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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俩相忘-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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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狂叫起来,赤着双脚,不顾一切地向东宫冲去。
  原本冷清的东宫此时却熙熙攘攘,众多宫人如过江之鲫般穿梭来去,皆脸色惨白,步履慌张。
  正中悬挂明黄色帷帐,四周点着数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灯火通明,却依然有股冷冽之气。帷帐周围围满了人,白发苍苍的几位仙官面色严峻,不时交头接耳。
  “阿彻——!”
  我颤抖着立在门口,心悬在半空中没有着落,惶惶地,不敢踏近一步。
  我怕……
  我怕那个事实,就要狠狠坠落在我面前。
  不要听……
  不要听……
  他怎可离开我?
  我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你怎可生生离开我?
  ——你若是这般离开我,我将化为怨魂,若你还能转世,我将等到你转世,若你魂飞魄散,我将化作飞花,永伴你身侧!
  诸人回过头来,而那离床榻最近的人也转过了头。
  那苍白的脸,黑眸泛着疲态,是阿彻——?
  “你没事吧——”我惶惶然开口。略放下心,可是他的表情却叫我浑身冰冷。
  他肩膀一抖,颤声道:“谁让你来的?快回去!身体坏了怎么办——”
  我心中疑窦丛生,大步抢过去,颤抖着问:“你真的没事?你身上的血咒解除了?你——”
  心中有个什么声音在叫喊,我不敢想,只见他狭长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哀伤:“我没事,真的。”
  他又补了一句:“你休要担心。”
  我愣住,半晌才颤巍巍地低下头,看着榻上那张苍白的男子脸庞,心尖一颤,几乎语不成言:“难道真是——难道真是……”
  他已冷静下来,静静凝视着我道:“是的,是父皇用了噬魂咒带回你的魂灵,并且解除了我身上的血咒。”
  我全身如被冷水浇过!
  噬魂咒!
  ——最厉害而怨毒的一种咒语,反噬之力足以吞没任何一个灵体……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不对,在那迷雾中,我差一点就要被黑无常带走,那是什么力量将我扯回来,那个人,那个像阿彻又不是阿彻的男子,原来是年轻时候的帝钧……
  原来帝钧用噬魂术唤回我!
  也只有他能有那样的能力……
  可是那是为什么……
  我愣楞地站在那里,周遭的仙官侍女嫔妃们济济一堂,却并无人发出声响,安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我只听见阿彻的声音,带着哀伤:“我想……父皇他不愿意我们死吧……”
  ——这是为什么?
  前一刻他不是要杀我么?
  我如坠入迷雾中。
  只能呆呆地走向前。这命运太叵测,我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拉住我,对着帝钧唤道:“父皇,阿若来了。”
  我无措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孔,与我梦中一模一样,少了之前帝王的威势和阴鹜,更多的像是一个悲伤而沉默的英俊男子。
  他神色迷离,却热切地看着我:“婳儿……”
  阿彻殷切地看看我,我心里一痛,伸出双手去:“我是婳儿……”
  他薄薄唇角露出一抹微笑,却似嘲讽:“婳儿,你(炫)相(书)信(网)么?……我没有偷走地卷……那不是我做的……我不想逼你自尽……我是说真的……”
  他指尖划过我手掌,我才发觉他的躯体竟然已是冰冷,毫无温度。噬魂咒反噬的力量太过巨大,等于是使出的法力两倍,任何一个三界之中的身体,哪怕是至高无上的天帝都不能承受。
  我知道,他的魂魄就快要飞散了。
  如果问我之前有多恨他,那真是挫骨扬灰都不过分的,可是此时,为何心里竟然流淌起淡淡的悲伤。
  “还有……魑……他不是我杀的……他本来可以不死……他为了追随你而去……”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帝钧的指尖掠过我太阳穴,我眼前忽然浮现一副画面:
  冥界之巅,一轮尖利的月亮洒下森森寒光。
  山下,十万天军驻扎,兵刃和铠甲的光芒互相辉映。而山顶上的两个男子却神色自若,就好像他们只是喝一盏茶,下一局棋。
  黑衣的瘦削男子面色苍白到几乎透明,语声断续虚弱,还带着轻咳:“不如我们就以这句棋来定胜负?”
