说什么?他大声的叫我滚!叫我不要管他!说我们都是千金贵体,要他这个瞎子干什么?他像只野兽,他疯了!我告诉你!他已经疯了!让他去死吧!那个不知好歹的浑球!我再也不要管他的事!永远也不要管他的事!他那个没良心的混蛋!”瞪着方丝萦,她喘了一口气:“我没有办法叫他回来,所以我把他好好的大骂了一顿!”
“你骂他什么?”方丝萦的心脏提升到了喉咙口。
“我骂他是个瞎了眼睛的怪物!我告诉他谁也不在乎他!那个瞎子!那个残废!所以我叫他去死,赶快去死!”
呵!不!方丝萦脑中轰然一响,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呵!不!这太残忍了,太残忍了!一个人已经够了,怎能再加一个!爱琳,你才是浑球!你才是傻瓜!啊,不!这太残忍!抓起了沙发上那件雨衣,她对门外冲了出去。跳进了花园内的汽车,她对老尤说:“快!去含烟山庄!”老尤发动了车子,风驰电掣的,他们到了山庄前面的大路上,跳下了车子,方丝萦对老尤说:
“你也来,老尤,我们把柏先生弄回家去!”
老尤跟着方丝萦向山庄内走,可是,才走了几步,柏霈文已经从里面跌跌冲冲的,大踏步的迈了出来,他的衣服撕破了,他浑身都是雨水和污泥,他的头发滴着水,脸上有着擦伤的血痕,显然他曾摔了跤,他看来是狼狈而凄惨的。他的面色青白而可怖,有股可怕的蛮横,那呆滞的眸子直勾勾的瞪着,他是疯了!他看来像是真的疯了!方丝萦奔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她心如刀绞。含着泪,她战栗的喊:
“霈文!”
“滚开!”他大声说,一把推开了她,他用力那样大,而下过雨的地又湿又滑,她站不住,摔倒在地下,老尤慌忙过来搀扶她。同时,柏霈文已掠过了他们的身边,一直往前冲去,他笔直的撞在汽车上,撞了好大的一个跄踉,他站起身来。于是,方丝萦看到他打开车门,她尖叫着说:
“老尤,别管我,去拉住柏先生,快!”
老尤冲了过去,可是,来不及了,柏霈文已经钻进了驾驶座,立即,他熟练的发动了车子。方丝萦从地上爬了起来,奋力的追了过来,哭着大喊:
“霈文!不要!霈文,听我说……霈文!”
车子“呼”的一声向前冲出去了,方丝萦尖声大叫,老尤追着车子直奔。方丝萦一面哭着,一面跑着,一面叫着,然后,她呆立在那儿,透过那茫茫的雨雾,看着那车子直撞向路边的一棵大树,再急速的左转弯,冲向山坡上的一块巨石,然后轰然一声巨响,车子整个倾覆在路边的茶园里。
第三十章
好一阵的混乱、慌张、匆忙!然后是血浆、纱布、药棉、急救室、医生、护士、医院的长廊,等待,等待,又等待!等待,等待,又等待!急救室的玻璃门开了合了,开了,又合了,开了,又合了!护士出来,进去,出来,又进去……于是,几千几百个世纪过去了,那苍白的世纪,白得像医院的墙,像柏霈文那毫无血色的嘴唇。
而现在,终于安静了。
方丝萦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愣愣的看着柏霈文,那大瓶的血浆吊在那儿,血液正一滴一滴的输送到柏霈文的血管里去,他躺在那儿,头上、手上、腿上,全裹满了纱布,遍体鳞伤。那样狼狈,那样苍白,那样昏昏沉沉的昏迷着,送进医院里四十八小时以来,他始终没有清醒过。
病房里好安静,静得让人心慌。方丝萦一早就强迫那始终哭哭啼啼的亭亭回家去了,爱琳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现在,已经是深夜,病房里只有方丝萦和柏霈文,她始终用一对带泪的眸子,静静的瞅着他。在她心底,她已经念过了各种祷告的辞句,祷告过了各种她所知道的神。她这一生全部的愿望,到现在都汇成了唯一的一个:“柏霈文!你必须活下去!”
两天两夜了,她没有好好的阖过眼睛,没有好好的睡过一下。现在,在这静悄悄的病房里,倦意慢慢的掩了上来,她靠在椅子中,阖上眸子,进入了一种朦胧而恍惚的状态中。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病床上的一阵蠕动和呻吟使方丝萦惊跳了起来,她扑到床边上,听到他在喃喃的、痛苦的呻吟着,夹着要水喝的低喊。她慌忙倒了一杯水,用药棉蘸湿了,再滴到他的唇里,他的嘴唇已在发热下干枯龟裂,那好苍白好苍白的嘴唇!她不住把水滴进去,却无法染红那嘴唇,于是,她的眼泪也跟着滴了下来,滴在他那放在被外的手背上。他震动了一下,睁开了那对失明的眸子,他徒劳的在室内搜寻。他的意识像是沉浸在几千万□深的海底,那样混沌,那样茫然,可是,他心中还有一点活着的东西,一丝欲望,一丝渴求,一丝迷离的梦……他挣扎,他身上像绑着几千斤烧红的烙铁,他挣扎不出去,他呻吟,他喘息,于是,他感到一只好温柔好温柔的手,在抚摩着他的面颊,他那发热的、烧灼着的面颊,那只温柔而清凉的小手!他有怎样荒唐而甜蜜的梦!他和自己那沉迷的意识挣扎,不行!他要拨开那浓雾,他要听清楚那声音,那低低的、在他耳畔响着的啜泣之声,是谁?是谁?是谁?他挣扎,终于,大声的问:
“是谁?”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大而响亮,但是,他发出的只是一声蚊虫般的低哼。于是,他听到一个好遥远好遥远的声音,在那儿啜泣着问:“你说什么?霈文!你要什么?”
