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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凉缘-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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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考虑更多的,是他的女儿安安,翻回头想想那些往事,他唏嘘,也后悔,为什么没能按捺住自己,怎么能那样呢?安安……他的安安……
依稀听到安安清脆稚嫩的声音叫着:“爸爸,爸爸……”小小的孩子,站在火红的石榴树下,穿着漂亮的小花裙,小脸象刚刚盛开的花骨朵,甚至那童音,还奶声奶气的,“爸爸,你瞧,妈妈最喜欢的花开了!”
他漠然地望了一眼那满树的石榴花,全然不理会女儿,转身掉头走了。
“爸爸,爸爸……”小安安在身后哭浜。
他的脚步滞了一下,仿佛看到女儿扁了扁小嘴儿,眼泪汪汪的样子,黑葡萄一样的眸子,像天空那样纯净闪亮,带了水光,那样纯洁的一双眸子啊……他哪敢再看,硬着心肠走了。
安安,爸爸是不敢看到你啊——他不能面对那样干净的一双眸子。
安安,你一定恨极了爸爸吧?小小年纪,就备受煎熬,这些,是他亲手给她种下的更。
陈安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了个身,看到立维站在自己身后,不知站了多久了。
“立维。”她心间忽然涌起莫名的痛楚和心疼。
立维黑黑的眼睛驻在她脸上,神色凝重,好久之后问道:“你想好了?”
她目光里顿时又添了一丝慌乱:“是,我想好了。”
他没有觉察到她的慌乱,心里一直疑问着、猜测着:她这么快就决定了,在什么时候呢?至少是在她准备接陈叔电话时,心里就已经想好了吧?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他笑了一下,“这样也好,省得……”他没有说下去,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猜到你早晚会走这一步的。”
“你说什么?”陈安心里在想着别的,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吃了一惊,他猜到什么了?
立维不客气地敲了敲她脑袋:“你再怎么恼她,总归是心软的,毕竟这时候,她也挺可怜的……不过这样也好,成与不成的,咱以后心里肃静了,安生了。”省得再为陆然的事,彻夜睡不着觉了,他在一边瞧着,心里也不好受。
陈安的目光颤颤的,立维,你既知我心软,就应该会想到,我不能坐视不理他。
可现在,她没法跟立维说明白。立维的立场,立维的心情,她都能理解;立维袖手旁观,她也不怪他。
她也有她自己的立场。不过这一回,他大概要真的气她很久了。
“立维,我明天想去看看奶奶。”
“哦。”他想了想,“我陪你去?”
“不要了,你不是约了人要谈公务吗?我自己去。”下午在书房,她听到他在电话里说的,好象约了不止一个人。
“也好,我让阿莱送你过去。”
陈安笑了笑,“好。”心里却微微犯苦,立维,希望你能理解我,面子和前程,我只能选一个,跟感情无关。
车子出了城,越往北走,渐渐人烟稀少,马上进十二月了,只有北风呼啸,冷风卷起一阵阵烟尘……远处高大的乔木林,叶子已经掉光了,满眼的枯褐,到处是繁华过后的颓败之意,显得很是萧瑟。
陈安心里难过,这时候的疗养院,大概也是门庭冷落鞍马稀了吧,只有夏季时,那里才是最热闹的。可是奶奶还在那里,若大的年纪了,早应该是在家享清福的时候了……这回,她一定要劝得动奶奶回家去。
车子停在静悄悄的小院里,陈安进了屋,屋子里暖气很足,浑身的毛孔霎时都张开了似的。阳台上,还养了十几盆绿色植物,每盆都开花了,红的、粉的、白的……倒也姹紫嫣红的。奶奶最喜欢花花草草了。
老太太正坐在西间的暖炕上,看到孙女来了,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高兴地咧开嘴,笑了,核桃夹子一样的满脸皱纹,仿佛条条舒展开了似的:“哎哟哟,只听到汽车喇叭响,心里还琢磨呢,这是谁来了啊……”一回头,吩咐张阿姨赶紧准备吃食。
陈安陪奶奶说了一会子话,就中午了,祖孙俩一起吃了午饭。
帮着张阿姨收拾了饭桌,把碗筷送进东厢厨房时,陈安趁机问:“奶奶又不舒服了吗?刚刚我看吃的很少。”
“老太太这两天又有点儿胸闷。”
“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一天来两次,倒没检查出什么大的问题。”张阿姨一皱眉:“昨儿个,你爸爸来过了……”
“哦。”陈安低了头,看着水池子里的碗筷,心里想着那一幕,场面会是如何呢?大概不会很愉快吧。
就在昨晚,陈部长是给她打了电话的……
张阿姨看到,把沉思中的陈安拉到一边,低声说:“昨天你爸爸说,让老太太搬回城里住呢,老太太还不太乐意,就训了你爸几句,也真是的,难为他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低头站墙跟那儿,跟个孩子似的……就是这样,老太太也没松嘴,我瞧着,是故意不给他台阶下。”
陈安想着,不仅仅是训几句这么简单吧,奶奶也有心事的。
“我会劝***,冬天住在这里,毕竟不方便,尤其下了雪,山路不好走,就更不方便了。”
张阿姨捏捏她的脸,笑道:“鬼丫头,一点就透,老太太最喜欢听你说话了。你说了,一准儿成。”
陈安也呵呵笑着,问:“还有别人来过吗?”
