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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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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太太跟丁妙所住并不太远。原本是丁妘也是住那里的,后也不知何缘故,只住了一夜,又教赵大太太唤去住她隔壁的小院子了。这会儿丁妘得了病,那小院子倒真正适合养病了。丁姀留步在那小院门外,里头偶有几句窃窃私语声,听不太真切。
  忽而院门“哗啦”一声拉开,如春跟晴儿两人半蒙着脸从里头出来,双方皆是一愣。
  丁姀微微点头。
  二人来到她面前行礼,晴儿笑道:“因是小爷惹的祸,故而大爷派奴婢来瞧瞧侯爷夫人。八小姐怎么也过来了?”
  丁姀道:“正好路过的,淳哥儿跟四姐,可都安好?这些天不见他们,着实让人担心。”
  如春摘下口罩,道:“四小姐身上的疹子越发多了,还……”
  晴儿撞了她一肘:“这腌臜的事就别跟八小姐说了。”说得如春尴尬地笑了笑,又把口罩戴了回去。
  丁姀自然知道是怎么个情形,便也不再问。只跟晴儿说:“代我向你们大爷问候一声,并替我谢谢他的救命之恩。实在不能有什么回报,只希望小爷早日康复……”
  晴儿眯着眼睛笑,不禁又起了促狭心:“八小姐跟咱们大爷的牵扯也真是深的,大爷救了您的性命,反过来您也待咱们小爷好……这是不是叫父恩子受呢?嚯嚯嚯嚯……”
  丁姀竟被说得有些心跳紊乱,尴尬地别过脸去。
  如春也没什么心说笑,便道:“好了晴儿,别取笑咱们八小姐了,她是个脸皮儿薄的人,经不得玩笑。”
  晴儿捂着嘴偷乐。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七爷屋里还有些事……”走了几步,回眸看了看丁姀,若有所思。
  丁姀疑惑对望,晴儿怔了下,脸上一红,便走开了。
  适才,晴儿可不像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的样子,似乎是看着自己,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嗬……这倒是奇了,在她身上能看到谁的影子呢?
  如春见丁姀似乎未有离开的意思,便有些为难:“八小姐,恕奴婢无礼不能请您进去坐了。”
  丁姀点头:“代我向四姐问好,告诉她,大夫很快就会来了。”
  如春目光闪烁,“嗯”了一声,目送丁姀拔腿离开,才又进屋去。
  丁姀没走多远,那如春却又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幸而小姐还未走远,四小姐让您过去一趟呢……”
  “……”丁姀微讶。
  如春伸手递给丁姀一个口罩,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就在院子里,四小姐在屋里跟您说话。这样……应该……”
  丁姀一笑,原来是怕她不肯去。她大方接下口罩戴起来,随她一同来到了丁妘所住的院中。
  里头三三两两的丫鬟都戴着口罩,因是眼生,故而都认不大出来。早有人在院子里备下果品糕点,一张铺锦澜双蝠绣褥子的圈椅正立当前。
  如春引她入座,便进屋禀告丁妘去了。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情花寄语
  
  坐了一会儿,正屋窗子沉怏怏地传出了话:“八妹,你来了……”
  丁姀听出是正是丁妘的声音,便回道:“是的四姐,适才想瞧,又恐扰你清静,便没进来。”
  “嗬……”丁妘落了一笑,“八妹可真会说话。”
  丁姀脸色微红:“不知四姐找我……”
  “咱们姊妹这么多年从不曾叙旧,上回路过姑苏我亦只顾着跟母亲团聚,忘了你们几个姐妹这些年来可好。五妹就罢了,自小伶俐会看人脸色,我倒没什么担心的。就是八妹你,自打上山之后我便再没见,不知你在那里的那些年吃得可好穿得可暖?要说我心中记挂之事,也唯有此了,始终觉有愧于你……”
  丁妘这番话说得可实诚,丁姀一时弄不明白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只道:“我上山那年还小,故而不知人事。家中诸多事情我早已忘了,况且在山上也落得个清静,四姐再别往心里去。”
  丁妘又笑:“先时母亲说八妹这人极为善解人意也极懂体恤他人,我还不信。原想你心中……是有怨的,却没想到你竟一点都不怨怼,这样,四姐倒再无颜说什么了。如春……替我送送八小姐。”
  丁姀一愣,立马站起身来:“咱们是姊妹,理应相互体谅才不失为祖父永不分家的教诲。四姐您这么说,不是太与八妹见外了么?”
