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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碧玉-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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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兵部衙门的衙役也上门来了,通报皇上立即诏逸君到尚书房议事,不必换朝服即刻出发,逸君、孙子亮前后策马而去,与梦中情景一般无二,难道梦中之事会成真,慌张、惊恐涌上心头,僵硬的伸手拦住衙役:“出……出大事吗?”
衙役道:“听说皇上看了一份奏折后大怒,把九龙玉杯都砸碎了,把新内阁的臣子都叫去商量对应之策,据说是与工部尚书有牵扯。”
槿蕊脸色煞白,嗓子发干,她知道接下来衙役要说什么,果不其然,衙役缝眼眯眯一转,又开腔:“虽说工部尚书是皇太后的姑表亲,皇太后当年是在他家养大的,关系铁硬,不过,咱们这位新皇帝也不是奶娃娃,别看表面风光,可是鸡大飞不过墙,灶灰筑不成墙,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迟早是要对他动刀的。”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刀手。
要阻止逸君,一定要阻止他搀和进去,心不在焉陪着玉清吃过饭,送她出门,就在门口一直等着逸君归家,直至掌灯时分,才见他与孙子亮回来,他们表情肃穆,满目皆是忿恨不平之色,槿蕊破天荒听到逸君骂娘,二人在书房商谈到亥时末方,夜深人静、万物安寝方才出来。
逸君送孙子亮出门后,槿蕊立即拉他回书房,开门见山,急切询问:“二哥,皇上招你们是不是因为将作监的弓矢出了差池?叫你们商量应对之策?”
逸君挑眉奇道:“你如何得知?”
难道是报信的衙役?不可能,虽然风闻是工部尚书出了事,但具体何事,他们也是到了尚书房方才知晓,这是机密,只有皇上近身的几位臣子知道。
“你不用管,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要结集天下的士子、举子们讨伐工部尚书,向朝廷、向皇上施压,严罚工部尚书。”
逸君更加诧异,这可是他与孙子亮刚刚商定的,但是他并不否认,沉声道:“民心就是天心,可顺不可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好容易等到这场东风,岂能错失良机,就是皇上,也挡不住悠悠众口,工部老贼死定了。”
槿蕊频频摇首,泣声央求:“二哥,千万不要淌这趟浑水,老贼纵然该死,只是还不到时候,现在动手,只能把自己捎进去,做他的陪葬品,不值当。”
“这浑水我趟定了!豺狼虎豹也知报答跪乳之恩,如此良机,若不为爹昭雪,上官逸君岂非连禽兽畜生都不如,更何况,关乎战场无数兵士的性命,江山社稷,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放过他,国恨家仇一起报。”逸君眼迸决绝杀意,一掌拍碎了桌面茶盏。
“江山社稷与我们无关,爹的仇要报,但不能以活人的性命为代价,否则,你想爹的亡灵能得安宁吗?!”槿蕊定定直视逸君,咬唇思忖后,便把那个怪梦从头至尾道出他听,劝道:“二哥,我不懂政治,更不知朝局是否如梦中所警示,但是不可不防啊,自古道: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我不许你去。”
逸君听后,沉思默想良久,道:“图谋大事在人、在志,我会小心行事,梦中之事怎可全信,我亦不会如此草包无能,唯有一件你说错了,只要我在其位一日,江山社稷、黎民众庶就与我有关。”
硬得不行,就来软的,槿蕊向前搂住逸君的腰,语调一转,含泪仰头央求:“二哥,那个梦太真了,每每想起你死在我怀里,心口直犯痛,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娘,为了我们的家,好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你出事,家人亦难逃罪责。不如你暗中揣摩皇上的意思,听其言观其行,谋定而后动,耐着性子再等等,如此国恨家仇亦可两不相误,如何?爹的案子会昭雪的,都说皇上欲做中兴之主,定然容不下昏庸老贼,出了这等差池,他更是恶名昭昭,万人唾骂,无病自毙,这个日子不远了,我是死也不会入乐藉的,你是臣子,更是儿子兄长,邦国公事要操持,家人也要顾全,对吗?”
