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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十五年-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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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心里有一个秘密。
时间倒回到高二那年冬天——天气已经很冷了,学校强制要求大家穿校服,沈白兮趁机要风度不要温度,每天穿着长丝袜和绒绒裙子,脚下踩着靴子,一天到晚选美似的摇曳生姿地在班里晃,尤其是下课的时候,在过道间走的简直是猫步,赵彬彬在她身后瞥见,一边保持着脸上完美的笑容,一边心里轻蔑地想着——腰都要扭到胯上了,上辈子是八大胡同里接客的吧?
可她的目光总是被这个自己不屑一顾的女生吸引走,看见沈白兮就有种危机意识——很快,她就发现了危机,沈白兮好像瞄上了顾清阳,下课的时候有事没事往顾清阳那凑,班长长班长短,顾清阳……顾清阳对谁都来者不拒,对美女献殷勤一边装糊涂,一边绝对是甘之如饴。
以一中的平均水平来说,顾清阳的确就是那种站在男生堆里,一眼能被人看见的又出挑又优秀的男孩子,赵彬彬觉得他这人有时候有些不真实,太像那些小说里臆造出来的完美男主了——她一边觉得不屑那种在她看来弱智的青春言情剧,一边又忍不住被他吸引,被那些五彩缤纷的梦幻吸引。
只是骄傲如赵彬彬,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她看见了沈白兮,才发现,原来自己的骄傲和矜持,远远比不上一个嗲兮兮发骚式的撒娇。
再之后,她看见王碧瑶因为沈白兮勾引她男朋友,怒气冲冲地甩门而去的时候,就知道机会来了,一边笑眯眯地给旁边不明真相、看上去傻乎乎的柳蓉解释,一边在心里定了一个简单而有效的计划。
那天是她揣着那份想好的腹稿,模仿王碧瑶又狂又不讨人喜欢的口气,在卫生间里留下那些话。是她每次在沈白兮又凑上去和男生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用一些小动作或者言语暗示,提示给王碧瑶注意,不动声色地让王碧瑶老老实实地被愤怒冲晕,给她当枪使。
赵彬彬——她永远是识大体,在同学们闹不愉快的时候站出来调节劝解的优等生,她又好看又聪明,学习勤奋人缘好。
在七班所有的女孩子里,论长得最美的,或许是沈白兮,可她只是个阴险刻薄心机深沉、又不讨同性朋友喜欢的小贱/人;论成绩最好的,可能是常年第一的柳蓉,可她只是个一天到晚没睡醒一样、随时梦游随时搞不清状况的没长大的小姑娘。
她赵彬彬才是最后的赢家。
她一直这么觉得,直到事情慢慢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赵彬彬以为自己会继续幸灾乐祸地坐山观虎斗,继续看着这场戏在她蓄意谋划又精心引导的情况下越来越热闹。
可她错了,她惊慌失措,她觉得自己快被这个秘密撑爆了。
赵彬彬和顾清阳作为七班的代表去了王碧瑶家里,一路来回,赵彬彬再也没有能鼓足勇气,看顾清阳一眼。那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微不足道的补偿,终于还是没能让她自欺欺人地补上她漏了一块的良心。
第一轮梳理似的复习过去,第二轮开始,题海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三次模拟考试的时间开始排上日程,交高考报名费,被老师嘱咐各种注意事项,课间掰手腕的游戏被白玉以“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伤了手”为由,全面禁止。
高考倒计时牌子的百位数消失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冰冷的零。
一轮复习以后,全班大排名又一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赵彬彬一落千丈,摔出了前二十名,常露韵前期锲而不舍的努力终于在她异常的坚持下,显示出了成果,第一次模拟考试进了班级前五名。
她乐得当天晚上就任柳蓉下黑手狠宰了一顿,掏钱的时候那爽快的模样简直让店员觉得她身后的柳蓉其实是高利贷债主。
然后那天晚自习的时候,白玉走进来,目光在全班扫视了一圈,特别在赵彬彬的身上停顿了半天,最后还是移开了,把顾清阳和柳蓉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柳蓉第一次遭到被老班请到办公室喝茶的待遇,心里脑补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又想起了自己一模考擦着及格线飞过的语文成绩——这都已经快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了,于是战战兢兢地问顾清阳:“那个……班头,你这次语文也又悲剧了?”
