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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碧玉-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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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公鸡下蛋或有其事,要说喻梅勤贪墨工款是绝无可能,他是出了名的不沾锅,素有清廉的美誉,说给谁听谁也不信。
  出事的当日,槿蕊便去找迟修泽,喻梅勤是外乡客,在京城无亲无戚,朝里也没有关系,唯今能依靠之人只有迟修泽了,槿蕊让他想法子为喻梅勤洗冤平反,毕竟迟尚青同为主审官员,他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有了这层关系便好办事,何况他本就清白无辜。
  然则事情并不如槿蕊想像的那般简单,迟修泽每翻看一页案宗,心就往下沉一分,看着纸上列出的数字是令人心惊肉跳,足见人心的贪婪堪比那万丈深渊不见底。
  近二十年来,朝廷每年都下发百万两的修河款仅有三成用在了修河护堤,其余千万之巨不知所踪,案子牵联之广、内情之复杂,翻遍史书,亘古未闻,而河道衙门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推得干干净净,摆明让河道衙门扛下所有的罪责,喻梅勤虽没拿过一份一厘,却是百口莫辩,他身处其中旋涡之中,恐是凶多吉少。
  槿蕊捺着性子等了几天,再也等不下去,家里乱作一团,云娘忧心喻梅勤的安危,一天只进食一餐,槿蕊怕她的身子扛不住,便上门询问进展,“案子审得如何,对我爹有利吗?”
  迟修泽见她进来,抬手合上案卷,“不好。”
  “这是我爹的笔录案卷吗?快拿给我瞧瞧。”槿蕊眼尖,伸手便要拿,虽说与喻梅勤的感情不亲厚,真出了事,平日里他的好处又点点滴滴浮上心头,毕竟还是相处了九年多的光阴,养育之恩,教导之情不可抹杀。
  “不可。”迟修泽按住她的手,把案宗收入书格之内,他是沾得父亲的关系才能查阅不该看的东西,公归公,私归私,不能再向他人示眼。
  槿蕊火气腾烧起来,拍案拔高音量吼道:“为什么不让我看?!”
  “你一页页看慢,我说给你听岂不更快。”
  槿蕊觉得有理,急声道:“那你简单说说我爹的案子最新的情况,上头会怎么判?”
  迟修泽三言两语便把大致的情况说明与她,河道衙门的同僚还是不撒嘴,咬死喻梅勤也分了赃款,槿蕊听了是头发晕脚发软,“我不信,我爹迂腐刻板,清白两字看得比性命还重,绝对不会与这些贪官同流合污,这些可恶的恶人,侵吞了公款,如今报应到了,死了还要拉我爹垫背,我要诅咒他们祖宗十八辈。”
  迟修泽抚声回道:“你不要太过着急,我相信你爹的人品,案子尚在审理当中,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我怎么可能不急,他是我爹啊。”想起日夜垂泪的云娘,槿蕊低低道出今日登门的真实来意,哽咽道:“甫华,我求求你,你想想法子,安排我们跟我爹见上一面,让我娘给他递两身干净衣裳,喂两口热汤热饭,让他们说两句话,宽宽她的心,好吗?我娘不吃不喝,她身子底本就虚,只怕爹的案子没有审清,她的身子就顶不住耗,爹可是她的天啊。”想起云娘,不觉潸然泪下。
  “别哭。”虽知不可为,却无法忍拒绝那双水盈盈的眼睛,迟修泽轻轻拭去槿蕊的泪水,满口答应:“且容我试试看,若安排好了就给你去信,但是有个条件,只要……”