怀中的槿蕊如强风中的芦苇瑟缩发抖,其鸣哀哀,且字字句句入情入理,逸君纵有钢骨铁意复仇的强心,面对珠泪涔涔的盈眸,只化为一句无力的轻叹,抬手拭去她的泪水,“好,二哥依你便是,从长计议。”
就这样,逸君虽不甘,听从槿蕊的建议,暂且搁置已盘算好的计划,静观其变。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人世自是有情痴
☆、77第 77 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
五日后;槿蕊相约迟修泽在福法寺的梅园相见。
是一年春来时,雪已化净,春光明媚,枝头的桃花开得正艳。
槿蕊抱膝坐于老梅树下,拽拽迟修泽的衣袖也坐下;一边把玩掉落的花瓣;一边问:“当初我爹被斩首时;河道衙门一众犯官的女眷都充了乐藉;只有我们免于此难;是你借与欧阳锦定亲之机;向你爹提出条件,让他力保我们,对吗?”
“正是。”没想她会问起陈年旧事;迟修泽甚感意外。
“为了退亲,你又和欧阳谋私下做了交易,他得到肥缺,而这个好处远远大于你们联姻能得到的,所以即便退了亲,即便欧阳锦再不乐意,但是也由不得她作主,你们两家依然是交好,是吗?”
“正是。”
“白茶的娘也是你下的意?”
“正是。”迟修泽蹙眉,语带不悦问:“方泰对你全说了?”此除之外,他想不出第二人,这些他连玉清都没有说,方泰好大的胆子。
槿蕊不答,继续追问:“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即便是出生在高门朱户的子孙,亦有正庶之别,也有贵贱之分,你为什么说自己低人一等的庶子?”
迟修泽不再对答如流,垂眸缄默良久,“我的生母是官伎,是我爹花了二千两银子买来的清倌,生母卑微低贱,我和清儿自然低家里的弟兄子妹一等。”
迟修泽的眼眸竟然闪过从未有过的自卑、不甘、无柰、愤恨和深不见底的悲伤,槿蕊心里一阵心疼,梗住发酸的鼻子,软语抚慰道:“我却常听英雄多从狗彘出,你的才具远远高过出生高贵王孙公子,终实现多年宿愿,以后还会飞得更高更远,所以老天爷还是眷顾你的。”
“眷顾?是吗?”迟修泽苦笑自嘲。
最后,槿蕊问出最想问的话:“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可……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又是一阵更长更久的沉默,迟修泽垂首,拾起脚边一朵火红的梅花,专心致志的赏玩,寂静的梅园只有清冷的春风呼呼拂过,吹起枝头的梅花籁籁飞落枝头,卷起阵阵缤纷的落英漫天飞舞,天空像是下起了绚烂的花雨,美得如梦似幻,美得绮丽妖娆,迟修泽、槿蕊不禁看痴了,他们的头发、肩膀、衣襟落满花瓣,迟修泽下意识伸手接住两朵,捧到槿蕊面前,幽若古潭的眸底是满满的执念,低醇的嗓音却是轻而又轻,柔而又柔,暖而又暖,“你说过好男子只会做,不会说,我要做你心目中的好男子。”
自已一时的气语,他竟然当了真,心扉的感动、酸楚、歉疚、神伤再也忍不住,化作两滴晶莹的泪水滑过面颊,没入泥土。
说话间,又是一阵风,吹走了迟修泽掌心的梅花,伸手去抓却只抓住飘荡的风,风停了,花落了地,凋零花儿的枝头光秃秃的戚戚哀哀,较之先前唯美的飞花落红,令人莫名的感伤,无助的失落,彻骨的沧桑。
不错,迟修泽是心机深沉、工于谋算的政客,投机家;他的双手沾满鲜血,他不是好人,但是,对她而言,他是好男人,重承诺、有承担,他从来没有负她,可是她此生注定要辜负他了,既然这样,早断早好,槿蕊吸吸鼻,“今天找你是有事要告诉你,我做了重要决定,关于你和我。”
迟修泽心生不好的预感,砰砰砰快的几乎跳出嗓子眼,前头一直对他避不相见,忽然相邀,忐忑凝望槿蕊,敛声屏气,等待着。
“迟修泽,谢谢你对我的好,对我的爱,但是我只是一个女人,此生只能让一个男人幸福,而这个男人是我的二哥。”槿蕊犹记得梦中逸君死时的情景,记得那稚心之痛,可是眼前的迟修泽亦让她充满无力的哀伤愧疚,“可是我曾经爱过你,全心全意,就如这场绚丽的花雨,纵然短暂,纵然它们的结局是化入泥土,消失无形,但它真实存在过,就有它存在的意义,谁都不能否认、不能抹杀。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走进任何深宅高门,不是不能处理好里面的种种人情、关系,而是不想,一丁一点也不想,更怕我会变成玉纯她们那样的品性,更更重要的是,我不能帮衬你,只会拖你后腿,若我们走在一起,代价太大,前头有数不清的难关要过,不但坎坷崎岖,而且荆棘遍地,一脚下去,便是血淋淋的洞,头一件便是我不能生养,我知你不在乎,但是有心人会拿它生出事端刺我的心,像玉纯那样的刻薄的人太多了,也许你能处理好,不让我受委屈,但是我永远不得开心颜,心里永远被阴霾包围。其实,我是彻头彻尾的自私女人,二哥为了我会舍下荣华富贵,因为他和我是同样的人,只想过平淡的普通百姓的日子,你会为我舍弃官职吗?”