顾清阳还没来得及说,白玉倒是听见了,有些哭笑不得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难得不那么严肃地说:“是好事——你那语文也好好学学,跟语文老师多交流交流。”
白玉到了办公室,才把事情说出来——七班现在有一个保送名额。
第三十五章 选择和放弃
白玉看了他们俩一眼说:“这个校长推荐的保送名额,咱们班是一定有一个的,具体是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不过学校肯定是全国前五,专业还要到时候再看人家安排。”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好像是要给两个人留一点反应时间似的。
柳蓉几乎是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清阳,却发现顾清阳也在看着她——保送,全国前五的学校,离高考还有不到一百天,有这个名额,就意味着从此可以解放了,可以稳当了。
柳蓉掐算了一下自己的成绩,就算不保送,没有额外加分,完□考,她也不是考不上……何况保送的专业还不确定。
可是高考的事,谁说得准呢?
有的时候,“能做到”和“最终做到”,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比如物理考试拿满分对于她来说也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的,可那么长时间的考试,谁能保证不打个哈欠,不走个神,然后看错个数呢?
谁能保证高考前一天不会拉肚子?谁能保证到时候准考证不会和橡皮一起私奔?谁能保证考试时不会把A卷涂成B卷?谁能保证说明文三道阅读题目,每道题四分之一的正确率,她不会因为人品不好而赶上六十四分之二十七的概率全灭呢……何况鉴于三道小破题可能存在逻辑上的关联,这个错题率还有可能不是独立事件,那全灭概率还要更大一点……
柳蓉脑子里开始出现一堆一堆乱七八糟的数字,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打住那些越来越不着边际的思绪。
就听见白玉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水,继续说:“全班同学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你们将来越好,我就越高兴。只有一个名额我也很为难,在这件事上,我不会偏心,今天把你们两个叫来,我没别的意思,都是好同学,希望能有一个更公平的方式解决这件事,谁将来好了,我看着都高兴。”
柳蓉好不容易从自己翻江倒海的脑补空间里挣脱出来,因为白玉这一句话,又被打了回去,脑子里有个小人跳出来开始计算——“公平=全面=学习成绩+综合素质”,综合素质肯定是越综合越好,那这个东西怎么评定呢?
活动记录?经历简历?民主选取?群众意见?
慢慢的,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声音终于没了,柳蓉好像站在了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从背后审视着一起站在老师面前的男孩和女孩,冷静地考量着。
学习成绩,顾清阳虽然也是优等生,却是没法和即使在语文常年徘徊在及格边缘线上、也能以理科成绩的压倒性优势保持总成绩全班第一的自己比的。但是如果说这个战场是自己的领域,那另一个战场就是顾清阳的领域了,换届选举全票通过的不败神话,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神人。
随后柳蓉把目光转移到白玉身上,想着如果自己是班主任,该怎么选择呢?
白玉说每个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大家将来越好她就越高兴,这句话和她之后说的“在这件事上,不会偏心”,逻辑上是矛盾的,如果她真的是想要最大化全班的利益,那这个名额分配,不偏心是不可能的——全班只有一个保送名额,给顾清阳,从老师的角度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一来顾清阳是个人才,应该有这么一个上名校的机会,二来高考考的是成绩,不是素质,是自己还是顾清阳参加高考,哪个人的风险更小,可能得到的分数更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不言而喻的。
仅仅是电光石火之间,谁也不知道这个总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脑子里像是超级计算机一样分析了敌我战况,第一时间给出了一个最靠谱的结论。
顾清阳眉头皱起来,再次看了柳蓉一眼,踟蹰了好久——白玉也不催他们,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等着这阵子沉默过去,最后顾清阳终于再次抬起头,对白玉说:“老师,我……”
柳蓉忽然打断他,一直以来,柳蓉给人的感觉都像是三句半里最后敲锣边的那位,说话做事总要比别人慢半拍,班委会开小会的时候,她也是别人说过了以后,才慢悠悠地补充几句,从来不冒尖,也从来没有打断过别人的话。
此时,她语速适中,表情轻松地说:“老师,这个名额我放弃,还是留给班长吧。”
顾清阳看着她,那一刻表情忽然一片空白。
白玉皱皱眉:“柳蓉,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关系到你未来。有自信是很好,但是……”
柳蓉笑了笑:“我又不是考不上,要保送干什么,给我也是浪费。”小女孩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很诚恳,却有种掷地有声的倨傲在里面。
白玉只得对顾清阳说:“你先回去吧,柳蓉你再留一会。”
顾清阳迟疑地看了柳蓉一眼,出门走了。
办公室里就剩下两个人,白玉才说:“都这个时候了,老师不应该说这话——你们都还小,有时候想事情太草率,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高考成绩不理想怎么办?明天发生什么事,今天谁说得准?连天气预报都不准,你这不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么?”
