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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荼靡梨花白-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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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花翡也早有预备,他从包裹里掏出夜明珠,一人手里分发了一颗。我们一行人便在这蜿蜒曲折一路向上盘旋的甬道中开始了攀爬。
一路上,我们走一段,便用泥土封上一段后路,以避免日后有人通过这隧道入侵望月族。
在夜明珠莹润的光辉中,我们慢慢前行。花生走在最前面,其次是红枣、枸杞、绿豆,花翡、我和狸猫走在中间,薏米、银耳和莲子殿后。
当然,小绿那只八宝教镇教之虫自然是懒洋洋地趴在我的肩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吸引它,这虫子只要一看见我便赖在我肩上不肯挪窝儿。狸猫紧握着我的手心有些许微潮,我知他此刻定是极度厌恶恶心,但却强忍下不适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我几次让花翡将小绿抱开,花翡却装腔作势地用手支着耳朵嚷嚷:“圆妹,是你在和我说话吗?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呀!你离我太远了!你说什么?”说着便要伸手拉我到他身边。
我无语,我明明就在他后面,哪里离他远了。他这又是闹的什么别扭?
在黑暗中我就听见几下掌风呼呼,噼啪两声,花翡“嗷”了一下,紧接着是磨牙的声音,“你等着!等出了这洞我们再大战三百回合!”狸猫似乎冷哼了一下。
这下可好,狸猫是心智尽失所以表现得像个孩子,花翡则是生来就是孩童心性从没个正经样子过。现在这两个大孩子凑在一起,还偏偏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我被夹在当中欲哭无泪,一路上不停调解却无丝毫效果,不得不感慨带孩子实在是不容易呀!
不知是给他们吵闹得头疼还是给胖乎乎的小绿沉沉压住肩头的原因,我觉得小腿有些隐隐地抽筋酸疼,而腹中从来安静得像不存在的生命此刻似乎也受了外面两个大孩子的影响,时不时地踹我一脚,仿佛想要参与这份热闹中。
为了不拖累大家,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咬牙坚持跟上大家的步伐。到后来,不知是我抓着狸猫越来越紧的手劲还是我渐渐泛凉的手心让狸猫觉察到了异样,他揽住我的腰,举起夜明珠端看我的脸,几许着急地唤我:“安安,安安。”
花翡立刻停了下来,转头关切地凑上来:“圆妹,你怎么了?”伸手便要给我把脉。
我缩了缩,不想让他切脉,虽然到目前为止走走停停行进了一天并未碰见什么意外,但是我们现在确实是处在一个最为危险的境地,只有前路不能后退,若外界有人发现了洞口,那擒拿我们还不就是瓮中捉鳖般容易。所以,越早出去越好,在这洞中一刻我便一刻不能放心,不能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而延误危及大家的生命。
“没什么,不用担心,只是有些胎动。”我朝花翡笑了笑,“继续走吧。”
花翡却说什么也不肯,他和狸猫两个人一左一右强制性扶着我坐下,难得的意见一致。花翡从袖中掏出一包粉末,将其倒入他随身背着装水的竹筒里,那粉末神奇地入水即化,“吱”的一声便没了踪影,而那水瞬间恢复了澄澈。
花翡举着竹筒放到我嘴边示意我喝下去。清水入口,带着些许苦涩的味道,不过确实良药苦口,一包药下去后,便觉得有一股暖流在我的腹中缓缓升起,极大地缓解了我的不适。
坐了约摸一刻钟后,我觉得好多了。虽然花翡一脸不赞同,狸猫亦是牢牢攥着我的手似乎不想让我站起来,却都拗不过我,我坚持站了起来:“没事的,已经好多了。我们走吧。”
花翡他们来的时候由于一路走一路掘隧道时间花得比较长,约摸用了半个月,我们此番出去只要每隔一段距离填上些土将甬道堵上,要容易许多。花翡估计只需要六七天便可以出去。
在这黑暗的隧道中不辨白天与黑夜,我们只是凭着本能感知时间,饿了便吃些干粮,困了便坐下打盹片刻。出于安全考虑,休息的时候却不能大家都睡,队伍的头尾各留一人交替轮流守护。
