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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不堪剪-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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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的那么紧,勒得肋骨都疼了,初夏呼吸有点不畅顺。她仰起脸来微笑,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你瘦了好多。”她也不知道自己昨天为什么会给沈诺发出那条短信。其实心里是存了个赌气的念头,偏生不告诉他,他若有心,定然可以知道。就是believe中间也藏了个lie啊。只是长到了今天,原来自己还是缺乏作的情趣,念及此处,当真是郁闷的紧。
秦林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不敢看自己的手,刚才初夏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手指从她的肩膀上掰了下来。都说十指连心,可他却感觉不到疼了。因为心里疼得更加厉害。他眼睛充血,呆呆地看着初夏一步步的走向那个男人,男人揽了初夏,低低地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然后抬头对自己微笑,低声道:“有劳了。”
电梯门开了,护工大声喊着:“倪睿夫妻的家属,送病人回病房了。”
沈诺拥着初夏往电梯里走,电梯空间有限,最多只能再站三个人,他被留在了外面,电梯门渐渐合上,那扇自己以为已经敲开了的门也跟着合了起来。
电梯门合上的那刹,初夏回头,看了一眼。秦林还是呆呆的,眼神是那么绝望,仿佛万念俱灰一样。第一次,她看到了他绝望的眼神,他一直都是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男子。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心。她终究是伤害到了秦林,其实爱情之中,只要是不爱,无论怎样,都会让那个爱的人受到伤害。她连忙转开了眼睛。门关上了,电梯直下,站到平地上,才有了一份安稳的心境。
苏鑫直到跟着众人回了病房,看到医生护士围在自己的前姑父及他的妻子身边上心电监护,挂水,叮嘱家属相关注意事项,忙的人仰马翻,他才缓缓回过神来,那个啥,那个秦林跟沈诺,就这样结束正面交锋了?天啊天,自己不白来一遭了吗。这也太没有冲击力没有戏剧性没有暴力美学没有风花雪月没有爱的对决了吧。真是对不起自己这样千里迢迢翻山越岭开着车子当司机。至于自己的前姑父以及他的新妻,说实话,他苏鑫还真不关心,除了担心他们要真over了,自己这可怜的表姐会难过,万一按照她一古代酸腐文化熏陶严重的个性,指不定还得守孝三年,不宜婚娶。这世事变幻,沧海桑田,三年以后,谁知道谁还是谁的那杯茶,谁又是谁心口的朱丹砂。所以,手术成功,皆大欢喜,他也是为表姐一家高兴的。
初夏要回老宅收拾屋子,久无人居,所有的东西都得拿出来洗洗晒晒。当初她听到阿姨说为了筹集手术费用把家里的房子给卖了时,曾期期艾艾地问:“那你们以后要住在哪?”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但她心里是清楚的,除了在个人生活作风上父亲可能因为离婚的事会被人诟病外,他从来都是一位清廉的好官。就公务员的那些死工资,再加上父亲这些年来一直身体不好,需要调养,还资助着三个偏远地区的孩子读书,收支相抵,在二三线城市房价都突飞猛涨的今天,他跟阿姨想要再买间房子,恐怕是千难万难。
阿姨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地笑:“初夏,也许说出来你会不相信,我当初机关算尽要跟你的父亲不是图他的地位,也不是图他的前程,而是因为他这个人。既然是图他这个人,只要他人还在,就一切都好办了。至于房子,在哪儿住不都是一个家。家里不是还有一幢老屋嘛,你别担心,我知道那房子是一直租出去的,因为租房子的人就是你爸爸。我们都知道你倔强,骨子里傲气,不肯收嗟来之食,也不愿占别人半分便宜。当初你死命不收你爸爸的钱,他就找你舅舅商量了一下,让你舅舅出面,把你们原先住的房子租给了他。你不要怪你的父亲,倘若说有错,也是因为我,他始终都是爱你的。其实当初我心里头也不乐意,觉得这一年年的万把块钱都是扔进了水里,我们又不会真的去住。后来才想明白,你父亲的做法是对的。这几年,你基本上没回过家乡,你爸爸就时不时地上老宅子去坐上一会儿,晒晒太阳,打理打理花木,他还在里头种了株桃树,栽了棵葡糖,说保不齐你哪一年暑假有空了就回来看看,那么就有桃子、葡萄吃了。初夏,倘若你心里不乐意,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就把我们当普通的租客看待就行。”