  许久,如春并未出来,丁姀才又轻轻地落回了座。
  屋子里有丝丝沉闷的气息。丁妘趴在窗户面上,拿剪子在窗纱上刺了个洞,往外瞧着。如春抱着一团褥子,正往丁妘身上去盖,一面道:“小姐……您为什么此刻要拉拢八小姐?七小姐她若要知道……一准儿不高兴。”
  丁妘叹息:“你懂什么,别太多嘴。”
  如春当即噤声,不再说话。
  要说丁妘心里的算盘,也怕只有赵大太太知道了。当日她被赵大太太训过一顿早已弃了丁妙踏入侯府的念头,让自己妹妹稳固自己在侯府里的地位已经不太可能。而如今,看三个妹妹的表象,看似丁姀最能得势,故而才不得不低下头来。
  丁姀不知其中缘故,心道看起来丁妘却比丁妙懂得人间冷暖之事,要只是虚附应事的话,就不必等她走了再差如春把她叫回来了。自己又与丁妘接触不多,不敢有过分猜疑。
  见她复又坐下,丁妘嘴边浮起笑,甚为满意。她点点头,对如春道:“看来老八是吃我这套了,日后八小姐若要有事差遣,你且听她吩咐就是。”
  如春老大不愿意,嘴巴里咕哝了几句。丁妘眼一横,她便立马别开脸去。
  “四姐?”久不见丁妘回应,丁姀心中也没底。
  丁妘随即笑了两声:“如此……倒真是四姐见外了。知道八妹这些年熬过来,受了苦亦出落得如此标致又心底善良,四姐心中也松了口气。对了,八妹今年有几了?”
  问及此处,丁姀便有心了。道:“十四有余……”
  “哦……”丁妘呢喃似地,“十四花嫁,大好的年龄呢……不知三婶可有为妹妹的终生大事操心呢?”
  “……”丁姀淡淡笑了笑,“这个……母亲自有母亲的主意,八妹从不过问。”
  “嗬嗬……八妹呐,还真是老实人。”哪里像她,打从知道自己跟侯府有门联姻,便一直不停地努力,期望能配得上赵修泽。而丁姀……她若然知道自己早已被订下给舒文阳做妾的话……她会如何?
  一般人,怕是哭也来不及了吧?
  但从赵大太太嘴里她也知道,舒文阳家里的婆娘是迟早要去的,丁姀嫁过去明义上做妾,可暗地里,却是给舒文阳时间,慢慢接受她顶替正室的位置的可能性。
  这在一般人看来,应是喜忧参半之事。喜则有登堂入室的机会,忧则——舒文阳毕竟还有一妾。
  也不知道这在一般人眼里好坏各半的事情,到丁姀跟前,又会如何。
  丁姀僵笑了笑,不予回答。
  丁妘在里头看她脸色依旧从容,便猜丁姀是压根儿一点风声都不知道的。就不由有些可怜她:“妹妹自回家之后,过得可好不好?每日屋中,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见与自己开始拉起家常,丁姀的心也便松了松。道:“不过是些女孩儿家的事情,并无其他的。”
  “可读书了没?”丁妘又问。舒文阳虽是武将,但对文雅学究亦甚有造诣。听说他的一妻一妾都是女子中饱读诗书之人,丁姀若没足够的墨水,这当家主母之争也就少了许多胜算了。
  丁姀照实道:“不曾有读过什么,如今唯《女诫》而已……”
  “……”丁妘的眉头皱了下,“如此,可要时时敦促自己才是。”
  “多谢四姐教诲,小姀回去之后定好好读书。”丁姀亦随口答道,因想自己虽未学富五车,可好歹也读了这么多年书,不至在这方面输给些泛泛之辈。
  丁妘少不得又以长姐之辈说教了些,半个时辰后,忽听有人来叫门。外头的丫鬟拦将来人拦在门外,道:“侯爷夫人有令,恐染及他人,故闲杂人不得随意出入。”
  那人就愣在门外,怯生生地道:“我……我找八小姐……”
  丁姀一听是找自己的,便扭过头去瞧,只见是霜儿被拦在门外。她便立刻起身过去,来至门边问:“可是出了何事?”
  霜儿举高手里头的信:“小姐走后不久,外头便来了封信,让小姐亲启。”
  丁姀道:“不过一封信,待我回去之后看就罢。”一面心里也奇怪,她在明州一无亲二无故,何人会给她写信?
  霜儿摇头:“不能呀八小姐,那人还等着回信呢”
  “……”丁姀诧异,“是什么人?”
