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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总无边-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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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丑的承天

  所谓盛装,就是披金戴银,就差凤冠霞帔的大红喜袍了。承天对镜一照险些背过气去,就连往日偶尔眨眼的神色,也是丑的没了边际,她瞥了一眼身侧血眸幽深的清平,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清平倒是收敛,淡青的长衫,细长的眸子上挑着,自是倜傥无边。
  承天无言,这人莫非是要以丑女衬得那繁弱貌若谪仙?
  好吧,左右都是自己的弓魂,倒也不算便宜了外人。
  这一路胡思乱想着,她便被清平扣着腕间脉心处,自上车下车,直到立于龙宫数十丈高的琉璃宫门处,依旧是不敢妄动分毫。外人瞧着自是这等俊俏郎君爱妻若命,她这处却是命悬一线,冷汗淋淋。
  方才被他牵着走下马车时,她便瞧见宫门处虾兵先是见清平眼带惊叹,于自己这处却是惊得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几个来回,瞧得她都替他们心抽抽。
  龙宫乃是七彩琉璃所造,在碧蓝的海空下,晃了人眼。
  清平自递上拜帖,那领路的人特特招来个小厮,将二人带入宴。一路而行,擦身而过的皆为仙人,水族,妖族人士,因是龙帝之宴,均是三界四洲有些个身份的,男的是风流不凡,仙影翩翩,女人自是千娇百媚,抑或含羞垂眸,惹人怜爱。
  如此瞧来,龙帝景然的人缘儿倒是颇好。
  不晓得清平是有意晚到还是怎地,二人到时已是开席,看四下里各自轻浅交谈的神情,怕是景然连祝酒词都已说完,正不知与哪处与贵客寒暄。
  清平垂眸将承天带到个幽静的亭中,临着一池碧水,视角极佳。
  方才还被众人遮了视线的承天,如今恰能瞧见正中的水榭中立着个银衣的男子,银色的眸子分外显眼,瞧那众星拱月的模样,该是景然了。
  而他身侧垂眸浅笑的女人,虽身着暗红的曳地长裙,恰不显半分妖媚,倒有几分仙灵剔透的气息……承天只扫了一眼,便似牵了心脉一般。
  “那可是繁弱?”清平侧了头,喑哑着声音,道,“倒颇有几分姿色。”
  听他这话,倒有些蹊跷,难道清平此番并非是为了佳人而来?
  承天定定看着他,开始重新斟酌他此番的来意,正是理不出头绪时,忽觉手腕生痛,那捏着她的人又压低声,道:“无论你点头还是摇头,仙人与仙器之间的灵脉,是扯不断的,”他伸出手,拨了拨承天颊边的碎发,道,“要将繁弱打回原形,只有你才能办到,这便是我带你来的目的。”
  打回原形?
  她此番前来确是为了寻回繁弱,眼下却已改了主意。她既已化了人形,又被龙帝收作侧妃,自己总不好去做棒打鸳鸯的人……可清平却为何一定要得到这把弓?
  只这几念间,她再抬头,却见龙帝身侧多了一个人。
  那抱着串葡萄细细吃着,桃花眼弯的不成样子的,不正是北极?承天心头不住地猛跳,却在瞥见清平无波的神色时,想起自己早已变了音容,封了仙气。如今哪怕是站在那吃货面前,怕他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了……
  而清平自登基来从未迈出过魔界,除却自己与长生,无人晓得他的真面目,北极也自然不会认出。此番看来,只能静观其变了。
  “想不想见见老朋友?”清平恰就此时漾出了一抹浅笑,道,“终是来了,总不好对主人家避而不见,”他边说着,边伸了左手揽过承天的肩,右手依旧贴合在她腕间。
  他就如此将承天顺水推舟地带出了亭子,一路沿着青石路,向正中水榭而去。
  路上间或有各族人见了他二人,皆是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清平却恍如未见一般,直到踏上了水榭,方才松开承天的肩,对景然施礼,道:“凤七拜见北极帝君,龙帝。”他语态翩然,眸光幽沉,倒真有几分凤族的身姿。
  只是……他何时成了凤族的七皇子?
  北极勾唇一笑,看他,道:“听说凤族几个小辈里,就数七儿你体弱的很,日日养在九阳山间,从不踏出半步。今日到怎地来了此处,还带了……”他柔柔地看了承天一眼,难得没有半分色变,“夫人?”
