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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凉缘-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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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叫什么事儿啊?她气恼,气恼得想骂人。可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而且,这儿有鹤芬呢,无需她多此一举。
    鲁正梅心中,头一回生起了怨气,究竟可怜的安安,到底招谁惹谁了,碍了谁的眼了,陆丽萍竟然还不放过!
    她一语不发地走到抢救室门口,静静地看着门上的红灯,心里祈祷着,安安会没事的,她的小孙子,也一定会没事的。
    董鹤芬漂亮的杏核眼里,立时蹿起了火焰和风暴,她怒视着面前的陈德明,一向快人快语、能言善辨的她,竟半天说不出话来……陈德明,这就是安安的父亲,她怎么给女儿找了这样一个糟糕的父亲!
    看着他,瞪着他,董鹤芬觉得自己要昏厥了,身体摇摇欲坠。
    陈德明也是脸色铁青,象戴了一层青铜面具一样,他也是气的,让陆丽萍气的。可是看着前妻几乎癫狂的模样,他浑身有说不出的难受,简直象锉骨噬血一样,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鹤芬……我,对不起。”他说不出别的了,他对不起前妻,对不起安安,也对不起立维。
    他对不起周围所有的人,只除了陆氏母女。
    “陈德明!”董鹤芬几乎锉碎了满口的牙,“你不是恨我吗?你恨我,尽管冲着我来呀,你找安安的麻烦干什么?”
    陈德明低了头,曾经伟岸挺拔的身体,这几日越发佝偻了,而且两鬓的白发又添了不少,他垂着眼睑,默默的,承受着即将而来的暴风骤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去找安安。”
    董鹤芬火大了,“你的老婆若是没事,自然不会去找安安,刚才,你不是听那孩子说了吗,陆丽萍,她要安安怀着孕,还要为她的女儿贡献出骨髓来,甚至,她们母女俩不惜联手,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起胁迫我的安安,简直欺人太甚了!明知道安安怀着孕,在那么高的容易失足的地方很危险,还那样狠心地逼迫她……”她抬手,哆嗦着点着陈德明的面门,“她们究竟想要干什么?你们,究竟居心何在!?”
    陈德明不由后退了一步,身后是墙壁,再无可退之地,他脑门儿上迸了汗,摇着手,只是说不出话来。
    董鹤芬疯了一样,将他逼至死角:“上次在听诊会上,我明里暗里都表示过了,不要再碰安安了。会后,你气呼呼跟我说了些什么,难道你忘了?你说终于如我的意了,我成功让安安置身了事外。对这事儿,你耿耿于怀是不是?所以,你们居心叵测,一心想要报复!”
    陈德明也急了,“不是!”被前妻说得如此不堪,他羞臊难当,“不是你想的那样。”在得知安安怀孕的那一刻,他竟然有几分轻松,这事儿该了了,这样了了也不错。而且他警告过陆丽萍的,不要再在安安身上打主意了。
    “你就是,你恨我,顺带的,连安安也记恨上了,这些年,你眼里哪还有安安的一点儿位置……”
    抢救室的灯,忽然间熄灭了,然后门一开,几个医护人员走了出来——董鹤芬不得不住了口。
    陈德明夺路而逃,不再理会她,奔过去,董鹤芬愣了一下,也奔过去。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医生,我的安安没事吧?”
    急切的象是两个孩子一样。
    中间年长的老医生一脸沉痛:“抱歉,我们尽力了,孩子没能保住……”她沉吟了一下,“大人失血过多,还需要醒来后观察几小时才能脱离危险。”
    董鹤芬就觉得眼前发黑,身子晃了两晃,鲁正梅一把扶住了她,“鹤芬!”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虽然这个结果,她不意外,可她,还是存了那么一丝幻想的,幻想着孩子会没事。但是安安,她万般不愿她有任何的意外,哪怕是舍掉孩子。哪个主要,她掂量得清。
    陈德明抬手按住了太阳穴:“拜托医生,我女儿千万不能有事。”
    老医生点头,“我们当然会尽力的,这是医生的天职。”
    第四百二十章
    老医生走了,几个医护也跟着走了,陈德明跌跌撞撞的,再也支持不住,一把扶住了门口的墙,他的心脏在经受连续的打击后,不堪重负。言煺挍оQ
    “老陈,你没事儿吧?”鲁正梅担心极了,看着他霎时涨得青紫的面庞,心里着急,老陈有心脏病的,这些日子一直熬磨着,这会儿别是犯了吧,眼下用人之际,可不能再倒下任何一个了。
    董鹤芬听到,忽然甩开鲁正梅的手,咬着牙抬腿往外就走,鲁正梅一个没留神,没拉住:“哎,你哪儿去?安安就要出来了!”
