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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震九洲-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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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雄道:“随便你去猜疑吧。总之我问心无愧。”
那少年笑道:“不是我怀疑你,你答非所问了。不过我也有一样猜疑,你的师母未必会陪着你去喂马,这是不是事后你师兄又对你师母说的。”这少年江湖经验颇深、人也老练、居然一猜便中。
宇文雄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愤然说道:“你想挑拨我们师兄弟么?”
那少年有点诧异,道:“我干嘛要挑拨你们?听你这么说来,你和你的大师兄,倒似乎本来就已有了点儿心病了。哦,我明白了!”
宇文雄恼怒说道:“你既然什么都已明白,那就别拿我来消遣啦。失陪了!”
那少年一把拉着了他,忽地神情十分诚恳他说道:“不,有一样我还很不明白,你一定要告诉我。这对你也是关系很大的!”
宇文雄见他说得如此郑重,也不禁半信半疑,说道:“既然如此,你说来听听。只要无损于侠义之道,小弟自当奉告。”
那少年道:“你可知道千手观音的为人如何?在绿林中的行径是好是坏?”
宇文雄怔了一怔,愠道,“你和我开玩笑么?千手观音是何等样人,你还用向我打听?”
那少年也怔了一怔,显得颇为诧异,说道,“我是和你说的正经事儿,你怎的以为我是开玩笑了?”
宇文雄道:“怎么,你难道不是她们一伙?”
那少年笑道:“当然不是,否则我何须问你?”
宇文雄仍是不敢相信他的说话。寻思:“这人好不古怪!祈圣因被鹰爪所伤,这是刚发生不久的事情,他若不是她们一伙,怎能知道?而且听他刚才的说话,祈圣因的身份来历,他也是分明知道了的,怎能还不知道她的行事如何,却来问我?”
宇文雄的推想很有道理,但他却有所不知,原来这黑衣少年就是那个伏在乱石堆后,曾经两次出手,暗中救了祈圣因性命的那个少年。析圣因的身份来历,他是从愉听之中略有所知,却并非岳霆一伙,和析圣因更是从不相识。
这少年和叶凌风倒是相识的,他从昨晚与今朝的所见所闻,隐隐猜到是叶凌风存心害那千手观音。
这少年就是因为不知祈圣因到底是好是坏,所以最初不愿卷人漩涡,后来也只是到了紧要关头,才暗中相助,只求保全祈圣因的性命,以待查明真相。
这少年心里想道:“照理叶凌风决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但不论如何,他的行为却不是正人君子所应采取的。唉,这倒把我弄糊涂了,难道是我识错了人?又难道是叶凌风变了另一个人了?”
这少年怀着种种疑团,是以来向宇文雄打听。可惜宇文雄却不敢相信他,反而生了许多误会。
宇文雄看他一副诚恳的神态,心里怀疑不定,想道:“他是什么用意?拿他已经知道的事情来问我,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少年笑道:“怎么,你答复这个问题,总不至于有损侠义之道吧?”
宇文雄思疑不定,大声说道:“我不知道!”
宇文雄倒不是纯粹不愿回答这少年的问题,而是这个问题,他确实也难以回答。
宇文雄所受的冤屈,可说是由于祈圣因而起的,如今祈圣因生死未卜,他虽然不至于对她心怀怨恨,但至少想起了这件事情,总还是难免有点气愤。何况还有着祈圣因丈夫劫夺镖银,“气死”他父亲这段梁子呢。“祈圣因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个问题,你叫他如何回答?他当然只好说是“不知道”了。
这少年大为失望,说道:“你怎能不知道?你昨晚不是给她借坐骑的么?”
字文雄道:“那是奉了我师母之命。”
这少年忒也机警,鉴貌辨色,说道:“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对于手观音无甚好感,是么?”
字文雄冷冷说道:“随便你怎样猜想吧。我不能因为有人怀疑是我害她,就要说她的好话。对不起,天色不早,我可真是没功夫奉陪了。”他还是怀疑这黑衣少年是祈圣因、岳霆一伙。
这少年见他要走,说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字文雄道:“你再问我也只是不知道!你武功再高,总也不能强我说话吧?你放不放走?”