张阿姨正卷起袖口,拿了洗碗布,仔细地洗着碗碟,听陈安这么一问,她抬了一下头:“你婆婆来过,前前后后来了两回。”她笑了,“要说你婆婆这个人吧,还真是好,几句话就逗得老太太眉开眼笑,人又和善,又随意,真是好,可不象你那个后妈……”
“她……”陈安微微皱起了眉,陆丽萍来过的,她亲眼见过。
张阿姨拧开水喉,水流哗哗的,很响,借了这声音的掩饰,她一边冲碟子,一边絮絮地道:“我们当以为,跑这里躲清静来了,嘿,哪成想,压根清静不了,两天一个电话,哭哭啼啼的,换成是我,一早也胸闷了,老太太哪受得了这个……”她又一抬头,“我说安安呀……”咦,人呢?
张阿姨叹了口气,这算怎么回事呀?她把水流开小了,仔细洗着碗……哎,这丫头可是见瘦了,瞧了让人心疼。她琢磨着,一会儿做点什么小点心呢?
西间屋里,陈安脱了靴子,钻到***绸子被子里,整个人蜷了起来,象只冬眠的猫咪,“好冷好冷!”她吸着气。
老太太瞪起了眼:“有那么冷吗?”
“可不,没咱家的大火炕暖和……我,张阿姨,还有奶奶您,咱仨儿挤一起睡,不用生火都冒汗。”
老太太愣了一下。
“还有您屋里那些花呀、草的,那些个宝贝们,不知道也想奶奶了不?”
老太太抬起手,敲了她脑门一下,微凉,又伸手抚着孙女的颈子,“我那些宝贝们呀,唉,我是怪想的。”
陈安的眼睛亮晶晶的,“肯定想了,草木也有情,我也每天想着奶奶呢,想着,要是天天和奶奶在一起,该多好。”
“你呀,编着法儿的哄奶奶开心。”
陈安笑了:“咱回家吧。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您想来咱再来。”
“回家?”
“是的,回家!”