  不容迟修泽说完,槿蕊激动的上前一步,拽着他的袖子,仰面道:“漫说一个条件,只要能见到我爹,就是十个百个条件我都答应。”
  迟修泽摸摸她尖下巴,就几日不见,眼见着又瘦了,柔声道:“留下陪我用午饭。”
  “你脑子想什么呢!”槿蕊一把打开他的手,瞪眼斥责道:“这都火烧眉毛,我爹命在旦夕,我娘躺在床上,你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无关风花雪月,是为了你的身体。”迟修泽不恼,执意再抬起她的下巴,“再急也不差这点时候,越是紧要关头,越要撑住,你要是再累倒了,谁来照顾你娘,给你爹跑腿呢,这案子不是一时半刻能审结。而且我天天为你跑刑部,腿都跑细了,就冲着我受得这份罪,难道陪我吃顿吃也不该吗?案中的细枝末节也可以边吃边说,岂不两全齐美。”
  “那……好吧。”冲着细枝末节这四字,槿蕊这才勉为其难答应。
  自喻梅勤出事,槿蕊确实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迟修泽左一筷,右一勺,把碗堆得老早,但是心里揣事,又惦着云娘,面对美味佳肴是食之无味,问了七七八八,胡乱嚼了两口填了肚子,正欲启口辞别迟修泽回家,把有机会与喻梅勤见上一面的好消息带给云娘,没想到,乔柔步履款款的进来了。
  乔柔是聪明的女子,听见了抹翠的良言忠告,一是勤学厨艺,二是苦练捶背拿肩的指法,想让迟修泽的五脏庙和身体离不开她,尤其在后者下了大功夫,想用指间的千般温柔,万般体贴笼住他的心。
  她拜了高人习得一套穴位脉按摩之法,以槌、揉、弹、擂、扳、担、按、搓、压、提、捶等十几种不同指法,不但能解乏消痛,还能怡神养气,只是手技尚未精进,故暂时还没拿出手,只是性子骄傲的她不愿向槿蕊低头,依旧不愿与槿蕊交好。
  “公子,尝尝我做的鲥鱼汤,看合不合你的胃口。”乔柔把紫砂盅罐轻轻搁在迟修泽桌前,掀开盅盖,顿时鱼香溢满鼻,随及对槿蕊欠身陪笑道:“喻小姐,对不住,乔柔不知您今日会来,没有备您的份,多多见谅。”
  笑声听是温柔谦恭,可那双骄傲的眼睛骗不了人,里面写着忌讳和厌恶,女人对这方面的直觉是天生,只需一眼即能知晓。
  槿蕊不答言,轻摇额首。
  迟修泽看见乔柔缠着白布的左手食指,白布上血渍斑斑,问:“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剔鱼鳞时刮了一刀。”乔柔连忙把手指背在身后,幽幽道:“比起公子的身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论长相,乔柔是资质平常,可是若以手来论美,那乔柔也称得上是各中翘楚,徐老曾夸她手如柔荑,指如青葱。
  她在徐老家里不曾做过粗活,这几月忽然对汤汤水水起了兴致,任人劝说不听,这会又伤了手,怕不好在徐老面前交待,迟修泽皱了皱眉宇,不悦道:“你打定的主意从来不改,我是劝你不动,只是瞧着血渍,伤得不轻,怎么也得好痊了再下厨吧,你应该比别的姑娘家更爱惜自己的双手。”
  “多谢公子关心,乔柔记住了。”乔柔眼尾含着感动而甜蜜的笑,然后不留痕迹地扫过槿蕊,拧眉忧道:“喻小姐,乔柔听说您家的事,心里焦急,却不能分你分担什么,望你宽心保重身子。”
  装出矫情的可怜模样也就罢了,这会还提起喻梅勤,她哪里是关心,分明是幸灾乐祸,槿蕊胸膛起伏了,鼻息重了,拳心攒紧了,处在生死关口,根本没有心情与乔柔斗小心思,回回来问喻梅勤的案子,她回回出现在跟前,碍她的眼,刺她的心,非要这么落井下石吗?今日已是忍无可忍了,胸中郁结之火正无处发泄,正好拿她撒气,探头望了望,舔舔舌头,“好香啊,闻到这鱼汤觉肚子饿,乔柔姐姐的手艺真好。”
  迟修泽只愁她不吃,见此,二话不说,便把鱼汤推到槿蕊面前,温声道:“既是饿就多吃点,全给你。”
