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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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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骂着,五小姐丁婠已经进来了。
  一双厚底大红鞋,下着杏白小折子棉裙,身上是一色绫子袄配青缎坎肩。容长的脸,月白的肤色,一双圆眼倒透着几分天真。手中横着一个刻花宝盒,依在柳腰上正将曲线玲珑托出。她眼睛疏而一亮:“呀,这是哪家的奶奶来串门子的?”又待看清了丁姀手里的孩子,不禁脸色一变,“我说呢,二婶屋里正闹翻天呢,赵家来的妈妈丫鬟们都着急疯了,原是为了我们淳哥儿。”说着,不禁嘴角有了些冷笑,“三婶子,淳哥儿怎么到您屋里了?”
  文氏的手还紧紧拉着丁姀,现在哪怕挖个洞也是藏不住这两个大活人了,唯有安抚下丁婠为上。于是上前来搀丁婠的手,说道:“哪里是什么奶奶来串门子,只不过是家里人碰见舒小爷一个孩子家在穿堂里玩耍,放心不下才给带过来的。你可别不知好歹地去乱嚷一气,倒吓着孩子了。”
  “家里人?”丁婠起疑,文氏的故意掩藏令她不禁往丁姀的地方多看了几眼,压下心头声色,将手里的刻花宝盒递给文氏,只管笑得嘻嘻哈哈的,“谁管这档子事,也没碍着我。前头人要找,这便找去吧,总归能找到这里的。”说着又对丁姀扫了两眼,就捂着嘴出去了。
  文氏是怒是惊也是怕,接着刻花宝盒的手不禁发抖。
  “娘……”丁婠分明已经认出了自己,她却不点破,鬼知道她揣的是什么心思。不过有句话说的倒是不假,二太太那里丢了这么大一个活人,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母亲应该还不打算这么早就让二太太知道她回来了吧?
  文氏猛地摔了手里的宝盒,“哗啦”一下,里面的纱花都翻了出来。偌大一个声响,吓得舒淳“哇”一声大哭。
  “舒淳不哭,舒淳乖……”丁姀忙哄着,一边往地上的纱花瞄了几眼,说道,“夏枝,夏枝你进来……”
  “哎!”夏枝兴冲冲跑了进来,一见这光景不禁杵在了门边。
  “别愣着,”丁姀一边耸着怀里的孩子,一边说道,“收拾一下好生放起来。要是四姐知道这么糟蹋她的东西,该有不舍了。”
  夏枝忙不停地把纱花都捡起来,拢共四支都好好放进那只宝盒里,又战战兢兢给了张妈妈去安放。
  文氏余气未消,双肩不停抽搐,但觉丁婠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不禁又冷静下来,说道:“姀姐儿,你先坐下来吃饭吧!”
  众人这才又惶惶然地退了出去,只留了张妈妈一个在里面伺候。
  舒淳好不容易收住了泪,对文氏有几分警惕。丁姀把他放在凳子上,又挪了碗筷到他面前:“淳哥儿要吃些什么呢?”
  舒淳半掀眼皮:“八姨……我要回家……”
  丁姀正盛了半碗的酸笋鸡皮汤,扭过头一想,也是,赵家人肯定急坏了,若是不给送过去,怕是那些奴才们都得遭殃。于是看了看文氏:“娘……”
  文氏的气息恢复平稳,静静瞥了一眼舒淳,也知道既然已经被丁婠撞见,只怕也藏不下去了。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她还想着让丁姀借此机会好好地拉拢舒淳。她长吁短叹了一阵,对张妈妈说道:“把孩子送过去吧。”
  张妈妈从丁姀手里接过舒淳,舒淳起先不肯离了丁姀,待哄了几句,也就由着张妈妈抱去了。
  丁姀看中母亲心里还藏着事,也不急着问,端了碗吧唧吧唧开始有滋有味地吃起了饭。
  文氏看丁姀一副天塌下来都跟她没关系的模样,不知道是抄经抄傻了还是天生就傻,一时倒把她给等急了,正要问些什么,丁姀却先开了口,问道:“怎么不见煦哥儿呢?”
  “你问他做什么?”文氏越发没有好气。
  丁姀放下碗筷,抽出绡帕掖了掖嘴,说道:“适才见了淳哥儿,我就想起来了。”她尽量说的云淡风轻一点,母亲极不喜欢说起柳姨娘母子。
  文氏随手指了一下:“在书房跟你爹背书,前一阵子考千字文,没少让学堂里的先生打。”言语之下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又抬起头来说道,“你知道你四姐嫁的是谁家吗?”
