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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上宰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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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娇小可爱怎样?!
她就是发育迟缓怎样?!
她就是明明一把年纪还长得像小女孩怎样?!
再怎么说,她都是道道地地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若她争气一点,她的孩子都会跑会跳会吟诗作对了!
“穆公子,你会以貌取人吗?”她在写药方的同时开口询问。如果他敢点头说会,她会顺手写下一味药——妣霜。
“不会。”
回答得太干脆,反而让她挑眉生疑。
“万一我真的只是一个没满十二岁的毛丫头,冒医者之名,纯粹来吃吃骗骗呢?”吓吓他。
“我只知道你在我身上扎完这几针之后,我真的舒坦不少。”外表可以骗人,但医术不行。
“那是当然。我可不是脓包大夫。”嘿嘿,被他这么一说,她心里有点乐,不由得夸起自己,“谁敢对我以貌取人,是他自己吃亏。我只是矮了一点、小只了一点、不够挺拔了一点,其他样样不比人差。”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提供更好的词汇。
“对。”她猛点头附和。
这个男人说话深得她心,懂得适时谄媚她,真得人疼。
好,就算他病入膏盲,她也要救他。
越来越有挑战的好精神了!
“为何皇甫大夫看来异常的……有冲劲?”他本来想用的词儿是“亢奋”,但还是觉得婉转些好。
“每一个医者遇到极具挑战的病症时都很有冲劲的。而且——”
她停顿良久,久到让穆无疾重复她的句尾。
“而且?”
“唉,让你知道也无妨。只要医好你,我就能完成一件自小到大梦寐以求的心愿,所以我定会尽全力医治你。”她又燃烧起来了,抡握著小拳不放,像是掌心里正握著梦想。
“是什么心愿?”明知道自己这么一问是逾矩了,他仍忍不住。
娇稚的花颜上闪过阴霾。
“不能说。”她撇开小脸。
“不能说就不要说。”他不强人所难。
“反正你只要知道你的生死和我息息相关,你若是断气,我会很困扰的,所以——你要完全听从我这名大夫的吩咐,我让你吃几碗饭你就吃几碗饭,我要你睡几个时辰你就睡几个时辰,我要你在床上躺平就躺平,不准和我顶半个字,你必须对我唯命是从,明白不?”
被一个外貌如此年轻,身形又小巧精致得完全没压迫性的娃儿指著鼻尖喝令,那种感觉真的真的很诡异,让他想笑。
真是个有趣的大夫,才不过相处不到半个时辰,却让他心情大好。也许是她那双眼眸总是晶晶亮亮,也许是她说话的声音总是充满活力,也或许,是她笑起来有点温暖,看在眼里很难不随著她起伏。
他想,这一次的医病过程应该会稍稍有趣一些吧,令人期待。
“我的病还有得治吗?”
“我还需要观察一阵子。”既然是让她这么满心欢愉的病,当然不会是几帖药几支针就能解决的小病痛,她还需要一些日子来找出症结,不过凭她的好本事,很快就能处理啦。
“从没有医者敢肯定回答我这个问题。”他不是在嘲弄她,只是陈述事实。
正写药方的她闻言抬头,问的却是——
“你会怕死吗?”
“我几乎算是死过无数次,那有什么好怕的。”死亡只是瞬间,他不会害怕,但是他身旁的人会。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罗哩叭唆的?吃你的睡你的玩你的不就得了?别老拿一些无济于事的怪问题来烦我。”
“连问问题都不行?”他失笑于她的霸道。
“是可以问啦,不过太破的问题我不想回答。”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像我刚刚的问题就是属于太破的那种?”
“基本上……你现在这个问题也是。”
好吧,少问少错,不问不错。他认分闭嘴。
她写完药单,吹干纸上的墨迹,先压在桌面上,才起身回到他床边的椅上坐著。
“现在我问一些关于你病情的问题,你能回答多少就回答多少,当然是越仔细越好。”望、闻、问、切,识病之要道也。
望,以目查,就是用眼睛看。
闻,以耳占,就是用耳朵听。
问,以言审,就是用嘴巴问。
切,以指参,把脉把脉啦!
她现在要进行的就是“问”,问诊。
他点头。
“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
“认真点回答!”她以为他在敷衍她。
“你会期望一个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婴儿记得什么吗?”
