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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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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父太过谦了。”天锡此时兴致正高,一边翻书,一边道,“我最瞧不起那些口口声声说自己儒商的人,明明为了蝇头小利连命都可以不要的,还非要装出一副道学先生的模样,惹人厌的很。上回无锡邢家找到家父想出一本时文②集子,满口仁义道德,说什么要流芳百世,教化愚民,我一听就烦得很,家父私下里笑他是房脊上的石鹞子,顶面铜镜假充鹰隼③。”
“那后来成了吗?”
“自然是没成。谁不知道他们是想借着家父的名头大赚一笔?若是照实说还有的商量,偏偏左一个弘扬孔孟之道,右一个教化万千愚民的,伯父想想,这种关系一国风化的事,岂能是他们这种人操心的来的?无非是找个幌子,背地里只想着发财。若是都像伯父这样光明磊落,那就万事好说。”
林云浦笑笑,心想,真是贵家公子,不知世道艰险的。经商么,不为赚钱,难道都去喝西北风?不过那邢家人也真够没眼色的,连人家的脾气都没摸透就冲上去歪缠,怪道碰了钉子。想想又道:“那个邢家,敢是无锡有名的‘墨砚坊’邢家吗?”
“就是他家。仗着有亲眷在朝里,在无锡风头健的很,轻易不容别人插手这块生意,现今无锡的几个书坊都被排挤的没了立足之地。”
“怪道墨砚坊这几年规模越来越大,近来昆山市面上也出现了不少他们的书。”若茗恍然大悟。
“还有更可笑的呢,”余天锡道,“据说前不久他们还求了那位亲眷打通关节,如今府学、县学的课本,必须是墨砚坊出品哪。”
“岂有此理!”林云浦又笑又怒。
注:①宋元版:雕版印刷业在宋代极为繁盛,宋版书刻印精工,流传稀少;一直为文人推崇。元代部分书籍以宋版书为底版翻刻,爱屋及乌,身价也颇为不菲。
②时文:流行于一个时期、一个时代的文体。在明朝即为八股文。
③古时房屋,屋脊上常放置铜铁质地或石质鸟兽,以为避邪、祈福只用。
第一卷 云起 终身Ⅳ
更新时间:2009…3…31 0:09:41 本章字数:2200
林云浦留心墨砚坊有一阵子了。打从去年下半年,昆山市面上就出现了印着朱砂坊徽的墨砚坊出品,种类极多,从小说到经卷,无所不有,印刷质量也很好,差不多都是桑皮纸,成本要高出林家书坊常用的竹纸许多。
这些都罢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昆山地面上,林家书坊的出品到底还是主流。可是近几个月林云浦到书肆里闲逛时,居然发现不少摊贩设了一个墨砚坊专区,凡墨砚坊出的书,分门别类,码的整整齐齐放在一处,这待遇,可是林家书坊不曾受到过的。
林云浦派人私下打听了才知道,原来墨砚坊为了扩大销路,居然在正常折扣之外,另给摊贩银钱,要把墨砚坊的书单放一处,大力宣传。这个发现让林云浦头疼了许久。论林家的财力,在昆山效仿这个做法倒还撑得住,可问题是人家墨砚坊可不止在昆山这么做,据说江浙一带,凡他们的书行销之处,统统是这个规矩。
这么一来,林家可拼不过。林云浦的家底,都是一分一厘流血流汗挣来的,都得用在刀刃上,这些噱头,目前还不敢考虑,只是,若任由墨砚坊如此下去,林家的出路,可就越来越窄了。
这个忧虑他没有跟若茗谈过,她毕竟涉世未深,跟她多说无非让她空自担心,于事无益。接下了冯梦龙这个生意后,他曾经跟叶水心大致说起,叶水心一向不把钱财放在眼里,潇洒摆手道:“怕什么,咱们这回也用桑皮纸印,弄得美轮美奂,加上老冯的好文字,还怕比不过这个墨砚坊!”