  
  第一卷 第六章 遗珠
  
  丁姀脸上淌了笑:“我寻思着你心里就一直搁着这事情。娘,嫁谁不是嫁?嫁的好不好,全凭了天意,你又何必强求呢?”
  自从四小姐丁妘出嫁之后,文氏派人送来的家书里写的不外乎就是这档子事。丁姀都已经习惯了,若文氏见了面不说说这件事,心中必定不畅快。
  文氏一拍桌子:“你这几年是不是抄经抄成活菩萨了?什么强求不强求的?你娘我就是年轻时太不懂计较,才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也害了你啊,在那穷山恶水里呆了六年……我看你不是活菩萨,倒是木头菩萨,还指望着你能嫁个良人让我跟你爹在这里扬眉吐气,偏生你连点心思都没有……”说着不禁伤从中来,举袖拭泪。
  丁姀无奈,将手里的绡帕递给她:“那好,您可有物色什么人家?”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那颗如止水的心啊都可以接受。大不了就在男人面前扮菩萨,她也不在意对方三妻四妾,在丁姀的记忆里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制度。这个社会的男人靠妻妾数量标示社会地位,女人在男人的眼里就是一道商标,有什么值得去细究的?女人就懂跟女人较心眼,完全是吃饱饭撑的慌。
  “人家?”文氏手一抖,“你眼瞅着就快十五岁了,连个上门说媒的都没,我能有什么好人家?”说罢也很是颓丧,“你什么都不会,身子也不贵,但凡会门女儿家的活计都算好的,还不至于辱没了那些光鲜门楣。可你就只会抄经,难不成让人家抬尊菩萨回家插香吗?”
  “那也不见得不好。”丁姀扬眉,“针黹女红我是不精,琴棋书画我也不懂,什么走针穿线什么宫商角羽,会的固然好,不会也不见得不好。我只侍奉丈夫公婆,在人前行孝在人后尽忠,反倒省却了许多旁的心思。”
  “什么旁的心思?”文氏听着丁姀意有所指,心里大急,“我当初就该打死也不让你去抄什么经!你若不去,兴许现在就已经有了好人家了……”
  丁姀见文氏又哭了起来,只好闭嘴。算了,她与世无争,不代表这个世界会不跟她争,反正既来之则安之,这话都快烂在心里了。
  文氏暗自伤心了一阵,又抬起脸:“怎么不说了?”
  丁姀想安慰文氏几句,可是左右想想还是不说罢了,看着文氏时,那凝滞的眼神带着几分认真与亏欠,看得文氏更加伤心起来。
  丁姀忙拉住文氏的手:“娘,现如今也不过嫁了个四姐,我上头不是还有五姐七姐么?再说六哥也还未娶亲,我总不能越到他们前头去吧?况我还年轻,您若要让我学个什么活计,我还是有的时间,您就宽宽心吧!”
  文氏眼一定,反手握住丁姀,这番话无疑捶擂了她心里的那面鼓,严正肃然地对丁姀说道:“姀姐儿,你过了这么多年离世的生活,怎知人心是可变的呢?你以为你五姐她们是真不想嫁吗?我老实告诉了你,她们心里的算盘,只怕跟我打的是一样的。”
  她们的算盘?丁姀心里打了个突,不禁又想到她这回怎么会被母亲突然接回丁家。她狐惑地望着文氏,文氏眼神一躲:“晚了,你坐了几个时辰的车,颠簸颠簸地也累了,去歇着吧!”
  “娘……那我就先回房了。”丁姀起身。
  文氏抹掉眼角的泪摆了摆手,把外头的琴依唤了进来:“琴依,你带小姐回房。”
  “是。”
  丁姀转过身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过脸问文氏:“我给爹爹请个安?”