白老师也很头疼,有一个人自愿放弃,对她来说其实更好处理,可看着这小姑奶奶这么不当回事的模样,她又忍不住语重心长地把她留下来教育,口若悬河地说了大半天,自己都觉得不对头——这不是鼓动他们俩争个头破血流么?
柳蓉说:“老师,就算成绩不理想,那也是我自己考的,我不后悔。将来能走到哪一步,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能走到哪里,就是哪里。我能考多少分,能上什么学校,能选什么专业,这些是我的未来,我不想让别人替我决定。”
她微微皱皱眉,不知道这么说,白玉是不是能理解,毕竟她即使曾经年轻过,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可以回忆,却因为时代不同,很难设身处地地理解,好半天,柳蓉才继续说:“老师,我才十来岁的人,要是现在就想着怎么样稳当,怎么样有保障,这一辈子后边也没什么出息了。”
白玉愣了片刻,竟然笑了出来,看着她说:“你觉得老师岁数大了,不理解年轻人了?”
柳蓉正经百八地接了一句:“谁说的,您肯定理解,我也理解您是怎么想的,等我到了您那年纪,我遇到什么事,肯定也慎重三思……可我不是还有好几十年呢么。”
如果这个时候不冒险、不犯错误、不固执,那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机会呢?难不成要等到很多年以后,才去当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婆?
白玉叹了口气:“你这小丫头,怎么主意那么正啊!行啦,去吧。”
柳蓉从白玉的办公室出去,末了还回头做了个鬼脸,嘱咐了一句:“老师您可千万别告诉我爸妈。”
然后她转过身去,将脸上的故作轻松抹去,心情就沉重起来——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样严重的选择而选择放弃,理智上知道自己是对的,既然在这个战场上自己的胜算不大,干脆一开始就不要投入任何成本,避免短兵相接,战略性转移,老老实实地走上另一条路。
可感情上……还是会觉得不甘心。
她到了走廊尽头,一抬头,却看见顾清阳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楼梯上等着她,顾清阳的脸色并不好看,这位笑面虎似的公狐狸精好像脸色从来没有这么不好看过。
柳蓉眉开眼笑地说了一句废话:“班长怎么还在啊?”
顾清阳看着她,沉默半晌,才答非所问地说:“我不用你让。”
柳蓉装作无辜的模样眨巴眨巴眼睛,顾清阳就冷笑起来,他勉强压抑着嗓音,却还是有说不出的愤怒从话音里透露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你眼里,根本连对手都不算,没什么能耐考上好大学,只能靠你让这么一个保送名额,这么一个……”
顾狐狸好像已经气糊涂了,他预感自己要口不择言,于是只能调动最后的理智,撇过头去,剩下的话音就哑在了嗓子里,柳蓉居然看见,他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发现自己情绪失控的少年终于在强大的意志力惯性下不再看她,也不再理会她,大步下了楼,扬长而去。
第二次模拟考试之前,保送名额下来,顾清阳得到了那个名额,去了大,从此开始了他每天不用读书,到学校给同学们无偿服务的生活,皆大欢喜。
二模考试柳蓉考得有点砸,这时候二轮复习已经结束,第三轮复习时要开始查漏补缺,一中的传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作业就一切凭自愿,不再对同学们做出强制性的约束,师父已经领进了门,剩下的就靠自己修行了。
紧巴巴的日程一下子松懈下来,柳蓉又开始拉着常露韵光顾梁老板的奶茶店。并且被梁雪逮了个正着,梁老板现在已经完全不让梁雪干活了,奶茶店相当于梁雪小伙计的另一个自习教室。
第二次模拟考试全市并没有排名,各学校内部自己解决,梁雪一抓住柳蓉,第一句话就是:“你二模多少分?排名怎么样?”