他私下里揣测,墨砚坊这么不计成本的大手笔,不是大富之家,必定就是大贵之家。若是大富之家还好,最怕是朝中有人撑腰,林家势单力薄,如果免不了正面交锋的话,多半是一败涂地。因此他看见余天锡这条线,分外上心,有意拉拢结识。
没想到居然正是从此人口中得知了墨砚坊的底细。果然是最坏的结果,人家朝中有人。
林云浦忧心忡忡。起初做《三言》这部集子,是有意打开昆山以外的市场,虽然江浙一带书坊极多,竞争激烈,但是许多小规模的书坊用的都是麻纸,雕版也十分粗劣,根本比不过林家这样正规的作坊,林云浦并没把它们看在眼里。只是墨砚坊不同。
瞧现今的趋势,墨砚坊根本就是要独霸江浙书市。财力雄厚,又有官宦人家撑腰,如果硬拼,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叶水心作为合作伙伴,无论生意头脑还是市场敏感度,都离好商人的标准差的很远。
当下能拼一拼的,就是林家的套色、绣像工艺,再有就是《三言》这部难得的好书,和若茗这个得力助手了。只是李良柯那里,到底有隐患,一定得想办法牵制住他,若茗呢,成了亲只怕就绊住了,还真是不巧,如果她再晚几年成亲就好了……
林云浦想到这里蓦地一惊,哎呀,怎么能为了生意,耽误女儿的终身呢?该死,这个主意打不得,还是早些生个儿子继承家业是正事。
若茗见父亲只顾想心事冷了场,于是起身给天锡添了茶,笑道:“爹爹总是这样,抓住一点头绪想起来,就把眼前的事全忘了。”
“性情中人嘛,”天锡并不介意,“对了,冯兄那几部书,做的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只是梁云林不来,始终缺一个人……”
天锡性急,截断她的话道:“哎呀,我就是为了梁云林的事来找你,瞧这一说话,倒把这事忘了。丁仲元手下的人打听到梁云林住在城外李家庄,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找他吧,或者明天我自己去,代你致意。”
若茗大喜,顿时觉得精神爽利多了,笑道:“多谢余兄!我这病看看也就好了,大约明天后天就能出门,还是亲身去一趟,有许多重要事要与他商议。”
“那我后天一早再来找你?”
“好,一言为定。”
正说着林云浦插话道:“你们后天要去找谁?”
“梁云林,上次跟爹爹说过的画师,画的极好。我想请他到套色部。”
“对,画的的确很好。你的病后天能去吗?”
“应该不妨事,今天就感觉好多了。”
林云浦笑道:“这我就放心了。余公子,你也认识这位梁画师?”
天锡望着若茗会心一笑:“说起来我跟林小姐,还是因为争着买梁画师的一幅画结识的呢。”
“果真?”林云浦眼珠一转,“啊,我猜到了,是那副泼墨牡丹吧?茗儿给我看过,后来等我再想看看,就怎么也找不着了,一问才知她拿去送人了,送的就是你吧?”
“正是晚生。”余天锡笑着站起来又是一躬,“多谢林小姐惠赐。”若茗还礼不迭。
林云浦边笑边想,这个余天锡挺好相处,与茗儿也颇谈得来,有了这么个人,对于林家的生意,或者能有不少帮助呢。
天锡走后,若茗回房坐下,只觉腰酸背疼,撑不住,只得又倒在榻上。豆丁端来药,瞧瞧她的气色,乐道:“今天脸色很好哎,敢是要好了?”
绣元在旁打趣道:“真不会说话,什么叫敢是要好了?分明就是好了,不然哪来那么大精神,小客厅里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若茗笑而不答,接过药一饮而尽。豆丁赶紧递上漱口水,又拿来松子糖给她过口,眨巴着眼睛说:“可惜今天叶大公子没来,他要是看见小姐这么精神,肯定高兴坏了。”
“就是,前几天叶大公子一天要来两趟,怎么今儿没见到?”
若茗奇道:“端卿哥哥一天来两次吗?这些天我只见过他三回呀。”
“有几回你睡着了,他没进房,就在门口问了几句,不见你醒,可怜巴巴又自己个儿走了。”豆丁笑嘻嘻的。
原来如此,我竟然都不知道。若茗心里暖暖的,若是自己真有这么一个亲哥哥,该是多幸福的事情啊。
第一卷 云起 十五 变徵Ⅰ
更新时间:2009…3…31 0:09:41 本章字数:2217
若茗的病,果然看看好起来,那天天锡又来,见她神采奕奕,笑道:“你都快成大夫了,说今天病好,果然今天就好了。”
“这就是所谓的久病成医吧。”若茗抿嘴一笑,“今天去李家庄?”