这少年笑道:“兄台误会了,咱们有约在前,我怎能强你说话?我是来得冒昧一些,也难怪你不信我。我只是想和你说,请你不必赶路。”
字文雄道:“咦,你的说话倒怪,这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关,要你多管?”
那少年道:“不是我多管你的闲事,但你是江大侠的弟子,这样离开师门,我却未免替你可惜。我倒是想为你尽一点力,你不要远走他方,最好在这附近住两天。对啦,你和那王老头不是很熟的么?你可以往在他家,明天我来找你,或许就会有好消息带给你了。”
这少年过份热心,宇文雄更是不敢相信。当下淡淡说道:
“多谢了。走是不走,我自有我的主意,请你不必费心了。”
这少年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肯信我,那也只好由你。好吧,但愿咱们后会有期。你今天虽然没有回答我几个问题,但也告诉了我一些事情,多谢你了!”他拱了拱手,先自走了。
宇文雄心道:“好没来由给这小子纠缠了半天。看来他不是疯子就是岳霆一伙,他有什么力量使我重返师门,这不是胡说八道么?”宇文雄被逐出师门,伤心已极,但愿走碍越远越好,哪里还肯考虑这少年的说话?正是:
那堪仍在伤心地?萍水相逢劝不回。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蜜语甜言淆黑白 诡谋毒手害英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宇文雄远走他方,暂且不表。且说叶凌风在宇文雄被赶走之后,所谋样样顺遂,心中高兴,难以言宣,剩下来的就只是如何讨好江晓芙了。
这一日他与江晓芙整天在花园练武,江晓芙倒是专心一意的指点他的招数,但对他的态度却是尊敬而不亲近。尊敬是由于叶凌风是她的“表哥”,又是她的“掌门师兄”;但她总隐隐觉得叶凌风的“气味”和她不甚相投,对他那些阿谀奉承的谄媚言辞,甚至感到讨厌,神情当然也就“亲热”不起来了。
叶凌风只道她是未能忘怀宇文雄的缘故,心想:“反正宇文雄是再也不能回来的了,我与她朝夕相处,日子一长,她总会忘记了宇文雄的。我倒不必太着急了。”他怕“欲速则不达”,打定了主意,采用“水磨功夫”。江晓芙既是神情冷谈,他也就一本正经的跟她练武,不敢太着痕迹。
叶凌风人极聪明,本门武功的决窍,他早已得了师父口授,甚至比江晓芙还多,练起招式,当然是触类旁通,得心应手。这一日在江晓芙的指点之下,师兄妹拆招,练了一整天的武功,叶凌风实是获益不浅。
叶凌风的师祖江南本是说好了今日回家的,但到了晚上,却还未见回家。吃过了晚烦,谷中莲道:“爷爷明日午间若果还不回来,我们只好先往氓山了。你们已经练了一整天;早点歇吧。
明日还要赶路呢。”
江家住宅是间古老大屋,是江南外祖父“铁掌神拳”杨仲英留下的,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杨仲英是当年北五省的绿林盟主,虽非豪富之家,住宅亦甚宽广。谷中莲母女住在最内一进,叶凌风则住在最外一进,靠近花园,平日他是与宇文雄同住的,宇文雄走后,就只他一个人了。
这一天可说是叶凌风有生以来最感到快乐的日子,他独自一人关在房中,几乎禁不住要笑出声来,越想越是快活,哪里睡得着觉?
