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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满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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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口气,努力整理心情。终于见到玄麟,还能够和他这样,像朋友似的轻松交谈,是她这七年来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底空空的,仿佛少了什么?

贪心。她咬咬嘴唇,无奈的看着被自己抓皱的裙子。这就是原因。

“若衣。”

抬起头,背光的高大身影遮住落日,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她愣住,瞪着他手上拿着的白色气球。

爱情的记忆浮现脑海。抓住长裙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这是我第三次同样的问题。”醇厚的声音温柔,宛如不可能实现的梦。“可以请你当我的女朋友吗?”

※※※※※※※※※※※※※※※※※※※※※※※※※

实在不得不佩服自己。他苦笑着,移动滑鼠,修正屏幕上呈现的色彩。说什么其他的不重要?硬撑大方。

——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这么多年,连人都回到台北,没有只字片语?在她的心里,他算什么?他到底算什么?

她想过他吗?还爱着他吗?七年,分隔两地,是不是已经有其他的男人在他美丽的少女心里留下足迹?他“想”知道、想知道得要命,却碍于面子,一句也问不出来。

该死。

话说回来,七年……人事变迁,恍如梦觉黄梁,终于再见到连自己都以为已经永远失去了的少女——就算不管什么面子问题,也不可能去买这个险。

他想起七年前的七月三日,临出门前,早就等在客厅的姐姐用一贯平静的语气,告诉他若衣的决定。

他当然不信,若衣绝不会离开他的。

在约定的台北车站售票大厅,他等到七月四日凌晨。

若衣不回来了。奉乐家大小姐之命来找他的表哥,再次斩钉截铁的点明这个残酷的事实。

第二次,深爱的人弃他而去。

他抓狂了,当场跟表哥干起架来。乐离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将这完全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筱表弟丢上那台银色的保时捷,带回一度逃离的乐园。

两个半月以后,他进入台大,成了表哥的学弟。

很长一段时间,他谁都不能原谅:父亲、姐姐、若衣、仲麒、奶奶、表哥、老师——甚至是已经和父亲分居的母亲,只因为她曾试图想要开导这个执迷不悟的儿子。

是他们对不起他,使他们对不起他……

大二那年生日,他二十岁。一个人躲在乐屋,干掉了一整箱的台湾啤酒,旁边放着的是仲麒从美国寄回来的信,还有三年前她第一次给他的那条围巾。一个人,哭了个唏哩哗啦——现在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丢脸。

哭累了,呆呆的望着从天窗上透下来的月光,照亮满屋的水银,然后,他放弃了。

不管换再多的女朋友,也不可能取代他的少女。

十五岁那年秋天,他失去了仲麒,另一个自己。就在同一个时间,他遇到若衣。像月光一样温柔的少女,慢慢填满心里的空洞。他的若衣,永远在他的身边的若衣。到最后,还是离他远去。

或许,就是这样吧。他爱的人,注定不会留在他的身边。

——是他的错吗?他的错吧?所以,他们才同样选择了离开。

无论如何,他不想再经理这样的痛苦,或者应该说,他也没有办法再付出同样的感情了。

那一天开始,他没有再踏进乐屋一步。

退伍以后,他离开家,搬进现在住的地方,正好是仲麒回国的时候。

又经过两个月,他从老师那里知道若衣要回国的消息,一股强烈的愤怒猛然冲上心头——那时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恨她,那个弃他而去的少女。

但是更强烈的,却是兴奋的感觉。若衣要回国了,他所爱的少女。

窝囊透顶。

接着,是一年后的现在。

听到她的声音、再看到她的模样,所以早以为已经死去的感情再次以排山倒海之势在心底苏醒。他终于知道,自己还真的是没用到某个程度。别说怨恨,他连稍微摆个不爽的姿态,都做不到。

和先前差不多的直发,同样柔软的声音,较小的身材,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

但是他很清楚,尽管外表的改变不大,她也已经不再是他的少女。沉静的态度、友善到近乎客套的话题,都不是七年前的若衣会有的。

这些年,她过的好不好?