  乔柔见此情景是心中酸楚,万般不甘,别看是小小的鱼汤,光光刮鳞剔骨就花了半个多时辰,又用文火褒了两个时辰,就是喂了狗不愿意给槿蕊喝,只是她不能出言制止,眼色立时黯然,咬着下唇垂下了头。
  只是槿蕊如何会喝她做得汤,舀一口兴冲冲的喝下,又急急吐回盅罐,伸着舌头煽风,直喊好烫!好烫!煽动手腕间打翻了瓮罐,鱼汤不偏不歪,就摔在乔柔脚下,要不是乔柔反应机灵躲地快,否则就溅污了她的裙裾。
  “哎呀,乔柔姐姐,真是对不住。”槿蕊连忙起身,假模假样的赔不是,心里甚觉惋惜,要是再便大点劲就好了,“我最近老是慌手慌脚,白白浪费了这鲜美的鱼汤。”
  “不碍,不碍。”乔柔真是笑比哭还难看,咬着牙回礼笑道:“又没弄脏衣裳,我们做丫头的可受不起你的大礼。”
  “还是先管管你的舌头,烫厉害了吧,漱漱口。”迟修泽扶回槿蕊,倒了一杯茶,用嘴吹凉递给她,“不过就是一碗鱼汤而已,有什么打紧的。”
  “公子慢用,我去叫婆子来打扫。”给自己喜(www。fsktxt。com…提供下载)欢的人熬得鱼汤何止是普通的鱼汤,那更是她的心,乔柔的脸是青白交错,无言转身离开。
  而乔柔站下门廊下久久没有离开,她深吸两口气,理了理鬓角,掸了掸裙摆,随后又直直的挺起胸板,朝屋内恶狠狠剜了一眼,心中腹诽:“喻槿蕊,如今你家大祸临头,你爹下了大狱,且看你能得意到何时,到时候,我等着看你哭。”




☆、第 49 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两日后,迟修泽打通关节厘卡,把云娘带进了刑部大牢,走进那阴森不见阳光的黑土牢,终于得见喻梅勤,他身着红色囚衣,头发凌乱,胡子邋遢,眼窝深陷,短短月余竟苍老许多,云娘见到丈夫此般情状,眼泪籁籁滚落面颊,抱着他失声痛哭,喻梅勤见云娘憔悴不堪,两鬓添了几丝银发,想着自己生死难料,恐妻小难逃牵连,抖动双唇红了眼眶。
  “喻大人,喻夫人,就只半个时辰,我就在外边候着,有事只管叫我。”在一旁的迟修泽将食盒搁到破桌子上,便退了出去。
  云娘抹了抹眼泪,打开食盒取出酒菜,“老爷,先吃点东西,我给你带了你最喜(www。fsktxt。com…提供下载)欢的猪耳朵和五香豆,还热着呢。”
  “你是如何进来的?”喻梅勤擦擦眼泪,能得见家人,相当意外,三部会审的案子,按律在定案前家眷是不得探视。
  “是迟公子仗义援手。”云娘一口一口给喻梅勤喂饭,迟修泽多多少少宽慰了她的心,在他们家遭逢大难时对槿蕊不离不舍,还多方奔走,“老爷,都先别问了,快吃吧,家里一切都好,你别挂心,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救你出去,还有,逸君来信了,我带来了。”云娘光拣好听的说,逸君打战似有神助,已经是五品武官。
  “我就知道,这孩子将来必能成大器。”喻梅勤看过逸君的家书,定定神,对云娘吩咐道:“不论我出了什么事,一星半点都不能透露给逸君。”
  云娘不解,问:“为什么?逸君如今出息了,说不谁与哪位将军交情好,会帮着想法子的。”
  “妇道人家不懂朝堂上的事,兵部自成一派,除去行军打战,其余皆事不插手。”喻梅勤摇摇头,“不告他,是怕他出事,没有帅命兵将不能擅离职守,逸君年轻气盛,万一临阵逃家,就是不忠,是砍头的死罪;如果不回来,就是不孝,别叫他为难了。心头压着事,如果在战场杀敌出了好歹,你我于心何忍。就算回来了,也无济于事,咱们不能拖累他。”
  云娘点点头,“好,我全依你,快吃饭吧,你瘦多了。”说着,又是一阵泪流。
  半个时辰眨眼就过了,云娘给留下御寒的冬袍给他留在夜里盖,还有家里做得肉干,便随着迟修泽出了土牢,走到半道上,突然对着迟修泽双膝下跪,声泪俱下,颤声泣道:“迟公子,家夫是被冤枉的,请你务必想法子,我妇道人家谁都不认识,只有求你了。”