    董鹤芬头也不回,也不答话,小碎步迈得很急切,满满的,带了一股子情绪,象出了轨的火车头一样,更象一只乍了刺儿的刺猬。
    陈德明一惊,硬挺着身子的不适追了上去,“鹤芬,鹤芬……滟”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了,有两个护士将陈安推了出来,鲁正梅急得浑身直冒汗,这话怎么说的?她匆忙间看了那两人一眼,不放心,但眼下,还有一个更令人不放心的……她急忙跟上手术车,随着往病房去。
    陈德明追上了董鹤芬,拦住她去路:“你往哪里去?”
    董鹤芬眼晴里冒着火光,连眼珠都是红的:“让开!”声音轻飘飘的,却带了足够的力量碎。
    陈德明心下明白她的用意,只是,他不愿意让她走那步,那步,完全是他的事情。
    “鹤芬,别去,咱们……去看看安安吧。”他身体难受着,而心里却在疼痛。但是,他必须得安抚她。
    董鹤芬冷笑了一声:“你舍不得了?”
    就象是一支毒箭,在他溃烂的伤口撒了一把盐,他感觉到身上的热量在散去,在流失,头脑也在冷却,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可他紧紧咬着牙关,他的目光也变得哀凉,“鹤芬,别去了。”他重复道,去了,看到了那个女人,也是生一肚子闲气,气上加气,他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陈德明呀……”董鹤芬脸上露出一分笑意,语气却切金断玉一般,带了几分凶狠,“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了,你每次,都舍不得。既然你不肯,你心疼,你下不了手,那么,我就替你教训教训那个贱人!”她忽然收了笑,声音陡然降低,“你不是恨我嘛,你尽管恨我吧,我都接着呢。”
    陈德明的手,哀哀地抓住她手臂,神色也哀戚,他,何止是恨她呢?只是,她不明白,这些年,他到底生活在怎样一种情绪里呢,无法宣泄,无法自拔。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抓住她,在这样一个时刻,他才能抓住她,靠近她,他对着她的眸子,那里面,有他的倒影,虽然,他依然还是陈德明,一颗心意不改,却又分明,已不再是她眼里的陈德明了。
    他们年纪变了,容貌变了,心,也跟着变了。
    董鹤芬看着他,心里的风暴不减,她凑近了一些,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还想维护她吗?”她咬牙,一字一顿,“她们生生的,把安安的孩子,弄没了,一个生命,就这样没了。”
    陈德明眼神一闪,侧了一下脸,没有看她。心里,却迅速掀起了波澜。鹤芬,你终于知道孩子没了的滋味了,不好过是吗?那当初呢,你怎么忍心……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安安的孩子没了。”他们的外孙子,没了,他何止是难过呢。
    董鹤芬顿时僵住了,她看得到他的全部表情,孩子,孩子,怎么又是孩子……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奋力撞击着,冲出来,让她清醒,又让她糊涂,那是她藏了几十年的心魔从笼子里,不顾一切冲出来。
    到底是,哪个孩子?