  霜儿歪着脑袋道:“说是梁府的。”
  “梁云凤?”丁姀忍不住嘀咕,梁云凤做什么神神秘秘的,还要等她的回信?霜儿打听到她在这里也着实不易,不如就随她回去好了。
  便来至院中跟丁妘告辞。
  丁妘也未挽留,让如春送二人出去。
  与霜儿来至回屋的甬道上,丁姀便要了信,一摸竟鼓鼓的,似乎是什么东西厚厚地铺了好几层。她当下立刻将信拆了开来,“扑簌簌”地竟落了一地的海棠花瓣。她认得这些花,是昨日央舒文阳送信时她为把信丢过墙去用来增重的。当时只是些花骨朵,梁云凤做什么要把花骨朵里未成熟的花瓣都掰下来转送给她?
  随附信中还有张纸,道:“花不解人人不解语,语不惊休休不葬花。”
  霜儿也认得几个字,“咦”道:“这是什么意思?”
  丁姀也有些糊涂了,看字体力拔精瘦,难以想象这手字是出自像梁云凤这样的女子之手。这两句诗又是什么意思?要她回信,可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这封信呀?难道也装一整封的花瓣给她?外送两句诗?
  “花不解人人不解语……解语——似乎是海棠花的别称。”丁姀一面想着,又看看地上的花瓣,脑子里忽而回想起当日自己与淳哥儿两个闲着无事,将院子里那些落的樱花花瓣刨坑埋起来的事情。这便是“语不惊秀秀不葬花”的意思?是指……让她葬了这些花?可是那事情梁云凤又怎会知道?除非……这根本不是梁云凤的手笔胸中一紧,隐隐约约查知是何人所为,竟有些可笑。
  无奈地摇摇头,将信装回去,对霜儿道:“咱们将这些花瓣都带回去罢……”说罢弯身,已开始拣那些掉落的花瓣,兜在自己的裙面上。
  霜儿不解,便只能照做。
  两个人将花瓣拾地半片不落方回到院子里,果见有个青衣丫鬟坐在庑廊下的石凳上,晃着两条腿一阵悠闲。
  紫萍正命人收拾东西,显然已连丁姀那屋都熏上醋了,打算奔丁妙那里去瞧瞧情况。见她回来,忙将捋高的袖子都放下,道:“八小姐回来了?七小姐可有碍无碍?”
  丁姀道:“没什么事,只是让虫子给咬了,便误以为是。姑娘别担心,也让大太太放心罢……”
  紫萍吁了口气,指了指那青衣丫鬟眯起眼笑:“都等了许久了。八小姐,奴婢先告退了……”
  丁姀颔首,目送紫萍领着一堆人鱼贯出院。这才将目光落在那青衣的丫鬟身上——这不是梁云凤的丫头。
  梁云凤的丫头她认得,梁云凤若要回信为何要派个眼生的人来呢?可见这作假的伎俩实在拙劣。她也不知他搞的什么鬼,便索性顺他的意,问那丫头:“姑娘现在就要信么?”
  青衣丫鬟年岁颇小,看着还有几分眼熟。她咧嘴笑了笑,从栏杆上跳将了下来,一蹦一蹦地到丁姀跟前:“奴婢给八小姐纳福,奴婢名叫玉兔。”
  “玉兔?嗬……”丁姀打笑,“你是从广寒宫跑下来的吧?”
  玉兔捂着嘴“咯咯咯”笑个不停。
  丁姀扬了扬手中的信,道:“若要回信,还再等一等。”
  玉兔点点头,望见丁姀兜在裙面上的花瓣,便歪起脑袋拿脚在地上画圈圈,不再做声。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章 成全
  
  丁姀将信交给霜儿,命她从屋里拿柄植花的小锹,在玉兔的眼皮子底下将花瓣都埋了起来。并在埋花的地上另抱了两捧土放进那个信封里,在原本的两句诗下又添了两句,交给玉兔:“呶,这是你家爷要的回信。”
  玉兔面孔一红:“八小姐怎知是咱家爷要的这些?”
  丁姀含笑不语。
  玉兔眼睛睁地老大,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拉来丁姀的手轻轻放上去:“这是爷让奴婢转交的。爷说,若小姐这般做了,就给小姐,若没有的话,就不必给小姐了。小姐既然这么做了,那奴婢就只好给啦……”一面伸长脖子似乎也想看那个荷包里究竟是什么。
  丁姀诧异,只好笑笑地接下。
  玉兔看她收下,便一刺溜跑了。
  霜儿也十分好奇,别说玉兔跟她嘴中的那个爷是谁教她好奇,眼下丁姀手里的那个荷包更吊她的胃口。她眼巴巴看着丁姀将那荷包往手掌上一倒,只见沾了泥灰的玉掌之中,赫然滚落一个脂润白净的玉兔。
  丁姀一下子愣住了。
  这玉兔不是让自己在姑苏时典给大夫做诊金了么?怎会让他赎回来的?这事因关乎面子里子,她谁也未提起,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有些恍惚,仿佛适才还清清楚楚的事情,一转眼便混乱地教自己看不清了。扭头问霜儿:“夏枝还在不在屋里?”
