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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帘幽梦 (2)-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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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你学会了就不同了,首先你就要学习分辨吉他的音色与音质。”“你从什么地方学会的吉他?”我问。
  他笑笑,没说话。买完吉他,他开车带我到中山北路的一家餐厅里,我没注意那餐厅的名字,只注意到那餐厅的设计,那餐厅像一条船,缆绳,渔网,和油灯把它布置得如诗如梦,墙是用粗大的原木钉成的,上面插着火炬,挂着铁锚,充满了某种原始的、野性的气息。而在原始与野性以外,由于那柔和的灯光,那朦胧的气氛,和唱机中播的一支“雨点正打在我头上”的英文歌,把那餐厅的空气渲染得像个梦境。我四面环顾,忍不住深抽了一口气,说:“我从不知道台北有这样的餐厅。”
  “这家是新开的。”他笑笑说。
  有个经理模样的人,走来对费云帆低语了几句什么,就退开了。然后,侍者走了过来,恭敬而熟稔的和费云帆打招呼,显然,他是这儿的常客。费云帆看看我:“愿意尝试喝一点酒吗?为了庆祝你的胜利。”
  “我的胜利?”我迷惑的问,心里仍然摆脱不开楚濂和绿萍的影子,这句话对我像是一个讽刺。
  “瞧!你不是刚获得不考大学的权利吗?”
  真的。我微笑了,他对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又看着我:“这儿是西餐,吃得来吗?”
  我点头。“要吃什么?”我点了一客“黑胡椒牛排”,他点了鱼和沙拉。侍者走开了。我不住的东张西望,费云帆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半晌,他才问:“喜欢这儿吗?”“是的,”我直视他。“你一定常来。”
  他点点头,笑笑。轻描淡写的说:“因为我是这儿的老板。”
  我惊跳,瞪着他。“怎的?”他笑着问:“很希奇吗?”
  我不信任的张大了眼睛。他对我微笑,耸了耸肩:“像你说的,我不是龙,也不是凤,我只是个平凡的商人。”
  “我——我真不相信,”我讷讷的说:“我以为——你是刚从欧洲回来的。”“我确实刚从欧洲回来,就为了这家餐馆,”他说,“我在罗马也有一家餐厅,在旧金山还有一间。”
  “噢,”我重新打量他,像看一个怪物。“我真没有办法把你和餐厅联想在一起。”“这破坏了你对我的估价吗?”他锐利的望着我。
  我在他的眼光下无法遁形,我也不想遁形。
  “是的,”我老实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艺术家,或音乐家。”他又微笑了。“艺术家和音乐家就比餐馆老板来得清高吗?”他问。盯着我。“我——”我困惑的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但是,你确实以为如此。”他点穿了我。靠进椅子里,燃起了一支烟,他的脸在烟雾下显得模糊,但那对眼光却依然清亮。“等你再长大一点,等你再经过一段人生,你就会发现,一个艺术家的价值与一个餐馆老板的价值并没有多大的分别。艺术家在卖画的时候,他也只是个商人而已。人的清高与否,不在乎他的职业,而在于他的思想和情操。”
  我瞪视着他,相当眩惑。他再对我笑笑,说:“酒来了。”侍者推了一个车子过来,像电影中常见的一样,一个装满冰块的木桶里,放着一个精致的酒瓶,两个高脚的玻璃杯被安置在我们面前,侍者拿起瓶子,那夸张的开瓶声和那涌出瓶口的泡沫使我惊愕,我望着费云帆,愕然的问:“这是什么?香槟吗?”
  “是的,”他依然微笑着。“为了庆祝你的自由。”
  酒杯注满了,侍者退开了。
  “我从没喝过酒。”我坦白的说。
  “放心,”他笑吟吟的。“香槟不会使你醉倒,这和汽水差不了多少。”他对我举了举杯子:“来,祝福你!”
  我端起杯子。“祝福我什么?”我故意刁难:“别忘了我的名字叫‘失意’。”“人生没有失意,那有得意?”他说,眼光深邃:“让我祝福你永远快乐吧,要知道,人生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快乐才是最珍贵的。”“连金钱都是假的吗?”我又刁难。
  “当金钱买到快乐的时候,它的价值就发挥了。”
  “你的金钱买到过快乐吗?”