    她恍惚了。
    刚才的生气在迅速消退,她神经质地抓住了自己的襟口,闭了下眼睛,一瞬间,她刚才通红涨脑的神色,一下子变的苍凉,连嘴唇上,也褪尽了颜色。
    她不敢看他的脸,呼吸,短而急促。“我是不是遭了报应了?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的报应,砸到我女儿头上了……”话音未落,气急攻心,她软软的,一下子倒在陈德明的臂弯里。
    “鹤芬!”陈德明惊痛,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抱起了她,“来人啊!”声调都变了。
    ……又是一通忙乱之后,他守在她病床前,握着她的手,一如很多年前的那次,他守护着她,不管心内多痛,多怨,五内俱焚。
    她的脸,还是那样苍白、细腻,虽然倒下了,昏迷了,病殃殃的,她依然是那样的美丽,虽然眼角和唇角细细的纹路出现了,可也无损她的漂亮和高贵半分。
    他感慨着,他的安安,年纪大了,也是这般精致模样吧。
    看着前妻,他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回想起来,有整整三十年了吧。那一次,她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伺候她喝了猪肝汤以后,她睡着了,很安详。他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她私自拿掉了孩子,竟然还睡得着、睡得香。他心里虽然有一点儿怨气,可毕竟是柔软的,他们刚刚新婚,她不想太早要孩子,她也有她的工作考虑和安排,他理解她,不责怪她,他只是,心疼那个孩子而己,那是他和她共有的孩子啊。
    因是请假回来的,妻子催他尽快回去,以工作为重,因此他只逗留了两天,提前一天回了部队。当坐上返回西北的火车时,他就知道,从此在北京城里,有这样一个人儿,更加让他思念,让他爱恋,让他牵肠挂肚,他欣慰着,也觉得幸福无比。那时候,他是一个幸福的男人,虽然两地分居,牛郎织女一般遥遥相望,但相互惦记着,总是美好的。
    他工作一向踏实,基本功又扎实过硬,又肯吃苦,年经轻轻的,他很快又升到了上校级,手下带了一千多号的精兵。他工作更忙了,任务更重了,同时他发现,他的妻子,跟他一样,也升了职,也是越来越忙了,他们通电话的时间,越来越短,间隔越来越长,甚至有时候,他一个电话打过去,根本找不到董鹤芬本人,她的同事说,她不是出差了,就是随着外交团接待外宾去了。他有些自豪,又隐隐感到不安,他怕她忽略了他,忘了远在天边的丈夫。
    不过怎么可能呢?每念至此,他就迅速掐断这念头,暗自鄙视自己。他和妻子,从小到大的感情,早已根深蒂固,融入骨血中,断不会因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横生出意外的。他爱妻子,定不会负了妻子的,他也坚定地相信,妻子跟他一样,定然也不会负了他,他们是恩爱的夫妻。
    结婚后三年时间里,他们聚少离多,每一次的短暂相聚,他们窝在大院里那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子里,仿佛新婚燕尔,蜜里调了油,你浓我浓,妻子漂亮的脸蛋上,总带了一股羞涩的风韵和妩媚,让他痴恋、痴狂、欲罢不能;转身相去离开时,他们也坦然,释然,然后各自埋首工作。生活就是这样,总有分合,月亮,总有圆缺。在这一点上,他们不言而喻,就能达到心有灵犀。他觉得,他与鹤芬,不但是夫妻,更是知己。在一起时,他们爱得执着,热烈,缠绵。暂时分开时,也从不抱怨命运,这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不拖泥带水,不怨天尤人。
    82年冬天,恰好赶上他三年一次的大假,可是妻子却在海外,远隔重洋万里,他不免有些惆怅,不过有这么多的时间,在家陪陪母亲,也是好的。那几日,他过得很休闲,也很静心,陪着母亲说说话,拉拉家常,收拾院子,帮着母亲修理植在瓦罐里的花草,再不然,就是翻阅他那一屋子的宝贝书籍……他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但在心底,他总留了位置给妻子,去思念她,去想象她,胖了,还是瘦了……
    可是那一天,妻子忽然被同事送回了家,他又惊又痛,还又喜,因为妻子摔伤了脚,这总算是,该安安生生窝在家里了吧。他日夜照顾她,从不假手于人,他们难得的,也象别的夫妻一样,絮叨着聊聊天,有用没用的,尽管说个够,反正有的是时间消遣,他觉得温馨又幸福。
    可是有天妻子说,部里想安排她长期驻外的工作,让她征寻一下家属的意见。他半天没言语,后来才跟她说,你的工作,我不参与意见,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妻子笑了,说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分明就是有意见。他面上不好意思,开起了玩笑话,鹤芬,你一走就是两年,我不担心你,反正去的都是穷乡僻壤,又没有帅小伙,我担心的是我自己,我怕长期见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我会变心。
    她咭咭直笑,说我去穷乡僻壤,你那部队,整个就是男人国嘛……她用手指戳他胸膛,你还变心呢,连个女的都看不到,看到的,只是母猪嘛。
    第四百二十一章
    他扬着脸,一本正经地反驳她,部队里虽然都是男人,但也有女兵嘛,文工团的女兵,定期下部队慰问演出的。言煺挍оQ
    她凑过来,亲他的脸,问,有我漂亮吗?
