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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 (2)-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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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因为心中的感动很满很满,所以用文章浑洒满篇感动,现在,她终于懂了这种感觉,她现在就是有很满很满的感动,所以用图画表达。
  就这样,关于年少记忆的作品愈来愈多,一幅幅全是绕着那个温柔男孩打转。直到有一天,馆里办展览,馆长与她约好到家里讨论细节,不经意发现了那些图,惊为天人。
  “我不晓得你有这么高的绘画天分,在我馆里当个小职员实在太埋没你的天分了。”馆长抓着其中一张油彩画左瞧右看。“画中这个俊俏的男孩,是你很重要的人吧?我看你每一张图都是以他为主轴。”
  她只是浅笑不语。
  后来也不晓得是怎么演变的,馆长为她引荐国内知名画家,积极帮她筹备举办展览事宜……
  一直到现在。她都还很茫然。她从不以为自己的画有什么特别值得注目的地方,更不曾想过绘画天分这回事,但是他们说,她的画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因子,她挥洒在纸墨上的不是色彩,是情感,所以他们看到的也不是画,是深沉的情感。
  这阵子为了展览的事,有许多细节要忙,还要交出足够的作品,令她严重睡眠不足,有几次画到一半,视线突然一阵模糊,她想应该是太累了,休息一阵子就会没事。
  这一天,接到齐光彦的电话,想起好一阵子没见面,约了一起吃饭。
  现在的他们只是朋友,她清楚地告诉过他,不想再和任何人在感情上有交集。但是他说,他答应过哥哥要照顾她,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
  虽然他嘴里不说,但是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
  吃过饭后,他们兴之所至地逛街,她想起要买些绘图颜料,顺路绕到美术用品社,在过马路时,双腿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力气,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跌了下去。
  “小晴,你没事吧?”
  “我……”那一瞬间,视线是模糊的,只有一片雾蒙蒙的白光,她伸手摸索他的位置,找到他伸出来的手,靠着他的力量站起。
  “小晴?”他觉得怪怪的,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要晃了,再晃还是五根手指头。”视线恢复清明,她轻轻吐出口气。感觉双脚比较使得上力。“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只是最近太累,有点体力不支而已,忙完这一阵子我会好好休息的。”
  齐光彦摇头。“我看不妥当,医院就在前面,去检查一下好了。”
  “不要啦,又没怎样,你不要浪费医疗资源。”
  “大不了我出钱,确定没事不是更放心吗?你要再有意见,我直接打电话向你哥告状,说你不乖。”
  一搬出沈瀚宇,她只能乖乖闭嘴。
  没办法,这三个字是她的死穴。
  “Multiple Sclerosis?”
  坐在一旁陪她等报告出炉的齐光彦,乍然听到陌生名词,抓了抓头发,一脸茫然。这什么东西啊?听都没听过。
  “中文名称叫多发性硬化症。”
  还是不懂。“那会怎样?和感冒差不多吗?吃药多久会好?”
  “呃?”医生满脸黑线条。
  光看医生的表情,他就知道他问了个蠢问题。
  好啦好啦,他承认他孤陋寡闻,他又不是学医的,哪会知道Multiplo Sclerosis是什么鬼东西?今天要是沈瀚宇在,大概就不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了。
  回头看见沈天晴茫然失神的表情,他问:“看来你听过,要不要解释一下?”
  “基本上,多发性硬化症算不上是遗传疾病,但是可能和基因有关,也就是说,亲族中有人患过此病,机率会比较高。”医生发挥专业素养,向他解释。
  沈天晴恍惚地点了下头。“我爸!就是死于多发性硬化症。”
  “什么?会死人?”唬、唬烂他的吧?“那、那她……”
  “不一定,视个人状况而定。有些人会头晕、疲劳、抽筋、视力模糊,吞咽困难,四肢无力,更糟一点,可能会下半身瘫痪,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这得看她病情控制得如何。”
  这么严重?!齐光彦傻眼,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们要先有心理准备,有什么事没做的,把握机会,目前这种疾病还没有找到根治的方法,所以,我们也不能保证——”
  “妈的,什么叫不能保证?!”齐光彦火爆地拍桌叫喝。这蒙古大夫的意思是说她会死吗?