……
陈安从疗养院出来,在路上给陈德明拨了电话,约好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走进明轩苑八号,陈德明已经到了。
事实上,他从中午,就一直坐在这里等。面对小女儿是一个心情,此刻面对大女儿,又是另外一个心情。哪边,都不能让他轻松。
看到大女儿安安,他心里反而更加难受了。想起昨晚的对话,他心里沉重得象压了一座山。
陈德明不动声色,拿起茶壶,给女儿倒了杯茶:“先喝口热茶吧,暖暖身子。”
陈安没有动,只看了看眼前的茶杯,立刻有一股清香扑鼻,对不懂茶叶的她来说,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是茉莉花茶,他最爱喝这种茶了。
刚记事的时候,爸爸从部队回家探亲,总爱喂她喝茶水,妈妈在一旁嗔怪,说小孩子家家的,你让她喝什么茶水呀?他就笑,说是要培养父女俩的共同爱好。习惯了用爸爸的杯子,即使爸爸回部队了,她依然用他的杯子,她很想爸爸。那套杯子一共有四只。记得有回,她玩得渴了,一进屋就找水喝,杯子在八仙桌上,她个子矮,翘起小脚,还是够不着,她一着急,小手就拽了桌布,哗啦一下,杯子掉地上,摔碎了。妈妈倒没说什么,只是训她没有耐性,就不知道搬个小板凳够吗……每回她犯了错,妈妈就成了黑脸包公,妈妈对她的教育很严厉,可是爸爸从不会批评她,更不对她大声吆喝,在她的认知里,爸爸比妈妈还要温柔。
可是,温柔和蔼的爸爸,后来不见了。
陈安眼前雾蒙蒙的,杯中冒出的热气,全跑进了眼睛里。
“安安。”陈德明看着女儿,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陈安抹了一把眼睛,端正了身体,手扶在膝上。
陈德明立即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来自心上的压力。女儿脸色不好,气色也很差。
“是不是生病了?你瘦了最近。”他说。
“谢谢关心。”陈安笑了一下:“您也是,多注意身体。”
客气而疏离。
陈德明瞅着安静的、看似乖顺的女儿,心里感慨,这要让外人看到,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吧,他们,竟然是嫡嫡亲的父女俩。小时的安安,决一不是这样的,是他一手,把她塑成了这样子。
他心里阵阵的自责和懊悔,也只能暂时压下了。
他沉声说道:“安安,你想当面和爸爸谈谈,爸爸不知道,你要说些什么,现在没有别人,总可以讲了吧?”
陈安点头,开门见山说道:“我想和您,做个交易。”
陈德明心头突突一阵猛跳。这叫什么话?他脸色当即有些沉了。
“安安,什么交易不交易的,不许跟爸爸这么说话!”他有些心痛,交易?父女间何谈交易!
陈安的目光,落回眼前的茶杯上,“我去验骨髓,可以。不管合不合适,您必须要答应,帮我一个忙。”
“帮你什么忙?”
“救乔羽!”
陈德明眼神一蹦,乔羽……这是多久的事儿了,他几乎忘了,怎么又是乔羽?
“安安,你好糊涂呀!”他厉声说道,“爸爸以为,六年的时间足够长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她忍不住分辨道:“是过去了,我心里,也过去了,我现在,只是想帮帮他。”
陈德明有些心烦,可一涉及到那个孩子,他又不能不问清楚:“他怎么了,还是他家,又出了什么事儿?”他气乎乎的,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啊,偏偏的,好巧不巧的,怎么又找上他的安安。
陈安平静地说:“是乔羽,他因为官司得罪了人,对方逮住了他小辫子,他需要找人通融一下。”
陈德明耐心地说:“安安呀,关于这个,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法律自会有个公断,如果他没问题,法律也不会冤枉他的。如果他真有问题,我们就更不能保他了。”
陈安冷冷地看着父亲,不愧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一派官腔,说得多委婉,多动听。
“可是我想帮他!”她倔强地说。
陈德明不由瞪起了眼,“胡闹!”
陈安身子前倾:“我没有胡闹,其实整件事情,很简单,您只需要派人递句话而己。”
陈德明双目炯炯,微微眯了眯眼,“安安,你也可以的。”
陈安坐得更直了,下巴也昂了起来:“我不可以,我只是一个小律师。”
“你……”陈德明气得手抖,原来,原来在她心里,父女间的情意,早就名存实亡了,是吧?
他冷声说道:“安安,他的事,你最好别管。现在,你有立维了,立维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他生气了。
又是胡乱猜忌。陈安也是一阵气恼,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
“我先说清楚,我和乔羽,根本没有什么,我纯粹只是帮忙,就好比,好比他只是我认识的一个同事。”
“你跟我说清楚有什么用?关键是立维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想。”
“我不是您,也不是董女士,我是活给自己的。”
“安安!”
陈安一低头,目光微垂:“我这是第二次求您,请您帮我一个忙!”仿佛再次将伤口撕裂,撒上一把盐,任由自己痛着,可就是痛着,也得承受。
就是这样一个动作,一番话,陈德明心里的恼火,霎时变成了哀凉和沉痛。当初,安安求过他的。
他忍住了去按胸口的动作,那里很疼,心脏跳得紊乱了。
他缓了缓神,问道:“这件事情,立维知道吗?”