我腹中的不适感一天比一天更明显,幸而有花翡的药撑着。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我愣是咬牙强忍着坚持了下来。眼看着我们由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慢慢走到隐约可见轮廓的灰暗,今日,已摆脱了那灰暗进入一片淡淡的朦胧中,温度也慢慢地有回暖的趋势,我知道胜利就在眼前,心情忍不住雀跃起来,肚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前面就是出口了。”花生停了下来,憨实敦厚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我听在心里像天籁之音一般,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个让他吃下去,我先到洞口撒毒探探路。”莲子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狸猫,塞给我一粒红色的小药丸,转头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爆竹一般的圆柱状东西,尾部带了根短短的棉线,状似引线。
那药丸定是解药,我赶忙将它放入狸猫口中哄他吞咽下去。
就见莲子利落地一拉引线,手中“爆竹”便瞬间冲出洞口层层掩盖的树叶直直升入空中。“啪!”的一声脆响,想是已在空中爆裂开来,不过一会儿,我便嗅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般的香味,定是那毒散开了,连这洞中都可隐约闻见,想必如果洞外有人的话此刻也已中毒身亡了。
花翡擎着耳朵聚精会神地聆听外面的动静,半晌后,除了偶尔风吹树叶的轻微沙沙声并无其他异动。花翡高兴地放下手来:“走吧,我们出去吧。”
我刚迈开步子就觉得腹中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痛侵袭而来,眼前一阵眩晕。我本能地捂住额头停下脚步。
“安安!”
“圆妹!”
一前一后迅速地搀扶住我。我抬起手朝他们摆了摆:“没……”
“事”字还来不及出口,又是一阵更加强烈的疼痛席卷而来。花翡强硬地拉过我的手搭在脉上,片刻间脸色沉了下来:“不好,要生了!”
几个字当头棒击一般将我震得头晕目眩。怎么会?这才几个月?还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只差一步我们便胜利了。
“出……我们先……出去……”我咬着嘴唇,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挺住!我给自己打气,试图忽略那一阵一阵如滔天巨浪般汹涌澎湃而来的痛楚。
“不行!”花翡按住我的肩头,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你们先出去,守住洞口,不能让人靠近这里半步!”他转头命令红枣等人。
红枣望了我一眼,平素里冷若冰霜的脸上竟也闪过一丝担忧,转头便和莲子他们一一跃出洞口。
“别……”刚一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喘息,下腹似有什么穿刺而出,一阵温热的液体漫过我的大腿根部,我心里一凉,羊水破了?
来不及细想,又是一阵痛楚吞噬而来。我本能地握紧手心,狠狠地咬住下唇,一丝甜腥味溢入口中,眼前一片白茫茫。
“云儿!”耳边有温热的呼唤焦躁地扫过。
我举起手想要捶向那让我痛苦的源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此刻那钻心噬骨的疼就好像子夏飘雪那妖孽的脸庞一般如影随形,让我不能摆脱。
“云儿!坚持住!”一双强劲有力的手却一下擒住了我的手腕不让我落拳。是谁?是谁要阻止我!我使出全身力气挣扎。
“云儿,你是不是很痛?”一个声音慌乱无措地在我耳边响起,“你不要伤害自己,你如果痛就打我!”
“你拉住她!千万不能让她捶自己。我给她接生!”有人果断地下命令。
“生?”我不要生!
大腿处似乎越来越湿……“圆妹!用力!坚持住!这阵子痛过去就好了!”
“啊!——”我不要!
……
“大人!好像是娘娘的声音!”
“慢!”
“你们是何人!胆敢劫持吾国皇后娘娘!快将娘娘交出!否则……”
“废话少说!”
……
好吵!外面似乎有人说话,还有金属相互碰撞的声响。
“何人喧哗!”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离我很近。
“陛下!”兵器声瞬间停了下来,“可是陛下?”
“朕的声音都辨不出了吗?”
“陛下!赵大人,果然是陛下!”
“下官赵之航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莫要再打了,都是自己人。你带属下护住洞外,百尺以内莫要让任何人靠近!”
“这……是!”
我下意识地攥住手中那只与我紧紧相握的手:“狸猫……”
“我在!云儿,我在!你忍一忍,坚持住!”有一双手将我的手牢牢包裹在手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暖的气流从交握中缓缓传递而来,让我稍稍安定下来。
但是,那缓和的感觉持续不了片刻,腹下又是一阵痉挛袭来。
好痛!痛!!!
