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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 (2)-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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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气结。“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这副审犯人的架势,不太对吧?还有,我不相信妈会同意你上来看我。”
她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哥,我留在你这里好不好?我不想回去了。”
“你在开玩笑的吧”他被这句话吓得心乱如麻,没留意到她表情不对劲。“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一个人住,两个大男生住的地方,多你一个女孩子很不方便,而且那头禽兽一看到漂亮女生,就变得只有兽性没人性,发情不分季节的,你都不怕吗?”齐光彦要是知道他把他形容成采花淫魔,肯定和他拚命,但是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必须暂时牺牲室友的名誉。
“那就另外找房子。我毕业了,可以去找工作帮忙赚钱啊,我不会造成你的负担。”她急忙保证。
“你以为在台北生活是这么容易的事吗?这里不是屏东,高职毕业能找什么好工作?你给我好好继续读书,不许胡思乱想。”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啊,哥,拜托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你都不知道这三年——”
“我知道三年前我的不告而别让你积了不少怨怼,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如果你真的过来,那爸怎么办?妈怎么办?谁来照顾他们?我们不能什么事都只想到自己。”
“可是我——”我回不去了啊!那个家容不下我,你知不知道?
但是这些话,沈瀚宇并没让她有机会说出口。
“不要任性,晴。哥的处境也很为难,你就懂事一点,好吗?”他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惫。
所以……她让哥哥很困扰,是这个意思吗?
这就是那年他不告而别的原因吗?她是个很大的负担,他扛不起,对不对?
再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哥哥无能为力,说了只会让他更自责,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她咬着唇,默默掉泪。
沈瀚宇看了心痛,上前搂她入怀。“对不起,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哥,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她哽咽着,痛哭失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晴就当是帮哥的忙,代我照顾爸妈,好不好?”
帮——哥?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手背抹去泪,勇敢地点头。“好,我帮哥。”
她说过,要很听、很听哥的话,哥说不行,就是真的不行了,如果有办法,哥不会故意拋下她,所以她要体谅他。
“晴——”她这表情看得他又心碎、又不忍,有一瞬间,几乎要失去理智,开口要她留下——
“没关系,我会等哥。”她浅笑,很温柔、很深情——
沈瀚宇一震,像被毒蛇咬伤,惊痛狼狈地退开。
“哥?”
叩叩!
敲门声害他慌乱地撞到桌角,齐光彦探进头来。“你们叙完旧没有?我肚子饿了。”接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沈瀚宇,你在紧张什么?表情比作贼还心虚。”
他按着胸前,轻吐了口气。“你神出鬼没,谁不吓到?”
“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要不是知道他们是兄妹,会以为他是偷情被逮到。
“不跟你鬼扯。晴,你饿不饿?”
“还好。”其实从早上坐进第一班火车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但是一心想见哥哥,根本感觉不到饥饿。
沈瀚宇走出卧室,打开冰箱门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不用找啦,你忘了我们就是因为家里什么都没有,为了买几碗泡面回来,雨伞才会被不肖人士给干走?”齐光彦凉凉提醒。没办法,到月底了,穷学生只能勒紧裤腰带,以泡面将就度日。
他怎么能让妹妹吃泡面?
沈瀚宇二话不说,捞起钥匙。“你机车借我。”
“不要啦,哥,外面在下雨,我和你们一起吃泡面就好了。”
他当作没听到,直接往外走。
“你买回来,我也不吃哦!”
沈瀚宇煞住步伐,回头瞪她。
“我说真的,等你回来,我已经吃饱了。”她加强语气。
沈瀚宇又瞪了她几秒,投降地丢开钥匙,拿出泡面,帮她倒调味料,冲开水,再将家里仅剩的一颗蛋打下去。
“那我呢?”齐光彦眨着眼,用写满期待的眼神看他。
沈瀚宇看也没看他,将未拆封的泡面往他身上丢。“自己泡。”
“差那么多!”他喃喃咕哝,认命地动手拆包装。
沈瀚宇懒得理他,径自走出阳台。
“哥,你不吃吗?”