初夏心中五味交杂,已经说不出究竟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她想难怪当初她偷偷地回老宅看,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半个人影。舅舅对她解释说,租房子的人并不长年居住在本地,只是偶尔有时间了才回来住一阵子疗养身体。那个人在外面漂泊了太久,旅店似家家似店,不愿意回了家乡还像个外人一样,所以才常年租了间房当成自己的家。用祥林嫂的话说,她真傻,她真傻,竟然这样就相信了舅舅的搪塞。自从母亲过后,秦妈妈一家怕她触景生情,把两家之间的那道墙砌得高高,加上参森的古木宛如迷路一般的枝桠,就是站在楼上,她也只能看到旧时屋檐的一角灰瓦。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那边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大门厚重,风雨的剥蚀,让它多了时间沉淀下来的淡然和岁月无情留下的沧桑。推开院门,院子里的水泥地很干净,没有太多的灰尘以及落叶,不知道是风扫的地还是谁常常来收拾的结果。贴近屋墙的那一株梅花开得正好,一桠桠怒放的花染黄了整间院子,熏香了整间老宅。腊梅花儿开了,这小小的花总是在最寒冷的时候亮出她蓬勃的生命。任世事沧桑冷暖人间,她总会如期而至,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清冷而温柔的香气。院子前面开辟着一块空地,以前母亲在的时候,那里是用来种菜的,现在菜地荒芜了,里头种着几株光秃秃的树,没有叶子,没有花朵,没有果实,但是那灰蒙蒙的树干,初夏无从得知这些是不是阿姨口中父亲为自己种下的桃树。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知道父亲其实一直都是爱着她的,她很满足。
屋子里头积着厚厚的灰尘,到底是常年没有人住,所以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到那种夹杂着呛人的灰尘的阴冷的气息。初夏打了个喷嚏,开始翻箱倒柜,先把被褥全部搬到院子里,支起架子板凳摊开来晒。
她昨天晚上睡得很好,所以浑身都有力气。
父亲清醒过来以后便很精神,絮絮叨叨同她说了一晚上的话,阿姨躺在旁边的病床上,微笑着看他们父女说话。沈诺安静地坐在一边,有医生护士找家属商量事情的时候,他便悄无声息地出去,担起了这个家庭半子的责任。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几个护士都很诧异地看着他,甚至有人大着胆子问:“你又是谁?”
他微笑着解释:“我是这家的女婿。”
小护士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你是女婿,那原先那个帅哥又是谁?倪老先生到底有几个女儿啊。”
沈诺笑得很温和:“你是问小秦啊,他是我妻子的堂弟。”相当的阴险。
小护士一脸“原来是这样”恍(书)然(网)大悟的表情,笑嘻嘻地朝沈诺伸出手:“那个,帅哥,能不能请你把你妻弟的电话号码抄一份给我,我们今天分年货,我送一只福橘给你!”
沈诺看着塞到自己鼻子底下朱红色的橘子,哭笑不得,原来自己的女友真的已经是异类,现在的女孩子,当真一个比一个都生猛。
他自是不好随便泄露别人的个人资料,只好拐弯抹角地提醒满脸失落的小护士:“那个,你们医院问病人资料时不都是要留联系人的电话号码的吗,你找找看,他应该留了下来。”小护士立刻点开电脑查找病人资料,欣喜若狂:“叫秦林对不对?还真的有,记下来记下来。”
沈诺笑容满面:“嗯,顺便把联系人的资料改成我的吧,我妻弟很忙,很快就要去外地了,要真有事,联系起来也不方便。”
小护士担心自己的同事也会沿着这条线穷追猛打下去,霍,这年头,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剩下一个人人爱,她不能给敌人留有可趁之机。她立刻大力点头:“好的,先生,你的手机号码是?”