  清平盈盈一笑,道:“正是。夫人她从未来过东海,恰逢龙帝喜事,便带她来走走,免得在山涧中闷坏了。”
  北极颔首,不再答话,索性落座于一侧坐榻上,自倒了杯茶润喉。
  龙帝接了话,道:“素闻凤族七皇子是个心地纯善的人,如今见了果真不假。能待发妻如此的人,其本性必是善的,”他说完,伸了手将繁弱引到身侧,低声笑道,“繁弱,本王必会待你如此。”
  繁弱红霞浮面,格外娇憨诱人。
  龙帝覆又问了些凤族之事,清平一一对答如流,看不出半分破绽。
  承天于一侧细听着,越发心里没底,这魔尊究竟是如何混成了凤族七皇子?偏就无人识破?
  半晌,北极终是吃饱喝足,自告辞而去,承天是眼里瞧着急,却没有半分办法。
  龙帝与清平似是相谈甚欢,伸臂指着水榭一侧的坐榻长桌道:“难得有缘见了,又颇为投缘,不如坐下喝上几杯。”
  此处水榭有除却主座,有四方长桌,其一本是北极帝君的,如今人走而空,另两处却是酒菜俱齐,不晓得是在候着哪处的贵人。
  清平也不客气,只颔首笑道:“凤七正有此意。”
  言罢,他牵了承天坐于那长桌后,自先为她倒了杯茶,极为细心地添了些小菜,看得龙帝是笑意连连,看的承天是闷火中烧……
  她这处正抑郁着,忽听得噗嗤一声轻笑。
  繁弱于龙帝身侧掩口轻笑,道:“姐姐当真是好命,如此样貌又好心思又细的郎君,怕是天上地下也找不出几个。”
  承天此时是哑巴吃黄连,当真是有苦难说,她只勉强扯唇应对,在清平温柔的眼神与右手的桎梏中,拿起青玉筷箸,闷闷吃着。
  “侧妃务要见怪,”清平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夫人自幼不能言语,她心里自是听得欢喜,却难以恩谢侧妃了。”
  那繁弱了然一笑,略带歉意,道:“如此佳人……可惜了。”
  咳咳几声,承天自己呛到了。
  佳人?夸人也不能如此违了心意,况且对着这张脸,说是佳人,岂不是跟指着鼻子骂丑八怪一般明显。哎,小繁弱啊小繁弱,终是心思过于纯透了……
  清平换了左手握住她,右手轻抚她背心,温柔道:“慢些吃。”
  吃,吃你个头。承天随手将筷子放在桌上,横了他一眼。
  清平面色未变,只轻声道:“我自晓得你一路奔波,有些累了,要不然你我先回去,待观礼时再来拜会?”话语虽轻,却刚好能让水榭中人听到。
  东海历来男尊女卑,方才承天那一怒本就让龙帝微蹙了眉,此时见清平依旧如此相待不禁长叹连连,道:“凤七你可有子嗣?”
  清平摇头笑道:“娘子她身子不好,凤七自不会勉强。”
  承天抑郁地看了他一眼。
  貌丑悍妇,还来个不能生养……魔尊你此番莫非是要招亲纳妾?
  果真,这念头还没落下,那龙帝便哈哈一笑,银眸中满是欣赏,道:“凤族历来是一夫多妻,凤七生得如此俊俏,又待夫人如此温柔,想必有不少美人儿已心生仰慕。我三妹恰是待字闺中,不知你可否有意添上一门姻缘?我自来开通,只要你点头,三妹她入门做平妻便是。”
  死龙……承天极为怜惜地看了他一眼,魔尊清平你也敢招做妹夫……
  这一眼,在龙帝眼中却是个极丑的妒妇,颇为哀怨的凝视着自己。
  他不禁惊得移了眼,自去看眉目如画的清平。或者说,是看他心目中的极品妹夫。
  清平轻咳了两声,笑道:“凤七多谢垂爱,我从未称夫人为皇妃,就是因为我自视自己与她是平凡夫妻罢了。夫人待我情深意重,凤七此生断不会生上半分纳妾的心思。”说完,还不忘极为深沉地看了承天一眼。
  龙帝被他当面回绝,自有些挂不住。
  堂堂龙族三公主,他龙帝的同胞妹妹,却被人当面回绝,这凤族七皇子怕是山谷中呆多了,早已忘记龙凤两族,历来是龙族为尊……
  “龙帝你又要将三妹推给谁了?”恰此时,水榭外一声俏笑断了这尴尬。
  笑声中,龙帝眸色一缓站起身。
  水榭外一条直路上,挂了数十盏琉璃灯,极为璀璨夺目。
  两侧宾客已对着那并肩而来的男女,齐齐俯身行礼。
  女子大眼忽闪着,面颊并不似寻常贵族女般肤若凝脂,倒有几分微褐色,甚是好看。男子自是月白长衫,自璀璨繁华中而来,却如行青山淡水中一般,手中握着把白扇,颇为随性。
  承天只看了这么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
  龙帝挑唇道:“长公主,迦南王,此番不过纳个侧妃,能让你二人亲来真是难得。”
  相桃笑道:“龙帝哥哥不要避重就轻,你可是又要将自己妹子卖给谁了?当年初见我太子哥哥,立刻说要将三妹许配,如今又要许配他人了?”