死亡一般。我急需破坏什么以缓解发泄那痛苦!使尽全力咬下去,浓浓的血腥弥漫开来,但似乎嘴唇却没有痛感……
“糟糕,脚先出来了!”
“脚出来会怎么样?很危险吗?!”
“不管了,赌一把!”
“云儿,坚持住。脚已经出来了!”
……
“西陇陛下!请西陇陛下止步!”
“荒谬!赵大人莫不是忘了这是谁的国土!”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再次响起。
“赵大人,你香泽带兵入我西陇意欲何为?”
“实非得以!请西陇陛下见谅!”
刺耳!金属的声音好刺耳!
“圆妹!用劲!你掐住她人中,不能让她昏睡过去!”
“云儿!醒醒!醒醒!”
……
还是好痛,可是为什么这么痛我却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头越来越沉?
实在太累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飞花自有牵情处
春风拂面,暖意鸳融,一片潋滟春光中一个面容娴静的宫女在绿柳垂榕下轻轻摇晃着一个藤编的摇篮,朱唇轻启,温婉地哼着催眠的曲子。
似乎觉察到了我的视线,她抬起头望向我的方向,一下拘谨地站了起来屈膝垂首行了一个宫礼:“奴婢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免礼。可是睡下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后方响起。
“回禀陛下,殿下刚刚睡下。”宫女垂目敛眉。
我转头想看清是谁在问话,那人却越过我向摇篮方向走去,紫云流发被微风拂过我的肩膀,清水气息翩跹而过。
他俯身从摇篮里抱出一个娇嫩的婴孩,转头对我说:“美人,来,看看我们的孩儿。”
怀中的婴儿微张小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张开眼来。
一对眼眸紫光流溢,倒映着我惊恐苍白的脸。
“不!——”我仓皇地转身,奔跑着想要逃离。
阳光倏尔隐匿,黑暗无边无际地笼罩下来。
“想逃?”一双冰冷的手擒住我,强迫我对上那双魔魇般的紫目,“如今,你以为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放开我!”我使出全身的气力挣开那钳制,“狸猫!狸猫!你在哪儿?狸猫!”
……
“容儿,容儿。”
我猛然坐起身来,下腹处一阵轻微的痉挛让我失力地往后一跌,落入一方凌波云怀。
金凤帐钩微挑轻纱,修长的鹤喙倒挂着一盏镏金熏球,安神息香明灭焚绕,隐隐穿过一幕水晶垂帘散布于尊逸高贵的雅室之中。然而,任凭香气如何盈漾清漪也掩盖不了后背源源传递而来的那一缕淡淡的墨香。
我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却一下便知自己此刻所靠之人是谁。
有一只温暖的手覆上我的手背:“容儿,可是做噩梦了?”
我抽出手将身子往旁处移开,倚在了柔软的织锦绸垫上。那只空握的手僵在半空中,莹泽的指尖动了动,终是收了回去,在飞龙镶边的袖摆下渐渐攥紧。
“容儿,身上可还疼痛?”清雅隽永的声音一如既往似抹云轻拂。
“谢西陇陛下关心。想容愚昧,还请陛下告知缘何想容此时身处西陇皇宫?”微闭着眼睛,虽仍是有些眩晕,我的神志却已渐渐清明。
“容儿,你果真不再认我了吗?我知你定是怨我负你瞒你,伤绝了你的心,我亦知自己再无面目坦荡对你……但是,你可愿听我将始末解释与你?”