  “光彦——”她神色空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事?小晴。”他赶紧绕回她面前。
  “不要……”
  “什么?”他倾耳,捕捉她轻细的音浪。
  “都这时候了,你还满脑子只顾着他!”齐光彦不由得火大起来。她能不能自私一点、多爱自己一点啊!她这个样子……真他妈的让人心痛!
  “不要告诉哥……”她喃喃重复。“拜托,不要让他知道……我不要……耽误池……”微弱的力道揪扯着他的衣服,心慌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好,我不说、我不说,你不要紧张!”他一张手,用力抱住她。
  她松了口气,挤出虚弱的笑花。“他好不容易,可以过平静的生活,我不要……不要再成为他的负累……不可以……”
  她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在床上睡了一整天,齐光彦也在她身边陪了她一整天,寸步不离。
  那些绝症病患在得知自己病情时都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无从得知,奇怪的是,睡醒之后的她,居然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思绪从来不曾如此清明过,许多以前没想过的事,全都浮上脑海。
  她很认真地告诉眼前的齐光彦:“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对我的用心,我都感受到了。对不起,我的心太满,已经没有空间容纳你了,如果我先遇到你,一定会爱上你的。”
  “笨蛋!不必这么早就交代遗言!”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抱着她掉泪。
  他看起来比她还无法接受她的病情,他说,她这辈子不曾快乐过,老天爷一直在玩弄她的人生,他替她不平。
  谁说的呢?她快乐过啊,认识了哥,就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件事了,她从来就不曾后悔走过这一段。
  她还有很多事没做,没有多余的时间沉浸在悲伤和怨天尤人当中,她要趁还能画的时候,好好将生命中最美的那一段记录下来,因为有一天,她会连画笔都拿不起来……
  别人或许不懂,但是哥,他一定会懂的。
  她希望他看到这些画之后,能够支撑着他熬过失去她的悲伤。
  生命会结束,但是这一段段最美的回忆、最纯净的感情,却留了下来,陪伴着他。他不需要难过,因为他们亲密的从来就不是肉体,所以不管他们人是不是在一起,灵魂始终不曾分离过,这一点,他与她都很清楚,摆脱了肉体与世俗的规范,超然的心能够更自由的爱他。
  这或许是上天赐予她,最后的慈悲……
  英国。伦敦
  沈瀚宇站在窗前,观赏窗外丝丝细雨。
  多雨的伦敦,一年四季少有晴天,他怀念台湾的阳光,以及——他生命中那片小小晴空。
  晴!她现在还好吗?
  他无时无刻都有飞奔回台湾的冲动,但是她说,她要过新生活,他的存在会阻碍到她追求幸福的脚步……
  就为了这句话,他压抑着,不敢任性。如果这样能让她平静,他是该走得远远的,小心收拾好满溢的思念,不能、也不该再去干扰她。
  近来的阴雨绵绵,让他想起她的生日又要到了。台湾的天气如何呢?依往年经验去猜,十之八九又在下雨了吧?
  她老是在盼着天晴,让他带她出去游玩,度过最快乐的生日。现在呢?她还在期待吗?还是现在已经有另一个人陪在她身边,她早忘了那个最原始纯真的期盼?
  是啊,光彦会陪着她的,她会有一个最甜蜜的生日,不需他操心了……
  回过身,目光定在桌面上的信件,他敛眉凝思。
  她答应过,每个月一封信,近三年来,固定会在十五号收到她的信,从没有例外过,这个月却整整迟了一个礼拜,是她忘了吗?
  他挑了几封观看。每次收到她的信,总要反复读上数十次,内容早已倒背如流。晴的字体很漂亮,工整娟秀,看得出她一笔一划很用心地在写这些信,可是近几个月,字体愈来愈潦草,最后的两封还是用计算机打字。
  她说,是因为最近太忙了。办画展的事,她很得意地告诉了他,然而太多事令她焦头烂额,觉得二十四小时不够用,如果不是怕他飞回台湾扁人,还真想写E…mail比较快,省时省力又省邮费……
  她一直想让他觉得,她日子过得很充实、愉快。
  他回信时,特别叮咛她别累坏了自己。
  可是,真的有这么忙吗?忙到连写信给他的时间都没有?