  “您快起来,这不是折我的阳寿吗?”迟修泽大吃一惊,连忙扶起云娘,“再别叫公子了,您叫我修泽好了。不瞒您说,我虽空顶状元的名号,手中没有实权,但是认识一些说得上话的人,我答应你,我会尽十二分的力气,为了槿蕊。”
  “好,好,从此刻开始,我就叫你修泽。”云娘暗下决心,只要他能救出喻梅勤,就说服喻梅勤把槿蕊嫁给他。
  “那我叫你喻伯母。”迟修泽扶着云娘往刑部大门而去,“喻伯母,走吧,槿蕊、槿淳还在外面等我们呢,你要保重身体,这案子长着呢。”
  正在喻梅勤案子出现希望时,不料一波未平,一波未起,庆元风云突变,正值壮年的皇帝忽然驭龙殡天,年仅十六的太子仓促继位,四方蠢蠢欲动,新帝基业不稳,手握重兵的镇南王爷暗暗拉拢朝中有权之士,欲皇袍加身,当下是城门紧闭,夜间宵禁,金京城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而镇南王头一个招揽的便是迟尚青,看中他三朝老臣的份量,重许大事成功后立他为番王;而另一方,新帝对镇南王的举动亦知晓,使出各种安抚手段巩固人心,也期许给迟家加官进爵,一时间,迟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抽身不能、退身无路。
  迟尚青与迟修泽通盘衡量当前局势,如若保持中立,待两方斗出输赢再依从胜者一方,即便迟家保全身家性命也将风光不再,只有趁早选边站方为良策。
  镇南王之所以给得利大,是因为赢面小,故下重利诱之,且生性阴冷,猜疑心极重;新皇帝虽年幼,却是有为的中兴之主,且是正根正朔,在当太子时,就颇得民心,赌面更大两分,便毅然决然站在新帝一方,成了坚定的保皇党,两人为保皇之事多方斡旋游说,除去此,迟修泽还为喻家辛苦奔波,三个月下来,衣裳宽了两指余。
  而新帝登位后办得第一件事,就是责令三部十日内审结亏空河款案,从深宫透出的风是不宜牵扯太深太广,只到河道衙门即可。
  如果按丁是丁,卯是卯往下查,那工部的官员要倒半壁以上,这后果是风雨飘浮的新政权承受不起的,更恐这些人倒向镇南王,内乱加外患将是庆元沉重的打击,在明知案子未厘清,赃款未追回,漏洞百出,可屈从于当前紧迫的情势,新帝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当前最要紧的就是稳住朝政,全力应对镇南王的叛乱。
  五日后,金京河道衙门六十九位官员以贪墨河款审结定案,按庆元刑律判斩立决,藉没家资上缴国库,犯官男丁充军,女眷则要被冲入乐藉为官妓,喻家被抄了家,全家老小锒铛入狱,一片愁云惨淡。
  判决文告下来前一日夜里,迟修泽找喻梅勤独聊,摆了桌酒菜,两人对坐而饮,迟修泽给他斟了酒,把河款案与镇南王兵变之事一五一十说与他听。
  喻梅勤自知结果十之**是坏了,可当亲耳听闻,仍不免悲愤伤怀,手指一颤丢了酒杯,酒液撒了一桌,后又笑了笑,“为君之道自该如此。”
  单从刑律而言,黑是黑,白是白,泾渭分明,可要是从维系朝廷的稳定而言,讲得是灵活,讲得是变通,讲得是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喻梅勤不过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迟修泽再为他斟满杯子,叹道:“喻大人,现下我唯一能做得就是保全你的家小,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事。黄泉路上,你也算没有牵挂了。”
  喻梅勤盯视迟修泽,目光深究,问道:“想我与你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缘何几次三番出手相帮喻某人?”