  “不用了,”文氏道,“他哪里有闲工夫理咱们娘俩,整日里也不过是混吃等死。”
  丁姀轻叹,敛衽着就随琴依出去了。
  至一座抱厦前,琴依启了门笑道:“小姐,奴婢们今天都打扫过了,里头的东西都是新添的,三太太怕你不喜欢那些玩物,故没什么摆设,待小姐想到什么了再添置上去。”
  丁姀点头,心中也思量着,家中总需都是由二房管的库房,要什么可不都要经过二太太的眼皮子吗?若母亲一时要的东西多了,定惹她怀疑。
  慢慢地走进去,琴依已经拨着灯芯将灯点上了,烛光间只见朦胧。屋子还挺大,隔了好几间。右首一道乌木珠垂帘,先就隔成了两半,还不知垂帘那边是什么样的,不过只这边就已经有了个日常宴息处,正北一张填漆床并梅花式小几,从旁各立着一架雕螭案高几,上置一对大红梅瓶。
  这对梅瓶她倒有些印象,是上回丁妘成亲的时候,开库出来分给各房的应景摆设。原来是在母亲屋子里的,现今她回来就被挪到了这儿,可见这里头的所有东西十成有九成不是新的。
  琴依指着垂帘方向说道:“小姐,您这儿来,那才是正经去处。”说着已经为她将珠帘分掀了两半,等着丁姀以及身后的春草夏枝进去。
  丁姀正欲进,门外忽有人道:“奴婢们给八小姐纳福。”她扭过头去看,只见门外立着两个丫鬟,一式样的钗裙环佩,腰间宫绦垂挂各半个玉璧。两人皆是容长脸儿白净肤色,就连笑起来的梨涡都是一模一样的位置。
  她巧然发笑:“哟,这可是两个孪生姐妹啊?”
  “奴婢巧玉,”
  “奴婢美玉,”
  ——“从今后便侍奉八小姐左右。”
  丁姀怔然:“是三太太让你们过来的?”
  两人正要回答,文氏的大丫鬟琴依就代答道:“是了,八小姐。三太太怕夏姐姐春姐姐两个人服侍不全,毕竟屋里屋外的繁杂事情多,就又匀了两个人给小姐。哦……后头还有婆子们呢,今天是晚了,我让她们暂且别来打扰小姐休息,明天再过来见礼。”
  丁姀向来清净惯了,一下子这么多人要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心里觉得有些别扭。但看这里是有规制的,一个小姐并几个丫鬟婆子服侍,这是定死的。若是她身边就只春草夏枝两个人,倒好像是她比别的姐妹掉了档次似地。母亲必然是这么以为,于是为她充足了场面。
  她挤了抹笑,招手让两人进来:“外面冷,你们就进来吧。”
  “谢小姐。”巧玉美玉双双屈膝谢过方进来,坚持要接过春草夏枝手里的包袱。两人拗不过,只得将东西都交给她们。
  进了垂帘另一边,才觉里面又被隔成了一个小宴息处,是专门让丁姀自己私用的,另一处则是正经的起卧室,并了小小一个暖间以及净室。
  丁姀想到抱厦厅的另一端,大概就是用来给这些丫鬟休息的了。于是回首对琴依说道:“也亏姐姐们布置了,我实在喜欢。至于摆设其他的,我也清淡惯了,都不需要,你就这么回了母亲就好。”
  琴依笑眯眯的:“奴婢这就回了去。”
  “也好,”丁姀看到了起卧室那张大床,忽然全身都疲软了下来,真想立刻躺上去挺尸,于是也不想留琴依再说话,“我才来,也没茶招待,等明天我再好好请你喝茶。”
  “小姐折煞奴婢了。”琴依说道,“三太太那边也离不得奴婢,奴婢先告退了。”就想退出去。
  丁姀莞尔,虽说是母亲这边的人,但是该有的周旋还是少不得。于是对夏枝抬了一下眼,夏枝就从包袱里取了一叠十二个跟张妈妈一模一样的荷包出来,说道:“这是我跟春草得闲时做的,各位姐妹不嫌弃才好。”
  琴依笑着接了,悠悠说了声:“小姐客气了。”就离开。
  丁姀方对巧玉姐妹俩道:“哪个是巧玉?”适才她们一前一后进来,稍作了移动就不认得了。长得太像,乍一眼认不出,猛一看还是认不出巧玉上前:“奴婢是。”
  丁姀便抿着笑:“你们都不必拘谨,但凡在我这里就没了那些规矩。以后你们跟着夏枝春草做事就是了,也不必分什么细活粗活的。姐妹间相亲相爱就够了,有活大家分着做,有了好的自然也是大家分着得了。巧玉,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双玉两人正点头,巧玉忙答道:“奴婢是姐姐。”
  丁姀转身从包袱里面取了两串手珠。一串是绿松石质的,另一串是玛瑙,皆是祖父在世时所赠。她把绿松石的给了巧玉,把玛瑙给了美玉,且亲自给二人戴上,笑道:“这下可就区分开来了,愣是什么时候也不能拿下来。”
  绿松石玛瑙可都是贵重东西,两人忙跪下来受恩。
  看见丁姀派手珠,夏枝“哎呀”了一声:“小姐,您的手珠呢?”
  丁姀摸了摸空空的手腕,这才记起来那串手珠被舒淳给带走了。据说那串五眼六通的手珠还是二太太专门让人从肇庆带过来的,然后再转送给了母亲,母亲又给了自己。若是手珠到了二太太眼皮底下,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她,自己已经回丁家了吗?