“不能。”迟修泽拧紧双眉,不解反道:“我做不做官与娶不娶你有何关联,有了权势才不会受人欺凌,要我放弃辛苦得到的这一切,我做不到、亦不能。”
槿蕊含泪微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迟修泽。”
迟修泽握住槿蕊的手,沉眸道:“我绝对是不会让你嫁给上官的。在你最难时离开你是我对不起你,无论我说什么也没有用,我也知你对我存有疑心,总觉我待你不真,不如这样,让我为你做一件事来弥补,我扳倒工部尚书,用他的命来祭奠你爹,为你爹清冤正名,你再决定如何?”
用力之猛使槿蕊不由紧咬牙关,“你扳倒那个老贼你会如何?会死吗?”
迟修泽点头默认,“但只要谋划周全、处置妥当,仍有两成的胜算,为了你,我愿意赌。”
“赢面太小,迟修泽怎么会做这赔本的买卖。”
“要是不赌,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嫁给上官,我要权贵,但也要你,两者并无冲突,若我赌输了,甘心情愿,不过就是头上碗大的疤或是一杯毒酒,二十年后再来人世。”迟修泽压低声量,有几分妥协,“若事败,待我死后,你再嫁上官不迟,如何?”
“不!我不许,若你死了,我终生难安。我爹已逝,不能再你们为了清名再付出性命的代价,恶人自有天报应。”想起玉清的死状,槿蕊猝然嘶声高喊,眼眶红了,迟修泽不能有事,“佛说:每个人所见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你忘记了那盏佳偶天成的天灯了吗?不是你不好,你追求权利并没有错,只是我们非同路人,你不甘平淡寂寞,血液里流淌着争强、争名、争利、争气,你注定要受万人瞩目,而我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户女,我们只是在生命的某个岔路口偶然相见,尽管有或长短的路途并肩同行,但终还是要分离,好比伯劳和燕子,虽外形相像,终究非同种同类,到头还是要各奔东西。不错,你是有本事能强娶我,逼着我违心下嫁,前提必须把我二哥压趴或是取了他的性命,如是这般,你想我们之间还有幸福可言吗?这将磨灭你我往日的情义,只余下怨恨,深深的、不可宽恕的怨恨,到头只能是彼此折磨,彼此毁灭。我何其的幸运又幸福,此生能得两个至情至义的好男儿,对我不移不弃,倘或为我相争互斗,两败俱伤,任何一人出事,我就不能再活了,与其如此,不如现在死了干净。迟修泽,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也不是东西,不能任人争来争去。请求你,莫要毁掉我们曾经美好的纯真,我珍惜它,你亦同样珍惜,它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如果你真爱我,如果你真心疼惜我曾经受过的磨难苦楚,就请放了我,放开你的心。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因为那亦是我曾经冲动稚涩的青春年华。
伯劳燕子?劳燕纷飞?
当年在福法寺抽中的劳燕签、乔柔为他们合过的八字批语瞬间在迟修泽的脑中闪念而过,脸色骤变,难道结为夫妻不是他死就是她死?他怎么能舍得让她死。自古人心可逆,天意难为,难道真是命中注定,他俩当真有缘无缘?思及此,霁月俊朗的白玉面容立即染上绝望的阴霾,深邃的狭眸空洞了,涣散了,紧握槿蕊的手指慢慢松开了。
槿蕊握住迟修泽的手,好冰凉,他的心恐怕比这手更凉更冰,终于泪水决堤倾泄,抽泣的几度哽咽,胸脯上下起伏,“迟修泽,对不起……”
哭够了,擦开泪水,槿蕊牵着迟修泽站起,解下胸前的锦包,挂上他的脖颈,“这是娘在我五岁那年为我祈来的,是我保命的命根子,转送你,你戴着它,会保你平安。迟修泽,要活得潇洒随性,让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后悔,做你想做的事情,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失去情爱固使感伤遗憾,但是你可以得意于庙堂,两利从权择其重者。你明白,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去吧,去做那展翅雄飞的苍鹰。”踮起脚尖,圈下他的脖子,对着他的面颊,轻轻一吻,迟修泽顺势扣住槿蕊的后颈,低下头,在她的唇瓣烙下了味道,良久,终于放开她,微眯狭目,眼眸精光毕现,沉声决绝道:“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下辈子做我的女人,下辈子,不论我是饱学名士,或是贩夫走卒,又或是十恶不惩的奸臣恶贼,不论我做什么,你都要对我一心一意!不离不弃!我要你起誓,用你父母的性命起誓!!!”