他不问吗?他想,可是他更怕。怕极了问出来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怕极了太过鲁莽的问题,会毁掉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第二次机会。所以他努力装出一幅温柔可靠的样子,假装一切已经是过眼云烟——

说穿了,他只是普通的胆小鬼而已!

看着屏幕上始终不太对劲的图案配色,叹口气,储存档案。抓起电话,按下熟悉的号码。“喂,阿东,晚上又没有空?还能干吗?出来吃饭啦!”

※※※※※※※※※※※※※※※※※※※※※※※※※※

“安琪,你今天又没有乖乖吃药?”检查完抽屉里剩下的药,她皱起眉头,走进房间。

开着吵死人的摇滚乐,全身上下只套了一件宽大白衬衫的女子迅速敲着键盘,和聊天室里的网友交谈。“忘了。”

“忘了?”瞥一眼摆明在敷衍的女人,一边收拾散落在床边的报纸书籍。“那现在可以去吃吗?”

“等一下。”

“安琪……”她看着切换视窗操到另一个站上开始发表文章的好友,咬咬下唇,安静的退了出去。

再走回房里,手上多了一杯清水和几瓶药。“我帮你把药那来了——安琪,先吃药好不好?”

女人不说话,继续专注于屏幕的工作。

“安琪。”

“我不想吃。”安琪用力的打着键盘,吸吸鼻子,手指似乎有些颤抖。

“不可以不吃药啦。”她温声劝道:“不是说好了吗?”

“我说我不想吃啦!”一直不肯回头的女人发火了,一掌用力拍在电脑桌上。“你烦不烦啊?”

也不恼,她只是看着好友固执的背影,轻叹口气,将水和药放在床头圆桌上。“好好,我不值。药放在这里,你忙完了就自己吃吧。”

说完,走出房门,回到客厅继续准备写给小朋友们的卡片。

十分钟过去,安琪带着尴尬的表情,手里拎着杯子和药瓶,走进客厅。

坐在地板,利用小和式桌工作的女孩还不抬头,继续低头作业。

悄悄在闷不吭声的女孩身边坐下,安琪轻声撒娇:“对不起啦,小衣。我知道我错了,不应该对你发脾气,都是我不好。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还说没有生气?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丑不拉叽的,这样也叫做没有生气?”安琪捏捏她的脸蛋。

“我真的没有生气——”她咬咬嘴唇。“安琪,生病了当然要按时吃药,这样两天捕鱼三天晒网……医生不是说会让病毒产生抗药性吗?不好啦。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是答应我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安琪伸手撩开丰厚的卷发。“可是我一个星期都没睡好,整天心情都很差,什么鬼也写不出来——你看,”她居高右手,张开手指,抬头看着从指缝漏下来的白色光线。“吃那个药,我连手都在发抖。那算什么鬼药吗?根本不能帮我解决问题!”

“医生也说过了啦,”她努力劝着好友。“药刚开始可能会有些副作用——你没有药物过敏,已经很幸运了。换成别种药两天要吃好几次,你会觉得更麻烦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小衣。”她趴在桌上,脸埋进手臂。“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我自己都这样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好好照顾,还一天到晚拿你出气……可是,我好难过、好难过……”

“谁说讨厌来着?安琪对我最好了。”她伸手拥住好友。没注意到被拥抱的女人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而且朋友是拿来干什么的?我宁愿你拿我出气,也不要你什么话都不说,把自己给闷坏了。”她轻声说:“真的都睡不好吗?那我们打电话问问医生,看有没有办法解决好了。”

安琪摇头,挣脱她的怀抱。“算了,不谈那个了,想到就烦。说说你吧。昨天去见初恋情人的感觉怎么样?”

和玄麟约好见面之后,第一个被告知的人就是安琪,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个问题。

“他……他说想要再跟我交往……”

身边的人沉默半响,才问:“那你怎么说?”

她呆呆的看着桌上写了一半的卡片,点点头,脸上却没有太多高兴的表情。

“……怎么了,小衣?”

“我……这样做对吗?为什么他要对我怎么好?七年,不是七天。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轻松松原谅我?”她不解的喃喃自语。“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管他怎么生气、怎么骂我、怎么……恨我,那都是应该的,因为走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人家。可是……”

“因为他”爱“你。”刻意被强调的动词听起来有些扭曲,困惑的女孩却似乎没有注意到。

“是这样吗?”她不知道。

安琪叹口气。“那你呢?”