  这是不是代表他在她心中已经逐渐淡去?
  最近老是心神不宁,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他将信折好放回信封。“进来。”
  钟点女佣看了看他。“先生……又在看妹妹的信了?”
  “嗯。”他淡应。“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那个……嗯……有件事,可不可以问你?”他看起来很重视这名亲人……
  他疑惑挑眉。“问吧!”
  “先生是学医的,那,你知道什么是吗?”
  “Multiplo Sclerosis?!”收好信,他偏头回视。“多发性硬化症,这病很麻烦哦,它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方面的疾病,因为我们神经纤维的外层叫‘髓鞘'的物质受到破坏而引起的;也算是自体免疫系统疾病,由于免疫系统无法分辨自体细胞与外来侵犯物而攻击身体内的组织,白血球会通过血脑障蔽进入中枢神经系统中攻击髓鞘,造成髓鞘和神经的损伤。”
  “你说得好复杂,我听不太懂。”
  他浅笑。“简单的说,当这些髓鞘被破坏之后,神经讯号的传导就会变慢,甚至停止,然后出现不同症状,而这些症状是因人而异的,一般多发生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女性比例又高出男性两倍,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为求保险起见,最好也去检查一下。”
  说完,他起身倒水,顺口间:“怎么?你认识的人有这方面的困扰吗?我唯一能给的建议,就是叫病人的亲友多陪陪他吧,目前为止,多发性硬化症的成因还不清楚,所以至今尚未研发出能根治的办法,干扰素算是目前经临床研究证实,可以延缓恶化的有效药物,也就是说——”他摇摇头,给了她一记“懂了吧”的眼神。
  “会……会死?!”是这样吗?她吓到了。
  沈瀚宇点头。“失明、残废,甚至于死亡,都有可能。”
  “那……”她欲言又止,思忖着,她该说吗?见不到亲人最后一面,应该会很难过吧?
  他喝了口水,停下来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先生在台湾的妹妹……”
  一不留神,水杯掉落地面,尖锐的瓷器碎裂声,划过惶然跳动的心。他弯身去捡,怔忡抬眸。“晴?”
  “对,好像是这个名字,那天打扫时,听到太太在讲越洋电话,好像就是说硬化症,还有那个叫什么晴的女孩……”
  雪白的瓷器碎片染上殷红,艳色血河顺着掌心往下滑,汇成弯流,一滴、两滴……
  三之五 永恒
  这是一个名为“回忆”的展览。
  一展出便造成轰动,掳获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心,站在每一幅画前,每一个人都屏息着,被画中所流露的强烈情感震慑,没人舍得移目。
  从年幼时,杨桃树下捧着书本的沈静男孩和他怀申恬然安睡的女孩;到少年时,斜雨窗下并着肩,温柔俊秀的少年与纯情无邪的小小少女,没有人会怀疑,画中男女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有时,也看得见稍稍年长的妇人与男子穿梭其间,威严的面容,慈祥的眼神……像是一部成长记录片,记录着最幸福的年少时光。
  一名没没无闻的年轻画者,一夕之间备受瞩目,各大报艺文版争相报导,将其誉为最有潜力的明日之星。
  这是一个成功的画展,同时,也是最深情的画展。
  在画展展出的第六天,一名男子伫立在某张画前,整整三个小时。
  画中,绘出男子的侧影,迎着光,模糊的轮廓隐约勾勒出绝俊容颜,半敛的眼眉,藏住深潭里的沉晦心事,身处阳光中,背景却是一片黑暗。矛盾,却也强烈。
  那张画名为“光与影”。
  画名之下的简介,只写了几行娟秀的字体——
  光与影
  昼与夜
  潺潺流光的轮替
  男与女
  生与死
  爱情天平的两端
  天堂
  地狱
  永不交集的
  你和我
  男子沉然而立,良久、良久——
  没有人留意到,两颗清泪悄悄自他的眼角滑落。
  病房的门轻轻开启,床上安睡的女孩立刻醒来。
  “看护小姐,是你回来了吗?”