等到风景都看透
心情愉悦地回到病房,岳父已经睡着了,女友也靠着椅子昏昏欲睡。她太累了,心力交瘁,小小的脸瘦到只剩下巴掌大小,眼眶周围有青黛色的黑眼圈,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干燥起来,甚至脱了皮。他俯下头,吻了上去,用舌头舔舐她的双唇,润湿,再用牙齿把死皮一点点的咬下来。初夏被吓了一跳,猛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旁边床上还躺着父亲和阿姨,病房的门也只是虚掩着的,走廊外还有来来回回查房的医生和护士。她怀里像是揣了只兔子,蹦跶的要跳出来。初夏想伸手推开沈诺,不过手刚碰到他就被他紧紧地握住。沈诺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往房间里头的陪床走。她吓得花容失色,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老干部病房都是单间,连那种普通病房床位之间的蓝色的布帘都没有,简直就是无所遁形。她要开口质问沈诺“发什么疯啊”,嘴唇就被堵住了,缠绵而温柔的热吻,以及随时都会被发现的惊恐,让她的身体变得无比的敏感,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她连脚指头都软了下去。
沈诺无声地笑了,病房里的灯已经关了,借着门外走廊上传来的微弱的灯光,他可以看到初夏嫣红的脸,因为怒气还有紧张,她的胸口上下起伏,洁白的牙齿咬在宛如花瓣一般的嘴唇上,让他血脉喷张。他低下头去,轻轻吻着初夏,在她挣扎的时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旁边的床位。那上面,传来了父亲和阿姨轻轻的鼾声。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初夏算是明白了,没皮没脸是多么的重要,她丢不起这个人,只好兵败如山倒,任由着那个不要脸的流氓攻城略地,而自己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初夏身子开始发烫,□是件很奇怪的事,让人眼前像是有烟火在毕驳的燃放,身体软成了一滩水,嗓子眼里冒烟,脑子里昏昏沉沉,连最基本的警惕都松懈了下来。
护士轻手轻脚地进来给病人换水,这药水都是得定时定量加进来的,她睁大眼睛,对着病人资料卡进行核对,嗯,要三查七对,明天考三基操作,千万不能错。
这厢躲在被子底下的初夏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好容易等尽心尽责的小护士完成工作又蹑手蹑脚地出了门,门一合上,她心头的那块石头才落了地,她终于喘过了那口保命的气。初夏狠狠地瞪沈诺,她不知道,此刻自己头发凌乱,双眼迷离的模样,眼神的威慑力早就大打折扣,简直就是小野猫撒娇一样。初夏听到低低的笑声,与其说是听到,不如说是她贴着他的身体感觉到了他胸腔传来的震动。居然还好意思笑!她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抬起头,忽然楞住了,她看到了一种从未在他眼里的出现的神情,是非常温柔的,非常耀眼的,就好像眼睛都在笑的那种感觉,很深很深的凝视。背景是深深的黑色,安静的温柔的冬天的夜晚,只能听到空调运转时低低的声音,他们贴得很近,几乎鼻尖靠着鼻尖,四目相对,她觉得自己要在他的目光中融化了。接着,我被一下子抱住了。
沈诺在她耳边低低地笑:“想什么呢,还不赶紧睡觉。”
她几乎老羞成怒,这都什么人啊,真是不要脸,是谁不让她好好睡觉的?陪护的床非常狭窄,她疑心自己会掉下去,然而他却抱得自己紧紧。这样别扭的姿势,肯定一夜无眠,然而生理的倦怠却战胜了她别扭的情绪,她一觉醒来,已经有要下夜班的护士美女来给父亲和阿姨测早晨的体温。看到连体婴儿一般的两个人,小护士善良地马后炮:“你们昨天就这样凑合着睡得啊,早点去护士站说一声,我再给你推一张陪护床过来就是了。”
初夏心头滴血,眼中饱含热泪:美女啊,你怎么不早点说,简直想逼我投诉你。
在卫生间洗漱时,她看到镜子里自己脖子上的吻痕,“呀”的一声低呼,苍天啊,她记得父亲的视力一直好的吓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念及此,简直不愿意出去面对众人。外头苏鑫的声音倒是很欢快:“姐,赶紧出来,再不出来,豆腐涝和什锦菜包可都要冷了。”
父亲跟阿姨订了医院食堂的营养餐。家里还没有收拾开火,外头买的东西又不知道原料跟佐料究竟是个什么成分,索性听从专业营养师的安排,菜式单一就菜式单一点儿吧。昨天才动的手术,两个人只能喝一点稀粥,极稀极稀的那种,里面几乎捞不出半粒米来。父亲身上的刀口太大,动作稍微大点儿,牵扯到了,便会疼。初夏吃了半只菜包,默不作声地过去端起粥碗,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爸爸,我来吧。”
她喂得很小心翼翼,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生病了,爸爸喂她吃东西一样。反哺是生物的本能,而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周而复始循环的过程。父亲一口一口吃得很慢,像是一个孩子,很乖巧的,张大嘴巴,合上,咽下去,再张大嘴巴。
病房里很安静,原本“呼啦呼啦”喝着豆腐涝的苏鑫也放低了声音,这样的气氛让他有点儿无所适从,他坏意地踢踢沈诺的鞋子,挤眉弄眼:“你该不会今儿晚上也在病房里头挤吧。”他就知道表姐让他在旅馆里订两间房是浪费,她不可能把两位长辈丢在病房里头不陪床,那么沈诺自然也不可能留下她一个人自己回旅馆睡大觉啊。幸亏他明智,坚决地,只订了一间房。
