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昨夜之灯-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有酒有梦。老天!雪珂心中疯狂的赞美着,但愿自己有她一半的美,但愿自己有她一半的动人,但愿自己有她一半的轻盈灵秀!
  她停在雪珂面前了。眼珠乌黑晶亮,眼光澄澈如水,眼色欲语还休。“噢,雪珂!”林雨雁说:“让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林雨鸢。鸢飞鱼跃的鸢。”
  林雨鸢!雪珂大大吃了一惊。心里乱成一团。怎么可以!怎么林家可以出这样两个女孩子?有雅致如雨雁的已经够了,再有飘逸如雨鸢的就太过份了!她抽了口气,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雨鸢清脆而温柔的声音。
  “我见过你!”“哦?”她愣愣的看着雨鸢。“在姐姐的婚礼上。”她微笑着。“那天,你很早就退席了。”然后,她掉转眼光,直视着唐万里。“我也见过你!”她再说。
  “是吗?”唐万里眉毛大大一挑,那眼镜差一点从鼻梁上掉下来。“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叠连声说:“如果我们见过,我不会忘记你!”“我只说我见过你,没说你见过我啊!”雨鸢笑得天真无邪,双眸闪闪发光,皎皎然如秋月。“我在电视上看过你!上上个礼拜天,你是巨龙合唱团的主唱!你不知道,我好迷你哦!我们很多同学,都迷你呢!尤其喜欢听你唱那支城门城门鸡蛋糕。还有,你那支‘阳光和小雨点’简直棒透了!棒得不得了!棒得让我们都要发疯了!我告诉你,我用一个晚上来记那支歌的谱和词,就是记不全。你下次还会上电视吗?你下次上电视的时候告诉我,我要把它录下来,这样就可以不停的听,不停的看!”她说得琳琳琅琅,像行雪流水,唐万里听得痴痴呆呆,像醉酒田鸡。雪珂瞪着他,眼看他的眼珠明亮起来,眼看他的背脊挺直起来,眼看他的脸绽发出光彩来。她想说什么,又来不及说,因为雨雁拉住了唐万里的手。
  “唐万里!”雨雁笑着说:“我妹妹喜欢民歌喜欢得发疯,你既然来了,能不能给大家唱一支?”
  “好哇!”又一个女孩冲过来,圆圆的脸,匀称的身材。“唐万里!拜托拜托,阳光与小雨点!”
  “阳光与小雨点!”“阳光与小雨点!”“阳光与小雨点!”
  到底这是怎么回事,雪珂实在是弄不清楚了。到底今天谁是主角,雪珂也弄不清楚了。到底怎么弄成这种局面,雪珂更弄不清楚了。她只听到一片欢呼声,一片鼓掌声,一片笑声,一片叫声,一片有节奏的喊声:
  “阳光与小雨点!”“阳光与小雨点!”“阳光与小雨点!”然后,她就看到唐万里被簇拥到人群中间去了,有人递给他一把吉他,真不知道徐远航家怎么会有吉他!唐万里怀中抱着吉他,整个人都像被魔杖点过,站在那儿,他自有他的气势,毕竟上过台,见过大场面,他眼光生动,神采飞扬,满身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绽放着他那动人的特质。他真的唱起来了,唱他那支自写自编的“阳光与小雨点”。
  “阳光阳光啊阳光亮闪闪,
  照射照射照射在山巅,
  昨夜昨夜有颗小雨点,
  在那山巅小草上作春眠。
  阳光照射到了小雨点,
  光芒璀璨,光芒璀璨,
  小雨点闪闪烁烁真耀眼!
  啊!小雨点爱上了阳光,
  阳光也爱上那玲珑的小雨点,
  小雨点迎接着阳光,阳光拥抱着小雨点!