  来人一步步轻缓地走上前,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在她眼前轻晃了两下,锁不住焦距,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他压抑地转过身,用颤抖的双手,将带来的花插上。
  “我闻到野姜花的香味了。你终于买对一次花束,我很喜欢野姜花的香味哦!”她浅笑,下意识地伸手抚向胸前,触不到本该存在的东西,笑意一收,她惊慌地摸索。“看护小姐,麻烦你帮我找找看,我挂在身上的那条链子不晓得掉到哪里去了,那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它——”
  他回眸,目光搜寻到落在枕边的炼坠,拾起放回她手中。
  她抚触着坠饰的轮廓,收进掌心,然后松了口气,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这么宝贝这条链子,它看起来价值不高。其实你错了,它对我来说,意义等同于生命,因为这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送的,是他爱过我的见证。他长得很帅哦,如果你见过他,就不会老是问我,像齐先生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我不接受他了。生命中有了他,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对任何男人动心。
  “可是,我把他赶走了。我说,我不需要他了;我说,我要重新开始;我说,他的存在会阻碍我得到幸福……其实,那些全都是骗他的,我只是想放他自由,失去他之后,我生命中已经没有幸福了……”
  她吸了吸鼻子,逼回眸底的泪,挤出酸到不能再酸的笑容。“看,我很厉害吧,他一点都没有怀疑哦,亏他还那么了解我,有时想想都好佩服自己,居然能够成功瞒过他,而且一瞒就是三年,他要是知道一定会气死,呵呵!反正我也等不到这一天,他就算不原谅我也无所谓,可是……可是……我好想他……好想、好想再见他一面……”再也撑不住颤抖的笑容,她哽咽地说出口。
  “所以,每次想他想到承受不住时,我就会紧紧握着这条项链,感觉他还在我身边,它是我寄托思念的依靠,这样,我就有勇气继续撑下去……”
  他双手紧握住桌沿,怕自己会失控地冲上前,不是狠狠痛揍她一顿,就是紧紧拥抱到揉碎她。
  眨去眼角的泪光,她动手想将项链戴上,扣了几次没成功,她羞涩地笑笑。“可能又要麻烦你了,帮我把链子戴上好不好?我看不到!”
  他吸了吸气,咽回喉间酸涩,二度帮她系上这条同心链。
  “呃,还有,我这么久没写信给我哥,他会担心,可不可以麻烦你写下我念的内容,用计算机印出来,不然他会认出笔迹。我不想再麻烦光彦了,我每次都做让他很为难的事情,这次要他帮我隐瞒我哥,我哥知道后,一定会揍掉他半条命,可惜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帮他说情了,真的对他感到很抱歉……”
  想说情也来不及了,在问出医院的地址后,他把齐光彦揍到必须去医院挂急诊的地步。
  “看护小姐,麻烦你扶我起来,我有点渴,想喝水。”
  他倒来半杯水,插上吸管,伸手扶她。正欲接过杯子的她一顿,怔然松了手,水杯掉在地上,荡出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哥……?”
  他抿紧唇,咬牙不吭声。
  “哥,是你对不对?我感觉得出是你……”他的气息、还有被他碰触的感觉,她到死都不会忘记!
  她迫切地探向身后贴靠的胸膛,顺着肩膀往上移,找到那张日夜思念的面容,她贪渴地抚摸着,以指掌记忆着深深爱恋的俊貌,然后牢牢搂住他的脖子,喊出声:“哥,我好想你!”