“你先吃,我还不饿。”他点了根烟,吸上几口。
沈天晴皱起眉。“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齐光彦热心解说:“烟是我的啦,他很少——”
“你能不能闭嘴,安静吃你的泡面?”沈瀚宇不悦地扫他一眼。
齐光彦撇撇嘴,懒得理他。
谁晓得他今天吃错什么药,情绪特别糟,兄妹相见,不是应该开心吗?怎么他的表现完全不是这个样子,难道天气阴沉,连人的情绪都会受到影响?
泡面吃到一半,对讲机响起,见他没有垂怜的意愿,齐光彦只好劳动自己放下筷子,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按下大门开启键后,突然一脸谄媚地挨向沈瀚宇。“小沈沈,我们是好哥儿们对不对?那好哥儿们是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沈瀚宇捻熄烟蒂,一脸嫌弃地推开直巴到身上来的室友,还小沈沈咧!“你又想算计我什么了?”
“也没什么啦,就——你那个美丽小学妹嘛,她来了。”
“心苹?来就来啊!”这需要摆出一脸巴结吗?
他的疑惑很快就获得解答。
门铃一响起,只见齐光彦飞快冲去开门,这种速度,只有在追美眉的时候能够比拟,但佳人摆明了心有所属,所以不在他的猎艳名单内……
“吃泡面?果然让我料到了。你们这两个大男生啊,一到月底就开始虐待自己的胃。”柔婉女音轻笑,朝阳台外的他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好在我有先见之明,买了点卤味,快过来趁热吃了吧!”
他蹙眉,没移动脚步。“我说过,你不需要这样做。”
刘心苹笑意微僵,很快又扯唇笑道:“顺路嘛,又不麻烦。”
这趟路未免顺得太远了。
沈瀚宇心知肚明,没说破。
拒绝只会让她更难堪,他没再多说什么,走进屋里拿盘子来装食物,抬头见齐光彦一脸巴结的馋样,没好气地道:“看我干么?出钱的又不是我,去问心苹。”
你没出钱,可人家是冲着你来的啊!齐光彦在心底咕哝。
“亲爱的小苹苹,你应该知道,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的道理吧?虽然我不是你的直属学长,但我也是很需要你的关爱的……”
刘心苹粉脸一羞。“我又没叫你不要吃。”
“万岁!”齐光彦抢在第一时间扑向美食。“你真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没节操的家伙!
沈瀚宇在心底为饿死鬼投胎的室友感到羞耻,撇开脸,挟了几样东西,将碗递到妹妹手中。“那个别吃了,晴。”
“可是——”她张口要说什么,但是他已经接手她没吃完的泡面。
刘心苹一呆,沉默无言地望着他们。
这是她的心意,他却将这份关怀,轻易转送给另一个女孩,简单的体贴动作,却流露着言语所无法形容的契合与亲昵……
她觉得……好难堪。
“不要危机意识那么重,那是他妹。”没办法,吃人嘴软,齐光彦口齿不清地说明。
“是吗?”刘心苹来来回回审视他们。感觉……不像。
沈天晴放下碗,朝她礼貌地点头。“你好,我叫沈天晴,谢谢你对我哥的照顾。”
原来如此。刘心苹释然浅笑。“哪里,你不要这么说。以前从没听学长提过他还有妹妹,所以初见难免好奇。你这次上台北来看你哥,打算待多久?台北我土生土长,熟得很,如果时间充裕,我可以带你到处逛逛哦!”
沈天晴看了看哥哥,他不看她,也不吭声。
她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这招高竿,先巴结小姑,套好关系,哪还怕意中人不乖乖就范……”齐光彦竖起大拇指称赞。
刘心苹脸一红,羞得说不出话来。
“齐光彦,你话这么多不怕噎死吗?”认识这么久,沈瀚宇头一回发现室友极度欠揍!
沈天晴打量对面美丽娇羞的女孩,再看看身边的哥哥,若有所悟地张大眼。原来……是这样子吗?