  
  第一卷 第七章 另两个丫鬟
  
  “夏枝,你赶紧去瞧瞧张妈妈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问问有没有把手珠带回来。”
  “是。”夏枝刚转身,丁姀又追加叮咛,“千万别让三太太知道了。”夏枝点点头表示懂得,立刻转身去了正屋那边。
  丁姀一心挂在遗失的手珠会不会到二太太眼前,让春草先带着巧玉姐妹俩把带来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正在神魂不定时,夏枝进来回禀:“小姐,张妈妈倒是回来了,不过她也是把舒小爷往正屋院门外放了就回来的,没留心眼在手珠上。”
  “啧……”丁姀攒眉,看来手珠要不是被舒淳丢了,要不就已经到了二太太手里。若前者倒还好些,可是后者的话,保不住得脱层皮才能抽身!
  美玉见她这副模样,就说道:“小姐,奴婢倒与二太太房里的芳菲熟,要不奴婢去问问?”
  巧玉听了立刻撞了撞自己妹妹的胳膊,夏枝眼尖,咳嗽了一声。巧玉方尴尬地说道:“小姐,奴婢陪美玉一起去吧。”
  丁姀也不是缺心眼的,那一幕也早映入了眼,轻轻一点头:“去吧。”
  巧玉慌忙拉着美玉逃出抱厦,远远地倒传来几句话:“……要死了,你何苦揽这个不讨好的差事?要是被二太太发现小姐回来了,看两房人不把你夹成饼子。”
  “姐……我看八小姐挺和善的,你瞧,多漂亮的手珠啊……”
  “一串手珠就值得你去卖命了?……”
  话音渐行渐远,春草气急了:“没良心的娼妇,我们小姐白对她好了。”于是对那巧玉恨不打一处来,知道那两串手珠可是丁姀唯今剩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春草,由着她们吧!”丁姀说道,“你去做你的事,收拾完也好早点休息。”
  夏枝忐忑不安,记挂着五眼六通的手珠:“小姐,若是手珠被二太太瞧了去……”忽然一跺脚,“哎呀,三太太怎么也不将话说明,小姐如今回了丁家却只鬼鬼祟祟的,什么话都不曾嘱咐。”
  看夏枝也急起来,丁姀才攒眉,苦笑着说道:“事已至此,你我抱怨也没用。但凡事情总是有好有坏的,你们就想开点吧。”
  春草咕哝:“小姐,我怎么觉得你一下了山,说话倒跟那些秃子一样了。”说着心中怄气,闷头转身收拾携带来的东西去了。
  丁姀在心里叹气,抄了这么多年的经书,能不潜移默化么?真是哭笑不得。
  夏枝听了丁姀的话倒不做声了,陪着丁姀把布包里的东西都放到桌上,然后一一拣开来,该放什么地方的就放什么地方去。
  三人各自忙了一阵,巧玉姐妹就回来了,夏枝正捧水给丁姀洗漱,在外间碰到两人:“回来了?”
  巧玉点头,美玉心里有话,刚想说就被巧玉拉住。夏枝的和颜悦色就收了大半:“小姐还没睡,你们进去回话吧。”
  巧玉方笑了笑,就拉着美玉进去了。
  夏枝神情淡然,春草在西厢看了半天,气得一掀软帘冲了过来:“还怕咱们抢功呢?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认得二太太房里的人吗?”
  “嘘!”夏枝跺脚,“姑奶奶你是嫌小姐还不够多灾多难的是吧?”
  春草闻言,一扭头:“我去睡了!”
  夏枝赶上去:“春草,她们两姐妹是三太太亲点过来的人,我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当是为小姐敬三太太的了。”
  春草气消了大半:“我也不说她们对我们怎么样?我就怕她们日后越发厉害,爬到小姐头上去。你也知道八小姐的性格软绵绵的,人家打哪儿她就缩哪儿。”
  夏枝笑了笑:“软绵绵的才好。”
  春草狐疑:“好什么好,”朝东厢努嘴,“还不是钉子照碰亏照吃?”
  “嘘……你倒是越说越没规矩了,怎么连八小姐都不放过……”夏枝还想再说,里间的丁姀唤道,“夏枝,春草,你们在外头吗?”
  夏枝端着铜盆朝春草使眼色让她回西厢去,自己则边往东厢走,边回丁姀的话:“哎,小姐,我在呢!”