  白袍的男子眉目极英俊,却冷到令人心生寒意:“好。”
  黑衣男子微笑道:“胜负定生死。”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目光如鹰阜转向棋盘,黑子白子,他自小熟稔非凡,心中自有把握。他要的是这个天下,又何惧一局棋?
  这场棋下了三日三夜。
  这三日内,天军布下铁桶也似阵容,而冥界大国师也以咒术封印暗河。
  双方僵持不下。
  “……你的黑子就快被我吃掉了。”白衣男子轻缓开口,目光里却不慎,也可能是故意透露了一丝得色。
  黑衣的冥君只是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指,顿时情势大变,半壁白子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你……”帝钧脸色大变。
  “看见了么?有的时候你最放心的地方,会成为你的失地——好了,天帝陛下,我们的赌约,可还算数么?”冥君半透明的脸庞没有表情,漆黑眼眸却似摄人心魄。
  帝钧狠狠捏紧了手指,他不会甘心这样结束的,他还有很多后着,他只要轻轻弹出这颗白子,天军便可一拥而上……
  “我赢了,所以——我去死。”而那黑衣的冥君只是这样说着,仿佛说着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
  “甚么?”他面色大变。
  冥君魑淡淡地看了天界帝王一眼,清晰道:“我早不眷恋这一切,既然我的妻子已经魂飞魄散,我必追寻她而去。我让你活下来,便是对你最大的惩罚。因此我们这个赌——胜者死。”
  帝钧震惊,呆若木鸡般凝望着这鬼魅般优美的男子:“你,你是说真的?你难道放任我攻陷你冥界?你……”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微微一笑,“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要善待我女儿,希望你看到她,能想起她娘亲。”
  他半透明的脸庞渐渐化作墨色羽毛,飞旋在月光下。
  ——爹爹!
  原来,竟是这样……
  我泪落如雨。
  “我攻陷了冥界,封印了暗河,然而——却不曾造成杀戮。”他说着,风轻云淡,唇角甚至有一些快意,“因我——佩服他,我也——羡慕他……”
  我只能静静流泪,遥想这当年之情景,我从未见过的爹爹。他甚至用自己的生命来换我的平安。
  “其实你不是婳儿。”帝钧看着我泣不成声,凄切地一笑,“我不傻……我的婳儿早就死了……魂飞魄散……不过我(炫)相(书)信(网)我一定能寻到她的……我这就要去寻她……我多活了那么久,跟——他说的一样,是对我的惩罚……”
  他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光流转:“现在,冥界公主和新任天帝之间的血咒已解除,剩下的……由你决定吧。”
  他再也不说话,眼光慢慢撤离我身上,向上望去,似乎穿透了帷帐,穿透了殿顶,甚至穿透了天际。他好像看到了甚么绝美的景色,扬起嘴角笑起来,那个笑容,那么像我曾经透过娘亲的记忆看到的少年。白衣倜傥,眼眸中蕴着笑。
  “我晚了一点……不过,你会等我的……对不对……”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垂落下来。
  从指间开始,整个身躯慢慢化为雪白的尘。
  “父皇……”阿彻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缓慢而伤痛,似乎一条河。
  我余光看见他的脸,却不知为何如同银汉迢迢。
  ……
  那些漆黑的夜晚,他和美好如花瓣的她携手共登这秋水长天亭。她瑟瑟发抖,依靠在他的肩上,他护住她,对她说:“婳儿,这天界,这人间,是属于我和你的。”
  ……
  那日黄昏戌时,天帝帝钧殡天。
  天宫整个飘扬着雪白的布幡,和雪白的桫椤花瓣。
  元老仙官们上请星君殿下继位,是为第七百任天帝陛下。
  我只是静静地坐在曾经娥英居住的校书殿内,很少说话,如果娥英还在,她会告诉我不要难过吧。

  波澜

  阿彻准备着登基的种种事务,只是在每天黄昏时分,才过来校书殿看一看我。
  我正坐在桂花树下的长廊里,夕阳西下,映得一地金黄。到处都很安静,太安静了,就有点让人容易回忆。
  我看着曳地的白色长裙,想起当天把这裙子赠给我的娥英。她那婉约音容仿佛还在我耳畔,如今却已早碧落黄泉,人影杳杳。