  只是一会儿的缠绵,小雨点啊小雨点,终于憔悴干枯而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消失不见,
  阳光阳光徘徊在山巅,
  寻找寻找寻找小雨点,
  君不见,日日阳光皆灿烂,
  都为那,多情失踪的小雨点!“
  唐万里唱完了他那首生动的“阳光与小雨点”,满屋子掌声如雷动。雪珂也在人群中,奇异的站在那儿,奇异的看着那场面。她看到唐万里唱得满头满身大汗。林雨鸢站在他身前,正用一条绣花的小手帕,踮着脚去给他拭汗。他俯下头来,居然不用手去接那手帕,而用额头去接那小手帕。林雨鸢满面发光,眼睛虔诚,纤细的小手指都在发抖,又感动又兴奋又喜悦的为他拭着汗……哇!雪珂心里想,汤姆琼斯大概就是这样诞生的!“阳光与小雨点”只是一个开始,而不能成为结束,大家那样疯狂的欢呼与鼓掌,唐万里当然盛情难却。于是,配角又成主角,他就那样衣冠不整,满头乱发,穿着学生外套,在那儿一首歌又一首歌的唱了下去。林雨鸢给他递咖啡,林雨鸢给他递冰水,林雨鸢用她那真丝的衣袖给他擦汗……雪珂终于忍不住了。她从人群中退出来,悄眼四望,父亲呢?总不至于连父亲都被这家伙吸引了吧!于是,她看到父亲了。
  徐远航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静静的看着那又弹又唱的唐万里,看了一会儿,就把目光收回来,投到面前的人身上去了。那面前坐着的,正是林雨雁。林雨雁却是全房间唯一没被唐万里影响的一个人,她坐在徐远航身前的地毯上,双手握着徐远航的手,两眼静静的注视着徐远航。雪珂打心底震动,狠狠的震动,忽然间,她就看到了那个字;那个她始终不太了解的字:“爱”,那个字是写在林雨雁眼睛里的!父亲和林雨雁,他们就安详而温柔的坐在那里,他们在享受着。享受着屋里的笑,屋里的歌,屋里的欢乐,和他们彼此间的爱。徐远航满足了,他一定已经满足了,他看到了他女儿的男友——正像阳光一样拥抱着满房间的小雨点!
  当唐万里开始唱起那支“恼人的秋风”时,雪珂知道这“演唱会”会无限制延长了。掌声是世界上最迷人的东西,唐万里本来就是别人不起哄,他都会引头闹的,现在,他是得其所哉!唱吧!唱吧!他越唱越起劲,越唱越生动,越唱越富有感情,越唱越美妙……雪珂觉得太热了,她简直不能透气了,她悄悄的走向阳台,不受任何人注意的,溜到阳台上去了。阳台上有个“小火点”在暗夜里闪烁。
  她顿了顿,定睛细看,确实有点火光,是烟蒂上的。有个人正斜靠在阳台上,独自静静的站着,独自抽着烟。
  雪珂立刻感到一阵神思恍惚,这香烟气息,这场合……好像在记忆里发生过。怎么?满屋子欢欢喜喜的人,唯独你寂寞?她瞪视着那人影,那人影也正死死的瞪视着她。历史会重演,历史教授说的。“嗨!你好!”叶刚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光,他的声调低沉而沙哑。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你好!”却似乎有着无穷尽的涵意。她走过去,停在他面前,仰头注视他。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迷惑的问。
  “这是人的社会,我不能不来表示一下风度。”
  “你表示过你的风度了?”
  “是的。”她点头不语,沉吟着。他们彼此又注视了一会儿。室内的歌声一直飘到阳台上,唐万里正在唱着:
  “偶尔飘来一阵雨,点点洒落了满地,寻觅雨伞下那个背影最像你,
  唉!这真是个无聊的游戏!……“
  叶刚深抽了一口烟,眼光没有离开她的脸。
  “他唱得非常好,你知道吗?”他认真的说:“他那支歌也很够味,阳光和小雨点!”他上上下下打量她。“或者,你不该把你的阳光带到这儿来!”