“啊?”

“你的感觉怎么样?”安琪专注的看着好友。“他的问题先放在一边,重要的是,你还爱他吗?如果只是因为你曾经离开过他,只是因为你觉得对不起他,那这样的复合不要也罢。喜欢这种东西,是不可衣、也不可能作假的。小衣,你要想清楚,不要因为一时的心软,让两个人以后受到更大的伤害。”

她爱他吗?低垂下头,女孩微微勾起嘴角,露出带这些许苦涩意味的微笑。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似乎从好久好久以前开始,问题的答案早就已经固定,不可能容许任何的更改。

看着许久没有做答的好友,安琪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点像是松了口气,又有点像是某种难以控制的妒恨。

她闭上眼睛,然后张开。“……喜欢他就好。其他的就别胡思乱想了。”

“可是,安琪……”

“小衣,相信我,你可以的。”女人眨眨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从房里拿出来的,是包成礼物样式、一整盒的保险套。

“安琪!”她红了脸。“你给我这个干吗?”

“你想拿它来干吗?”安琪故意睁着无辜的眼睛,一边若无其事的反问:“总不会是拿来吹气球吧?”

“安琪!”

“这位同学,因为怕你真的拿它去吹气球,还是让我告诉你一些关于保险套的功能好了。”她笑着躲开好友的追打。“首先,虽然有避孕药跟避孕器,保险套还是避孕最有效的方法。台湾的堕胎率是一年比一年高了。为了不在杀害无辜的小生命,还是请你多多使用这个小套子。不过最重要的,它可以有效的避免你被传染一些可怕的疾病。例如:霉毒,又例如:爱滋。”

她看着好友,咬咬嘴唇,不只到该说什么。“安琪——”

“要我教你怎么用这个东西吗?”

“不——”原本知觉就像要拒绝,但迟疑片刻之后,她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尴尬又好奇的轻声问:“要怎么用?”

看着脸如火红的女孩,她大声叹气。“你在美国还真的什么也没有学到,小衣。听说外国人的”那个“都很大,就算是当成一种研究好了——我啊,是在觉得你是白白浪费了那六年……啊!”她惊恐的睁大眼睛,象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陈若衣同学,你不会活到这么一把年纪,连男生的”那里“长什么样字都不知道吧?”

“安琪——”

好友轻笑起身,又从房里拿出某种东西的“模型”,然后又开始钜细靡遣的解释使用方式。

红着脸,被押着用那个夸张化的巨大“模型”实地练习之后,她忍不住嘀咕:“我真不知道药学这个干吗?”

“有备无患啊。”安琪朝她眨眨眼睛。

“好、好嘛,就算真的……”她咬咬嘴唇,脸变得更红了。“可、可是如果他没有想到要用……这、这个,那、那我……”

安琪耸耸肩。“那就叫他用啰。”

“可、可是这样,不是好像怀疑他在外面有……”

“这位同学,”安琪毫不在意的说:“跟他说你怕怀孕,这本来就是正当理由。男人要爽,还敢嫌东嫌西?哪个敢说不的,都给我去死。别忘了,身体是你的,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难道要他负责?”

她乖巧的听训,没有作声。

“而且,把话说清楚,也是一种信任的表现。”她看着害羞的女孩。“如果你对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有信心,只不过叫他用个保险套,有什么为难的?没有必要心里一边担心,还要假装一副信任他的样子——两个人都谈恋爱了,还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的?这样,才叫做”相信爱情“,不是吗?”

她猛抬起头,看向温柔看着自己的好友,安琪说的,不只是保险套这件事。

“安琪?”

她轻笑,潇洒的挥开落到额前的美丽卷发。“好好跟他谈,小衣。如果这七年都没有把他的感情磨掉,那表示他是真的爱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告诉他吧,虽然我对男人这种低智商的动物没什么信心,不过我总觉得”他“应该会试着去懂的。别老是一个人钻牛角尖,好吗?”

她红了眼眶,轻轻摇着好友的手。“……安琪,如果没有你,我要怎么办?”