“好。”
因为路远,两人坐着轿子出发。出了城门,隔帘看见沿途花红柳绿,青山郁郁葱葱,溪水明快清澈,两个人都忍不住下轿步行,边走便道:“原来郊外景色这么好,老闷在城里,全都忽略了。”
轿夫笑道:“现在太阳不大,公子小姐们走一会儿还行,等会儿太阳上了头顶就难受了,你看地里干活的哪个不是汗流浃背。”
“正所谓‘农夫心里如汤煮,王孙公子把扇摇’。”天锡笑答,“我们这些高楼大厦住惯的,偶尔试一次觉得有趣,你们天天风里雨里来回,恐怕就没这感觉了。”
“公子说的真好。”轿夫乐滋滋的,“我们这些人,再好的风景也没心情看,每天能混个肚儿圆就得谢天谢地了,哪有那闲工夫!”
“既如此,这回就多打赏你们银子,买你们一个心情舒畅。”天锡笑着掏出钱袋,“每人另加五分银子,如何?”
“多谢公子爷!”几个轿夫眉开眼笑,忙不失迭往怀里揣,又道,“公子爷还是上轿吧,外头又热又脏,我们哥几个加把劲儿,保管跟飞毛腿一样,一溜烟给你抬到地方!”
“那倒罢了,我们还是慢慢的,权当是踏青郊游,倒还有些兴致。”
若茗听他说的有趣,笑道:“踏青乃是二三月间的事,余兄六月踏青,敢问是什么讲究?”
“随心所欲,求一个畅快淋漓——这便是我的讲究。”天锡哈哈大笑。
两人并肩前行,说说笑笑甚是投机,可惜好景不长,日上三竿之后,踏青就变成了跋涉,天锡前襟湿了一大片,若茗额前也是香汗细细,不觉连话也少了。
轿夫笑着招呼说:“公子爷,上轿吧,天热得很哪,小姐金枝玉叶的,别累着了。”
“说的也是。”天锡吃了些苦头,也就不再坚持,伸手扶住若茗,“你上轿吧,别晒坏了。”
若茗触到他燥热手心,猛然一惊,羞涩中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红着脸轻轻挣脱他,提起裙摆快步上了轿,待躲在轿帘后面,才有勇气对他说:“余兄也上轿吧,改天天气和缓些再踏青不迟。”
天锡随口答应着,凑到近前递上一方雪白丝帕,道:“你有带着帕子吧?若是没有,我这个是从未用过的。”
若茗从帘子缝里望出去,见他神色如常,丝毫不像记得刚才的事情的样子,顿时松一口气,又怪自己多心,赶紧答道:“我有带,多谢余兄。”
等天锡也上了轿,几个轿夫干劲十足,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路,穿过几条羊肠小道,又过了一座板桥,就听带头的高声说:“公子爷,前头就是李家庄了。”
若茗隔帘望去,见一带浅浅河水绕着村边流过,十来只花鸭正在其中嬉戏,远处垂柳下,牧童靠着树干打盹,灰色的水牛大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弯弯的角上停着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再远处似乎是一个阔大的谷场,挨着场边几间茅草屋,依稀传来人声。
“这里倒是个清幽所在,宛似画中。”天锡早跳下轿子,摇着水墨字画的折扇,潇洒四望。
“梁画师天天对着这种美景,怪道无师自通,笔下如此有神韵。”若茗也掀帘走出,离了轿子里窄仄空间,顿觉心旷神怡。
两人沿着河岸漫步,到牧童跟前招呼道:“小哥,借问一下,梁云林先生住在哪里?”
牧童揉揉眼睛答道:“敢是找画画的梁师傅吗?就在场边,那间最破的屋子就是。不过你现在找不到他。”
“为什么?他不在家吗?”
“不在家哩!我们这里抓什么党,到处鸡飞狗跳,他昨天也给抓了去啦。他娘又病在床上下不了地,蛮可怜的。”
“你说什么?”若茗大惊,梁云林被抓,因为什么?
“不晓得!昨天保长带人抓去,关在祠堂里,我娘说这样子也好,反正他家穷的没饭吃,到那里还能省几顿口粮。”
若茗顾不得别的,快步朝谷场走去,天锡紧跟着,瞅准最破的一家推开门,冒冒失失问了句:“有人吗?”