  她笑中带坏,分明是不给龙帝台阶下,却似有意为清平解围。
  龙帝只苦笑摇头,道:“相柳自心中有人,三千后宫如同无形,我又何必再送妹妹去受苦,如今见了如此能疼惜发妻的,本是生了几分爱惜的心思,岂料竟也是个痴情种,”他微一侧身,抬手指着清平,道,“为你们引荐下,这位便是凤族七皇子,而他身侧是他的夫人。”
  随他这一指,迦南司和相桃都看向了那起身而立的一对人儿。
  清平微一躬身,声如鬼魅绕心:“凤七见过鬼界长公主,见过迦南王。”
  “果真可是与我太子哥哥齐平的人,”相桃欣然一笑,丝毫没有惊奇于承天的丑陋,“难怪龙帝又起了说亲的心思。”
  迦南司只淡而又淡地扫了二人一眼,却意外地停在承天处,深看了一眼。
  这一看,承天心停跳了一拍,却转瞬被腕间剧痛而震,收了目光。
  此时,水榭中的桌子方才满座,龙帝与迦南司自是金石之交,又与相桃是旧识,见了他二人自是欢欣,倒也不再去计较清平方才的婉拒。
  清平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极为内敛地照顾着承天吃喝,连带受着她一个又一个白眼。
  水榭外歌舞升平,水榭内自是欢声笑语。
  半晌,繁弱甜笑起身对新来的贵客,道:“繁弱素闻迦南王的声明,嫁了陛下后又屡屡听你二人之间的情谊,不知可否有幸敬迦南王一杯。”
  她边说着,边自倒了一杯酒走到迦南司桌侧,笑颜极为清透可人。
  佳人独立举杯,坐榻上的白衣公子却是神色悠闲。
  迦南司,道:“迦南司不胜酒力,可否以茶代酒?”
  繁弱听闻,回头看了龙帝一眼,道:“陛下。”龙帝哈哈一笑,道:“迦南司,繁弱手中酒不过是花酒半杯,何须如此认真。”
  承天心头一叹,道,花酒,你这死龙可是嫌宫殿破旧,要重建了?
  “景然,”迦南司摇头浅笑,道,“我迦南司从不为任何缘由喝酒,除却一人。”
  他话语自轻浅,却一字一句敲进了承天心里。
  她只觉得手心微烫,那满目惊慌错愕却被清平抬袖挡去,没有落入任何人眼中。
  龙帝景然银眸中带了几分趣意,道:“迦南司啊迦南司,我与你相识这许久,还真从未见你为任何人喝过酒——莫非?”他眼扫过相桃,道,“你向鬼帝取消婚约为假,实则想凭一己之力谋取佳人?”
  他与迦南司相识许久,除却这鬼界长公主,还从未与任何女人有过瓜葛。
  自然于他心中,迦南司口中那一人只能是这长公主。
  ”龙帝哥哥,”相桃吃筷的手略一停顿,面露了几分苦意,抢在迦南司面前接了话:“此番是我不要了他,这等丢人的事你还是莫要提了,免得我听了内疚。”
  龙帝微愕,看了迦南司一眼,却见他平淡无波地笑着摇了摇头,便收了声音。
  水榭外繁华喧闹,水榭内却是一时无言。
  倒是持杯而立的繁弱了然一笑,颔首,道:“如此说来,繁弱也必不能抢了那一人的风头,迦南王只当是欠了我一个人情,我便作罢了。”
  迦南司笑意渐深,正要开口,却被龙帝抢了先:“繁弱,回来吧,我替他应了你便是。”自己的妃子自己哄着便是,那小子……可素来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性情。
  繁弱自点头,刚要起步,却不料脚下一绊身形一晃,整个人向迦南司倒去。
  那一瞬,惊了龙帝,傻了承天,清平却是敛眸一笑。
  哗地一声,佳人微晃的身子已被一把白扇扶住。
  “侧妃小心。”方才还于坐榻上的迦南司此时已起身而立,白扇托住佳人。
  繁弱仿似颇受了些惊吓,抚着胸口长出口气,甜笑道:“多谢迦南王。”
  迦南司收了扇,闲闲道:“侧妃无需如此客气。”
  繁弱颔首回了龙帝身侧,此时清平却似是呆的无趣了,拱手道:“龙帝,我夫人沿途劳累,颇为辛苦,不知凤七可否先行告退,待将夫人安顿好后再来和帝把酒言欢?”