艳丽的女子勾起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既然这么感动的话,我们再来练习一次怎么样?”

“安琪,”她的脸又红了。“不要闹了。”

“谁跟你闹了?我是认真的,本来就是熟能生巧嘛!啊,对了,我这盒保险套是在日本网站买的,听说口碑甚佳,还有特殊的水果口味,你看,这是香蕉、这是柠檬、还有草莓的,感觉不错吧?”

“安琪!”听着越说越带劲的好友,她只感觉到脸一阵青一阵红。草莓口味的保险套?用来做什么?

“还有还有,我刚刚忘了跟你说,保险套这个东西,一定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戴,请不要被色欲薰心过了头,做到一半的时候才想到这个小套子,那盒可能有一些小蝌蚪已经趁机突入,一切都太迟了。”

“安琪——”做到一半?小蝌蚪?趁机突入?她的脑袋宛如被轰炸过后的战场,一片疮痍,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小衣,不要把脸埋起来,我在跟你说很重要的事啦。”

“安琪……”细微的声音变的可怜兮兮,完全已经竖起了白旗。

台北的深夜,温柔的月光落入香阙,盈满一室笑声嫣语。

第八章

走进会客室,看见的是一位陌生的贵妇人。

一看就知道所卖不资的宝蓝色套装,明艳的大珊瑚耳环,风情万种的红棕色削薄短发,加上保养得益的身材,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的高雅贵妇一点也不想是这件开在景美小巷里的安亲班会出入的家长类型。

“您好。”

抬起似乎有些熟悉的美丽眼眸,贵妇勾起微笑。“你好,陈若衣小姐。”

陈若衣“小姐”?轻轻皱起眉头,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称谓。在这里,她的身份一向是老师,所谓的先生小姐,是专属家长的称呼。但很明显,眼前这位女士不是班上小朋友的家长。

“请问,您是……”

贵妇眨眨眼睛,自嘲的笑了起来。“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没记得先自我介绍。我姓乌——”

听到这个姓氏,她瞪大眼睛。“阿……”

“不知道那个没良心的小子有没有跟陈小姐提过,”贵妇自愿自的讲下去。“不过,我是玄麟的母亲。”

爽朗的笑声,直率的态度,完全不像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乐家人。她有点困惑,又有点着迷的望着眼前滔滔不绝的美丽妇人。

“……所以啊,我就跟那个死小子说,要他赶快把未来的媳妇带来给我这个婆婆瞧瞧。不过那死小子不知道老套的乡土句看太多了,怕自己的心肝宝贝女朋友被恶婆婆虐待,一直推说忘记。”美丽的妇人优雅的喝了口茶,摇摇头。“陈小姐,你看看我,向是会虐待媳妇的那种类型嘛?”

听到“未来的媳妇”,觉得有点尴尬,毕竟她和玄麟从来没有谈过这类的事,面对这个话题,她只能笑。“伯母,叫我若衣就好。”

“若衣,叫乌阿姨,别叫我伯母。”本名吴明秀的乐夫人轻笑。“我跟玄麟他父亲分居都十年了,早就不当自己是乐家人。”

她乖乖听话。“乌阿姨。”

乌明秀满意的点头,仔细又看一眼幺子着几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意中人。“我听颖颖说,你在美国念的是儿童教育?”

坐上银绿色的名牌跑车,乘着夜色,来到猫空山上喝茶。玄麟的母亲似乎对这一带的茶馆颇为熟悉,一进门,随口跟老板打声招呼,硬拉着她到靠茶田的座位坐下。没有多久,茶和点心便由年轻的工读生送了上来。

“嗯,因为爸爸是美术老师,所以我从小就对这方面有点兴趣。”她露出腼腆的微笑。“可是我对美术始终没有什么天分,所以只好来当小朋友的老师,望梅止渴也好。”

温柔。谦逊。乌明秀在心中默默勾先选爱儿会被眼前女孩吸引的原因。“这几年,一个人在美国……很辛苦吧?”

她摇摇头。“还好,一开始可能有一点点,因为我的英文底子很差,可是遇到很多人,愿意帮我适应新的环境,到后来也不觉的辛苦了。而且,颖秋姐也偶尔会拨电话给我,帮了我很多忙。”

“想家吗?”