  那一段恩怨……那些眼泪和刻骨铭心的爱恨,都过去了吧……
  那一段惊心动魄的波涛,牵连了的人都已沉睡在时间深深的海底。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在冥冥中他们能安宁。
  一片细碎的花朵坠落在我的头发上。
  忽然轻轻的脚步停留在我身边。我抬头一看,正对上他的漆黑眼睛。
  他神色有些憔悴,目光还是温柔可亲的:“可休息好了?”声音却有点疲惫暗哑,令我心微微一沉。
  我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对他会心地微笑,拍了拍身侧的栏杆,示意他也坐上来。
  他没有坐,弯下身用手指掠一下我脸侧的鬓发:“这只耳坠很是好看。”
  我轻笑道:“是娥英姐姐——娥英姑姑的,成色很好的珍珠,是吧?我自己把它翻出来,洗干净戴上,还很新呢。”
  他蹙起眉,有些欲言又止,却仍是开口道:“阿若……我最近很忙,满朝仙官们的大小事务,还有前来参加大典的西海龙王,东海水君,三界散仙等,都需要我一一接待见礼——”
  我笑了笑,用食指划过他的眉头,努力将它碾平:“没什么,我在这里日子也还安静——你要保重身体。”
  他忽然一下子抱紧我,我微微吃了一惊,却有些欢喜,轻柔地将头贴在他颈侧,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
  自从人间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如此亲密的举动过。
  可是他的身体倏然小小地僵硬一下,接着不落痕迹地轻轻放松了我,是我看错了吗?我觉得他的眼眶有点儿红。
  “我改日再来看你。”他道,“你若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下去。”
  我点点头,摇了摇他的手。他站起身来,抽回手,转身离去。修长的背影在洒满桂花的长廊里渐行渐远,我叹了一口气,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对了,是人间——很久以前在人间,曾经和那位杜离公子一同漫步在铺满月桂的长廊中,过了那许久,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希望是幸福的吧。
  而我,我幸福吗?
  我又陷入深思中。
  蝶鲜红的身影缓缓走到我身侧,将洁白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转过头,微微对她笑,却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她蹙起眉头,柔声道:“阿若,为何我感觉天帝去世后,你与殿下反而疏远了?”
  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涌上一股酸楚,半晌做不得声。
  “没有……吧。”我想掩饰语气里面的慌乱和无措,却心尖一颤,声音中竟带了三分泣声。
  “阿若……”蝶怜惜地看着我,“殿下是真心喜欢你,这你可不必怀疑。”
  “我从不曾怀疑。”我望着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的天际,缓缓道,“只是有的时候觉得这天地太过博大,我们虽不是凡人,却在命运面前仍如蝼蚁一般无措。”
  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我爹爹,娘亲和他父皇,他们都逝去了……我曾经觉得帝钧是我与阿彻之间最大的阻碍——”我顿了顿,拈起鬓角那片细小的花朵,放在手掌心里,“可是现在他不在了,我反而慢慢想透——也许真正的阻碍不是任何其他人,而是时间罢。”
  蝶挑起眉:“阿若,若你还当我是姐姐,我便要告诉你,你是你,任何时间也改变不了你。若有人真爱你,那么终究是你的。”
  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有些感动,轻轻拍拍她的手:“蝶,我有点累了,我先去休息。”
  蝶顿了顿,才道:“阿若,我要回冥界了,不能再在这里陪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
  我有点惊愕:“这么快……?”