  迟修泽坦诚道:“只为你家一朵祥瑞馨香的芙蓉花,我要是娶了槿蕊,你是我未来的岳父泰山,怎么说没有关系。”
  喻梅勤满饮杯中酒,点头道:“我猜出味了,只可惜小女已经许给了义子,一女不许两家男,这是板上钉钉,就是我死了,也不能变。”
  “并未行婚书谋证之礼,就不作得数。何况天数难定,不如就老天来决定谁做你的女婿,有我护佑她们,总好过沦落娼藉,不是吗?”迟修泽再给喻梅勤添酒,然后高举自己的酒杯,“今晚不说扫兴的话,我陪您痛饮几杯,为庆元失去一位正直精明的能吏。”
  “好!今夜我们只喝酒,不论其它。”喻梅勤一口饮尽,重重的酒杯拍在桌上,“再给我满上。”
  两人推杯换盏直到天明。
  隔日清早,凶神恶煞的女牢头就来提槿蕊,“喻槿蕊,出来!”
  “你要带我女儿去哪里?”云娘惊恐的以身护住槿蕊,不让她离开半步,丈夫儿子见不着面,只剩下女儿在身旁了。
  女牢头没好气的回道:“这是上头的意思,我可不知道。”外面给了打点的银子要好生照顾喻家女眷,出手很大方,听说足足有白花花的三百两银子,可她却是半个子都没得,没有得人家好处,自然不用给好脸色。
  “娘,我没事,应该是提我问话,我去去就回。”槿蕊给云娘交给胖奶娘和方婶,“奶娘,方婶,你们陪娘说说话。”
  胖奶娘和方婶早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怔怔的点点头。
  海棠不放心槿蕊独去,跟在女牢头身后,苦苦求道:“大婶,让我陪我家小姐一起去吧,我和小姐从来没有分开过。”
  “有你什么事啊!”女牢头把海棠推回牢内,锁上牢门,随后抬起槿蕊的下巴,哼哼笑道:“小姐?!在这儿的没有小姐,都是犯人。说不定过些日子出去了,凭着她的模样倒是能做个花魁小姐。”
  云娘一听,又嘤嘤低泣起来,要是真到那天,她就拉着槿蕊投河自尽,死了干净,省得受人遭贱。
  “你……”海棠被推倒在地,正想回嘴,槿蕊连忙用眼神示意不可再争,好声好气道:“这位官家姐姐,你别生气,她不懂事,我给你赔理。”
  “哟,你是头个称我姐姐的人,这小嘴不但长得好看,还抹了蜜,可惜我啊不吃这一套。”女牢头把槿蕊往前一推,“快走吧,别耽误我的事。”
  槿蕊战战兢兢往前走,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只是在云娘她们面前不得坚强,七捌八绕后,被带到一个小房间,女牢头把她往里一推就离开了,有位背身面窗而立的白色锦衣男子,槿蕊防备的挪退了两步,“你是谁?”