柳蓉对她也大方,考砸了就直接说考砸了,坐在柜台旁边的小专座上,慢吞吞地说:“勉强到了六百四,这回语文没有超常发挥,理综还砸了,考试的时候大概有点晕,居然差了两分都没上二百七。”
梁雪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来,心事重重——这就是八中和一中的区别了,八中这次考试,理科最高分才不到六百二,还是传说中批改试卷放水的情况下。
同样是优等生,在市重点和区重点面对的压力是不一样的。
在一中,竞争再激烈,第一就是第一,第二就是第二,平时怎么样不算,起码结果是有保障的,可八中不一样,八中考了第一,高兴劲儿还没来得及过去,人就会又开始惴惴不安地打听更好的学校的成绩。
打听到自己的成绩果然只能在八中算好,跟其他学校比起来屁都不算,就会陷入一种更深的绝望——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也是需要心理素质的;打听到自己的成绩按一中的标准居然也勉强能排上名,又会怀疑,八中这回为了面子,批卷子又放水了吧?
理科班的差距已经在那里了,梁雪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那……你们那边文科班这回成绩怎么样?”
柳蓉想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我听说文科班最高分有……六百三十几?”
看见梁雪的表情一下子暗淡下去,她赶紧改口:“没有吧,也可能是我听错了,好像是六百二十几?要么是六百一……嗯,六百一差不多。咳,现在也不大关心这个,要么回去我再好好给你打听打听。”
梁雪听得出她话里德安慰,勉强笑了笑,常露韵赶紧在旁边试图转移话题:“哎,柳蓉,我听见内线消息,说这回大咱们班保送名额是你让给顾清阳的。”
这回连梁老板都凑过来了,端了一个放满了小点心的大托盘过来,给考生们加餐,柳蓉和梁雪立刻扑上去了,还惦记着体重问题的常露韵矜持了一下,也妥协了。
梁老板把围裙和手套脱下来——他现在在店里增加了面包业务,雇了一个点心师傅,越做越正规专业了,把她们三个的奶茶杯子收拾下去,还顺手拍拍柳蓉的头:“保送都不去,那么牛?”
柳蓉嘴里塞得满满的,咕嘟了一句:“看不上。”
常露韵就顺口调侃:“咦?我怎么听说是顾大班长用的美男计?”
“砰”一声,梁老板被手里的大托盘遮住视线,走路撞到了柜台上。
第三十六章 少年JUMP!
一声巨响,打断了姑娘们热火朝天的八卦精神,梁雪看了看她哥,不厚道地说:“哎哟,真疼!”
梁肃揉着被撞疼了的地方,强颜欢笑:“没事没事。”
就见梁雪一脸心疼地摸摸柜台,然后目光犀利地翻了她哥一眼:“谁说你呢。”
梁肃郁卒,有心抬手照着他这败家妹妹后脑勺上来一巴掌,又不舍得,生怕手劲大了,把这全身上下无处不金贵的高考生给打傻了。
他一偏头,看见柳蓉咬着吸管,没心没肺地跟着拾乐,到嘴边想说的话,就忽然说不出来了,化成那么一团,卡在胸口里,又闷又胀,脑子里却好像被冷水搅过一番,出奇地凉了下来。
他的目光好像有自主意识似的,装作自然而然地从柳蓉身上溜过一圈,又划过整个被傍晚下沉的阳光充斥的小店,若无其事地落到柜台上,随手翻动着账本,嘴里满不在乎地说着:“行,小丫头够牛掰,什么都不当回事。”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小刀子,切断了他的视觉神经,要不然怎么账本上射到眼睛里数字和文字都进不了脑子呢?