  “或者——他不是我的阳光。”她犹豫的说,声调脆弱而不肯定。“我也不是他的小雨点。”
  他再看她。“不管他是不是阳光,你倒很像颗小雨点。晶莹剔透而可怜兮兮。”“我不喜欢你最后那四个字。”她憋着气说,声音更怯了,更弱了,更无力了。他忽然熄灭了烟蒂,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我们可以从边门溜出去。”他说:“我打赌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失踪了。”“就算发现了,我打赌也没人会在乎。”她说。
  于是,他们溜出了那充满歌声,充满欢笑,充满幸福的房子。
  第六章
  叶刚的车子,在台北市的街道上缓缓的向前驶,把街道两旁的树木、商店、高楼、霓虹灯……都一一抛在后面。雪珂坐在驾驶座旁的座位里,她往后仰靠着身子,眼光望着前面的街道,几乎没有什么思想,没有什么意识。路两旁的街灯,像两串发光的项链。“想去什么地方吗?”叶刚问。
  “随便。”“去年夏天某月某日某夜,我好像和你去跳过舞。”
  “好像。”“有兴趣再去吗?”“随便。”“吱”的一声,叶刚把车子急驶到慢车道,煞住车,停在路边上。雪珂被急煞车差点颠到座位下面去,她惊愕的坐正身子,以为已经到了某个地方。抬头四下一看,才发现车子停在一条不知名的街道边上,旁边除了人行道和电杆木,什么都没有。叶刚熄了火,他回过头来,盯着她看,眼光里有两簇阴郁的火焰。“听我说,小姐!”他皱着眉说。“我把你从那个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带了出来,是因为你不想留在那个地方。如果跟我出来的只有你的躯壳,而你的灵魂还在那屋子里的话,我马上就把你再送回去!我不习惯带一个心不在焉的女孩出来玩!”她惊讶的抬头看他,依稀彷佛,又回到去年夏天那个晚上,有个叫叶刚的人物,对她喜怒无常的耍过一阵性格。看样子,这个叶刚在半年多以后,并没有比半年前进步多少,还是那样易变,还是那样易怒。
  “老样子!”她惊叹着。
  “你说什么?”他愣了愣,不解的。
  “你。”她笑了。奇怪,她该生气的,该对他的无礼和任性生气的,她却一点也没生气,只是想笑。刚刚在徐家,喝过一杯掺了白兰地的鸡尾酒,不管怎样,这鸡尾酒绝不会让人醉,可是,她就有点晕晕眩眩的醉意。她笑着,对他那困惑的脸庞和阴郁的眼神笑着。“你还是老样子。唉!”她笑着叹口气。“你这种个性,未免太不快乐了!你对你周围的一切,都过份苛求了!”“是吗?”他更加迷惑了。“你不可能了解我的个性是怎样的,你几乎不认得我。”“哦,不,我认得你!”她仍然笑着。“去年夏天某月某日某夜,我跟你跳了一个晚上的舞。”
  “因此,你就算认得我?”他疑惑的。“你向林雨雁打听过我?”“哦,不。”她摇摇头。“我从没有向任何人打听过你。我认得你,是因为那晚的你表现得很完整,喜怒无常,爱发脾气,莫名其妙,又会乱箭伤人……”
  “乱箭伤人?”他希奇的挑眉毛。
  “是啊!”她继续笑着。“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一个会乱箭伤人的危险份子?”他盯着她,被她的笑容和说话所蛊惑了。他咬咬嘴唇,眼里漾起了淡淡的笑意,和浓浓的欣赏。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他接口说:“你是个玲珑剔透、动人心弦的女孩?”她大惊,张大眼睛。“唉!”她叹着气。“如果你想恭维我,最好含蓄一点。”
  “为什么?”他也睁大眼睛。“直接说出来有什么不好?不够文学?不够诗意?不符合你那梦幻似的思想?”
  “你怎么知道我的思想是梦幻似的?”
  “哦,我知道的。因为去年夏天那个晚上,你也表现得很完整。”“哦?”她询问的。“你有些哀愁,有些忧伤,有些孤独。可是,你反应非常敏锐,像个小小小小的刺猬。”
  “小小小小的什么?”轮到她来希奇了。
  “中国人叫它刺猬。外国人叫它箭猪。”
  “哦哦,”她咂着嘴。“实在没有美感。管他刺猬还是箭猪,实在太没有美感了。我以为——你说过,我是个小小小小的小雨点。”“小雨点比小刺猬有美感?”他问。
  “那当然。”“瞧!”他点头。“所以你是个梦幻似的女孩。小雨点又禁不起风吹,又禁不起日晒,有什么好?不如当个小刺猬,温柔的时候服服贴贴,凶恶的时候浑身是刺。”
  “哦?我浑身是刺吗?”
  “如果我能乱箭伤人,你一定浑身是刺!”
  她扬着眉毛,笑了起来,笑得弯着腰,一发而不可止。他瞪着她,笑意也堆在他唇边,涌在他眼底。他们对看着,对笑着。好一会儿,她收起了笑,眼睛亮闪闪·光彩逼人。他深深的凝视她,陡的摔了摔头,嘴里低低叽咕了一句:
  “要命!”“什么?”她不解的。“什么事?”
  “他妈的!”他忽然吐出一句咒骂,声音粗哑。“你最好不要再这样对着我笑了!否则,我会……”他咽住了,掉头去看车窗前面。“你会什么?”她温柔的问,心底有些害怕,有些糊涂,有些明白,有些畏缩,也有些期盼。
  “好了!”他粗声说,忽然发动了车子,脸色严肃了,身子坐正了,腰干挺直了。“坐好吧,我要开车了!”