  白色锦衣男子慢慢的转过身,对她张开双臂,扬唇道:“是我啊,怎么连我都不认识。”
  是迟修泽,面带倦容,显得心事重重,眸里有一丝疲惫与无力。
  他从不穿过白色的外袍,难怪槿蕊没认出他,紫色、暗红是他常穿的颜色,因为代表的富贵,槿蕊鼻子一酸,哽声埋怨道:“你去哪了?怎么才来啊?”
  “有事给绊住了,对不住。”见槿蕊往前走了两步,又缩了回去,迟修泽耸眉不解道:“怎么了?”
  “我身上脏,怕熏了你。”被抓进大牢两日一夜,没有刷牙洗脸,不能洗发净身,吃喝拉撒都在同一间,她都闻到酸臭味了。
  “傻姑娘。”迟修泽向前把她揉进怀中,亲吻她额前的发丝,“槿蕊,不怕,再过两日,我就接你和你娘出去了。”
  槿蕊就是知道,迟修泽不会让她们去做官妓的,“那我爹和我哥他们呢?”
  迟修泽久久沉默后,艰难启唇道:“槿蕊,不是不想救他们,我是有心无力,皇上授意此案就到河道衙门,不可再向上攀扯,眼下时局不稳,总得有人承担罪责,如果不死上几十个人平息民愤,是交待不过去的,你爹必死无疑,你哥发配幽州,你别担心,幽州有我们的自己人,我都打点好了,你哥会没事的。”
  “真得没有办法了吗?你爹不是户部尚书,内阁揆首吗?他在皇上面前保下一个人不是轻而易举的吗?我爹是清白的。”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槿蕊泣涕如雨,弄脏了迟修泽的衣襟,想喻梅勤一生兢兢业业,克已奉公,最后竟是落得凄凉下场,还要落得贪官的污名,受人唾骂,心里的那个恨难以名状。
  迟修泽回道:“不错,如果是我处在我爹的位置上,我有八成把握能保下你爹的性命。可我不是我爹,我爹讲得是一利换一利,没有利头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打个比方,如果有一天有人出钱买我的命,只要他出的利够大,他会把我卖了,没一丝一毫的犹豫,这就是我爹。说到底,我不是迟家正经的主子,大哥才是。我爹待我好,不过是我要帮扶大哥,仅此而已。对不起,我无力回天。”
  “不,不用对不起,你已经为我们做很多了,谢谢你。”
  “傻姑娘,你我之间何需言谢。”迟修泽看了看窗外的渐渐爬高的太阳,双眼一沉,“槿蕊,我还有要事,得走了。”
  “不行,你才刚到,我不许你走,你多陪我一会。”槿蕊的手臂如八爪鱼死死缠住他的腰不松开,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
  迟修泽一下接一下轻拍槿蕊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半晌没有出声,在他面前,槿蕊卸下紧崩的神经,感到安全而温暖,昏昏沉沉之际,耳畔响起低醇的嗓音,“我也不想去,可非去不可,人活在世,哪能事事皆称心如意。”
  迟修泽勿勿而来,勿勿而去,辞别槿蕊后,便往金水河而去。




☆、第 50 章 西风烈烈苍鹰起

  暮春的京金乍暖还寒,风打在脸颊还略感清寒刺痛,游河的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几只孤单的船影,欧阳谋领着女儿欧阳锦泛舟金水河,观赏明媚烂漫的风光,从小在草原长大的欧阳锦,对于山青水秀的景致甚是有兴趣,什么都瞧着新鲜。
  忽然,一艘画舫缓缓驶进欧阳锦的眼帘,船头甲板伏案而坐着一位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怡然自得的拨动琴弦,曲调古朴,音质飘逸悠扬,似流水溅玉,河面上的游人纷纷询声探过头,飘飘的衣袂,迎风飞舞的青丝,如超凡脱俗的世外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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