“……很想。我从小就没有离开家这么久,刚开始几个月,每天晚上都躲在棉被里哭。好没用。”她红着脸说:“可是让家里送我出国念书,已经是很勉强了,更不可能让我常常打国际电话回家撒娇。而且因为我比较苯,大学花了五年才念完,再加上第一年的语言学校,人家只要念一期,我念了两学期才毕业——花了家里好多钱,根本不敢念到一半,跟爸爸妈妈说想要回家……”

“真是个好孩子。”乌明秀笑:“要是我那个笨儿子有你一半贴心就好了。”

“玄麟很体贴、有聪明……我根本比不上——”

听到别人称赞自己不长进的儿子,直肠子的母亲不赏脸的嗤之以鼻。“聪明也就算了。体贴?那个被冲坏的小子别给其他人添麻烦就算是天幸,哪里体贴?”

“阿姨?”

“你应该还记得那浑小子高中时候什么样子吧?三天两头换发色,根本把自己的头当成染缸,今天高兴换什么颜色就换什么颜色——那个年头,只有会帮派的在染头发,那有一个好人家的孩子成天顶着那种奇怪颜色的头发的?”

她忍不住莞尔,想起自己对玄麟的第一印象。

“一般人都不可能忍受了,更别说他们家。”她叹口气。“那个小子从小被一堆人宠惯了。小麒一个人到人生地不熟的纽约读书,都没有说什么了,就他一个人闹脾气,还要搞得全家鸡犬不宁……”

“那是因为玄麟舍不得他哥哥——”她忠实的为男友辩护。

乌明秀摆摆手,不受理抗议。“说舍不得,全家都舍不得。仲麒最长孙,你想我婆婆会比那个死小子好受吗?我做母亲的,会比那个死小子不爱小麒?还有从小照顾他们两兄弟的颖颖,会不难过?而且,你想想仲麒,才十五岁,就要一个人到纽约生活,这也就算了,还要常常担心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所以我说他是被宠坏了,一点点小事不顺遂,就要闹个天翻地覆。”

她从来没有想过,或许,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吧?但是她也明白玄麟的心情,和重要的人分开,那样的痛苦,是绝对无法轻易释怀的。

“玄麟不是故意要麻烦其他人的。他是真的很爱他的哥哥。”她静静的说。

玄麟的母亲看着轻啜着茶的女孩,微微勾起嘴角。

电子铃声响起,向年长的女性说声抱歉,她急忙拿出皮包里的手机,是玄麟。

“玄麟?”

“若衣,你跑到哪里去了?”男人着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刚刚我到班上去接你下课,结果柜台小姐说你先走了,到你家,老师又说你还没回家——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在猫空,跟你妈妈喝茶。”她努力安抚男友。“有事吗?”

他静了一下,然后怀疑的问:“我妈?她去找你干嘛?”

“我——”

“若衣,我跟那个死小子说。”一直没有作声的贵妇放下陶杯,白皙的掌心朝上,朝她深处。

她乖乖的将手机交上。

“喂,小麟啊?还在哪里?不过,你的动作最好快,我可不保证等你慢慢摸上山,你可爱的小若衣不会对你有其他不好的印象……真是没礼貌的小子,竟然挂女人电话。”一边抱怨,一边将手机交还原主。

“玄麟要来?”她好奇的问。

“生怕他的心肝宝贝会被自己的母亲吃掉似的。”她毫不淑女的翻个白眼。“不理他,若衣,我们刚刚说到哪里?”

“说到仲麒出国的事。”

乌明秀笑望眼前的女孩。“你是不是一直觉得,玄麟他爸很过分,硬是要把他们兄弟拆开?”

迟疑片刻,她轻轻点头。

“虽然我对那个男人的很多做法不太满意,可是,在这件事上,我是赞成他的。”

“为什么?”她不明白。

“你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天底下会有感情这么好的一对兄弟。从小,仲麒要去上洗手间,玄麟一定跟去。玄麟有蛋糕吃,也一定留一半给中起。兄友弟恭,作父母的,当然放心。但是等两个人上小学以后,问题就来了。开学第一天,因为两个人没有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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