  她点点头:“我便是冥界四大护法里面的魍魉姬。目前另外三位护法都已不在,唯有我……”
  果然……我看着她,心中流过一股温暖和酸涩交织的情绪:“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
  她按住我的嘴唇,绽放一个暖暖的笑:“不要这么说,只要你能幸福,我便也高兴了。”
  我低头不语,只是握着她的手,万分难舍。
  “殿下说过什么时候娶你么?”她对我眨眨眼,“到时候一定要叫我来贺喜——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娘家人,不会让他欺负你。”
  我点点头,眼中泛起泪光。
  她的鲜红色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我抬起头,那是属于我的故乡,却从未踏足的冥界——我是自私的吧?为了一己的爱情,放弃了作为一个公主的义务和责任。每当想起来都觉得对不起爹爹,感觉惭愧。
  然而我犹记得那个时侯,在芬芳的夜空中飘来的柔美声音:“阿若,你要幸福……”
  是的,我要努力幸福。
  我见夜色已晚,缓步走出长廊,还没进入寝殿,却被飞身而来的一道人影活活拦住了。
  那是位中年仙官,面色赤赭,铜铃大眼瞪得圆圆的,有勇武而无谋略的模样,举起南瓜锤,就要向我劈来。
  我心一动,倒也不惧,皱起眉头便轻轻足尖飞上半空,让他扑了个空。他目呲尽裂般死死盯住我,恨恨咬出几个字:“果然是紫色的眼睛——妖女!若不除了你,我天界必然会大乱!”
  我心中一黯,缓缓举起手使个法术,他腕间一酸,南瓜锤再也拿不住,活生生掉落地面,砸出一个大洞。他退后三步,见鬼一般煞白了脸:“妖术……哈哈哈,果然好高强的妖术!——我天界就此将陷入劫难,永无宁日!”
  “是谁胆敢对公主不利?”只过了那一霎那,几位手执长剑的守护仙官便冲了进来,将那赭面仙官团团围住,他见势不好,冷冷站起来,束手就擒。
  我只觉得满心虚弱,摇摇欲坠,使出全身力气命那几位仙官:“这位大哥没有伤到我,请你们……你们不要难为他。”
  那几位面色略有异样,看我的眼神也不似刚才般冷硬公事。我也能猜出,他们内心也不甚喜欢我,迫于无奈才来护我,也难为了。
  那中年仙官却不领情,向我唾一口,但隔着远没能成功,脸扭曲起来,一字一句吐的都是怨毒的话语:“妖女还在说甚么假仁假义的话?也是新任陛下晕了头,被你迷了,才将你安放在这里……身上流淌着冥界的血,妖女,妖女……当年我儿便是被冥界妖兵杀死,生生喝了他血……天界与冥界生生世世永为仇敌!血债终有偿还之日!……你想成为我们天界的天后?做梦吧……”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拼力捂住耳朵:“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我不知道自己叫了多少声,只觉得声音越来越高,竟如一根钢丝,越拔越高,越来越细,越来越险,到最后,已听不见其他声响,只有我的声音,如水银般流淌大地。
  那几位仙官面面相觑,面色已变,窃窃私议着:“情形不甚好,是否要去告诉殿下?”
  我听见殿下二字,忽然清醒过来,退后了几步,深吸一口气鞠个躬:“抱歉,方才失礼了。”
  不顾他们的眼光,我急急奔回房,将门紧锁,缩在榻上,心中一团乱麻。
  原来……
  这就是阿彻最近面有忧色的原因吧。
  “他们”一定不止这一人,不知道还有多少暗中的势力在涌动着。也许是真的在天界与冥界这几十万年的仇恨对峙中失去了亲人的人;也或者还有那些暗中把持着天界,想要以家族女儿成为天后以继续维持煊赫地位的仙人……他们森利目光刺向我,刺穿我骨头,眼神如刀,如冰:
  “天界与冥界永生永世为仇敌!”
  “冥界的下任女王怎可能做我天后?”
  “天界将大乱……”
  “你做梦吧,你做梦吧,你做梦吧————————”
  不……
  “你们,是不被祝福的——”他们化作一张大口,森森白牙,冷笑着,一下一下张开血红的唇。
  “没有人会祝你们幸福……”
  不……
  我觉得面颊有点凉,嘴角又有些咸,怔怔地,好像入定一般,竟不知过了几许时间,全身发麻。
  忽然听见外面有人狂叩门,声声唤我名字:“阿若!阿若!”
  是阿彻!
  我心中一喜,却怎么也无法动弹。
  ——我怎么面对他?
  不,我此时不想面对他,不想他看到所有我的怀疑、软弱、胆怯。
  他是爱我的,所以我更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害怕。
  “开门,阿若……”他声音低缓,带着一些委屈,竟然如一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怎么了?难道你不愿意见到我?”