不知不觉已是午夜时分,这晚是初三四的蛾眉月,月淡星暗,窗外花园里虫声卿卿,如怨如诉。古老大屋特有的一种阴沉气氛,忽地令到叶凌风觉得有点可怖,风从龙的阴影又似乎在窗前隐现了。
叶凌风心里自己安慰自己道,“不会再来的了。李大典他们跑了,黑店也已经烧毁了,我还害怕什么?嗯,就只不知烧毁黑店的是谁?”心念未已,忽地隐隐听得似有衣襟带风之声从瓦面掠过,
叶凌风这几个月来武功大进,与从前早已判若两人,一听就知是有极高明的夜行人来了。这人在瓦上行走,宛如蜻蜓点水,一掠即过,等闲之辈,绝难察觉,也幸亏是在深更夜静,否则以时凌风现行的功夫,也未必听得出来。
这夜行人在屋顶绕了一圈,终于来到了叶凌风的卧房外面,似乎他也察觉是这间房内有人了。
这夜行人的脚步踏碎了叶凌风的美梦,登时把他的一团高兴变作了一片惊慌,他第一个念头是想张口叫喊,把他的师母唤来,不愁这夜行人不束手就擒。
但叶凌风却不敢叫喊,第二个念头从心中升起,“焉知这不是风从龙那一伙人?”倘若张扬起来,这可对他大大不利了。
叶凌风想到这个可能,心中恐怖极了。但他情愿是风从龙这一伙人还比较好些,“最少不会伤害我的性命,我还可以请他们去追杀字文雄。永除后患。”
叶凌风悄悄拔剑出鞘,伏在窗下,似是发梦吃般的自言自语道:“日月无光,日月无光!”这是他与风从龙那一伙人联络的暗号,倘若这人果真是如他所料,定会以同样的暗号回答。
夜行人的衣襟带风之声在他窗外冥然而止,可是却丝毫没有声响回答。
他并不是风从龙这一伙人。
叶凌风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他想到了另一个更令他害怕的可能,“假若是岳霆这一伙,已经知道了我谋害千手观音的秘密,前来找我算帐,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第三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管他是什么人,他一进来我就杀他个措手不及。即使他是我师父的朋友,三更半夜,偷闯进来,我杀他也无罪过。这人十九是对我不利的,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那夜行人听得叶凌风自言自语,心中好生奇怪,这晚是初三四的峨眉月,月光虽然暗淡,但也不能说是“无光”,晚上更是扯不上日头,那夜行人寻思:“他说这日月无光,不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梦话么?反正我是要找他的,且进去看个明白。”
这夜行人艺高胆大,推开窗子,便跳进去,同时叫道:“叶兄,醒醒!你看看是谁来了?”
话犹未了,叶凌风躲在暗处,忽地身形暴起,唰的一剑,就向那人刺去。那人脚未落地,人在半空,这一剑突如其来,正对着他的胸口,他若是煞不住身形,就等于送上去将身就剑,让叶凌风刺他一个透明的窟窿了。但他身子正向下落,又焉能立即煞住?
只听得“咔嚓”一声,如削败革,却不似血肉之躯。时凌风方自一怔,只觉虎口一麻,手中的宝剑已给那人夺了过去。原来这夜行人乃是一个江湖行家,他也预防到叶凌风有此一着,故而在跳进来的时候,解下束腰的皮带,作为护身兵器。叶凌风这一剑,只是削断了他的皮带。
但这夜行人还未想到叶凌风是有意杀害他的,夺了叶凌风的宝剑之后,并来还击,却笑了一笑,说道:“叶兄,是我!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么?”
叶凌风听这人的声音果是似曾相识,但一时间却想不起他是谁,暗自寻思:“这人既称我为兄,料想无甚恶意。他武功远胜于我,我是决计不能用强的了。”当下说道:“请恕小弟鲁莽,幸亏没有误伤兄台。只是小弟记性太坏,却想不起几时曾与兄台见过的。”
那人哈哈一笑,只见火光一亮,那人擦燃火石,点起油灯,说道:“你仔细瞧,还认得我么?”
叶凌风定睛一瞧,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面如白纸,如遇鬼魁,半响说道:“你,你是……”
这人正是日间曾盘间过宇文雄的那个黑衣少年,他见叶凌风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又笑道:“也难怪你想不起是我,我也想不到我会死过去又活转来的。只是你问我是谁?我可就难答你了。我以前有个名字叫叶凌风,现在你用了我的名字,我只好不要这个名字了,随便你叫我什么吧.嘿,嘿,名字不过是个记号,无关紧要。我穿着黑色衣裳,你就叫我黑衣人吧。”
叶凌风面上一阵青、一阵红,这人才是他最最害怕的人,却又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还会活在世上的人。
这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有一天叶凌风从甘肃的积石山下经过,不,那时候他还未曾是“叶凌凤”,他是陕甘总督的少爷叶廷宗,在离家十年之后回来,心里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回家的。
他在山下经过,忽听得山坡上有喝骂声,有呻吟声,他动了好奇之心,上去一看,只见山坡上横七竖八的十几个尸体,死的都是穿着御林军军官服饰的人,但还有个军官未死,身上满是血污,正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向前爬去。前面躺着一个黑衣少年,也还没死,瞪着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是愤怒也是恐惧,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军官拿着刀向他爬来。他伤得比那军官更重,那军官还可以在地上爬,他却是丝毫也不能动弹了。
两年前那个叶廷宗还是个刚刚出道的少年,有着一股朝气,怀着一股雄心,想要出人头地,干一番事业的。
怎样才算是“出人头地”?应该干的是什么“事业”!每一个年轻人都会考虑自己的前途,对这两个问题也有各各不同的看法。
叶廷宗的父亲是朝廷大官,他的师父则是个反清志士,这两个人的看法当然更是截然不同,而在叶廷宗的身上则同时受了两种不同的影响。
叶廷宗是个聪明人,在他出道之时,已经是对自己的前途再三考虑过了,“我爹爹如今已官居陕甘总督,跟我爹爹,取功名是易于拾芥,但博得一顶乌纱,就算是出人头地了么?”