  龙帝一听,再次颇为遗憾地看了他一眼,道:“既是身子不适,倒也不必勉强了。凤七此次前来住在何处?”清平,道:“帝都内的一个寻常客栈。”
  龙帝笑道:“你我此番意趣相投,你夫人又是体弱的很,倒不如在我这宫中暂住下,可好?”清平倒也不推脱,再次拱手道,“那便多谢龙帝了。”
  他说完,自携着承天起身,方才起步,便见繁弱笑着和龙帝耳语了几句,龙帝频频点头下,她才起身向二人走来:“陛下见七皇子甚为投缘,繁弱见了姐姐亦是欢喜,不置可否相认为异姓姐妹?”
  不知为何,承天方才见她的目光便有些异样,如今听她这一说更是心生疑虑。
  正在琢磨时,繁弱已自脖上褪下一串赤红的珠串,拉起她的手,放于手心:“这是妹妹的见面礼,明日待姐姐身子舒服些了,妹妹再去探望。”
  那一双剔透的眸子不染烟尘,却看的承天心头一震。
  繁弱她……认得自己。

  吉祥的龙宫

  龙宫西处,有三十三个客居的宫院,专是招待那些个各界贵人的。
  眼下夜幕沉沉,唯有三宫灯火通明,无数婢女纷走着,偶有遇见的亦是按照尊卑,低头错身而过,偶有眼神交汇,已属胆大的。龙族本就女卑,于深宫侍奉的更是步步小心的,方才能保住小命。
  此时,当中那处,下人却皆被遣了出来。说是那凤族七皇子格外爱护夫人,诸事皆要自己亲力亲为才好,自然无需这些个婢女侍奉。
  不过这是宫外的说辞。
  宫内那清瘦的男人却是负手于窗处,幽淡清隽。而承天只抱着膝盖窝在卧榻上,神色恹恹。说是身子不适,倒也并非妄语。她自宴席过半便觉胸闷的很,无奈那一波三折的,反而淡了,如今坐下了只觉比方才更是憋闷难捱,自是口说不出,便只能自己受着。
  方才觉繁弱认得自己,不过是灵犀乍现。
  如今,想来,却有些怪异。
  既是认出了,为何不语?若说是瞧出了清平的身份,倒也不像,如清平这般人,除非他有意告知,连自己这与他交过手的都不曾猜透……那么?是怕自己将她收回九天?
  承天攥着那珠串,心头真是百转千回的,却瞥见清平挪了身子。
  “来客人了,”他踱到承天身侧,微侧了身坐下,“若不想与我像方才那般亲昵,就不要离开我身侧半步,这符咒自会提醒你。”他说完,捏了捏承天的手心,按下了块黑色的符咒,转瞬消散于承天素白的掌心中。
  黑色方才消散,门处已传来婢女的声音。
  “七皇子,繁弱侧妃与迦南王、鬼界长公主到了。”
  话音落下,两重宫门层层打开,那繁弱便先行走了进来,眼中笼着一曾迷雾,雨后初芳般,让人望去便缓了心神。她身后自随着相桃和迦南司。
  清平起身,牵了承天的手走到三人面前,颔首道:“三位有礼了。”
  繁弱眨眼一笑,道:“我见几位都是初见,又方才入住龙宫,便自作主张拉了迦南王与长公主来。方才景然在,自是不尽兴,此时没了他,定会有趣些——”
  清平淡淡,道:“侧妃既是有兴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侧妃打算如何尽了兴?”
  繁弱回头吩咐婢女几句,才回头,道:“繁弱听闻迦南王自幼以文见长,凤族又素来是重文轻武,二位难得一见,倒不如摆上一局,一决高下。我三个女人嘛,便在一侧瞧着,说些闲话便是。”
  她说话间,宫外庭院中,婢女已摆好了棋盘,旁侧又摆了几个观座,一些茶点小食,随即躬身退下。
  “凤七倒无异议,”他看了一眼迦南司,道,“不知迦南王意下如何?”