半天功夫才听见有人哼哼了一句,似乎是回答,却听不清楚说什么。
茅屋只有朝东的墙上开了巴掌大小的一个窗口,即使大白天屋内也是一片漆黑,若茗眯着眼睛看了好久,依稀判断出靠墙放着一张床,上面似乎有人活动,回头询问般看了天锡一眼,天锡道:“应该是他娘亲,我们进去吧。”
两人摸索着来到床前,待到适应了黑暗,果然见一个白头发的老妇人倒在床上,身上横盖着一床破棉絮,张着嘴似乎要说话,又说不出来。
若茗从未见过这等贫苦景象,不觉喉头便哽住了,天锡大胆些,轻声问:“是梁伯母吗?”
“谁呀?”屋外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一个人大踏步走进门来。
若茗以为是梁云林,心中一喜,谁知回头看了才发现是个陌生男子,一脸狐疑瞧着她们,又问了句:“谁呀?你们找谁?”
“我们从城里来,找梁画师有些事情。”
“梁师傅让保长带走了!他娘病病歪歪的啥子事体也不知道,我看你们先回去吧。”
“保长芝麻大的官,凭什么随便抓人?”天锡傲然道,“我去找他放人!”
那男人上下打量着他,笑道:“好大的口气,不过看你的打扮,应该是有头有脸的人,没准儿你说说能成。”
“他们因为什么抓了梁画师?”若茗急急追问。
“没闹明白,似乎跟什么动静党有关,这梁师傅也真是,好端端的,闹什么动静党拉帮结伙的,这下可好,扔下老娘谁管哪!”男人对拍巴掌,一脸惋惜。
第一卷 云起 变徵Ⅱ
更新时间:2009…3…31 0:09:42 本章字数:2349
“动静党?什么动静党?”天锡与若茗面面相觑。
男人摆出一副万事通的样子:“具体是啥子事体我也说不清,不过我听人家说,就是一帮读书人,没事干凑一起说朝廷的坏话,当官的看不过去,这不,这几天挨个都抓走了。你说这梁师傅又不是读书人,跟着瞎掺合什么……”
天锡听到这里豁然开朗,忍不住笑道:“什么动静党,恐怕是东林党吧!”
“咦,你这么一说,好像又是这么个意思。”男子边说边走到床边,拿起一个缺了口的瓦盏,扶起老妇人,将瓦盏凑到她嘴边喂水,又说,“管他什么党,咱平头老百姓,可管这些个事体做啥子?梁师傅这么一个老实人,怎么这时候犯糊涂!丢下老娘一个人瘫在床上,要不是我们这些邻居看不过时常照管,还不知怎么的哪!”
若茗疑惑道:“梁画师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怎么会掺和到这种事里头?”
天锡看了她一眼,带着些许责备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①。东林党人为了我大明万代基业,仗义执言,不畏权贵,即便是抛洒热血也是不顾的,这就是我钦敬家父那些同道朋友最大的原因。梁画师僻处乡野,居然有这种胆识,这种魄力,我余天锡佩服之至!”
若茗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颇为埋怨自己不关心国事,不由淡淡一笑。她于这些朝堂党争向来没有兴趣,端卿从京里回来后曾大致跟她讲过东林党与齐楚浙党的明争暗斗,有时候父亲和叶水心说起来,都觉得如今党派纷立是天下将乱的征兆,不胜唏嘘。若茗与他们相处多年,难免受到影响,提起党争两字就觉得于国家无益。况且她小时候读《论语》,对君子“群而不党”②这句话印象颇深,一向认为结党一事弊大于利,故而虽然听人说东林党如何好,如何不为私利,心里也并没因此多出几分钦佩。
不过看天锡的样子,对东林党颇为推崇,况且从他话里推断,他父亲应当是东林党的重要人物,因而若茗并未反驳,只是催促说:“我们去祠堂看看吧,别让梁先生出什么事。”
天锡闷闷不乐出了门,忽然又道:“林小姐,我觉得你应该多与东林党人接触一下,并不是我夸口,东林党个个都是博学多才的儒士,个个有君子之风,绝非齐党、浙党,甚至如今的首辅方从哲所能比的。”
他说的这些人物,若茗都只是模糊听过,并没有多少印象。不过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还是点点头道:“好,我定然向父亲和端卿哥哥多请教。”
天锡松口气,笑道:“何必舍近求远?若想知道东林党的为人,问我就是了。”
“那我就向余兄请教好了。”若茗莞尔一笑。
天锡边走边道:“顾宪成、高攀龙这两位前辈,你听人说起过吗?”