“呃……也对。好吧,改说说发病时的感觉。发病时哪里会痛?痛的程度激不激烈?是怎么样的痛法?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还是像胸口碎大石那种碰碰碰的闷痛?不然就是像被野马踹断整排骨头的痛?”
“就只是单纯的痛。”他没被人捅过刀,也没在胸口碎过大石,更没让野马踹断整排骨头,她说的那些痛法超乎他贫瘠的想像。
她皱皱眉,再追问:“痛起来的时候是哪里最严重?”
“胸口吧,还会喘不过气,但我不确定,因为通常我都是昏过去的。”
“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尽力描述的所有情况!”
“这就是我尽力描述的所有情况。”他露出好抱歉的神情。
“你……你有没有被大夫挥拳打过?”不要以为当大夫的人都有好修养!
“没有,也不想。”
“那你就给我认真点!”
“好吧,我再回想看看……”穆无疾闭起眼,陷入沉思,瘦削的面容因为长睫掩盖住黑亮的眼珠子而只剩下白惨惨的脸色,他掀扬著唇角,像想起了些什么。“痛起来的时候,我忍不住骂了粗话,可能也在诅咒著什么人,大概就像传言中女人生产时会发狂谩骂丈夫那般吧——这样讲你又会想打我,嗯,我再想想该怎么说……那种痛,像心脏被人揪住,用五根指头紧紧的、紧紧的收握住,像要捏碎捏烂,然后……后头我就晕得不省人事,再醒来都只剩下残余的小小扎痛,扎痛就像你方才针刺的那样,不太清晰,还能忍耐的。”
呜。
怪异的哽咽声让穆无疾睁开眸子,却看见她捂住口鼻,眼角有泪。
“你哭了?”
“我也不想的。你、你就不能说得高兴一点吗?”她胡乱挥舞小巧柔荑,拿袖子抹泪,嗓音哽抖还不忘怪罪怪罪他,也不管自己提出了一个多无理的要求。她吸吸鼻,“我一半遗传到我爹的心狠手辣,一半遗传到我娘毫无节制的心软……像现在,我明明觉得听到你说心脏像被人揪烂那种痛让我非常高兴,想到我将会亲手治好它,我就爽快得想笑、兴奋得想转圈圈跳舞,但是眼泪就是关不住……等一下,我马上就哭完了……”呜呜。
她也不想这样,全怪她的爹娘,个性天差地别,害她这个女儿搞得像性格分裂,时而见人重病就莫名喜悦,时而又边治病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她可以面不改色将屠夫失手剁下的手指一针一针缝接回去,也可以哭得比病人更惨烈地替跌伤膝盖的小顽童涂抹药膏。
“我还以为你是心疼。”现在看来似乎是他自做多情。
果不其然,她听见他这么说时马上抬头看他,彷佛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心疼?我知道在胸口碎大石会让心窝口痛上很久很久啦,不过其他的心会揪揪疼啦、或是心会因为一个人、一句话而疼痛,对我来说根本就是无法想像的事。”方才哭得满脸眼泪的她,此时已经完全不见半分蹙窘,只剩鼻头被拧得红通通的颜色还在。
她有时呜呜在哭,哭些什么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她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感同身受、一点也不鼻酸,但仍会哭到连她都嫌弃自己的一场胡涂。为什么呢?她不知道,问过爹娘,他们也不知道,对她来说,眼泪不是高兴或是悲伤时的产物,它就与汗水无异,溢出来时除了是身体自然功能外,并不包含其他太多的意义。
所以,刚刚只是听见他在陈述旧疾发作起来的痛时,那没有意义的泪水又滚滚滴落,如此而已。
“医者不都该有悲天悯人的慈心吗?”
“抱歉,我家正好就有一个不悲天也不悯人,却偏偏一身本领高得吓人的坏医者。”她耳濡目染之下,也跟著成为另一个不怎么悲天更不怎么悯人的坏医者。
“如果不悲悯病人,又怎么会尽力救人呢?”
“可能只是觉得救活一个人还满……”她低著脸,状似沉吟,想了好久才扬起螓首,对他露出突然顿悟的笑,“有趣的。”
“有趣?”