  霜儿回道:“出去了,往四小姐那里去了。”
  “春草可在。”
  霜儿点点头:“在的,现下在屋里,夏枝姐姐让她做口罩子备用。”
  丁姀转而紧紧握住手里的玉兔,一副心思忐忑。她虽对男女授受不亲不能苟同,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既然玉兔是自己典掉的,该是自己去赎回来才是理。先既有人将它赎了回来,她也不能白要不是?于是立马对霜儿道:“去问春草拿些银子,立马追上玉兔,就说给她们爷的。”
  霜儿不解,可也不敢多问。就去屋里问春草要了,春草看钱可看得紧,问她要多少。丁姀掂量着呐玉兔的分量,百八十两自己固然拿不出来,十几二十两还是行的,于是不多不少就要了二十五两,直让春草喊心疼。
  玉兔快出垂花门时方被霜儿追上,收了银子也道:“你们小姐真客气。”说罢也未推拒,就走了。
  一直来到舒文阳所住的院门前,丁凤寅难得与舒文阳同坐在院里喝茶,便进去回了话:“爷,都办妥了。”说罢抖出信双手递给舒文阳。
  舒文阳诧异:“什么事办妥了?”
  玉兔愣了下:“今儿不是大爷您让七爷转告要奴婢办的事么?大爷自个儿不记得了?”
  “我让七叔转告你的?”舒文阳更是糊涂起来,前儿是碰着红线,就让她进里头去给丁姀送梁大人的回信。难道红线又将信交给了舒季蔷?这……他眉目一敛,心想道舒季蔷不会平白无故地干预自己的事,这里头说不定有玄机。便将信捞了过来,沉甸甸地往手里一倒,“这这这……”竟然是满掌的泥灰气得他立刻跳将起来将身上的泥土拍打干净。
  玉兔惊诧:“大爷……怎么跟七爷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呢?”
  舒文阳没好气,瞪着眼睛往玉兔瞧:“七叔说什么了?”
  “七爷说,大爷您得先看信,看了之后就会明白了……”玉兔挠着脑袋,显然也不是十分懂得。
  丁凤寅道:“且稍安勿躁,瞧瞧我八妹信里头说些什么吧……”正奇怪舒文阳今日怎会起兴邀自己喝茶,才来这里没多久,尚还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就听来了丁姀的信,不禁心疑起来。舒季蔷究竟打算怎么办?他也想看看,这两叔侄究竟谁才会是丁姀的真命天子呢?
  舒文阳实已恼火,但听这么一说也只好按下心来,从信封里夹出那张灰扑扑的纸。只见上面有四句诗,笔迹迥异,一为精瘦蕴劲,一瞧便是舒季蔷的手笔。另一道则有些秀气规矩,应是丁姀的笔迹。
  “八妹说些什么?”
  舒文阳脸色一黯:“花不解人人不解语,语不惊休休不葬花。儿不远行行不当车,车不越山山不阻儿。嗬……贤兄,你的八妹可真懂卖弄情操呢?”竟与舒季蔷通起文书来,当真可恨气鼓鼓一把摔了信,负手踱去。
  “舒大爷且留步。”丁凤寅道。
  舒文阳斜眼:“如何?”他本欲从丁姀兄长口中探知八小姐人品性情如何,却不想竟被他知道这腌臜之事。
  丁凤寅拾起被丢落的信,逐字逐句地解释:“儿不远行行不当车,八妹是想告诉大爷你她不欲此趟前来,即便她已身在此处,却仍是安步当车不作认真的,而这车不越山山不阻儿,说的便是她若遇困与自己意愿相背离,即便是过不去那辆车,也阻断不了她这个人。我这八妹极能想得透彻,大爷怎会看不透这两句诗?这话……明明是对上两句的答,大爷,您知道吧?”