  “不……”我跌跌撞撞,冲下床去,却全身似乎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竟然整个软软跌倒在地。
  “你是不是怨我没来看你……”他低语着,“嫁给我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到时候你怎么罚我,都可以。”
  我泪盈满了眼眶,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一把冲出门去:“我不怨你……”
  我整个身体埋在他怀中,感觉到那温暖和柔情一圈一圈荡漾开,他的心跳一声一声是那么熟悉,熟悉到我心底,他的气息干净而清冽,不染一丝杂质,这是我爱的人,我不要离开他,任何事情都不能将我们分开,除非……
  我抬起头来,眼中的世界是朦胧的,我这才知道自己哭得多么厉害:“你,你还愿意娶我么……”
  他刮一下我的鼻子,神色颇宠溺:“小傻瓜说什么傻话?我不愿意娶你,你还不打死我?”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噗哧一声,终于恨恨地破涕为笑:“我有……那么野蛮么?”
  “那可不知道。”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扬起唇角,似有些轻笑,“鬼王的女儿嘛,自然跟她爹爹一样厉害。”
  我仰头看他,本有些松弛的心头倏然涌起一阵伤感:“阿彻,你不恨我爹爹吗?”
  “我为何要恨他?”他的面容在月光的勾勒下像一尊神像,本来就是完美的容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又增添了些帝王的震慑力,一时间我竟然看呆了。
  “因为,因为……”我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因为天界与鬼界世世为敌,因为鬼王在神鬼之战中杀死了许多天界士兵,因为我爹爹他……他伤了你父皇……”
  是啊,我是害怕,因为已用情太深,所以心底怯弱,对方的任何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伤了我去。
  从未如此患得患失过。
  “我不会那么想。”阿彻抚摸我的脸颊,动作轻柔,就好像抚摸春天的花瓣,“我不要天界与鬼界世世为敌,我希望所有臣民都能过着幸福安乐的日子……”
  “你是要鬼界臣服天界?”我心一寒,倏然开口。
  他面色有一瞬间暗了下来,很快恢复平和:“我不是那种充满野心的帝王,我也无所谓天界的疆土能有多大。阿若,只因为鬼界是你的故乡,我希望即使你不能回去,你故乡的百姓们也可以安乐地生活下去。”
  他的话语真诚,眼睛如天上的星。
  “阿若,你要(炫)相(书)信(网)我。我明白,你为了我放弃了你的故乡,你作为王族后代的责任——”他望定我,眼眸深邃,“我必不负你。”
  我心底登时柔软。不知为什么,做出了一个有点自己都不可置信的举动——轻轻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他的脸干净而柔软,带着淡淡清香。
  他面颊立刻红了,直直延伸到耳根,似一株桃花灼灼盛开。浮现起一抹已很少见,只在初为“阿彻”时候的尴尬状来。
  我不禁轻笑。
  然而他毕竟不是当年那青涩的少年了,虽是有些面红却并没有支吾什么,反倒一把抱紧我,力道凶狠而霸道,如要把我融进他身体内:“丫头,竟敢袭击至高无上的天帝陛下?”
  我内心一扫阴霾,眯着眼故意皱皱鼻子:“我才不管什么天帝陛下陛上的,总之你就是我的……”
  “你的什么?”他很有兴趣地看着我,我这才发现他的脸离我竟然如此之近,他的眼睫就快要伸展到我的唇边,不禁有点窘,话到嘴边,生生吞住了。
  他也没再说话,只用眸子定定瞧着我,那目光一时温柔,一时深邃,一时带着些难分难解的纠缠,我忽然觉得气窒,他那眼神不知道为何在我心口烫出一个烙印,永生永世怕是都没法痊愈。
  然还不止如此,那火焰继续燃烧,烈火熊熊,将我神智去了大半,害怕跟恐惧也没了,全身酥软,不知不觉地,我发觉我们竟然已经一路走进了寝殿,晕晕陶陶地,我全身一松,不知怎么倒在了那翠金点红的榻上。

  盛开

  床榻是柔软的,帷帐的丝缎徐徐抚过我的肩,巍巍然倾斜了下来。不知为何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和躯体比那丝缎还要柔软,竟然像水一般可以流动。
  双臂紧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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