  “有时是的。”“什么时候?”“例如现在。”我皱眉。他很快的说:“不要太敏感,小姑娘。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谈谈话,喝一杯好酒,享受片刻的闲暇,这些,你都需要金钱来买。”
  我似懂非懂,只能皱眉,他爽然一笑,说:“别为这些理论伤脑筋吧,你还太小,将来你会懂的。现在,喝酒吧,好吗?”我举起杯子,大大的喝了一口,差点呛住了,酒味酸酸的,我舔了舔嘴唇。“说实话,这并不太好喝。”
  他又笑了,放下杯子,抽了一口烟。
  “等你喝习惯了,你会喜欢的。”
  我看着他。“你又抽烟又喝酒的吗?”
  “是的,”他扬了扬眉毛:“我有很多坏习惯。”
  “你太太能忍受这些坏习惯吗?”
  他震动了一下,一截烟灰落了下来。
  “谁和你谈过我太太?”他问。
  “没有人。”“那么,你怎么知道我有太太?”
  “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有很好的事业基础,有很多的钱,你该是女人心目中的偶像,我不相信像你这样的男人会没结过婚。”他沉默了。凝视着我,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只是不住的喷着烟雾,那烟雾把他的脸笼罩着,使他看来神秘而莫测。在他的沉默下,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我就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那香槟。他忽然振作了一下,坐正身子,他灭掉了烟蒂,他的眼光又显得神采奕奕起来。
  “嗨,”他说:“别把那香槟当冷开水喝,它一样会喝醉人的。”“你刚刚才说它不会让人醉的。”
  “我可不知道你要这样喝法!”他说:“我看,我还是给你叫瓶可口可乐吧!”我笑了。“不要,你只要多说点话就好。”
  “说什么?”他瞪着我:“你很会揭人的伤疤呢!”
  “伤疤?”我一愣。“我根本不知道你的伤疤在什么地方?如何揭法?”他啜了一口酒,眼光深沉而含蓄。
  “知道我学什么的吗?”
  “不知道,我对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毕业于成大建筑系。”他慢吞吞的说:“毕业之后,我去了美国,转攻室内设计,四年后,我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家。”他抬头看看四周。“这餐馆就是我自己设计的,喜欢吗?”一口酒哽在我喉咙里,惊奇使我张大了眼睛。他笑了笑,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在美国,我专门设计橱窗、咖啡馆、和餐馆,我赚了不少钱。”他继续说:“有一天,我突然对股票发生了兴趣,我心血来潮的买了一万股股票,那是一家新的石油公司,他们在沙漠里探测石油。这股票在一年后就成为了废纸,因为那家公司始终没有开到石油。我继续干我的室内设计,几乎已把那股票忘记了,可是,有一天,出人意料之外的,那沙漠竟冒出石油来了!我的股票在一夜间暴涨了几十倍,我骤然发现,我竟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个富翁。”他顿了顿:“你听过这类的故事吗?”“闻所未闻。”我呆呆的说。
  “这是典型的、美国式的传奇。”他晃动着酒杯,眼光迷迷□□的注视着他手里的杯子。“正像你说的,一个年轻有钱的单身汉是很容易被婚姻捕捉的。三个月之后,我就结了婚。”
  “哦,”我咽了一口酒。“她现在在什么地方?美国吗?还是欧洲?”他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说。“你不知道?”我惊奇的问。
  “她很美,很美,”他说:“是任何男人梦寐以求的那种美女,一个美国女孩子!”“噢!”我惊叹:“是个美国人吗?”
  “是的,一个西方的美女,无论长相和身材,都够得上好莱坞的标准。有一阵,我以为我已经上了天,幸福得像一个神仙一样了。但是,仅仅几个月,我的幻梦碎了,我发现我的妻子只有身体,而没有头脑,我不能和她谈话,不能让她了解我,不能——”他沉思,想着该用的字汇,突然说:“你用的那两个字:通电!我和她之间没有电流。我的婚姻开始变成一种最深刻的痛苦,对我们双方都是折磨,这婚姻维持了两年,然后,我给了她一大笔钱,离婚了。”
  侍者送来了汤,接着就是我的牛排和他的鱼,这打断了他的叙述,我铺好了餐巾,拿起刀叉,眼光却仍然停驻在他身上。他对我温和的笑笑,说:“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切着牛排,一面问:“后来呢?”“后来吗?”他想了想。“有一度我很消沉,很空虚,很无聊。我有钱,有事业,却不知道自己生活的目标是什么?于是,我去了欧洲。”他吃了一块鱼,望着我:“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从念大学时就迷上了弹吉他?”