“嗯,有趣。”她用力颔首,点得更坚定,泪水洗涤过的眼神也更亮了,“我觉得和那些疑难杂症对抗很有趣、很有成就感,看到病人脸上的痛苦减轻,我很快乐。”
这些,在他眼里就是慈悲,虽然她似乎不这么认为。
“那么,看来我会是你短期内最大的乐趣。”
“嗯。你可千万不要让我觉得无趣哪。”别在她还没享受太多乐趣之前就两腿一伸,这样她就亏本亏大了。
穆无疾让她逗笑了,“我会尽量让你高兴久一点。”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努力求生,对抗病魔,忍耐疼痛——
是件会让他甘之如饴的事。
第二章
一连数日,她总是跟在穆无疾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有几回他在专心批著奏折,她会悄悄捉住他没在忙碌的左手帮他诊脉,再塞给他几颗黑褐小丸子要他当零嘴嚼。
她撤掉所有他在喝的药汤,重新替他开方子——味道比他先前喝的都更苦涩。
他的三餐也由她全权操刀,在膳食间加入对他有益的草药——只是他很确定她一定自己没试尝过味道。或许草药有助他的病情,但完全不搭轧的味道五味杂陈,很难下咽,让他有种三餐也以苦药果腹的错觉。
像现在,她炖了半只鸡给他加补,心意是颇令人动容,但……那只鸡变成深墨绿色又是怎么回事?
“这汤对你很好,喝光它。”她下达命令,然后眼巴巴要看他喝得一滴不剩。
他是个合作的病患,从不违抗大夫的命令,只好捏鼻灌下。
“鸡肉也吃一吃吧,看它的色泽应该不错吃。”别浪费食物。
穆无疾露出惊讶的眼神看著她一脸自信——这小大夫该、该不会有眼疾吧?这只鸡的色泽看起来就知道它的滋味一定很难入喉,他甚至怀疑这只鸡是身中剧毒死的!
“快吃呀。”她努努颚,催促著他。
“皇甫大夫,你自己有先尝尝汤的味道吗?”
“不用尝呀,我用看的就知道自己炖出一锅好鸡。”嘿,很骄傲。
他可以笃定一件事。她那对漂亮的大眼睛只是镶在小脸蛋上的装饰品……
“你要不要用嘴尝看看?”用看的不准。
“我尝又没有用,它治病的对象是你不是我。”她自己则是品尝著小婢送来的甜糕,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我觉得你该试试。”他撕了一片鸡肉递给她,笑容像央求,却又不容人拒绝。
“没病的人吃这肉是浪费。”她咕哝,但看出他很坚持,她只好接过鸡肉塞进嘴里,咀嚼几口,吞咽。
“怎样?”他问。
“什么怎样?”她反问,一双圆圆大眼写著不解。
“滋味。”
“不赖呀。”她摇头晃脑,继续攻击盘里的甜糕。
原来……她不只眼睛有问题,连味觉也异于常人吗?
“你不觉得……苦得有些离谱?”
她瞟他一眼,“你再罗唆我就撑开你的嘴将它塞进去——”
穆无疾被她这么一威胁哪还敢多嘴,如果最后下场都是必须将鸡啃得干净,他情愿自己来,也不希望她助这一臂之力。
唔……可能是错觉,他觉得才吃几口鸡肉,舌头已经麻痹到尝不到味道了。
“事实上,我吃不出食物的味道,这个甜糕或是那个鸡肉,吃在我嘴里一点滋味也没有。”她托著腮帮子,带点意兴阑珊地说。
说话的同时,她又塞了甜糕到嘴里,好似她有多喜欢那盘糕点,一点也不像她此时说的丧失味觉。
见他一脸惊讶不信,她扯扯嘴角,但不是在笑。“就算我替你煮药膳时,尝再多回的味道,我也煮不出可口的食物。”
“但你看起来很像——”
“很像在享受美食,是不?”她还顺势吮吮指,彷佛多意犹未尽。
“嗯。”光看她吃,就感觉自己也饿了。
“这叫演戏,尽量把自己演成一个正常人。除了因为肚子饿不得已必须吃东西外,我也会假装自己很贪吃,但吃这种糕点和嚼干草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么你又为何告诉我这件事?”