她放下碗筷,突然间胃口尽失。
用过餐后,她坚持洗碗,耳边听着齐光彦在瞎起哄,要哥哥和美丽学妹花前月下去……
“你妹妹很漂亮。”
“……”
“她几岁了?应该有男朋友了吧?这型的女孩子,通常是很多男孩子心仪追求的目标。”
“……”
“学长!”连连喊了三声,他才猛然回神。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沈瀚宇熄了烟,转头看她。
刘心苹轻叹。“你今天很心神不宁。”他人是陪着她在阳台外谈天,但是神魂早已远扬。
“有吗?”
“我刚才问,你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她这型的,会有很多男孩子被她吸引。”
“我不知道。”是吗?很多男孩子喜爱她?他从来没想过,晴在异性当中会有多受欢迎……
“看来你这个哥哥当得很失职。”
他又点起一根烟,沉郁地抽着。
“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她关心地颦眉,但是他置若罔闻,狠狠吸了一口,再吐出,彷佛也想将满腔郁闷一同吐出体外——
“学长……”
“心苹,你喜欢我吧?”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啊?”她呆住,嫩颊迅速染红。“你……你怎么……”
“你对我的好,我全都看在眼里,但是我宁愿女友一个换过一个,就是不敢轻易给你承诺,因为我不晓得我能给你什么,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更好的人,而我,这颗心飘浮不定,我不确定能为你停留,正确地说,是不确定能为任何人停留,我不想委屈你。”他看着指尖缭绕的烟圈,沉缓地说道。
“没关系的!”她急忙回答,旋即又发现过于迫切,羞愧地压低了头,轻轻说:“这不是委屈,因为喜欢你,所以再也看不见别人,就算有更好的人,我这颗心还是只容得下你。我知道你的心无法为谁停留,就像飘泊惯了的风,注定我只能追着你跑,随你忽悲忽喜,但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想试,即使到最后,还是留不住你,我也不会有怨言,因为我拥有过。”
几丝斜雨飘进阳台,淋灭了烟蒂,沈瀚宇捏了捏,丢在脚边,回过头,缓缓说了句——“你介意刚抽过烟的男人吻你吗?”
刘心苹瞪大眼,他伸出双手,耐心等候她作决定。
然后,她有了动作,赧红着脸,往他移近一步。他收拢臂弯,轻轻地,将唇印上。
细微的声响由身后传来,他知道不远处有另一双眼,始终注视着他。
他双臂抱得更牢,闭上眼,关上心门,什么都不去想。
这一刻,他让自己完全麻木。
光看刘心苹欲语还休,偎在沈瀚宇身边的小女人娇态,白痴都晓得稍早发生了什么好事!
不过这对兄妹的气氛也很怪异,怪在哪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流窜着一股奇异敏感的张力……
更晚时,刘心苹告辞返家,依依不舍地问:“你要不要陪我走一段?”
齐光彦本能就说:“不好吧?人家妹妹才刚到的第一天,你就跟她抢哥哥,反正你们来日方长——”
沈瀚宇没等他说完,淡淡接口。“我陪你回去。”
啊?齐光彦傻眼。
沈天晴更是完全僵在那里,无法动作。
这也难怪,人家大老远来看他,他居然把她晾在一旁自己谈情说爱去,那感觉多闷啊,这哥哥真是太不体贴了。
“哥!”她出声喊住他。
“有话等我回来再说。”手碰上门把,他头也没回。
“爸病得很重,你不回去看看他吗?”她急忙又道。
沈瀚宇顿住步伐,诧异回身。
天晴一向敏感,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我的信,你没收到?”
“……信?”他愣了愣。
“我写了好多封,是妈帮我寄的,你一封都没收到吗?”
他沉默了下——
“……太忙,没空看,不晓得丢哪去了。”
“你……把我的信丢掉?”