  “没有,你没说过。”“我很小就迷吉他,到美国后我迷合唱团,我一直没放弃学吉他。到欧洲后,在我的无聊和消沉下,我竟跑到一个二流的餐厅里去弹吉他,我是那乐队里的第一吉他手。”他笑着看我。“你信吗?”“我已经开始觉得,”我张大眼睛说:“任何怪事发生在你身上都可能,因为你完全是个传奇人物。”
  他微笑着,吃着他的鱼和沙拉。
  “你弹了多久的吉他?”我忍不住问。
  “我在欧洲各处旅行,”他说:“在每个餐厅里弹吉他,这样,我对餐厅又发生了兴趣。”
  “于是,”我接口说:“你就开起餐厅来了,在欧洲开,在美国开,你的餐厅又相当赚钱,你的财富越来越多,你就动了回国投资的念头,这样,你就回来了,开了这家餐馆!”
  “你说得很确实,”他笑着说。“可是,你吃得很少,怎么,这牛排不合胃口吗?”“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吃什么黑胡椒牛排,”我喃喃的说:“我点它,只因为想表示对西餐内行而已。我可不知道它是这么辣的!”我的坦白使他发笑。“给你另外叫点什么?”他问。
  “不要。”我又喝了一口香槟:“我现在有点腾云驾雾的,吃不下任何东西。这香槟比汽水强不了多少,嗯?我已经越喝越习惯了。”他伸过手来,想从我手中取去杯子。
  “你喝了太多的香槟,”他说:“你已经醉了。”
  “没有。”我猛烈的摇头,抓紧我的杯子。“再告诉我你的故事。”“我的故事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呢?”
  “有,一定有很多,你是天方夜谭里的人物,故事是层出不穷的,你说吧,我爱听!”
  于是,他又说了,他说了很多很多,欧洲的见闻,西方的美女,他的一些奇遇,艳遇……我一直倾听着,一直喝着那“和汽水差不多”的香槟,我的头越来越昏沉,我的视觉越来越模糊,我只记得我一直笑,一直笑个不停,最后,夜似乎很深了,他把我拉出了那家餐厅,我靠在他身上,还在笑,不知什么事那么好笑。他把我塞进了汽车,我坐在车上,随着车子的颠簸,我不知怎的,开始背起诗来了,我一定背了各种各样的诗,因为,当汽车停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正在反复念着我自己写的那首“一帘幽梦”:
  “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
  多少秘密在其中,欲诉无人能懂!……“
  我被拉下车子,我又被东歪西倒的拖进客厅,我还在笑,在喃喃的背诵我的“一帘幽梦”。直到站在客厅里,陡的发现楚濂居然还没走,还坐在沙发中。而我那亲爱的母亲,又大惊小怪的发出一声惊呼:“哎呀,紫菱!你怎么了?”
  我的酒似乎醒了一半。
  我听到费云帆的声音,在歉然的解释:“我真不知道她完全不会喝酒……”
  “喝酒?”母亲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云帆,你知道她才几岁?你以为她是你交往的那些女人吗?”
  我摇摇晃晃的站着,我看到楚濂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瞪视着我,脸孔雪白,我对他笑着问:“楚濂,你现在是青蛙,还是王子?你的公主呢?”
  我到处寻找,于是,我看到绿萍带着满脸的惊慌与不解,坐在沙发里瞪视着我,我用手摸摸脸,笑嘻嘻的望着她,问:“我是多了一个鼻子还是少了一个眼睛,你为什么这样怪怪的看我?”“啊呀,”绿萍喃喃的说:“她疯了!”