唉,春风无计悔多情,少年心事几人知。
他沉默下来,几个姑娘却无所察觉,仍然围坐在角落的小桌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话题以“高考完了以后我要去干什么”展开,像是这群小小的、坚强的行人,正在用言语支撑起了一个尺寸大的空间,在行路的间隙里,三言两语,便搭建起一个别人插不进去的、梦想的舞台。
常露韵说:“我要先睡个昏天暗地,对了,暑假还得减肥。然后要去学东西,现在特后悔小时候没多学点艺术,大了想学了就没时间了,还没决定好是学钢琴还是学古琴,我还想学一门语言,大学一定要考到远一点的地方,以前一直没时间旅游,但是很羡慕那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人,想看看别的地方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就去……江南或者西安,学社科类的专业,然后闲下来就可以看见长安古道或者小桥流水,哎呀,让我跳过高考直接穿越到那时候吧。”
柳蓉含糊地说:“我不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就咱们这块地方混个大学就成,不然每年春运火车票机票就够让人掉头发的,看电视里那么多的学生,背井离乡的就为念个破书,每年过节的时候买不上票回不了家,一脸忧愁地看北风吹雪花飘,多凄凉啊。”
常露韵鄙夷地看着她:“你太没追求了。”
柳蓉半死不活地用吸管戳着没化开的冰块,沧桑地说:“常露韵同学啊,你可千万别被古诗词给骗了,据我的经验,全国各地哪都一样,那年跟我妈去上海,从火车站一出来,好,我还以为火车打了个来回又把我给拉回咱们这了呢。除了楼就是车,除了车就是人,没什么新鲜的。”
常露韵说:“瞎说,十里洋场和北国冰雪必然不一样的。”
柳蓉眨巴眨巴眼,诚恳地表示:“嗯,大概我看不出来。”
常露韵揪着她的两条麻花辫玩,判断说:“柳蓉同学啊,等你能看得出来的时候,语文就不会不及格了。”
这句话踩中了柳蓉的死穴,她“嗷”一声惨叫趴在了桌子上,猫似的抓挠着桌面:“这轱辘得掐了别播,咱换下一个话题!”
梁雪忽然说:“我也喜欢江南,上回我一个同学旅游回来,拍了好多那边的几个名校的照片当励志,有好多二三十年代的小洋房,墙壁上都有青苔斑驳的痕迹,特别沧桑,还特别有感觉。”
她垂下眼睛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可惜考不上啊,再说我也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爸谁管啊。”
梁肃这会终于回过神来,插话说:“你考哪算哪,放心,你爸我管。”
梁雪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开玩笑说:“你得管你自己,还得管你爸妈,隔三差五地还要管你那些小兄弟家,再加上一个我爸,要把你累死啊?”
梁肃混不吝地说:“我能者多劳呗。”
梁雪抿抿嘴,没说什么。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能顾得好自己就不错了,他却轻描淡写地就担负起那么多人,三年前少年在路边大言不惭地说“我供你”,三年后在这里,他又用同样的语气说出那句“你爸我管”。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是天生就这么大,还是因为别人都不能像他一样,狠下心来逼自己?
她想着,梁肃只比她大两岁,他当年能做到的事,自己也可以做到。
六月,高考倒计时牌子被拆下来了,它的没了意义,凡是长了十根手指头的人都能数清还有几天高考。
然后是考前动员、放假、休整。
考前动员大会拉出的横幅叫做“成人仪式”,煽情的年级主任励志讲话完毕,又开始大展歌喉,唱完了《那些花儿》又唱《栀子花开》,常露韵的目光终于从手中的英文单词书上抬起来,愤懑地对一边的柳蓉说:“他是花痴么?”
柳蓉和一边的几个姑娘于是笑得“像花儿一样”。
前排的黄磊回过头来,看了看小声开小会有说有笑的几个姑娘一眼,然后好像想说什么似的,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大概是他回头的时间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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