  钻进垂帘时,巧玉的话就飘了过来:“哦哟夏枝姐姐,方才就看见你端着水了却不进来,这回子水都凉了。”言下之意是说夏枝不服侍八小姐洗漱,却偷懒去与人磨牙去了。
  夏枝尴尬地又要退出去换水,被丁姀叫住:“别去了,我还不想睡,夏枝,你陪我看会儿书吧!”她红着脸把水盆搁到净室,又垂手出来,那巧玉姐妹方才敛衽退出宴息处。
  丁姀看向夏枝,两人都松了口气,相视着突然发笑。
  她搀了夏枝的手,与之一起坐到圆桌边:“难为你了。”又说道,“以后在一个屋檐下,难免又生罅隙……”
  话还没完,就听夏枝温笑:“小姐,奴婢会看着春草,消了她的火气的。”
  丁姀倏然发笑:“你倒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且问你,方才你跟春草说些什么呢?巧玉的脸都绿了。”
  夏枝低头笑:“小姐,万万没有下次了。巧玉是婢,奴婢跟春草也是婢,咱们的心里但凡都有小姐就足了。私底下便是亲姐妹都有磕碰的时候,更何况还是不亲的?多相处几天,等熟了之后就没这些了。”
  丁姀深明夏枝是知分寸的人,也就不再绕这个说话。执起她的手说道:“夏枝,你离家的时候比我大,你知不知道五姐与二伯母的关系如何?”
  夏枝疑惑,说道:“五小姐倒是跟人都合得来,也没见有什么偏好的。小姐怎么问这个了?”
  丁姀目露担虑:“方才巧玉她们说,在二太太那里恰巧碰见了五姐。”
  “啊?”夏枝捂住嘴,现今除了三房院里的人以外,就只有五小姐丁婠知道八小姐回来的事情。她才来过这边,又马不停蹄去了二太太院里,不就让人生疑了吗?她的手一紧,“这可怎么办?”
  “我就怕连累你们。”丁姀也唉声叹气,谁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都说地球是圆的,一个人不会永远在倒霉的位置,她却就是个活生生的反例。又问夏枝道,“夏枝,若然我还是回掩月庵去了,你还肯跟着我吗?”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拐弯说话。夏枝的年纪不小了,在这个社会里同龄的几乎已经抱娃娃了,她本就已经被耽误,若再不嫁人的话,只怕就此一生都错过了。
  夏枝的眼珠转了转,泛出水光:“小姐……要给奴婢配人?”
  丁姀抿紧唇,看出夏枝的不舍,就又释然地露出笑:“没有的事,我就是随口问问。”
  “小姐……”夏枝是个明白人,丁姀这一问倒是问出了她的心病。一时收却了重返丁家的喜悦,显得愁闷不堪。
  丁姀握起她的手,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夏枝斟酌良久,才悠悠说道:“小姐,奴婢……不想嫁人。与其嫁个人让人摆弄,还不如在这儿。都是换汤不换药的日子,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吗?”
  丁姀愣住,没想到夏枝有这个觉悟。夏枝不好意思地笑:“跟着小姐久了,有句话不是说耳濡目染吗?奴婢愚钝,却也就只能看透这一点了。小姐,您曾经给奴婢跟春草讲过柳下惠的故事,您说世间男子但凡刚性的,又缺乏温柔,温柔的又不免多情,总之难能两全。像柳下惠这种的,面对绝色女人在怀仍旧从容的男人,都已经成了历史,所以您心里定也不冀望这些事的,是不是?”
  不妨夏枝会绕到自己身上来,不过也言中了她的肺腑,于是只管抿笑,不回答。
  夏枝又叹了口气:“也是了,这院里能有什么好男人呢。大老爷上梁不正,真正丢死人,好色居然到了这个份上,也难怪小姐你……”话到半边,她就住口了,见丁姀正微微出神。
  丁姀脑子里却想着,大老爷倒是个懂感情的,带丫头私奔这纵然是不光彩的事情,但他也毅然顶着给家族蒙羞的压力带人远走高飞了,这不能说是他好色致使的。虽然从没老见过大老爷,但她总觉得那该是个懂哭懂笑懂人生的人,也是个潇洒的人。可是奇怪的是,这种基因却半分都没有遗传到二老爷跟自己的爹身上。真是个令人苦恼的家啊!
  转思间,外头忽然闹起一阵啼哭:“爹……呜呜呜……爹,孩儿不敢了,孩儿再也不会了……呜呜呜……”
  “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省得你又败坏家风……”话落就“咻咻”地响起藤鞭声。
  “怎么回事?”丁姀起身,怔怔看着声音的来源方向。
  夏枝也跟着站起来,蹙眉道:“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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