  迦南司和气道:“皇子若有兴致,迦南司自当相陪。”
  这宫中因几个贵人的兴致,挑了宫灯于四方树枝上,只留了六七个婢女遥立于远处候着,留了这一院的碧青玉竹,对弈的两个男人,和一侧笑着观战的三个女人。
  繁弱惦记着承天身子不适,极为细心地为她备了小小软榻在清平身侧。
  承天抱着盅浓茶,心神飘忽地瞧着那棋盘,和棋盘对面的迦南司。
  方才宴席上,龙帝景然提起取消婚约一事,自是字字坠心。他的性子素来不愿伤人,却方才回鬼界便取消了婚约……
  迦南司执黑,落于天元,清平跟着在下手又粘了一子。承天虽不擅此道,却也被逼着与迦南司下了万年,终是能看出些路数。此时这一黑一白交错着,迦南司自是行云流水,从未思量停顿,清平亦是相随甚快,路数却多了几分诡异。
  棋盘如沙盘,此处晓得清平的身份的唯有承天。
  自然于她眼中,这局面并非如此简单……那两个观棋的自是无感,而对弈的二人必是有所感觉,只是一个依旧摆着闲淡的笑颜,一个更是时不时侧头与承天低语一句,没有半分异样的表现。
  那两个女人一来二去的说话,也熟了几分,繁弱时而晓得憨态可掬,时而又是天真凑趣,看的承天亦是欢喜。
  哎……真是白白便宜了那死龙。
  她收了心思再去看那棋局时,却正是方才消散的一口闷气,又袭上了心口。
  她这手方才按在胸口,对面的迦南司便随意地看了一眼,淡然启口,道:“夫人可是心有不适?”他边说着,手中的黑子已然落下。
  只这一句,那两个女人齐齐回了头,清平更是立刻起身坐到承天身侧:“如何了?可是心口疼?”他边说着,边搭上了她手去探脉。
  繁弱见此,忙开口,道:“可是要我去请医师来瞧瞧?”
  “不必了,”清平头也没回,只道,“久病自成医,凤七自幼体弱多病,便随凤族神医学了些皮毛。我夫人她自晚间便如此,想是……”
  众人正是凝神听着,他这话却顿了,血瞳中闪过一丝趣意。
  他收了手,伸手抚上承天的脸,笑道:“夫人,是喜脉。”
  这一句,愣了众人,承天却是微张了口,耳边尽是自己的心跳声,亦是呆了……
  这,这,这也忒快了……
  她不自主地去看迦南司,却见他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依旧是悠然带笑,放了茶杯,深看承天与清平,拱手道:“恭喜七皇子了。”他这一说完,繁弱和相桃也慌忙说着恭喜,繁弱还不忘唤来一个婢女,耳语了几句,想是去为龙帝报信了。
  “夫人,”清平漾起一抹极为清丽的笑颜,双手握住承天的右手,道:“为夫甚欢喜,想来这东海真是个吉祥地——”
  承天倒也懒得计较他这假细戏,她只不动声色抽了手,自顾欢喜着,间或不时瞟一眼迦南司,越是瞧他悠哉的小模样越顺眼。
  若是他晓得此时听到的是自己孩子的喜讯,不晓得会不会呆掉……
  “恭喜的话,自无人嫌多,”繁弱笑着倒了杯茶,起身递到承天手中,“妹妹三日后大婚,今夜姐姐便有了喜脉,当真是喜上加喜了——”
  承天笑笑看她,碧色茶盏,沁香扑鼻。
  如今她是瞧见什么都欢喜。她本是日日对着清平,总不禁想起当年痛失骨肉的痛,如今被这喜讯冲的好到看这魔头也顺眼了几分。清平笑着看她,侧头对众人,道:“夫人她素来身子不好,如今既是有了喜,自是要好好休息才是。今夜此局便罢了,”他起身对迦南司拱手,“日后若再遇,期待与迦南王干畅淋漓地大战一场。”
  迦南司闲适起身,抱拳回礼,道:“迦南司随时恭候。”
  几人离去了,清平才亲自掩上门。
  承天自是坐在塌上美美地算计着日子,仙者怀胎不似常人,三四个月便可寻一处祥瑞地待孩儿降生了。三四个月……她念及此,方才记起半年后与魔界的战约,这孩子怕是一降生,便要看生灵涂炭了。
  她如此想着,抬头去看清平,却见他正是一脸趣色地瞧着自己。
  清平见她记起了自己,方才走上前,弯腰盯着她的眸子,暗哑着声音,道:“承天,此番又是哪个的?”
  承天被他这一说,凉了一半的心思,狠狠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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