“我爹爹做的是鞑子皇帝的官,他在衙门里也许还不清楚,我在外面却是知道的,凡是有点血气的汉人,哪个不想驱除鞑虏,还我河山?看来满洲鞑子迟早都要给逐出关外,只不知是什么时候罢了?”
“走师父的路虽然危险,但成则可以建不世的功业,败也可以有个侠义的美名。走爹爹的路看是容易,其实也不见得稳妥。
如今民变四起,‘乱象’已萌,依靠清廷,也不见得能保住荣华富贵?如果鞑子真被逐出关外,连身家性命也未必能够安全。”
尽管当时的叶廷宗有许多个人的打算,但却还是选择了反清的道路。因此他出道之后,就无时不在留意,想要结识反清的豪杰,江湖上侠义道中的英雄。只可惜他师父远走边疆,与中原的侠义道联络已断,而他又是个初出道的“雏儿”,未曾扬名立万,纵然想尽方法要结纳反清豪杰,但反清豪杰额上没有刻字,也只有等待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了。
这机会好不容易给他碰上了。此刻,他在积石山上看见那个军官,正在爬过去拿刀要杀那黑衣少年,心头一动,不禁又惊又喜,想道:“这少年独力杀了十几个军官,一定是反清的侠义道中一个重要人物,妙在他如今已受了重伤,而要杀他的那个军官也受了重伤,此际我去救他,不费吹灰之力。我救了他的性命,他当然要感恩图报,提携我了。哈哈,既然丝毫没有危险,何乐不为?”
叶廷宗打定主意,立即行动,悄悄地跑到那军官后面,那军官正在地上爬,连他是谁也不知道,就给他一剑插下,刺了个透明的窟窿。
那黑衣少年嘶哑着声音说道,“多谢义士拔刀相助,但你还是赶紧走吧,我、我不行了。”说到后来,已是气若游丝,声音断续,微弱之极。
叶廷宗大失所望,心道:“这人伤得如此之重,要是当真不能救活,那就白费了我的心机了。好坏也得试他一试,他要死也不能让他立即使死。”
山上有间破庙,叶廷宗抱起那个少年,说道:“兄台安心调养,小弟最佩服侠义之士,即使有天大的危险,我也得服侍到你贵体康复,陪你下山。”心中则在思,“这些鹰爪都已给他杀了。他们的同党当然是要米寻找的,但决不能这样快到来。至少今天是没有危险的了。机会难逢,无论如何,也得藉他作个进身之阶。”
黑衣少年哪里知道他的心中另有利己的打算,不禁满怀感激,满眶热泪,完全把叶廷宗当作了同道中人。
叶廷宗将他抱进破庙,那少年已是没有气力说话。叶廷宗道:“你武功这么好,随身一定带有伤药,小弟代你取出来吧。”那少年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
叶廷宗怔了一怔,但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想一想便明白了那少年的意思。他点头是表示身上有药,摇头是表示纵然有药,亦已无济于事。叶廷宗道:“吉人天相,兄台切莫灰心。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即使有甚三长两短,也总得尽人事而听天命。兄台身上若是有甚秘密物事,小弟决不会乱动。冗台想来可以相信小弟?”