  “你还有脸说,沈天晴,你这个大骗子!”沈瀚宇喑哑地低吼,用力回搂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伴随着泪痕,死命地纠缠。
  “来不及了!我说过,你要是欺骗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我们这笔帐有得算了!等你好起来,还有商量的余地,否则,你就给我走着瞧!”他眸中也有泪,说着狠话时,怀中的身躯却不舍得稍放。
  才离开多久,她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他果然不该离开她!十八岁时离开,让她受尽苦楚,二十七岁时离开她,竟然是躺在病床,连命都快没了,而她还可恶的打算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
  他就知道不该轻易相信她的保证,一辈子没当过童子军的人会有什么童子军人格?他真是笨得该死!
  “哥,你不要生气,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我真的好想你哦,你不要一回来就凶我,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你的手足之情。”她软声低哝,鼻尖依恋地轻赠他颈肤。
  “少来!撒娇也没用了,谁稀罕跟一个把我要得团团转的人有手足之情!”说是这样说,双手仍是忙不迭地在她身上游移。她瘦了好多,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他用力抱着,位于心脏的地方狠狠抽痛。
  稍稍松了手,他上下打量她。“来,让哥好好看看你。”
  “我现在……变得很丑吧?”怎么也没想到,分开这么久,一回来竟然让他看见她病得最憔悴的模样,他会不会很失望?本来还曾经在心中仿真过无数个见面时的可能性,她要打扮得美美的去迎接他,现在全毁了。
  “不会。”他声音沙哑地回答,五指轻轻梳顺她的发,他还看过她流着两管鼻水。头发都没长齐的样子,在他心目中,晴就是晴,从来就没有美丑之分。
  “可惜,我现在看不见你了……”她好想、好想看看他。三十岁的他,一定更有成熟男子的魅力。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他脸上,低声说:“你可以感觉我。”
  纤细的手指开始在他脸上滑动,看不见之后,触感反而更加敏锐。“和我想的一样,还是那么帅,一定有更多女人被你迷倒了,对吧?”
  “我不知道。”那从来就不是他关心的重点。“想知道的话,自己争气点,赶快好起来,就可以亲眼看到我了。”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会。我会在你身边,看着你好起来。”
  可能吗?他也是医生,应该比谁都清楚,这种病是好不起来的……
  “哥,你知道吗?在我知道自己的病之后,我并不难过,只是担心而已,我担心你不能承受。光彦、心苹姐、还有我认识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会伤心,不过那总会过去,可是你不一样,我不要你在我身边,看着我被病痛折磨,然后残忍地要你目睹我的死亡,我知道那会让你崩溃,所以我歪让任何人告诉你,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没日没夜地记录着我们的过去,我交代他们,将这些画全留给你,日后你要是看到,就会明白,我掏尽生命中最后的光热,把毕生的感情都留给你,而这些足够支撑你熬过所有的悲伤……
  “我拚命地画、拚命地想你,不断和时间赛跑,争取每分每秒,一直到看不见、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之前,我手里都还拿着画笔,看见角落那幅画了吗?那是我画的最后一幅画,也是最舍不得与人分享的一幅。”
  “看见了。”树影之下,沐浴在月光中的男人与女人倚偎亲吻,女孩胸前,静静躺着双心项链,交融着吻与泪,凄伤却也甜蜜。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情感纪录,在他新婚那一夜。
  “可惜的是……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我现在却连笔都握不牢了……”
  “例如——光与影,昼与夜,潺潺流光的轮替?”
  “你看到了?”
  “嗯。”他轻应。“我来替你补上,好吗?”
  “好。”
  得到她的许可,他拿起笔,凝思了一会儿,在一旁轻轻写下:
  偷
  一晌贪欢
  换
  一世情怀
  从此
  南方北方
  地球的两端
  聚也相思
  离也相思
  “天堂地狱,爱情天平的两端,永不交集的你和我”,不该是他们的结局,这,才是他要的。
  “你写了什么?”
  “不告诉你,这是惩罚。”
  “哥!”她抗议。
  “晴,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对不对?”
  她静默了下。他继续又道:“我们已经错过太多、太多了,是不是兄妹又如何?有没有血缘又如何?我们之间亲密的从来就不是肉体,你那些画想告诉我的,不就是这些吗?那么,世俗的规范又有什么关系呢?看了你的画之后,我一直在回想你十五岁以前的日子,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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