    他故作不屑一顾,顺口胡邹道,当然了,个个赛西施,似貂蝉,美若天仙呢。
    妻子立即背过脸去,不再出声了。他慌了神,伸手去拉她,她倔着不肯回头。他急了,鹤芬,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部队是有文工团定期演出不假,但那些女兵长什么模样,我都没看清楚,而且,我不大看演出的。
    她还是不说话,身子直颤抖。他以为她哭了,硬是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他呆住了,妻子满脸笑意,笑得颤微微的,象是一朵花儿,他傻傻地问,你没哭啊滟?
    我干嘛要哭!妻子瞪着他,漂亮的杏核眼似嗔似娇,似怒似怨,你知道的,我最不爱哭了。
    他咧开嘴傻乐,那就好,那就好。
    妻子又问,你们文工团里,真没有漂亮的女兵塌?
    这下轮到他偷乐了,原来,她还是介意这些的。他认真地说,有没有我不知道,因为我压根就没看。
    妻子笑眯眯的,说,我是逗你玩的,就是把你扔在眼花缭乱、美女如云的纽约、香港,我都不带眨眼睛的……他心口一荡,虽是玩笑,但隐隐的,也是实话,他扑过去亲吻妻子的面颊,她信任自己,那他呢,更应该信任她才对。他在她耳边悄声说,去不去驻外,还得你自己拿主意,但两年时间很长,如果你忘了我,就别去;如果忘不了,尽管去。他对妻子的感情,他必须要让她明白。
    正月初三,一纸命令,妻子又走了,他觉得那个外交部,比部队还严厉苛刻,但那是妻子的事业,她热爱工作,他也热爱自己的岗位,将心比心,他理解,所以从不抱怨。如果妻子选择驻外,他仍会义无反顾地支持。没过两天,他的假期满了,他也回了部队。
    没过多久,妻子一个电话打来,说她怀孕了,他立即欣喜若狂。关于孩子的问题,他没有刻意追求要与不要,觉得那是很自然的事,但在心底,他还是盼着有个孩子的,他喜欢小孩儿,更何况是和心爱的人生的小孩儿……一时间,他难以抑制心里的欢喜,还有担忧,妻子的秉性和她的工作性质,他知道的,孩子的到来意味着她会很为难,工作会很被动。鹤芬呀,这次,无论千难万难,我们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他口气是坚决的。
    妻子的口吻,仿佛很平静,说好的,我们就要这个孩子了。
    他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马上开始憧憬起了未来,他虽然不能为她安排后续的工作,但竭力做好后方的支援,他还是没问题的。
    那几个月,妻子的确很辛苦,怀着身孕,坐着飞机,两腿浮肿着,还到处跑来跑去的,虽然他亲眼看不到,但在电话里,他能感觉出她很疲惫,尽管,肚子里只是多了一块小肉肉,可却是他的心头肉,小安安还早着出生呢,他却已经视它为珍宝了,尤其妻子这么辛劳,也不抱怨半句,他愈加珍视这个孩子的来之不易。
    预产期将近时,他在老首长家里,泡了好几天蘑菇,才申请下了假期,他马不停蹄赶回了北京,回了他的小窝,孩子的出生,他必须亲眼见证那一刻。
    妻子很安详,在家专心待产,脸上虽然清瘦,但肚子鼓囊囊的,院里的人都说这孩子将来结实着呢,就冲鹤芬这几个月揣着孩子满世界溜达,这孩子就比咱们有见识。他只是微笑。
    隔壁钟家的小子,才三岁,却象只小水耗子似的调皮又捣蛋,他很喜欢他,小家伙说来也逗,也经常来串门,叔叔、阿姨的叫着亲热着呢,他陪着妻子,陪着小家伙说话聊天的,半日很快就过去了。连妻子都奇怪地问他,老钟天天被他儿子闹得火蹿房顶,大嗓门吼吼的,能传出去二里地去,倒是在咱这里,很驯服似的,能安静地玩上俩钟点,你和小立维,挺有缘份啊。他得意地晃晃手中的书,对付什么小孩儿,得分用什么办法,钟哥那脾气,爆炭儿似的,又没耐性,和他儿子是一个路数,小家伙才不吃他老子那一套呢,大巴掌只管招呼,最不灵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预产期也过了,可妻子的肚子,安静得很,丝毫不见动静。
    妻子有些着急了,晚上睡不着时,就拍着肚子说,快出来吧,快出来吧,妈妈求求你了。
    他在一旁只管乐,然后拿开妻子的手,轻轻抚着圆滚滚的肚皮说道,小安安呀,甭急,待够了再出来吧,外面太冷了,一天比一天冷,最好待在春暖花开再出来,爸爸妈妈都不急的。
    春暖花开?妻子冲他瞪眼睛,你们爷俩儿不急,我急。
    他嗔怪着,语重心长道,鹤芬呀,不能急的,万万不能急的。
    为啥呀?