万万料不到他会提出这种条件,槿蕊被震撼深深,半晌才找回声音,“我只是普通女子,值得你如此执迷吗?”
“值不值得归我说了算,若想我放手,你必须答应。”迟修泽逼视的目光如斧凿。
他够狠,槿蕊咬紧下唇,思忖半晌,“好,我答应你,喻槿蕊下辈子做迟修泽的妻子,否则我的爹娘……我的爹娘难得善终。”心里有丝沉重,又有些解脱的轻松,“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就让我们互寄遥思吧。”
互寄遥思?“你……要离开?”不能相守,难道连见面也不能了。
“是的,这样对你,对我都好。”槿蕊打算好了,不会在金京与逸君成亲,能不刺他的眼,伤他的心,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来世是虚妄的,能把握的只有今生,“迟修泽,你还可以为你娘做一件事,为你娘争名,争个诰命夫人,受后人香火,官伎歌女如何?歌女舞伎也有当皇后的,气死那些曾经轻瞧她的女人,她不但有仙子之姿,更生下了不起的儿子。”槿蕊展颜盈笑,用力握拳:“加油,你一定能办到。”
迟修泽笑了,笑得失魂落魄,惨淡哀绝,槿蕊错开眼,不忍相看。
随后,槿蕊陪着他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此间两人皆低头无言,不知道不觉走到后山的下山台阶处,槿蕊收住脚,就这在里分开吧,“这次,你先走,我看着走你。”
“你当真会记得我?”迟修泽眼光静幽,“我是说这辈子。”
“想忘也忘不掉。”她欠他的情此生是还不清了,自然忘不掉,随后面对寺院正殿的方向,双手合掌,郑重起誓:“天地神灵在上,我喻槿蕊在此立誓,今生永远不会忘记迟修泽,如违此誓,则死无……”
话未尽,迟修泽伸手,断然点住槿蕊的嘴唇,“曾与你相知相守,此生足矣,对女儿情长再无奢念。”轻拍槿蕊的额门,霸道又自信扬笑道:“不用你发毒誓,我亦不会记你忘记我。喻槿蕊,我们来世再相见。”
落寞的转身,走下台阶,迟修泽背影孤寂,略显佝偻,越走越远,最后混在茫茫的香客中再也看不见,槿蕊泪眼婆娑,心里默默向他挥别:“再见了,迟修泽 ,再见了,我的初恋,愿你平安,愿你早日找到良配。”
“说清楚了?”逸君从后面走上前。
槿蕊点点额,“二哥,我的心里好难受。”
逸君无言以对,只是伸手揽她入怀,默默为她拂去泪水,“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抽了,不能回复信息。
启友此礼同学,你上章的留言有问题,不能送分分,你再发一次。
虎摸pangyu同学,偶尔流流眼泪,明目清心啊。
☆、78第 78 章 马放南山志寄林
事态一步步的演变皆不幸被槿蕊言中;工部尚书押入死牢候审,迟修泽走马上任为主审官,对外摆出朝廷严惩的决心,然则案情却迟迟未见实质进展,虽把工部尚书收押;但是他的势力动未动分毫;加之槿蕊时时提点他不能轻举妄动;非但如此;她还拉上云娘、胖奶娘、槿淳一同规劝逸君不可轻动。
尤其是云娘;听到逸君有送命的可能;当即拉着他的手,淌眼抹泪的殷殷叮嘱不可以身犯险,就是喻梅勤永世沉冤;亦不许他以命相博,这也是喻梅勤临终的遗言,要是不听母命,便死给他看,逮空就对他念经,劝他退隐,每每望着云娘婆娑的眼泪,逸君如被藤蔓缚手缚脚。
更见朝堂党争厉害,多数官僚只为一党一已之私,煽阴风,点鬼火,不少官员文武才具皆无,嘴皮子功夫最厉害,以人划线,且各拉各套,自相攻讦,如此景状,不禁令逸君心灰意冷,孙子亮的耿介脾气受不了朝堂的乌烟瘴气,三次请命回西凉镇守边陲,连续三次被驳回折子,明明应力斩工部尚书正本清源,只为牵制新党而拖置不办,远不如在沙场来得快意恩仇,逸君郁郁不得志,他留在庙堂只为喻梅勤翻案,没想却是眼下这种情形,家人皆惶恐不安,进不得,退不得,三思后,便决意辞官归田,开始布置已想妥当的金蝉脱壳之计。
