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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凉缘-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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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安一张脸,俏生生地红了,就像那盘煮熟的虾子。
    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嘀嘀两声,又隔了十秒,又是嘀嘀两声。
    二十几只眼睛,一起看向声源的方向。
    立维的筷子,立即放下了,他迎着众人的目光,问:“我的?”
    钟泽栋哼了一声:“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真是,吃个饭也不让人安生!”
    说着话的工夫,嘀嘀声连成一线,特别刺耳,立维下意识地捂了捂口袋。
    霍爷爷笑呵呵的:“拿出来看看吧,万一有急事呢。”
    钟泽栋说:“他能有什么急事,一准是那些不着四。六儿的狐朋狗友!”
    立维撇撇嘴,心想这老头儿,成心拆自己的台。不过他也好奇,谁给他发短信呢,他那些个“狐朋狗友”向来电话来电话去的,短讯功能很少启用。这么想着,他还是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移动,点开“短信”文件夹,图片亮了,他的手指在屏上滑动,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快……
    陈安就看到,立维的眉,狠狠蹙了起来,那有棱角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这是他发脾气的前兆。陈安想着,这人真是的,一路长大,脾气也跟着见涨,甚至有时候他发起脾气来,她都有点儿胆寒。
    下一刻,立维利落地收起手机,黑黑的眼神,直直地落在对面陈安身上,只半秒便移开了。陈安心脏猛地一缩。
    只见他扬眉一笑,刚才的阴郁,立时踪迹不见:“没什么事儿,霍爷爷,咱接茬儿喝酒!”
    老人们聊起了滨川和宝诗的婚礼安排,谈到了细节,滨川父亲偶尔插一句,桌上气氛依然活跃。相反,立维倒静下来,喝一口酒,再漫不经心夹一口菜。不吃不喝的时候,就干脆盯着面前那个空空的小白瓷碗出神。
    陈安不知怎么的,开始忐忑起来。
    说到高兴处,钟爷爷哈哈几声爽朗的笑,之后弹弹空空的小酒杯:“孙子,倒酒。”
    立维却没动,还在研究面前的小白瓷碗,眼里,殊无笑意。
    陈安站起身,笑着说:“爷爷,我来吧。”
    酒瓶就在立维手边,她走过去,手刚触到瓶颈,就有一只大手,覆在她手背上。
    ~这两天家里有点事,抱歉。
    第二百二十五章
    陈安一惊,脸上有些热,一转眼睛,就对上立维清凉的眼神,他唇角两边,还挑着一缕不明意味的笑。言酯駡簟璂璍他这是,在找茬儿吗?。
    陈安平静地说:“爷爷要喝酒。”
    他修长的大手不但没放下来,反而握得她更紧了,陈安只觉他掌心滚烫,烙在她手背上,象滚过一层又一层的热浪,她不由的,更紧地握住了瓶颈,好让自己不发作出来,心里却恼火得很。
    他抿了抿唇,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声线也低低的:“我偏不让!”挑衅似的嘴脸。
    陈安立时睁圆了眼。不让?不让她倒酒,还是不让爷爷喝酒,他凭什么啊?
    立维很快转移了视线,一副啥事没有的样子,笑嘻嘻对爷爷说:“爷爷,这酒,咱是不是缓一缓啊?”
    钟爷爷一瞪眼珠子,那眼神,和钟泽栋一模一样的:“小兔崽子,爷爷喝个酒,你还管三管四的,今儿你奶奶都放行了,还不让爷爷喝个痛快!”
    立维还是笑,不紧不慢解释着:“爷爷,孙子知道,您和霍爷爷是海量,可刚才,已经喝了不少了,您二位就不能,留点肚子出来,一会儿,过来敬酒的人多了去了,想不喝都不成,我寻思着,等喝过那一圈之后,您二位这酒量,刚刚好!”
    陈安抓握瓶子的手,松动了一些,立维说的也对,那些叔叔伯伯们,哥哥弟弟们,都跟后面排队等着呢,再说爷爷年纪大了,少喝为好。
    钟爷爷巴嗒了巴嗒嘴,意犹未尽的样子,孙子好意,他可听可不听,但是,这里还有一个老霍头呢。于是他问:“老匹夫,今儿你说了算,我听你的。”
    霍老爷子笑呵呵的:“成,听我的,那咱就再喝一盅儿吧,歇会子,一会儿再继续。那什么,我记得安安,好象还没给爷爷倒过酒吧?”