“西陇陛下言重了。陛下乃西陇至尊,想容虽为香泽之后却从不参与国政,陛下杀伐决断,若是为了起兵攻打香泽之事,则应向惨遭战乱涂炭的黎民苍生解释,而非想容一介女流之辈。”
“容儿!你定要如此对我说话吗?”他抓住我的双肩。我蓦地睁开眼,对上了他秋水流泻的星眸,波澜起伏,“容儿,你明知我在你面前从来都不是什么帝王,你明知我永远都是你的小白哥哥……”
“不,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那些我以为已经掩埋的痛、那些我以为已经尘封的伤再次扑面而来,“西陇陛下怎会是家兄?家兄不喜权政,只是一个终日浸染诗画之中的痴人,断不会高居庙堂之上。况且……那年,那个深爱我的他已死,疫在了芳草萋萋的边关,只余一捧灰烬。我亦死了,带着我的爱,带着他的情,倾其所有抛开一切,不顾伦理世俗,流尽了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液死在了一个本该花开的春天。
“我想,这是一个圆满的落幕。他深爱着我而去,我亦深爱着他而终……我将他葬在了我的心底,留在了那个花海水镜的故国之园。”
“容儿……”有露水滴落在我的手心,“我仍是我,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亦是。我允你的永不会变。”
“沧海桑田、物换星移,世间万物莫不在时时刻刻变化之中,这世上本无不变的东西,只是人们不愿意面对罢了。”我移开视线,将目光久久停留在了一缕袅袅升起的熏香上。
那双握住我双肩的手力道紧了紧,松开,复又紧上:“我只想将你护在怀中为你遮去一切风雨,却不想伤你最深的便是自己……我亦不为自己辩驳,只求你听我道清始末。”
“人生在世,最可贵的便是‘难得糊涂’四个字。前尘纠葛业已尘埃落定,知道亦于事无补。罗敷有夫,使君有妇,逝去的便让它逝去吧……”我沉沉地闭上了眼眸,“只盼西陇陛下告知我香泽陛下现今何处,而想容缘何会在西陇深宫便可。”
身后屏息凝气沉静许久:“容儿,你今日初醒精神想必不好,过些时日我再一一道与你听。”
我倏地睁开双眼:“发生了什么事情?”心跳陡然静止,高高悬挂起来。
他望着我的水眸有几分支离。
“他已然折返香泽。”
“那日,你诞下了一名男婴……乌发紫眸……”
世界轰然坍塌,虽然我早已料到,却不知道这一天这么快便降临。狭窄的甬道,彻骨的疼痛,花翡的焦急,狸猫的呼唤,洞外的嘈杂……一幕一幕再次掠过脑海。回想起狸猫的话语,那日他已全然恢复了?乌发紫眸……即使他不离开我,我也已再无资格站在他的身旁。
虽然明知会是如此,却为何撕心裂肺一般,剜心噬骨的疼痛割裂全身。月亮溪里他顽皮的眼眸,采茶节的旖旎夜浓,灶台边他持铲下厨的狼狈……历历在目。他抱着我说:“安安,不走。”体温都似乎犹然身侧还未散去。唇畔尚留有那猎鹞汤的余味,酸甜苦辣咸……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爱你如斯。
爱上了你,却也永远失去了你。
全身不能克制地轻轻颤抖,我蜷起双腿,将脸深深地埋入膝盖中。
“容儿,你还有我。”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纳入其中。我往后退开,语不成句,“那孩子……孩子在哪里?五毒教中人……可都安好?”
“那日香泽国除了赵之航外,玉静王亦有人马潜伏而至,欲趁乱除去香泽皇。子夏飘雪也遣出高手无数欲抢夺那孩子。我在一片混乱中将你救出已然顾不得那孩子。不过,据这几日探报,似乎这孩子已被子夏飘雪所夺带回了雪域皇宫。而五毒教素来行事乖张,百毒护体,无人能伤。那日后便又匿了踪迹无处可寻。”
他之前说狸猫已折返香泽,那么,就说明肇才茂当时的行刺并未得逞,而花翡他们如此说来应也无事。我心里稍稍宽慰。
“那甬道……”
“你们浑身带血从那地洞中出来的片刻便已坍塌尽毁。”定是花翡和狸猫所为,切断那地道,便保护了整个纯善的望月族。心中巨石落地。只是孩子……只要一想到子夏飘雪那妖异的一瞥,我便不寒而栗。
“想容有一事相求,望陛下应允。”不能因为我再拖累他了。
他望着我,眉如远山,眼波中一丝痛楚一闪而过,并不答话,只是不容分说地扶我躺下,拉过锦被裘衾覆在我身上:“容儿,你元气大伤,今日初醒说了这许多,想必乏了……”
“让我走吧。”我截断他的话语。
一瞬间,他顿在那里,宽阔的寝殿中悄然无声。我动了动,想坐起身来,却被他一把按下,他背过身避开我的眼睛:“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这一项,绝无可能!”