“是谁?是谁?”他问着,轻哼着。
方丝萦捧着他的手,那只唯一没受伤的手,她的唇紧贴在那手背上,泪水濡湿了他的手背。然后,她清清楚楚的说:
“是我,霈文,是我,含烟。”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自认是含烟了。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发现他的身子不再蠕动,不再挣扎,不再呻吟,她恐慌的抬起头来,他直挺挺的躺在那儿,眼睛直瞪瞪的。他死了!她大惊,紧握着那只手,她摇着他,恐惧而惶然的喊:
“霈文!霈文!霈文!”
“是的,”他说话了,接着,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梦呓似的说:“我有一个梦,一个好甜蜜好疯狂的梦。”
方丝萦仰头向天,谢上帝,他还活着!扑到枕边,她急促的说:“你没有梦,霈文,一切都是真的,我在这儿,我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听着!霈文,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为我,为亭亭,为——我们的未来。”泪滑下她的面颊,她泣不成声:“你要好好活着,因为我那么爱你,那么那么爱你!”
他屏息片刻,真的清醒了过来。血液重新在他的血管中流动,意识重新在他的头脑里复活。他从那几万丈深的海底升起来了,升起来了,升起来了,一直升到了水面,他又能呼吸,又能思想,又能欲望,又能狂欢了!他捉住了那甜蜜的语音,喘息着问:“含烟,是你吗?真是你吗?你没有走吗?是你在说爱我?还是我的幻觉又在捉弄我?”
“是我,真的是我!”方丝萦——不,含烟迫切的回答。许许多多的话从她嘴中冲了出来,许许多多心灵深处的言语。她不再顾忌了,她不再逃避了,她也不再欺骗自己了。“我不再离去,十年来,我从没有忘记你,我从没有爱过另一个人!霈文!从没有!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结婚前跑回国,为什么逗留在这儿,不愿再回去,我从没有停止过爱你!也从没有真心想嫁给亚力过!从没有!从没有!从没有!”
她一连串的说着,这些话不经考虑的从她嘴中像倒水般倾出来,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都觉得惊奇。但是,当这些话一旦吐了出来之后,她却忽然感到轻松了。仿佛解除了自己某一项重大的问题,和感情上的一种桎梏。她望着他,用那样深情的眼光,深深的、深深的看着他。然后,她俯下头来,忘情的把自己柔软而湿润的唇贴在他那烧灼的、干枯的唇上。“我爱你,”她哭泣着说:“我将永不离开你了,霈文,我们重新开始!重新开始!你要赶快好起来,健康起来,因为——我需要你!”
“含烟!”他低呼着,从心灵深处绞出来的一声呼号。“我能相信我自己的耳朵吗?我不是由于发热而产生了错觉吗?含烟!告诉我!告诉我!向我证实!含烟!帮助我证实它!”他急切的:“否则我会发疯,我会发狂!含烟,帮助我!”
“是的,是的!”她喊着,拿起他的手来,她用那满是泪痕的面颊依偎它,用那发热的嘴唇亲吻它,俯下身去,她不停的吻他的脸,吻他的唇,嘴里不住的说着:“我吻你,这不是幻觉!我吻你的手,我吻你的脸,我吻你的唇!这是幻觉吗?我的嘴唇不柔软不真实吗?噢,霈文,我在这儿!你的含烟,你那个在晒茶场上捡来的灰姑娘!”
“哦,我的天!”柏霈文轻喊,生命的泉水重新注入了他的体内,他虽看不见,但他的视野里已是一片光明。他以充满了活力的、感恩的声音轻喊:“我不该感恩吗?那在冥冥中操纵着一切的神灵!”然后,他的面颊紧倚着含烟的手,泪,从他那失明的眸子里缓缓地、缓缓地流了下来。
当黎明来临的时候,医生跨进了这间病房,他看到的是一幅绝美的图画。病人仰卧着,正在沉沉的熟睡中,在他身边的椅子上,那娇小的含烟正匍伏在椅子的边缘上,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在病床上,那白皙的脸庞上泪痕犹新,乌黑的睫毛静悄悄的垂着,她在熟睡,而她的手,却紧握着病床上病人的手。早上初升的太阳,从窗口斜斜的射了进来,染在他们的头上、手上、面颊上,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