    瑶瑶立刻脆生生地回答:“是呢,外公,我一直看着来着,立维哥老是霸着酒瓶子,都不给安安姐机会。”
    思文笑出声:“又有你什么事儿!”
    三个老太太,又是笑作一团,眼里啊,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全是疼爱棂。
    立维看了陈安一眼,这才放开了手,陈安笑着,依次给爷爷和伯伯们倒酒。
    霍爷爷用手点指着立维:“我说你小子吧,跟小时候一个德性,小霸王一个,连倒个酒,也抢安安的份儿,以后,不带这样的。”
    立维笑:“我那是让着她,不劳烦她干活。”
    两个老爷子,同时瞪了瞪眼,又哈哈大笑,心里不言自明。
    陈安的手,就是一抖,还好,酒液没洒出来,一口小水晶酒盅,稳稳的,她倒了个满。
    回到自己座位,陈安在桌下垂着两手,左手下意识的,盖在右手手背上,那热度,似乎还在,她慌了一下,又赶忙移开了。
    吃到后半场,门外一阵喧闹,然后门开了,一群人挤进了门,男男女女的,叫爷爷、奶奶、伯伯、叔叔、姑姑、姑父的,呼拉拉一大帮,着实热闹了一番。
    屋里太挤,盛不下,立维出了餐厅,来到院里,他不由愣了愣,陈安不知何时,早他一步也出来了,站在东厢游廊下,在和妈妈说话,不知说到了什么,两个人同时笑了,母亲的手,一下按在安安肩膀上,很亲热的样子,然后母亲无意中转了一下头,看到他,冲他招招手……陈安也看过来,扫了他一眼,又低了头……立维撇撇嘴,没动地方。
    身后有脚步响,有人叫他:“哥,你怎么出来了,我还找你呢。”
    他没有应声,从口袋里摸出烟,刚要点燃,却被来人劈手夺走了。
    “哥!”宝诗气呼呼的,把烟卷在手中揉碎了。
    “钟宝诗!”他眉梢一挑,那声音,就象从齿缝里挤出来似的。
    宝诗就是一愣,哥哥连名带姓叫她的时候,并不多,显然这会儿在生气。
    宝诗倒笑了,刚刚那一肚子火,稍微泄了一些:“哟,太子爷为什么生气啊?”
    立维没理她,又摸了一支烟出来,点上,他狠狠吸了一口,生生的,竟然将烟雾吸进了肺。良久,他才呼出一口浊气。
    宝诗捂着鼻子,瞅着他,半晌才愣愣地问:“你不怕得癌啊?”
    立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找我干嘛?”闷声闷气的。
    宝诗这才回过神,皱了皱鼻子:“那人真是讨厌,哟呀,哥,真让你说着了,她果然连筷子也不会使,一坐下,就让我教她学拿筷子,我郁闷啊,这还用人教吗,看两遍就会,三岁小孩都难不倒,偏她是个另类,是不是中国人生的中国人啊,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在国外多待了几年嘛。我一赌气,让人给她换了刀叉,哎哟喂,那兰花指翘得啊,真真儿一个好看呐……”宝诗说着,也翘起了兰花指,一点一点的,象只孔雀头似的摇来摆去:“哎,宝诗姐,谁的主厨啊?这菜太咸,也太油腻了……莴苣味道还行,就是不能多吃,脸上容易长斑……佛跳墙,天,这海参发得太硬了——我K,整个一活在真空里的娇娇小姐,谁请你来的,不来更好!我找了个借口,让立文坐了过去,我眼不见为净。”
    宝诗学得惟妙惟肖,可立维只是一皱眉:“你让她残害弟弟?”
    宝诗愣了愣,随即大笑:“至少她不会对弟弟发嗲!”
    “切!”
    “立文坐过去后,她倒消停了。”
    “……”
    “我只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一直摆弄手机,还对着手机笑了又笑,神经!”
    立维有些走神,指尖的烟灰积了一段。
    “哥!”
    立维有些不耐烦:“干吗?”
    “到这步了,你怎么打算的?”