“你……”我一时急上心来,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俯身揽住我,手忙脚乱地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温热的胸膛贴在我的鼻尖,熟悉的气息瞬间拂面而来,我侧开脸喘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下咳嗽。或许不能急于一时。
我恹恹地闭上眼:“陛下请回吧。想容这便歇息了。”
他却坐在床头拉住我的手不肯放开。
“请陛下自重。男女有别,况你我身份特殊,勿要落人口舌。”
仿佛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他答非所问:“容儿,累了便睡吧。我陪着你,等你睡着我再走。”
我心中一窒,仿若回到了那个无忧快乐的童年,十年里这句话他对我说过百遍千遍,一字也不曾变化过。
耳边他轻轻拍着我的手哼起了黄梅小调,依稀当年哄那个任性执拗的小丫头入睡一般,耐心而温和。
泪湿盈睫,我侧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我的失态。
身体却仿佛仍带着熟悉的记忆,在那轻浅的曲调中渐渐放松。
梦里,却是一片月色般的银白,将我蜇痛。
“夫人,外面风大,陛下嘱咐夫人此刻不宜吹风,还请夫人回内殿歇息。”每次我稍微靠近寝殿门口,便会有两个侍卫恭敬地将我请回去,态度并不强硬,却不容辩驳。
我叹了一口气:“我不出去,就站在这里看看风景。”
那侍卫看我并不迈步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全身警戒地站在我身边。我也不管他们,扶着门廊站在殿口看着园子里缤纷绽放的花朵和纷飞繁忙的蜂蝶,闭上眼睛享受阳光的温暖。一连半月日日人参灵芝鲍鱼燕翅地补,身体似乎已恢复大半。
桓珏日日下朝后便到这延庆宫中陪我。我心情杂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常常听闻他要来便躺在榻上装睡。但是,即便装睡也躲不开他的陪伴,他总是在睡榻边一坐便是半日,似乎怎样也不会厌烦。倒是我自己到后面躺得烦躁了便一骨碌坐起来,他唇隐笑意,仿佛早便料定我无甚耐心坚持不了多久,看到他那表情我就更加烦闷。有时,我真的很想对他说:“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但是,一看见他那缓云舒日般的笑靥,我便什么也说不出口,似有万斤巨石垂悬于心。他总想和我解释之前的事情,但我一直不给他机会,我不想再让自己在情感的幻海里飘摇不定。
“皇后娘娘吉祥!”
我回头,就见一个钗凤步摇娉婷婀娜的女子正迈着仪态万方的莲步从宫廊那头款款而来。
“这位可是云皇后?”初融飘雪在我面前盈盈站定,目光里微微含笑,“果然名不虚传,天下第一美颜实至名归。”
“飘雪皇后谬赞了。”我正起身朝她微一颔首。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早便知她定会来访我,只是不知是为了桓珏还是为了子夏飘雪,抑或是两者皆有。
“本宫可否有荣幸邀约云皇后同游御花园?”她望着我的眼睛,脸容平和,看似并无敌意。
我刚要开口,那侍卫却已抢在了我前面:“启禀娘娘,陛下嘱咐过,夫人宜静养,不宜外出受风。还望娘娘恕罪。”
我一惊,这侍卫竟敢阻拦她,若她与那子夏性子相似,这侍卫的下场……
不料,她却随和地一笑,摆了摆手:“也罢,倒是初融粗心了,云皇后身体欠佳,陛下嘱咐甚有道理。”她转向我,“那初融便在这殿中叨扰云皇后片刻,不知方便与否?”
看她这样以名讳自谦,我自然不能拒绝:“飘雪皇后说笑了,想容在此本是客居,自然是客随主便。”我侧开身子往里让了让。
初融飘雪屏退了两旁的宫女跟着我进入内殿。
我端起青瓷茶杯,缓缓抿了一口茶,却迟迟不见她开口,一抬头,却发现她的视线停留在墙上悬挂的一幅薄荷花图上,有几分失神。那是桓珏前日所画,画好后宫女便裱了挂在墙上。他在我这里,大半时间我是不同他说话的,他倒也不以为意,自得其乐,有时批批奏折,有时作一两幅花鸟图,间或自言自语几句。
察觉自己的失态,她收回目光,缓缓开口:“初融居于雪域深宫时,就曾听闻‘画圣南云’之名,雪域宫中也有幸得了他的一两幅画作,栩栩如生之态跃然纸上。初融当时甚为艳羡,亦仿效习了很长时间的花鸟画,却无论如何总缺了几分神韵。后,初融有幸嫁与陛下,本以为可以一睹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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