沈诺很是正直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我们要去收拾老宅子,以后岳父岳母就住在老宅子里头了。”
叫的可真够亲热,也不知道人家认不认你这个不知道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女婿。等等,收拾老宅子,谢谢,他得赶紧溜,这儿早就没自己什么事情,想看的两军对垒的戏码也没有上演,呆着实在是没有意思。他立刻借口自己还有事情,跟前姑父道别。
沈诺倒也不留他,微笑着伸出手:“别忘了把车钥匙还给我就行。”
苏鑫心痛,难得有机会开50万向上的车,还想趁机去兜兜风呢。还是表姐仁慈,给了他钱买汽车票,总算是安慰了他受伤的幼小心灵。
他兜里揣着钱,踢踢踏踏地往医院外头走,电梯口碰到了一直在玻璃门外徘徊的秦林,咧开嘴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秦林面色灰白,胡子拉碴的模样很是颓废,他苦笑着递了根烟给苏鑫:“苏鑫,是不是连你也不相信你姐姐倘若在跟我在一起肯定不会幸福。”
“对。”苏鑫老实不客气地接了烟,点上,烟雾冉冉,那灰白的色泽后头,是男孩子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你我都是男人,明白男人的劣根性,背叛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因为有过一次,我们就觉得第二次也无所谓了,反正后悔了还可以得到原谅!即使没有第二次,那曾经的背叛也是我姐心中的一根刺,只要想到,就会痛苦。好了,如果你是一个陌生人,我管你脚踏几只船过。不过因为那个人是我姐,我就不能坐视不理。行了,谢谢你的香烟。放手吧,秦哥,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真的没办法挽回了。对了——”他从兜里掏出钱包,“这是我姐托我还给你的,一共是五百七十块钱。住在你家的食宿就不算了,因为你父母在她心中的地位从来都没有变过,没有跟老人家算钱的道理。至于你,很抱歉,你已经没有为我姐花钱的权利。嗳,你给我收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姐把钱交给了我,我就必须把钱交到你手上。你要是不乐意收啊,那门口还有募捐箱为患白血病的小姑娘献爱心呢,你全投进去也行。”
秦林呆呆看着自己手里那几张薄薄的钞票,嘴角泛出苦涩的笑意,初夏不愧是初夏啊,干脆利落,一点儿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他大步走出医院,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不像冬天,让他想触景生情培养出失恋的情绪都难。经过募捐箱的时候,他把钱都投了进去,有募捐的义工对他说谢谢,让他留下名字。他摆摆手选择了拒绝,生命是个延续的过程,他的爱情已经死了,那么希望有一个如花的生命能够顽强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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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子久没有住人,初夏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把家里清理干净。沈诺忙上忙下地帮她打井水、擦窗子、拖地,真看不出来,衣冠楚楚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沈诺做起家务来竟也是一把好手。冬天的井水蕴着暖气,手浸进去竟也不觉得冷。再次看到老井的时候,初夏还担心久无人用,井水早就枯竭了。打上来一看,呵!干净清冽,沈诺甚至傻乎乎地凑过来问:“这水是不是能直接喝啊,这么干净。”
她拍了下他的头,微嗔:“不怕肚子疼的话,你就喝是了。”
幸而水电都还有,初夏洗干净锅碗,把从超市里买来的莲藕和排骨洗干净,用电饭锅开始煲汤。手机响了,白露在电话那头欢欣鼓舞:“初夏初夏,我跟你说,今天我去照B超了,医生说了,是个女孩。啦啦啦,我跟你讲哦,我昨天晚上做梦就梦到了一个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叫我妈妈,我都激动得快哭了。初夏初夏,你也赶紧结婚生孩子吧,我看那些宣教片上的小孩子都好玩的要命。”
初夏笑了起来:“你就得意吧,啊!是个女孩子,看你婆家怎么说,都不能传宗接代的。”
“噫,你真老土,不知道现在千金吃香啊。连医院的医生都对我说恭喜,说现在男宝宝太多了,将来会讨不到老婆的。我娘家婆家都乐翻天了,我爸都捧着康熙字典给宝宝起名字了。这才一下午,便给我列出了几十个,就是那些字我没有一个是认识的。清远说了,到时候抓阄,抓到哪个是哪个,你不知道他有多搞笑,产检完了回家的路上,他愣是去婴儿用品店买了一大堆衣服什么的,宝宝还有好几个月才能生,都不知道她将来是个什么样子,居然都想到将来要怎么打扮她了。我们商量了,将来一定不给女儿一点儿压力,平庸怎么了,平庸是福!我们才不要女儿走我们的老路,回想起童年就是写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古诗词,还有没完没了的练钢琴谈古筝!”