    立维脸一绷,挥挥手,宝诗知道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一扭身,走了。
    立维扔了烟,掏出手机,又点开彩信,手指滑过屏幕,越来越快,于是那些pic,连成动态的一串,象电影的慢镜头:一个男子搂着一个女子,双手抄在女子腰间,而男子漂亮的嘴唇,亲热地吻着女子的秀发……
    第二百二十六章
    那样的亲密,那样的和谐,那样的完美,那样的契合,仿佛时间凝滞,任它地老天荒……立维闭了眼,他受不了,最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他觉得眼珠子都刺疼了——他们好,他们简直太好了!。
    看不得,容不得,拆不得,当年他狼狈而逃。言酯駡簟鳪滹
    再睁开眼,他黑黑的眸子里,满是凌厉和阴鸷。
    他很快收了手机,又朝东厢廊下看了看,那边凑了好几个人,宝诗也在那里,一堆女人又说又笑的,他觉得自己反倒孤清了。
    陆续有人从餐厅出来,他看到几个叔叔从西厢出来,直接进了餐厅。
    霍河川走过来,瞥了他一眼:“怎么一个人?”
    立维反问:“你不也是一个人!”
    河川笑了,朝东边看了一下,然后拍拍他肩膀:“我瞅着问题不大,老爷子对你,今儿够格外开恩的了!”
    立维撇撇嘴:“那又能怎样?”
    河川咂摸着他话里的意思,愣了愣:“安安还不知道?”
    立维的脸色,立时又阴郁了,她若要知道,那情形还不得……她能这么乖顺?他沉了沉嘴角。
    河川很理解似的,慢悠悠酸了一句:“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立维觉得逗,大笑起来:“说的你自个儿吧?”
    河川也不跟他计较。
    立维问:“二哥,你怎么提前得着的信儿?棂”
    “说这个就没劲了,早知道和晚知道,没区别,你能躲得过去?”
    “……”
    “上回一起吃饭,我就跟你提过,我去香港出差,正好顺路去家里看望姑姑,瑶瑶这丫头就跟我打听,问谁是钟立维,说敏敏姐喜欢这个人,纪夫人亲自登门,跟姑姑问起钟家的情况,委托姑姑说合说合……”河川看着立维:“汤家和纪家关系一直很好,这下,姑姑夹在中间也难办了。”
    “……”
    “我早就跟你说过,纪家的人,沾不得,碰不得,可你,偏偏不听!”河川话里有股子阴狠狠的味道。
    立维明白那是因为什么,他抬手搔了搔头皮,用了几分力度。
    “得,不打击你了,自求多福吧。”
    两人沉默了,看着廊沿映在地上的一条直线,明暗分明,他们的身体,一半照着阳光,一半隐在光影里。
    东边传来一阵笑声,两人同时望过去——霍夫人妯娌俩和钟夫人妯娌几个,还有几张年轻的脸庞,都笑呵呵的,宝诗那高八度的京腔儿格外清亮:“……我明儿上午跟ellen约好了,再去试婚纱,这回应该差不厘儿了,寄回巴黎改过两回了都。就这样,滨川还嫌我麻烦呢,说差不多得了,肥一针瘦一针的,哪那么多讲究!我说不成,赶明儿你给人家做手术,少缝一针半针的,人脑袋瓜儿就是开着瓢儿呢,女人也一样,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一点儿马虎不得……”
    她灵动的眸子,仿佛会笑似的,波光潋滟,那份幸福和甜蜜,不言而喻。
    宝诗母亲瞪了女儿一眼:“收敛些,就你嗓门大,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儿呢,让人笑话。”
    钟夫人直笑:“瞧我们宝诗,这马上要出嫁了,老太太那里,还有点儿舍不得呢。”
    霍夫人乐呵呵的:“你们钟家出来一口子,马上又填进去一口子,这一来一去的,钟家不吃亏,吃亏的,指不定是哪家呢!”
    宝诗可不管母亲的态度,她转了转眼睛,一扭脸,一把揪住了陈安:“哎,妹妹,你的礼服准备好了没,什么样儿的?”
    ~~~~~~~~~~
    陈安就是一愣,这冷不丁说起礼服,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还没准备!”
    宝诗立刻睁圆了眼,差点儿吐血:“天!安安呐,你姐姐宝诗,我,还有半月就出嫁,您这还不前沉儿不后沉儿呐,我这辈子就这么一回,您能不能足够重视起来啊,天啊,我算是被你气着了。”
    被宝诗这么一通气地说,陈安的脸,腾地就红了。
    陆丽萍好久没插上话了,这下终于有机会发言了,她赶忙说:“上周在老太太那里,我还特意提了提,就怕这丫头一忙起正事儿来给忘了,没成想,竟还真给忘了。”
    陆然也嘴快地接了下句:“我刚从欧洲订制了一批演出礼服,前儿个空运过来了,让我姐去挑一件吧,只要她喜欢,尽管拿去穿!”