“知道。”
“哦。”大概是,立维也不肯吧。他点点头,很好。
“安安,不是爸爸不帮你,是爸爸没法儿帮你。”
陈安一抬头,目光清寒,细密的宝贝,上下轻轻一咬:“我说过了,这是交易。”
“安安!”
“恕我也无能为力。”
陈德明嘴角微微一沉:“你这是在跟爸爸赌气,还是在跟立维赌气?”
“我没有和立维赌气。”
“那就是在和爸爸赌气了?”
陈安的眸子,缓缓在这个所谓的父亲脸上移动。
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呀,她只想帮帮乔羽,至于这么难吗?他们一个个的,推三阻四,顾虑重重,都用异样的口气和眼神跟她说话,看着她,她到底怎么了,看她就象个异类。
担心她会跟乔羽跑掉,这不是很可笑吗?担心折辱了他们的名誉?里子都不要了,还要什么面子!
“您不要逼我!”
陈德明看着她,喝道:“你自始至终,一直在跟爸爸赌气,是也不是?”
“既然您发话了,我就照直说了,是,从一开始,我就在和您赌气。我一直不明白,这么多年以来,您为什么如此恨我?陈部长,有时候,我就想,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还是,您的女儿,只有一个,但却不是我!”
陈德明好象被煞到了,面色灰白。这是第一次,安安把这个尖锐的问题抛出来,就象一柄锥子,一下子扎到了脓疮,嗞地喷出脓血来。
他抬了抬手臂,阻止她说下去的意思。
可是停不住了,陈安停不住了,她眼中有明亮的火焰在跳耸。
“我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另您讨厌的事,还是做了丢陈家颜面的事,让您一直回避我,躲避我,可是想来想去,我没有。甚至……”她咬牙,“陆然是怎么对我的,远的不说,就说我丢失的卷宗,不翼而飞的礼服,桩桩件件,您可是看在眼里的,身为一家之长,您不但不批评她,还包庇她!”
~明儿见。
第四百章(4000)
“安安,还不住口!”陈德明浑身直抖。言唛鎷灞癹这是多少次了,这是多少回了,他的女儿和他公然叫板,还从没有人,敢这样数落过他。他真是好,生了这样一个宝贝女儿!
不是他,是董鹤芬……是董鹤芬生的!他的眼睛睁得溜圆。
陈安冷笑道:“我不住口,我偏偏不住口。您做错了事情,还不许人说道吗?”
他心里有股气涌出来,好象不是恼,不是怒,不是恨,不是急;又好象,全部都是,或者,都有一点儿,掺在一起。他被这种复杂的、抛上巅峰的气焰左右冲撞,令他如一只气鼓鼓的青蛙。
“您一直在包庇她,纵容她,让她骨子里一点点学坏,坏透了,哪个女孩子象她那样。今时今日,到了这个地步,她能有今天,难道不是您纵容的结果,这就是报应,她的报应,也是您的报应。渌”
陈德明仿佛被雷劈到了,他张了张嘴,嘴唇泛青,哆嗦着,一句话说不出。
“从一开始,她们母女俩就别有用心,趁您下基层不在家时,陆然,她抢我的玩具,抢我的钢琴,抢您买给我的礼物……开头我让着她,谁叫她是客人呢,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我忍了,让了,可她别当我是软柿子,敢在我的地盘撒野,我不客气了,也无须客气——我小时的脾气,您是了解的。我跟她打架,我抓她的头发,扯她的衣服,揪她的耳朵,打得她每次哭喊求饶才住手,每回都是我赢,我胜利的象只昂首挺胸的小公鸡。后来,她学乖了,不跟我打架了,也不来家里了,炫耀说她的爸爸,也给她买了钢琴,请了老师,还说她爸爸对她,多么多么的好。她的爸爸,可真是好呀,听得我羡慕极了!可我的爸爸呢,在哪里呢?一年也看不到一次,过生日也不来……后来的那天,我终于知道真相了,顿时觉的天塌了……还是,我头顶的那片天,早就悄悄挪到别处去了,早就不存在了。我的爸爸,他有了另外疼爱的女儿,那我算什么呢,我在爸爸心中,这些年到底算什么东西?从那之后,我再也不弹钢琴了,更是不碰一下。既然董女士都把正室的位置让了出去,何况一台钢琴呢,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一夕之间,我好象从一个天之骄女,一下摔落尘埃。尤其是上了中学,她和我一个学校,我还要常常面对陆然得瑟的一张脸,听她说起她爸爸,说起她妈妈,说起她们的那个家,而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陈家女儿的空头衔。我就想着,您既然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能赐她一个陈姓呢,省得她没事来闹腾我,来讥讽我……”