    那样生出的孩子,缺斤少两,健康最重要。
    妻子喷笑,哎,你刚刚跟孩子叫什么,安安,这名儿可真土!
    那不是土,那是朴实……他解释着,贱名好养活,我是这么想的,咱给孩子取大名陈安,小名安安,安安然然的意思,多好,简单朴素。
    妻子咂么着嘴巴,我觉得然然好听一些。
    不急的,安安然然,是两个名字,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叫安安,第二个孩子,就叫然然。双生儿似的,多好。
    妻子半晌没说话,他看着她的神色,笑道,你怕什么呀,咱们的然然,晚些年再要的,等你有空的时候生,怎么着,至少得要两个孩子吧,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他的安安,终于平安地降生了,那一刻,他激动万分,他一个小手指头、一个小脚趾头地数着,一,二,三,四,五……唔,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正好。母亲拍了一下他后脑勺,高兴傻了吧?
    是,他高兴傻了,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宝贝疙瘩了,他的小安安,就是他的宝贝疙瘩蛋儿。
    一出满月,妻子就上班了,又开始了空中飞人的生活,他也依依不舍的,口袋里揣着小安安的满月照回了部队。做了父亲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了,同时,他觉得肩上的担子,不知不觉中有了压力。
    以前的晚上,他倒下就能睡着,一觉到天亮,自从有了女儿后,他睁眼闭眼,总是想起女儿胖胖的、可爱的小模样儿,不知今天哭了几声,保姆有没有及时喂奶粉,尿湿了有没有及时换尿布……他的宝贝疙瘩,有没有想他这个爸爸……总之,他想的太多了,扯着他神经似的,他也第一次领略到,不在亲人身边的痛苦。
    女儿完全成了他的牵绊,一有时间,他就往家里跑,哪怕军用飞机在北京停留几小时,他也得回家看女儿半眼。倒是妻子,生完孩子仿佛没事儿了,成了甩手掌柜,彻底忙她的事业去了,好吧,他不和她计较,想女儿,主动回家看女儿,全是他自愿的。
    可是小安安生病了呢?父母生病了呢?他脱不开身的时候呢?
    到医院瞅瞅,哪个不是女人们围绕在病床前,衣不解带的侍候老人孩子的,不是他大男子主义,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奶瓶和尿片在医院跑上跑下时,他一点儿不觉得丢人,这有什么啊?可是鹤芬呢,她在哪里,一听说他回家照顾了,她反倒更放心了似的,连打个电话问问都免了。
    有时候他怀疑,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铁石心肠。可话又说回来,她在国外呢,哪能说回来就能回来的,飞机场也不是为她个人开辟的。
    他尽量的,理解她,包容她,有什么,他只装在心里,不表现出来,那些伤感情的话,他更是一句不讲,他矛盾着自己,他为这个家多付出一些,没有什么的。这个,他不在乎。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何况,她根本不会做家务。他也不会,都是在有了安安之后,他一点一点学会的。
    他最难最难的,最怕最怕的,就是一旦孩子、老人生了病,身边除了保姆,竟无一个亲人。那是他最难过、最被动的时候了。
    那一年老首长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康复回家后,他抽时间去了趟兰州登门探望,晚上留下来吃饭时,饭桌上多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首长夫人介绍道,这是小陆,陆丽萍。他一身英挺的军装,标准地行了个军礼,说道,你好,小陆同志,我是陈德明。
    陆丽萍一身朴素的妆扮,卟哧一下就笑了,回了个军礼,陈首长好,我是咱们文艺团的女兵,我们见过几次面的。
    陈德明却对她毫无印象,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开饭了,这姑娘很勤快的样子,一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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