  舒文阳横眉冷对:“知道又如何?”偏偏是因为知道,才会如此动怒。人人女子该俯首帖耳面对男子,哪有此人这般心高气傲的?再有……这封信是舒季蔷以自己的名义写的,换言之,丁姀这其实是在拒绝自己。只不想承认自己心底的愤怒与失落,才如此装作不懂诗中含义。
  嗬……好个丁八小姐呐,原来竟从不把他放在眼里丁凤寅既知他懂,又不懂他缘何气成这样,只能暗叹,舒季蔷这是干什么?丁姀嫁过去本已步履维艰,何苦再令舒文阳心存芥蒂呢?
  玉兔不解,咕哝着将丁姀的银子一股脑儿都放上桌,道:“这个……大爷怕真是误会丁家小姐了,您瞧瞧这是什么?”
  “……”两人拨拉开那个荷包,见是满满一袋银子,差点儿都掉出了眼珠子,“这……这又是何意?”舒文阳指着银子哭笑不得。
  玉兔便道:“七爷还托奴婢赠了个小东西给八小姐,八小姐收了,又给了银子。试想哪有人打赏得这么多的,这分明是八小姐不想欠这人情,故而买下那东西的。”
  她说得头头是道,舒文阳一时语塞,狐惑不解地看着那堆银子那堆土,胸口如遭擂鼓一般。
  且不说舒季蔷送了什么东西给丁姀,即便再是天大的东西,丁姀亦不想欠人什么。这是何种风骨?竟教他有些难以自持。
  他向来以为,女人如水才是真谛,却不想那日自己双手自水里捞上来的人儿,竟是比水更无骨,比水更冷漠,又比水更为难以捉摸。教他这百炼钢,隐隐有化绕指柔的魔力。
  舒季蔷……他,是在撮合他们吧?
  舒文阳苦笑,深知自己的脾气向来不容他人违拗,却偏偏要将丁姀的反骨曝露到自己跟前。好好好呐……就因自己的征服欲望,如要踏平匈奴敌城的那般野心,去征服这个女人吗?“嗬……哈哈哈哈……”他不禁难以自抑地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玉兔捂住两只耳朵大嚷,“爷……您笑什么?怪里怪气的。”
  丁凤寅惊诧,这小丫头好生不知天高地厚的,竟在这个脾气甚为不好的舒文阳面前如此嚎她,真是不知死活了。
  可舒文阳却并未怪罪,只是随手将那荷包抽紧,丢给玉兔:“给七爷去,告诉他老人家,这番心意侄儿领了,将来定不忘他的如此煞费苦心。”
  玉兔接住银子,又念道:“爷,您该收收了,要娶姨娘么?”
  舒文阳的笑戛然而止,飞起一脚揣掉一地的尘土:“小丫头,何时要你问这个了”
  玉兔撇撇唇:“死鸭子嘴硬”便悠哉悠哉抱着银子出去了。
  丁凤寅千万分错愕。众人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见舒文阳发脾气,头一件事情就是想着如何让他息怒,却不知其实他这个人在马背上惯了,息怒形于色,却偏偏都不当真。实在是……跟丁姀截然相反的人。
  看来舒季蔷是死了这条心了,既有心撮合他俩,舒文阳也承了他的心意,那……丁姀嫁入舒公府,就是定局了吧?
  他默默看着舒文阳刀刻似地五官,如此俊毅与自信,真不知他会如何征服丁姀。
  玉兔将银子交到舒季蔷手中,舒季蔷正倚着一池的残粉芙蓉喂鱼,只轻轻道:“搁那儿吧……我知道了。”
  玉兔乖乖将银子放下,行了个礼:“老太太要知道您真这么做了,会很高兴的。”
  舒季蔷淡淡地问:“是么?”
  玉兔见他不高兴,便也不想撞一鼻子灰,并未说什么就退下去了。
  始终站在一旁的晴儿察觉到舒季蔷此刻的情绪有变,便温声道:“七爷……您阻止不了的事,就别勉强了。好在……就算八小姐嫁人,也是嫁到咱们家,您往后还看得到……”
  “嗯。”他点头,继续喂鱼。
  要不是玉兔偷偷传了老太太的令,让舒季蔷帮上这一次,否则,他又怎会这么做?不过那两句诗……却是他的真心实意。他的这番真心实意,总注定了同那解语花一样,无人解得了。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锤定音
  
  沉默半晌,舒季蔷从怀里掏出那封梁大人的亲笔信,道:“这封……你烧了吧。”里头本有海棠花,其实是被淳哥儿给一瓣瓣掰下来的。他嚷着要出去埋花,偏舒文阳又禁足了他,于是只好让丁姀代劳了。也正因如此,那两句诗在自己心中其实酝酿了许久,如今说出来,反倒没有预想的轰轰烈烈,多了些嗔、怨、悔——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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