  是的,我疯了!人生难得几回疯,不疯更何待?我摇摇摆摆的走向楚濂,大声的说:“楚濂,你绝不会相信,我过了多么奇异的一个晚上!你绝不会相信!我认识了一个天方夜潭里的人物,他可以幻化成各种王子,你信吗?”那大概是我那晚说的最后一句清楚的话,因为我接着就倒进了沙发里,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第六章
  我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来。
  我发现我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室内的光线很暗,窗外在下着雨,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叮叮咚咚的细碎的声响。我的头脑仍然昏沉,昨晚的事在我脑子里几乎已无痕迹,直到我看见我书桌上的那把吉他时,我才想起那一切;吉他,餐馆,香槟,和那个充满传奇性的费云帆!我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懒洋洋的不想起床,拥被而卧,我听着雨声,听着风声,心里是一团朦朦胧胧的迷惘,有好一阵,我几乎没有思想,也没有意识,我的神志还在半睡眠的状态里。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我,我转过头看着门口,进来的是母亲,她一直走向我的床边,俯身望着我。
  “醒了吗?紫菱?”她问。
  “是的,妈妈。”我说,忽然对昨晚的行为有了几丝歉意。
  母亲在我的床沿上坐了下来,她用手抚平了我的枕头,眼光温和而又忧愁的注视着我。母亲这种眼光是我最不能忍受的,它使我充满了“犯了罪”,而面临“赦免”的感觉。
  “紫菱!”她温柔的叫。
  “怎么,妈妈?”我小心翼翼的问。“你知道你昨晚做了些什么吗?”
  “我喝了酒,而且醉了。”我说。
  母亲凝视我,低叹了一声。
  “紫菱,这就是你所谓的‘游荡’?”她担忧的问:“你才只有十九岁呢!”“妈妈,”我蹙蹙眉,困难的解释:“昨晚的一切并非出于预谋,那是意外,我以为香槟是喝不醉人的,我也不知道会醉成那样子。妈妈,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你瞧,你深夜归家,又笑又唱,东倒西歪的靠在一个男人身上,你想想看,你会让楚濂怎么想法?”
  天哪!楚濂!我紧咬了一下牙。
  “妈妈,你放心,楚濂不会在乎的,反正喝醉酒,深夜归家的是我而不是绿萍。”“你就不怕别人认为我们家庭没有家教吗?”
  “哦,妈妈!”我惊喊:“你以为我的‘行为失检’会影响到楚濂和绿萍的感情吗?如果楚濂是这样浅薄的男孩子,他还值得绿萍去喜欢吗?而且,他会是这么现实,这么没有深度,这样禁不起考验的男孩子吗?妈妈,你未免太小看了楚濂了!”“好,我们不谈楚濂好不好?”母亲有些烦躁的说,满脸的懊恼,她再抚平我的棉被,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妈妈,”我注视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母亲沉思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正眼望着我,低声的说:“那个费云帆,他并不是个名誉很好的男人!”
  我怔了片刻,接着,我就爆发的大笑了起来。
  “哦!妈妈!”我嚷着:“你以为我会和费云帆怎样吗?我连作梦也没想到过这问题!”
  母亲用手揉揉鼻子,困扰的说:“我并不是说你会和他怎么样,”她蹙紧了眉头。“我只是要你防备他。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尤其像费云帆那种男人。你不知道他的历史,他是个暴发户,莫名其妙的发了财,娶过一个外国女人,又遗弃了那个女人。在欧洲,在美国,他有数不尽的女友,即使在台湾,他也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妈妈!”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耐的说:“我真不了解你们这些大人!”“怎么?”母亲瞪着我。
  “你们当着费云帆的面前,捧他,赞美他。背后就批评他,说他坏话,你们是一个虚伪的社会!”
  “啊呀,”母亲嚷:“你居然批判起父母来了!”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不能批判的。”我说。“关于费云帆,我告诉你,妈妈,不管你们如何看他,如何批评他,也不管他的名誉有多坏,历史有多复杂,他却是个真真实实的男人!他不虚伪,他不做假,他有他珍贵的一面!你们根本不了解他!”母亲的眼睛瞪得更大。
  “难道你就了解他了?”她问。“就凭昨天一个晚上?他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鬼话?”
  “不,妈妈,我也不见得了解他,”我说:“我只能断定,你们对他的批评是不真实的。”我顿了顿,望着那满面忧愁的母亲,忽然说:“啊呀,妈妈,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让我告诉你,费云帆只是我的小费叔叔,你们不必对这件事大惊小怪,行了吗?”“我——我只是要提醒你,——”母亲吞吞吐吐的说。
  “我懂了,”我睁大眼睛。“他是个色狼,是吗?”