“可能我觉得你不会嘲笑我吧。”她与他相视好半晌,自己露出困惑的神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说真的,我很介意被人知道我吃不出食物味道这事儿,我讨厌被人当异类看,但我认为……你不会用异样眼光看我。”
认识他的日子光用五根指头就能数清还有剩,可是他是个让人很安心的人,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他身上那袭白净的衣裳,柔和又明亮、简单又朴实,她几乎是直觉地信任他,这个男人,让她不会产生建构起高墙来阻隔他的心情。
“你怎么会这样?”他指的是味觉丧失。
提到这个她就满肚子委屈及不满——
“还不是我爹害的!明知道他自己身上有毒,还不懂禁欲地和我娘卿卿我我,也不考虑考虑后果严重性,结果他纵欲享乐享得爽哈哈,苦到的却是我和我弟!你看我——长成半大不小被笑像个小女孩也就算了,舌头也不灵光,我弟则是高得都快顶到屋梁,偏偏是个瞎子。”生完了她,两夫妻不信邪又努力生了她弟,最后终于认命,不敢再荼毒子孙。
“你没办法治好自己吗?”
她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反而让他觉得苦涩。“我认识不少御医,请他们来替你看看?”
“喂,这对我是羞辱哦。”她就是大夫,还用得著让别人来治吗?她都没办法的病,别人就比她行比她高竿吗?哼!
“说不定有些病症他们学有专攻。”
“他们要是这么厉害,为啥治不好你呀?”她斜眼瞪他。
“我这种一出世就带来的宿疾……”呀,她也是一出世就这样,两人几乎算是一样。若说御医不能治愈他,又有什么说服力让她相信御医有能力治好她?
“哼哼,知道要闭嘴了吧。”
她正要再咬一口甜糕,他却伸手阻止她。
“如果不想吃,就不用勉强自己吃。反正只有你我二人,不用演戏,松懈一下也无妨。”穆无疾娓娓缓道。
她小嘴还微微张著,拿在半空中的甜糕就这么被他拿走,放回盘里,过了良久才记得自己仍维持住的蠢样,赶紧合上嘴,在他的浅笑注视下,窘迫地低著脸。
竟然被他看穿她的心思了!她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我真讨厌吃东西……”
这是她沉默好久好久之后才冒出的一句嘟囔,口气听起来很是苦恼。
“真羡慕你还能吃出那盅鸡汤有多苦……”
穆无疾无法理解胸口的沉重是又快要发病的征兆,还是……
她说话时的噘嘴及说话时的恼嗔,让他无法忽视,无法假装没看见。
她羡慕的事情,是那么微不足道,对任何人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她却羡慕得由眼眸流露出渴望。她只能从别人的反应去猜测食物是否美味,炮凤烹龙的珍馐和粗茶淡饭,咀嚼在她嘴里全都是一样——
一样的无味。
所以听见他抱怨鸡汤的苦味时,她火大他的人在福中不知福。
“那种苦味,会让舌头麻掉。”他突然对她说道。
她“咦”了一声,然后露出不太高兴的倔气表情,“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没办法理解。”听不懂她刚刚说的话吗?!她根本吃不出任何酸甜苦辣——
“你曾不曾不小心手肘去撞到桌角?”
“你的问题很奇——”
“撞到的瞬间,手会麻到举不起。”
“我当然知道手会麻,因为撞到麻筋呀!”
“那种苦味就是让我的舌头有这种感觉。”说完,他缓缓夹起色泽恐怖的鸡肉送入嘴里。
她原先皱皱的眉心慢慢地松开,就在她想通他这几句突兀的话有何用意之后——
他……他该不会是想让她稍稍明了那盅鸡汤的味道吧?