他僵硬地别开头,拉了刘心苹的手,走出大门。
沈天晴失神地看着他走出视线,没有移动,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表情……
“欸……”齐光彦看了于心不忍,本想给她安慰两句,谁知她什么也不说,默默地转身进房。
她站在书架前,指尖抚过每一本书。以前,总喜欢翻哥哥的书,看到那些她完全不懂的东西,就会觉得哥哥好厉害、好了不起。
那时就已经觉得天神一样的哥哥,站在好高好高的地方,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看见他,而现在,他走得更快、更远了,她小小的步伐再也追不上。
她咬着唇,两颗泪珠再也悬不住地掉落。
他,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哥哥了吗?
她的哥哥,总是把她看成最重要的那一个,不会将她遗落。
她的哥哥,连情书都能交给她处理,不会抱别的女生。
她的哥哥……很宠她,不会忘记她的生日。
她特地赶来,只是想和他一起平静地度过这一天。
她一直在等他记起,如往年一样,向她说声:“生日快乐。”
然而,她终究没等到……
留了封短信,她没有向哥哥告别,静静地走了。
来时,她没让他知道,走时,也不需要。
走进火车站,她刻意买了最后一班车的车票,孤零零地站在角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留意来来去去的人潮。
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总觉得他会赶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列车走了一班又来一班,直到最后一班南下列车停靠在月台。十一点多了,再错过这班车,她今晚就只能露宿街头……
她叹了口气,移动沉重的步伐,剪了票,进月台前,仍频频回顾。
只是,最终,她还是没见到他——
“哇!沈瀚宇,你是掉到水坑里哦?”一看到进门的室友,齐光彦惊异地喳呼。
啧,真是全身上下无一不湿,他们不是伞下漫步吗?怎么会弄得活似刚从水坑里挖出来的一样?
看了看被握在手中没开的伞,再抬头看他。“有伞不用,你发神经哦?”
沈瀚宇没吭声,直接进房。齐光彦跟了过去,靠在门框边,懒懒叫了声:“喂!”
“别烦我!”沈瀚宇头也没回,把脸埋进掌心。一秒、两秒、三秒,突然抬起头。“我妹呢?”
“终于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恋爱冲昏头,都忘了还有个妹妹了呢!”
“我妹到底去哪里了?”
“你不是叫我别烦你?”口气跩跩的,存心吊他胃口。
如果齐光彦有心测试他的耐性,那恐怕得失望了。他一把揪住齐光彦的领子,咬牙吼道:“我问你我妹去哪里了!”
“回去了啦!这是她要我转交给你的。”齐光彦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接过纸柬摊开,里头写了简单几个字:
哥,我回去了。
我不笨,用了生命中全部的岁月认识你,不会不明白你的意思。
从见面到现在,你一直在企图暗示我,过去再也回不来,明的、暗的,甚至是你想做、不想做的。
其实,哥,你用不着这样的,我说过要听你的话,就会乖乖照你的意思去做,所以我回去,静静等待,直到你不再觉得我是负累的时候。
我知道人不可能永远不长大,很多事情都会改变,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但是,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例如——这颗杨桃的滋味。
他看着手中半熟的杨桃,有一小部分不小心压坏了。根据吃她摘了多年的杨桃所累积的经验告诉他,这颗杨桃绝对会酸,但是酸中带甜。
他眼眶一阵水雾弥漫。
一句“这颗杨桃的滋味”,道尽了所有酸楚心事。
她知道他懂得,所以才会写出这句话,取代说不出口的一切。
往事像幻灯片,一幕又一幕地快速闪过脑海,关于他与她,笑泪与共、永不褪色的种种记忆……
他在做什么?这女孩是他一直以来全心全意呵护的,他曾经那么怕她伤心难过,可是现在,他却亲手将她推开,让她一个人茫然无助地面对孤单人生……
齐光彦研究他的表情,喃喃自言:“真搞不懂你,明明很关心妹妹,干么还表现出巴不得赶走她的死德行……”
沈瀚宇捏紧手中的信,再也无法思考更多,冲动地转身冲了出去。
他要去追她!如果追得到,他会不顾一切的将她留下来!