  她坐好了,望望车窗前的街道。
  “我们去那儿?”“你不是说随便吗?”“嗯,”她应着,坦然的。“是。随便。”
  他看她一眼,车子向前驶去。
  “你不怕我把你带到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去吗?”他好奇的问。“哦,不。”她很快的应着。“你不会。”
  “你那么有把握?”他惊讶的。
  “你虽然有些‘性格’,有些‘鲁莽’,有些‘怪异’。可是,你一看就可以看出来,你很正直,很真诚,很热情,很有风度。几乎几乎是高贵的。是值得信赖的!”
  他立即又煞住车子,车再度停下了。
  “嗨?怎么回事?”她问。
  “我不能一面开车,一面和你继续这种谈话,我怕把车子开到云里雾里去。”他紧盯着她,面颊有些红润,眼珠闪着光。“唉!”他学她叹了口气。“如果你想恭维我,最好含蓄一点。”
  她又笑起来了。今晚她很爱笑,自从离开徐宅,她就一直好脾气的笑着,他说什么她都笑,而且笑个不停。这时,她又这样笑起来,那笑容在唇边,像个涟漪般漾开,漾开,漾开……。他死盯着她。盯着那在街灯下,显得有些朦胧的面颊,盯着那乌黑如点漆的眸子,盯着那白皙如月色的肌肤,盯着那小巧红润的嘴唇,盯着那笑容——如沐浴在春风中的花朵,正缓缓展开花瓣,懒洋洋的展开花瓣,醉醺醺的展开花瓣……
  “要命!”他再低声诅咒,声音在喉头中蠕动。
  “要命!”他再说了句,声音依然卡在喉咙里。
  “要命!”他说出第三句,然后,他蓦然间就俯下头去,把自己炙热、迫切、干燥的嘴唇,紧压在她那朵笑容上。他的胳膊情不自禁的挽住她的身子,把她紧紧紧紧的拥进怀中。他的手强而有力的扶住她的头。她不能呼吸,不能思想,不能移动,不能抗拒……只感到一股强大的热力,像电击般通过她的全身,带来一种近乎麻痹的触电感。然后,她觉得他是在吻她了。那么强烈而炙热的吻,烧烫了她全身每个细胞,烧热了她的面颊,烧热了她的心胸,烧热她所有的意志和情绪。她的心狂跳着,跳得那么猛烈,那么希奇,那么古怪……从没感觉过这种感觉,从没经历过这种经历……以前的一些经验,从七四七那儿来的经验,全在此刻化为虚无。
  终于,他抬起头来了。
  他们彼此互相注视着,她不再笑了,只是深深切切的注视着他。他们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好像已经等待了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她和他早就存在着,只等待着此时此刻才相遇、相聚、相识而相知。
  过了好一刻,他才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双手放开了她,他坐正身子,再次的发动那汽车。她靠在座垫里,凝视着他的半侧面,微凸的眉峰,微凹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和那“性格”的嘴。唉唉!她心中赞叹着: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但是,她那醉醺醺、软绵绵的意识,并不真正想得到什么答案。车子开始顺利的、不受干扰的向前驶去了。一路上,两人都安静了,两人都很久没说话。他摇下车窗,让车窗外那凉爽的夜风吹进来。夜风中,带着凉凉的、泥土的气息,清清爽爽的,有些花香,有些树香,有些草香。她振作了一下,勉强提起精神,去注意窗外的景致了。这才发现,他们已远离市区,车子正蜿蜒着爬上一条修建得非常宽大的山路,高高的往山顶爬去。她坐高了一些,望着车窗外面。
  “那儿有一片竹林。”她说:“路边有很多竹林。”
  “我喜欢竹子。”他接口,很真挚的。
  “哦?”“我喜欢竹子那种遗世独立的风韵,喜欢它亭匀清幽的雅致,喜欢它坚立不拔的高傲,还喜欢它脱俗飘逸的潇洒。它不像任何花朵那么浓艳诱人,却终岁长青。”他停了停,眼光直视着外面的道路,沉吟着说:“我知道为什么被你吸引了,你就像一枝竹子。”“噢!”她轻嘘着,不经考虑的冲口而出。“那么,林雨雁像什么?”他皱了皱眉峰,双手稳定的握着方向盘,转了一个弯,车子继续向上驶。他的眉峰放开了,声调是平稳而清晰的。