陈安咬着牙,甚至听得见自己牙齿之间那咯咯的响声丐。
“我在家住的最后一年,生日前夕,我就躲在门后,听到奶奶在电话里跟您发火,说如果你明天过不来,干脆就别要这个女儿了!我一夜没睡好觉,觉的奶奶下了死命令,你可能会过来陪我吃碗寿面什么的。结果,我还是失望了,失望得透透的,您没有来,您太忙了……我执拗地求着奶奶,把学籍从师资很强的四中转到十八中,既然她们母女从一开始,就想夺走属于她们的一切,而您在旁边,大概也是默许了的吧,是您不要我了,抛弃我了,那么我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那个空空的家,再也没有值得留恋的了,所以我走了,我搬离了家,开始住校……反倒是这点儿小事,劳驾了您,气急败坏找到我,朝我发了一通脾气,您觉得,有意义?在我眼里,您就是一个无知的小孩儿。”
陈安重重喘了口气,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她觉得累。她停了停,看了一眼对面。
而陈德明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我庆幸那些年,没有被陆丽萍母女俩逼疯,虽然吃了些哑巴亏,但是我更庆幸,我换了高中,让我认识了乔羽,是他让我感觉到,我并不孤单,没有了父母的小孩儿,照样也很温暖,他一下吸引了我。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来说,他诚实,沉稳,好学,勤奋,孝顺,儒雅,漂亮……很多优点,我喜欢和他作同学,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勤工俭学,一起游玩……我很快爱上了他,高中三年,我几乎忘了,我曾经有过那样一个不幸的家。后来,我们一起读了同一所大学,报考了同一个专业,乔羽,他是我的初恋,您知道吗,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可是后来,生生被您毁掉了。我永远忘不了,那年,那个闷热混乱的春天,我去家里找您,求您帮帮乔羽的父亲——我从不愿打扰您,更不愿,因为什么事而求您,那是第一次,我拉下脸来开口求您帮我一个忙,您还记得当时,您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陈德明面容一整,神色一沉。
陈安又说:“您对我说,只要我和乔羽分手,您就会出手帮我这个忙。陈部长,那时候,您何尝不是在跟我谈交易?我今天的这一套,还是打您那里学来的——我当然不肯,打死也不能同意分手,我那么爱他,他是我的前途,我的命,我什么都不顾了,我只要您救他的父亲,那么我就能挽回自己的爱情,我那么求您,没有尊严地求您,还是没有用,他走了,您把他和陆然,先后送出了国……事后我想想,您是拿定了主意,不同意我和乔羽在一起的吧,即便是我同意分手,您照样对乔父置之不理、袖手旁观,当时,我怎么那么傻,乔羽他,怎么也那么傻,白白牺牲了一场幸福。而您,顺手推舟就解决了一件麻烦。”
陈安眼角有泪。
陈德明有些沉痛地说:“安安,爸爸有些事,的确做错了。但是,那孩子和你不合适,六年前爸爸就说过了,今天,我还会这么说。”
陈安说:“这个我明白,知道不合适,所以我死了心。我今天求您,和当初心境完全不同。虽然他对不起我,可毕竟,我们在一起五年,他给了我那么多关心、帮助和温暖,恨他,我做不到。何况,相较于陆然,如果我恨他,那陆然呢,我是不是该杀了她?“今天,乔羽又有了难处,我还是会尽我所能,去帮他。这件事,或许是我小题大做,不知轻重;或许,是我完全做错,让立维难堪了。可这些,我无怨,也无悔。”
陈德明想了想,道:“安安,你有你的坚持,爸爸不反对,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你想帮他,或最后真能帮到他,爸爸也不会说什么了。但是,爸爸也有爸爸的坚持,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陈安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对面的中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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