跳上机车,他一路狂飙,雨愈下愈大,落在他的眼里,模糊了视线。他尝到由眼中流下,咸咸的雨水。
齐光彦错了,他不是发神经,有伞不用,而是不淋点雨,他无法解释被阻隔在伞外的雨水,为何会落得他满脸……
一声哽咽逸出喉间,他油门催得更紧,在大台北的马路上狂飙,眼中再也看不见交通号志,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他就能追上她——
刺眼的车灯迎面打来,他来不及反应,一阵椎心刺骨的剧痛袭来,他只听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同时,也震掉了他的听觉、视觉——
但是,他的意识还在,闭上眼之前,手中仍牢牢握着她留下的那封字柬。
晴,我的心,也一直都没变,你知道吗?
二之一 交集
第二部
遥望
光与影
昼与夜
潺潺流光的轮替
男与女
生与死
爱情天平的两端
天堂
地狱
我遥望着你
无法碰触
如此生死缠绵
却又
永不交集
二之一 交集
“晴!”由睡梦中惊醒,沈瀚宇失声喊出。
坐起身,惊觉自己流了一身冷汗。
沈瀚宇沉重喘息,伸手扭开床头灯,看了下一旁的闹钟,才两点半。
他抹抹脸,擦去汗水,再也没了睡意。
下意识地,右手又抚向大腿外侧。这个地方有道疤痕,深得刺目,是三年前那场车祸所留下的。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感觉赤裸裸的痛楚又再度涌现,不是来自身体,而是胸腔之内的这颗心。
昏迷了近一个月,再度醒来之后,他人在医院,他没追到她,甚至伤得动弹不得,哪都去不了。
他终于看清,这是他们的宿命,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们没有抗议的权利,只能顺着往下走。
他的抗拒,只换来这一身的伤。
甚至,连见父亲最后一面,以及送终,都来不及。
这个教训,很痛,痛得他不得不看清,并且接受事实——他,没有任性的权利。
他懂了,也妥协了,那一天,在病床上,他不顾一身的伤,放声大笑,泪水笑得震出眼眶,医护人员全以为他在车祸当中受了太大的惊吓,找来精神科医师联合会诊。
他没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疯,只是清醒了,如此而已。
伤好后,他比任何人都更用功,将全副心思放在课业上,除此之外,就是打工、赚钱,屏东老家的一切,记忆中夏日微风夹杂的青草味、清晨公鸡的啼叫声、赤足踩在清澈溪水的感觉,以及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孩清颜……都被埋藏在内心很深很深的地方,时日一久,终会淡忘。
最后一年,他当上实习医生,因为必须轮班,早没有了正常作息,病人的突发状况,是不会顺应你的作息时间的。
第四个月,他被调到小儿科。别小看孩子,以为很好搞定,事实上,他们要是哭闹起来,可不比大人能够讲理的,同期的另一位实习医生就直呼吃不消,还问他是怎么搞定这些比撒旦更可怕的“恐布份子”。
他只是撤撇唇,虚应了句:“耐性吧!”
有些人还在背后调侃,他不只在女人堆里吃得开,连对付小孩都很有一套,简直大小通吃。他们又怎么知道,他的妹妹就是他一手带大的,安抚小孩的情绪,他有得是经验。
这天,一所小学爆发营养午餐集体中毒事件,将医院挤得水泄不通,一群小魔头同时哭闹,几乎把人搞到快精神衰竭,好不容易忙完所有的事,回到住处,他累得一沾枕就不想再动。
“瀚宇,你吃过饭没?”一双小手推了推他。
他闷哼一声,撑不开眼皮。
刘心苹见他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轻叹了口气。“那好吧,你休息,我煮了点东西,就放在微波炉里,你醒了再热来吃。信箱的信我帮你拿进来了,放在桌上,你有空记得看。”
他没响应,恐怕早不知睡到几重天去了。
刘心苹轻抚他沉睡的清俊面容,带着说不出的爱恋和心疼!
“那我回去了。”声音轻得近似自言,她不舍地收回手,帮他关上了门。
随后,沈瀚宇睁开眼,望向关上的房门。
三年前他出车祸时,刘心苹成天在医院里照顾他,出院之后,更是嘘寒问暖,把他的生活起居打理得无微不至,她一直都是这样,无怨无悔地守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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