因为她尝不出来,他就用她也能懂的方式来说。
这盅鸡汤,苦到会让人舌头发麻,像撞到麻筋一样麻麻的……
还是不太能理解滋味,但是……有点高兴。
他虽然不明说,可是他很有心,从没有人这么对她过……
好高兴……
高兴到忍不住大发慈悲,体贴起病人来——
“不然我下次炖鸡汤时多加几匙糖,吃起来就不会这么苦了。”
那味道会更恶,绝对的。
穆无疾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病,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他当时正读著史传,小婢送来药汤,却失足踩著裙角,身子倾跌的同时,那碗药汤也当然喂了地,皇甫小大夫恰巧跑茅厕不在犯罪现场,否则她定会哇啦哇啦数落小婢数落不停,穆无疾体谅小婢的无心,刻意帮她掩饰过错,拾起没摔破的汤碗捧著,轻嘱小婢快快收拾地上的汤药,待皇甫小大夫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之时,他将汤碗抵在唇间,她一跨进房里,就瞧见他刚仰头饮尽药汤的乖巧假样。
然后一切就像平常,他继续读他的史传,她继续看她的医书。
两个时辰之后,风云变色。
他绞紧胸口那方部分的衣料,神情痛苦,彷佛呼吸不到气息,脸色几乎褪到与身上衣裳一样的惨白——
当她冲到他身边,将他按倒在床上,快手抽出腰际针囊的细针,要替他舒解疼痛时,他却颤著双手挡住她,泛紫的嘴唇竟还能有笑,“这种痛……会让人全身发冷……感觉像跌入冰、冰冷的湖里,手、手脚忍不住打颤……”少少几个字,用尽他全身力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么多废话?!”她要拨开他的手是轻而易举,他虚弱得连她一根指头都抵挡不了。
“可能就像你说的……被野马踹断整排骨头……连、连呼吸都痛……”
他在努力描述这种病症的情况给她听!
就因为她之前不太满意他回答的问诊,所以他忍著痛楚,将他现在正遭逢的感受化为语言。
“你够了!很痛就昏过去呀!”
“不过没有以前那么痛,但吸不著气……”
她直接一针将他送进安安分分的沉眠里。
“这个笨蛋!也不会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谁有空理你痛起来是什么德行谁又有闲管你痛起来是像被马踹还是被牛撞到?!”她被他气到只能不断嘀咕,扯开他的衣襟,在几处穴上扎完针,再用耳朵贴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声,然后若有所思地咬咬唇,从他身上爬起,拧来热巾子敷在他胸口。
莫约一盏茶功夫,穆无疾缓缓苏醒,看见她正站在床边叉腰瞪他,表情紧绷得是那么那么的泼辣,眼睛半眯得是那么那么的带杀,红唇抿得是那么那么的严厉——鼻头红得是那么那么的无辜可怜。
哭过的红鼻头。
明知道她不是心疼他发病受苦而哭,只是情绪无法自制,在那一瞬间,他仍是内疚地拉住她的手,轻轻对她说声抱歉,抱歉他以后不会再自作聪明以为一帖药不喝也无妨,抱歉他让她这么劳费心力,抱歉他让她哭泣。
她一点也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继续死瞪他,像要将他瞪穿两个大洞。
“皇甫大夫……”
“一个病人刚清醒过来,大夫就出拳打他应该是很不人道的,是不?”她声音冷冷的。
“对。”他回答得非常麻利、非常肯定、非常的认同这句话。
“好,我忍下来。”她深深呼吸,不过还是在瞪他,嫩唇一掀,“脱衣服。”
穆无疾瞠眸,不确定自己听到什么。
“我叫你脱衣服!一件都不准剩,给我脱光!”她又吼著下令,这回更狠更直接。
“呃……我知道少喝一帖药是我的错,我以后绝不再犯,不需要让我一丝不挂地……拖我去游街吧?”这是他唯一能想到她会耍的手段。这的确对他是最严重的处罚,教他这名大男人的尊严如何挂得住?
“谁有这种怪癖呀?!我要让你泡些药草!”
“哦——”穆无疾大松一口气,果然在她身后看到沐浴用的大木桶。
“动作快一点。”她催促他,自己也没闲著,在大木桶里又加了好几种草药,伸手去搅和,不料衣袖太长,浸到水里,弄得她一身湿,她干脆也将薄罗衫子脱掉,只剩下贴身小抹胸,抹胸是翠绿的色泽,再缀上几朵小红花,简单可爱。
她忙完所有事,该下水的家伙却还是半躺在床上,脸孔撇向墙面,完全不敢往她这方向瞧半眼。
“穆无疾,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你脱不脱呀?不动手就换我来罗。”
“你先出去……”
“大姑娘呀你?!我是大夫,我见过光溜溜的男人也不是一两回的事,甭跟我装矜持。”她剥光的男婴儿十根指头也数不完!
那么,你也时常少根筋地就在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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