一年后
最近,日日都有太医出入上官将军府,为逸君诊脉治病,半年前,逸君为其生母牵坟为青州老家,在归途偶感恶疾,病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病因始终未能查明,病症蹊跷,四肢绵软无力,时感头晕目眩,且频发昏厥之症状,一旦昏去,便是几日不醒,时间越长,昏迷的时日便越久,似有中毒迹象,却查不出是何毒源,卧床五月有余,近来身子更加孱弱,还伴有咳血之症,太医院的太医们如泰山压鼎,这可如何向皇帝交差复命。
钱赵王三位太医眉心的皱纹层层叠叠,如重山峻岭,一边搭脉一边摇头,脉象沉涩入骨,如非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躺在床上的人会是威风凛凛、叱咤沙场的云麾大将军,面目犁黑,形容枯槁,两颊蹋陷,只余有一口微弱的鼻息,真真是活死人。
搭脉约两盏茶的工夫,钱太医提笔写下了药方,边写边叹:“哎,这病是无望治好了……”
天天过府探望的孙子亮闻听此言,不顾钱太医说完,拍案吼道:“什么叫治不好,你个无用的老匹夫,医术不精,耽误了我兄弟的病情。如果我兄弟的病不好,我要你好看!”
钱太医已经高龄七十有八,须发全白,是太医院掌印的老太医,资历最老,被他一吼,吓得丢了手中的狼毫,差点从椅子跌坐在地上,槿蕊忙扶住他老人家,泣声道:“大哥,你轻点声,要是你把钱太医吓出好歹,谁给二哥医病,二哥的病本就怪异难治,这怨不得钱太医。”
“无妨,无妨。”钱太医心里叫苦不迭,武将就是粗鲁,稍不痛快就是抡拳挥刀,想他告老还乡在即,还摊上这等烂事,皇上拖着不让他走,说要治好逸君才放行,“孙将军,老夫已经尽力了,只是这病症我们从未遇到,相当蹊跷。”
赵王两位太医连连宽慰,大谈病理,“是啊,太医院六十六名太医,均无对策,是病却无病征表象,更像是中毒,五脏六肺没有坏损,却是慢慢衰竭,非药石可医。”
说话间,逸君剧烈的咳嗽,但是人事依旧不醒,双目紧合,嘴角淌下鲜红的血丝,槿蕊惊慌的跑上前,流着眼泪给逸君拭血迹。
“难道传言是真的?真是中了达答的妖术。”孙子亮怔怔喃语,近两个月,市井相传逸君不是害病,而是中了达答的巫蛊之术,前阵金京府尹抓获两名达答细作,人人皆知蛮夷达答擅长用蝎子、蜈蚣、蜘蛛等巨毒之物,只要沾染丁点,就没有活路,谁人不知逸君斩杀达答最多,而且死于他手的达答将领也是最多,达答对逸君是恨之入骨,这个念头在孙子亮脑中一闪而过,再也梗不住,悲怆泣道:“堂堂上官逸君,没有倒在沙场,却被达答的阴招所害,天道不公啊,不公至斯啊。”
铁血硬汉孙子亮一哭,槿蕊再也坚持不住,伏在逸君的胸膛上失声大拗,顿时一家老小连同家丁丫环哭成一团。
三三两两来探病的官员在门外听到此起彼伏的哭声,不禁又伤,又是哀,又是怜悯,只当逸君不行了,一边宽劝孙子亮槿蕊节哀,一边对槿淳道:“上官将军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办的,趁早办了为好。”
槿淳还是木讷讷的呆样,始终低头敛眉,无声的陪在一旁。
听闻此言,孙子亮冲上前,一把揪起说这话的官员,怒得目眦欲裂,面额暴筋,挥起硬拳,喝道:“什么叫未了心愿,你敢咒我兄弟。”
“不敢,不敢。”那位官员吓得没了脸色,连连摆手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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