  “她像枝芦苇。”“哦?”“不见得名贵,不见得香甜。可是,它楚楚动人,风姿摇曳,雅洁细致,有种让人我见犹怜的感觉。”
  她掐着手指头数了数。
  “你干什么?”他问。“数一数你用了多少个成语。什么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你很会用成语,你应该学文学而不学电脑。像你这种人会去学电脑实在是古里古怪的。或者,你既不该学文学,也不该学电脑,你该学植物。”他看她一眼,不语。“你瞧,你研究芦苇,你研究竹子,还研究过其他植物吗?像枫树?像梧桐?像凤凰木?像冬青?像七叶木?像万年青?像金急雨……”轮到他笑了。笑容在他眉间,笑容在他眼底,笑容在他唇边。笑容使他的脸孔生动而富朝气。
  “我不学植物,我看你倒该学植物,最起码,你知道的植物名称不少。什么七叶木,金急雨,我一辈子都没听说过。”
  “七叶木,一年四季都是绿的,每一根新芽,都会长成七片散开像花瓣似的叶子。它的干子很挺。树叶一层一层的很有韵味。”“七叶木?嗯?不可能是六片叶子?或是八片叶子?为什么是七片?”他有些好奇。
  “不知道。它生来就是七片叶子,注定是七片!上帝要它生成七片,它就是七片!不能六片也不能八片!很奇怪,是不是?”他怔了怔,笑容淡了,眼里掠过了一抹深思。
  “是,很奇怪。反正不能和上帝去打交道,不能向上帝要求做八片木,如果你生来就是七片木的话。”
  她想了想,微笑着。“你有宗教信仰吗?你信神吗?”
  “不。”他很快的回答。“我不信。”
  “为什么?”“因为每个宗教有每个宗教的神,基督教、佛教、喇嘛教、回教,甚至希腊的太阳神和各种神,中国人相信的土地菩萨和玉皇大帝……神太多了。如果每个人相信的神都存在着,那么天上的神可能比地上的人还要多。可是,这么多神,这么这么多神,居然管不好人间的爱和恨,生和死?不。我不相信神。”他的目光忽然深沉了,面容严肃了,笑容隐没了,他又阴郁起来,莫名其妙的阴郁起来。“有一次,我曾经仰望天空,问众神何在?没有人回答我,四面是一片沉寂。那么多神,为什么众神默默?你们都到那里去了?都到那里去了?为什么众神默默?”他的语气,激烈得奇怪。
  她仔细的凝视他。“你怎么会去问众神何在?”
  “因为——”他停了停,眉峰紧蹙,眼光里盛满了某种无奈的、沉重的、郁闷的悲哀。“那年,我一个心爱的小弟弟死了,我弟弟,他活着时没有自己要求生命,死的时候没有自己放弃生命!如果有神,你们在做什么?”
  她不自觉的伸出手去,充满同情、充满安慰、充满关怀的握了他一下。她不想再谈这个问题,或者,只有经过生离死别的人,才能体会那种惨痛。她紧握他,转过头去,她巧妙的变换了话题。“叶刚,一个名字。我知道了这个名字,我知道他学电脑,现在,我又知道他是个无神论者。瞧,”她对他温和的笑。“我对你的了解,已经越来越多了,是不是?”
  他回头看看她,脸上绷紧的肌肉逐渐放松了,眼神又恢复了生动和温柔。“你是个好女孩!”他低叹着。“别了解我太多!雾里看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比较符合你……”
  “梦幻似的思想!”她接口。
  他笑了。终于又笑了。
  然后,车子忽然慢下来了。叶刚驶上一块坡地,倒车,前进,又倒车,又前进。终于,停在山顶一块凸出的、平坦的草地上。他停稳了车子,熄了火。
  雪珂觉得眼前一亮。她坐正身子,先四面环顾,才发现他们正置身在阳明山顶,从这个角度往前看,正好把整个台北市都尽收眼底。她放眼看去,是一片闪烁的万家灯火。从没看过这样绵延不断的灯海,这么千千万万数不清的光点。有的聚拢像一堆发亮的钻石,有的散落如黎明前的星空,有的一串又一串的串连着,像发光的项链。那么多灯!百盏,千盏,万盏,万万盏。闪烁着,闪烁着,像是无数的星星,敲碎在一片黑色的浪潮里,数不清有多少,看不尽有多少。
  她为之屏息。他推推她的胳膊。“下车来!”他下了车,走过来为她打开车门,扶她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