那少年给他说得倒有点不好意思,又点了点头,叶廷宗把他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果然有两个装着药九药散的小瓶,另外有一把金豆,几锭碎银,还有一封书信,封面没有受信人的姓名,火漆密封,料想是封重要的书信。
金银也还罢了,那封书信却令得叶廷宗怦然心动,想道:
“果然所料不差,这封信多半是给哪个反清的领袖的。”他装作毫不在意,只留下两个药瓶,金银书信,仍然放回少年怀中。
叶廷宗认得那瓶药散是金创药,问道:“这一瓶子的药丸是内服的伤药吧?”少年点了点头,叶廷宗给他敷上了金创药,打开水囊,喂他吞了几颗药丸。这药丸确是医治内伤的妙药小还丹,但少年伤得太重,小还丹也只能让他苟延残喘而已。少年眼药之后,暗自运气,只觉四肢百骸,痛如刀割,他是个武学行家,已知自己是断了奇经八脉,天下能够治疗此伤的只有华山医隐华天风一人。
华山与积石山相隔数千里,黑衣少年自知只有一个时辰可活,那是决计不能前往华山求医的了。这时他服了小还丹,稍稍提起了一点精神,遂叹口气说道:“我在临死之前,得以结识你这样一位好朋友,死亦可以瞑目了。兄台高姓大名,尊师哪位?”
叶廷宗也看出了他的回光反照之象,还想劝慰他几句,那少年道:“没多少时候了,我还有些后事要拜托你呢。”
叶廷宗泪珠滚滚而下,作着忍着悲痛的神气说道:“小弟叶廷宗,家师是青城派的崔云亮。”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崔云亮的名字他是听过的,当下更无疑虑,便即说道:“我也姓叶,名叫凌风,我死之后,麻烦你给我报一个讯。”
叶廷宗道:“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却不知是那路义军首领,他可肯相信小弟么?”
黑衣少年道:“他不是义军首领。他是我的姑父。刚才你见到的那封信就是我爹爹写给他的。你可以把这封信带去,作为凭证。”
叶廷宗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这少年武功如此了得,他的姑父想来亦非常人,自己或许可以得到一点好处,遂提起兴趣问道:“令亲是哪一位前辈英雄?”
那少年道:“敝姑父家住山东东平县杨家庄,名叫江海天。
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很多,即使他不在家中,你向人打听,也总可以找着他的。”
叶廷宗呆了一呆,好像是拾到了宝贝一般,暮地叫起来道:
“是江海天,江大侠!”江海天是武林第一高手,叶廷宗早已知道他的声名。他起初只求凭藉这黑衣少年的关系,得以结识一位前辈英雄,于愿已足;做梦也想不到,这少年的姑父竟是天下闻名的江大侠、江海天!当真是“喜”出望外。
那少年道:“你把今日之事告诉他,请他设法找我爹爹回来,为我报仇。”
叶廷宗道:“报仇?你不是都已把那些鹰爪杀了么?”
那少年道:“我是半个汉人,今日死在清廷鹰爪手下,我是要我爹爹为了我的缘故,也为汉人报仇。你只须这么一说,江大侠自然明白。”原来这少年的父母遁迹海外,这少年却是希望他们回来的。
叶廷宗听他说是“半个汉人”,大为奇怪,心念一动,说道:
“报讯容易,但小弟却还有一宗疑虑。”那少年道:“何事疑虑,请说!”
叶廷宗道:“这封信虽然是令尊写给江大侠的,但由我带去。
只怕江大侠还是不能无疑。我怎能证明是受你嘱托,而不是把你害死偷拿了你的信呢?”
这少年想了一想,觉得叶廷宗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说道:
“我本来可以咬破指头给你添上几行,但可惜我的字迹我姑父也不认识。我已没精神思想了,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叶廷宗道:“你和你姑父从前说过些什么话,外人不知道的么?”
这少年道:“我与姑父从来就没见过面。”说到这里,蓦地叫道:“有了有了!我把我的身世告诉你,这是外人决不知道的。”
叶廷宗说了这许多话,为的就正是要求他自白身世,他怕这少年说到一半死去,连忙给他喝水,又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说道:“你省点力气,小声说吧。”
叶廷宗听了这少年的自白,才知他的父亲本是西域一个小国马萨儿国的王子,为了让位给他弟弟,这才逃出海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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