“嗐,就你们,当心以后你女儿技不如人会怪你们让她输在起跑线上,卫清远呢,怎么让你打这么长时间的手机,不怕辐射伤害到宝宝啊。”
“啊啊啊——卫清远在为他的小公主设计婴儿房,我不能再说了,让他跟你讲吧。”
“算了,不要打扰设计师的工作,有空我打你们家电话。”
初夏没有告诉白露,在她回老家之前的某一天,卫清远开车载他们去超市给白露买孕妇用品。一转头,她和她找不到卫清远的人,她去楼上货架间找,他站在瓷器专区前,架子上,摆着七八只瓷质的酒盅,圆圆胖胖,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可以整只包在手心里。超市天花板上吊着的灯打了一束柔和的灯光上去,温润含蓄的水蓝,釉色明亮光洁,杯面上是深紫淡紫的藤蔓互相缠绕包容,透着一丝隐约的疯狂,线条却优雅简洁,毫无繁复堆砌的累赘。
卫清远抬起头,眼里溢满了温柔的神色:“这个,他会喜欢的吧。”
中国汉字,他与她不像he和she有着发音上的区别,可是初夏知道,他说的是“他”。
卫清远唇角泛起淡淡的笑容,望向初夏,目光柔和,但眼神又不像是在看她,自顾自的笑容,虚虚的,仿佛有点不真切,让人不敢惊扰。唇边的弧度,那么温暖和煦,眉心却微微皱着,再次低头,手指轻轻抚过粉色的杯沿,屈起中指敲击了两下,酒盅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超市里有嘈杂沸腾的人声,有工作人员播放的甜腻俗气的流行歌曲,有不远处电视屏幕上不断滚动播放的食品广告,有专区促销人员大喇叭里传出的“快来看看,打对折了,优惠促销”声。那轻轻的两声叩击还是清楚地传递到了初夏的鼓膜上。
她不敢开口,不敢上前,不敢惊扰,唯有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退到后面。
超市的喇叭里,放着一首很老的粤语歌,初夏记得,那是很久以前,亚视拍的《雪花神剑》的主题曲《爱不了忘不了》。
“风霜约烟花扣,可以为这段情逗留多久,风雨中爱过后,我最是明白往日已拥有”。
电饭锅里的莲藕炖排骨已经滚了,沸腾的蒸汽顶的锅盖不住地跳动。初夏起身,把汤面上漂浮的那一层渣滓撇干净。{炫}沈诺拎着油盐酱醋进来,{书}满满的一大袋子,{网}看见她笑着,一口张扬的白牙:“快过来,没有盐,我看你怎么炖汤。”
初夏翻翻白眼,挑剔地翻检了一遍:“姜呢,我叫你买的姜呢?”
他抓着脑袋,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小声地嘟囔:“我忘了。”
她很是不齿他的无能,走到窗前,看外面的腊梅花,那样冷的天气,梅花还是精神地开着,一小朵一小朵,朵朵冷艳,缕缕幽芳,沁人心脾的香气。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那香气直钻到她肺里头去,真是香啊。外面的院子里,支起的架子和板凳上,被褥洇了满满的阳光,金色的,温暖的阳光。
沈诺从身后抱住她,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响起:“初夏——”
“嗯——”
“我们明天去民政局领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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