  “天哪!”母亲叫:“你怎么用这么两个不文雅的字?”
  “因为你的意思确实是这样不文雅的!”我正色说。“好了,妈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坦白答覆我,我很漂亮吗?”
  母亲迷惑了,她皱紧眉头,上上下下的看我。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她嗫嚅着说:“在母亲心目里,女儿总是漂亮的。”“那么,”我紧钉一句:“我比绿萍如何?”
  母亲看来烦恼万状。“你和绿萍不同,”她心烦意乱的说:“你们各有各的美丽!”“哦,妈妈!”我微笑着。“你又虚伪了!不,我没绿萍美,你明知道的。所以,如果费云帆是色狼,他必定先转绿萍的念头,事实上,比绿萍美丽的女孩子也多得很,以费云帆的条件,他要怎样的女人,就可以得到怎样的女人,我在他心里,不过是个毛丫头而已。所以,妈妈,请你不要再乱操心好吗?”“那么,”母亲似乎被我说服了。“你答应我,以后不再和他喝酒,也不再弄得那么晚回家!”
  “我答应!”我郑重的说。
  母亲笑了,如释重负。
  “这样我就放心了!”她说,宠爱的摸摸我的面颊:“还不起床吗?已经要吃午饭了!”
  我跳下了床。母亲退出了房间,我换上毛衣和长裤,天气好冷,冬天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来临了。我在室内乱蹦乱跳了一阵,想驱除一下身上的寒意。雨滴在玻璃窗上滑落,我走到窗边,用手指对那垂着的珠帘拂过去,珠子彼此撞击,发出一串响声。“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我不由自主的深深叹息。午餐之后,我回到了屋里。既然已不需要考大学,我就不再要对范氏大代数、化学、生物等书本发愣。我在书橱上找了一下,这才发现我书本的贫乏,我竟然找不到什么可看的书。室内好安静,父亲去了公司,绿萍去上班了,母亲午睡了,整栋房子里只剩下一个字:“静”。我坐在书桌前面,瞪视着窗上的珠帘,又不知不觉的陷入一种深深的沉思和梦境里去了。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直到门铃突然响起,直到我所熟悉的那摩托车声冲进了花园。我惊跳,难道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难道楚濂已经接了绿萍回家了?我看看手表,不,才下午两点钟,不应该是下班时间哪!
  有人跑上了楼,有人在敲我的房门,我走到门边,带着几分困惑,打开了房门。于是,我看到楚濂,头发上滴着水,夹克被雨淋湿了,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的包裹,站在那儿,满脸的雨珠,一身的狼狈相。
  “嗳哟,”我叫:“你淋着雨来的吗?”“如果不是淋了雨,你以为我是去池塘里泡过吗?”他说,眼睛闪着光。“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我又问:“你怎么不上班?”
  “我今天休假!”他说,走进门来,用脚把房门踢上。“我带了点东西来给你!”他把牛皮纸包裹打开,走到我的床边,抖落出一大叠的书本来。“你还想当我的家庭教师吗?”我看也不看那些书,直视着他说:“我告诉你,爸和妈已经同意我不考大学了!所以,我不需要你给我补习了!”
  “哼!”他哼了一声,望着我的眼光是怪异的,走过来,他握住我的手腕,握得相当重,几乎弄痛了我。他把我拉到床边去,用一种强迫的、略带恼怒的口吻说:“你最好看看我给你带了些什么书来!”我低下头,于是,我惊异的发现,那并不是教科书或补充教材,那竟是一叠文学书籍和小说!一本《红与黑》,一部《凯旋门》,一本《湖滨散记》,一本《孤雁泪》,一本《小东西》,还有一套《宋六十名家词》和一本《白香词谱》。我愕然的抬起头来,愕然的看着他,愕然的说:“你——你怎么想到——去——去买这些书?”
  “你不是想要这些书吗?”他盯着我问。
  “是的,”我依然愣愣的。“但是,你——你怎么会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你,我还能知道些什么?”他鲁莽的说,不知在和谁生气。“或者,我太多事,淋着雨去给你买这些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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