若茗想想道:“都是江浙一带的大文人?听说在你家乡一带讲学,以前叶伯父曾经说过要去拜访,可惜还未成行顾先生就去世了。”
“不错,你知道这两人,就知道东林党是什么人了。”天锡正色道,“这两人正是东林党的首创人,也是家父的好友。东林党内,没有别的党派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不像别的党派一样拼命排挤别人,只为了让自己人执掌大权。东林党在朝为官的都是两袖清风,一心一意为百姓谋福祉,在朝堂之外的,都是兢兢业业的学者,白首穷经,深受世人敬仰。”
若茗听他说的郑重,不觉多出几分敬意,道:“余伯父必然也是此辈中人。”
“不错。”天锡脸色越发恭敬起来:“我一生最敬重的便是父亲。当初他以二甲第一名进士③的身份进了翰林院,本来可以做几年清闲翰林,至不济也可以留京,在户部或者礼部某一个好差事,可是,等候补的名单出来,他主动请缨,担任浙江道御史。”
“御史是言官④吧?”
天锡见她对于官场上的事似乎一窍不通,笑道:“你生意场上虽然精明,这些事知道的未免太少了。不错,御史是言官。”
若茗脸一红,笑答:“整天与账本打交道,眼光短浅得很,许多事都不清楚。”
“言官一职,历来是官阶低微,责任重大。我朝的风气,进士出身很少有愿意做言官的,俸禄少,容易得罪人,也容易丢官。但家父一心为国立言,硬是补了御史的缺,期间多次升迁机会都被他放弃了,在浙江道御史一做就是将近十年。浙江是鱼米以及盐业大省,事情纷杂,官员贪污的机会极多,家父在任期间,因为检举贪贿,着实得罪了不少人,即使家父辞官这么多年,我家还有不少对头。”
“伯父为何辞官?”
“为了东林党。”天锡傲然一笑,“东林党人清正廉明,刚直不阿,朝中那些小人怎么会不嫉恨?借着京察的机会一下罢免了十几位东林党的官员,家父连连上书不见回应,为了支持党人,故而辞官。”
若茗叹道:“可惜江浙百姓又少了一位好官。”
“那时候也顾不得了,一来同声相援,二来也让那些小人知道知道我东林党人绝非贪恋权势之辈。记得家父回家的时候,行囊里连二两银子都没有,这就是他为官多年的积蓄。”天锡一脸骄傲,“家父一直是我的榜样。其实那年我已经通过了会试,见到父亲辞官,我也不愿进朝廷,于是没有参加殿试。”
“这么说你的功名还在端卿哥哥之上了?”若茗笑道,“身边居然有这么一个贵人,小女失敬了。”
“你又取笑我。我是在乎这些虚名的人吗?”天锡一抬头看见一座庙宇模样的建筑,正中挂着一个朱红匾额,写着“李氏祠堂”四个大字,停住脚步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注:①这句话是清初顾炎武说的,情节需要,借用一下。
②群而不党,出自《论语&;#8226;为政》,君子与周围人和睦相处却不结党营私。
③殿试分为三甲,即三个等次,一甲为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若干人,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赐同进士出身。
④言官:负责查明朝政得失、进谏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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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云起 变徵Ⅲ
更新时间:2009…3…31 0:09:42 本章字数:2373
李家庄虽然只是个小小农庄,祠堂却建的相当气派,高堂大厦,雕梁画柱,朝东密密麻麻放着祖先牌位,四周围烟雾缭绕,半人高的大腹长明灯一左一右,灯火忽明忽灭,更添了几分神秘。
天锡打头进去,迎面见一胖一瘦两个人坐在边上说话,于是扬声问道:“梁云林先生可是在这里吗?”
若茗跟着进来,头一眼便瞧见靠西的墙壁下蹲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肤色白净,双目有神,不是梁云林是谁?惊喜地叫声“梁先生”,迈步便往那里走去。
说话的两人慌忙站起,喝道:“什么人?你干什么?给我站住!”
天锡一个箭步拦在他俩面前,朗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了梁先生?”
若茗趁着空子已经跑到梁云林跟前,见他仍然蹲着不动,不由奇怪起来,定睛一看,居然双手双脚都被指头粗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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