    陈安皱起了眉,心里,是特别的反感。
    霍夫人依然满脸微笑,她看了看那娘俩儿,这个时候,她不抢话题。
    钟夫人不紧不慢地对陆然说:“我看倒也不用,一来,你们姐俩尺寸不一致,你的衣服,安安未必穿着合适,这二来,时间不算赶,安安又不是新娘,选一件象样的成衣,翻遍整个京城,还能找不出一件来?”
    霍夫人这才说:“是这么个理儿,自个儿的衣服,自个儿穿着才舒坦。”
    宝诗热心地建议:“哎,安安,要不明儿个,你跟我们一起去店里看看,一准有合适的。”
    陈安睁着两只漂亮的大眼,红着脸,这样的场景,她真的不习惯,不习惯很多年了。
    不习惯,被这样的亲情关心着,尤其象母亲一样的长辈关心着。可自己的母亲呢,陈安黯然。
    宝诗性急,见她好久不说话:“哎,真是急死人了,你利落劲儿哪去了。我可警告你,我的婚礼,你不能搞砸了,不然我跟你急。”
    陈安笑了笑:“不会的啦,当伴娘,多荣幸的事儿啊,不过明儿我就不跟你和三哥去了,我自己能解决。”
    钟夫人打趣道:“宝诗,安安是不想当灯泡,我看啊,你就依了安安吧。”
    宝诗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母亲拧了一把,她咧了咧嘴,心想干嘛拧我啊,一瞅母亲,母亲笑着冲她努了努嘴。
    宝诗立即会意了,对陈安说:“成,就听大伯母的吧,不过呢,我要检查的哦,不准抢我风头,我才是新娘!”
    ~~这两天码字无能,有点迟钝。晚安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欢欢喜喜吃了寿宴,老人们先撤了,这多半天的时间早乏了,陈安随奶奶一起离开,陆丽萍母女也起身告辞。言酯駡簟鳪滹。
    出来相送的,又是一大帮子人,让陈安确实感受到,那个热闹温馨的大院,仿佛又回来了,她不禁有些感慨,那样的日子,不是不让人怀念。
    絮絮地告完别,她扶着奶奶上车,临关车门前,她看了一眼外面,一张张熟悉的笑容,仿佛启开尘封的记忆,那些前尘往事扑面而来,原本让她该放松的,可她并没有轻松一点儿……她的眼光最后落在立维身上,他站在最边上,看到她瞅过来,他冲她扬了扬下巴,笑容,肆无忌惮,神采飞扬,陈安嘭地关了车门。
    车里,是一小方私密的空间,她觉得浑身僵硬,今儿这一遭,她神经一直绷着,在那样多目光的追逐和探寻下,她无法轻松,无法喘息,而且,她总觉得有些诡异,有种被算计了的错觉。
    一双温暖的手盖在她手背上:“安安,跟奶奶回家吧。”
    她只觉得很疲惫,说了声:“好!”
    车子开出很远了,立维默默地站在原地,有些出神。
    夫人拍了拍他:“瞧不见了,该回了。”
    他“哦”了一声,周围的人,早散尽了,有种曲终人散的冷清。
    夫人看着他:“我过一会子,也得走了,约了你董阿姨,事出突然,我必须再跟她碰个头!”
    立维忽然有些烦躁,刚刚,安安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眼,还有那关门的动作,他心里突地一跳,就有了不好的感觉,感觉以后,他和她,也只会这样两两相望,不能走近。
    “哎?”夫人又捅了捅儿子,儿子一直在走神赣。
    立维挠挠头:“听到了,您要去见董阿姨。”
    夫人笑了,安慰他:“这事儿啊,得沉住气,万事俱备,只差安安那一关了。”
    立维沉了沉嘴角,那一关,不知道有多难!
    他问:“我送您过去?”
    “不用了,我自个儿开车来的……哦对了,安安还差一套伴娘的礼服,我看这丫头吧,料理自己的生活,有些差劲儿,你在旁边帮衬着些。”
    “她?”立维一听就明白了,不由撇撇嘴:“她才不让我跟着呢!”
    “咳,你小时候那股子牛皮糖劲儿,跑哪儿去了!”
    立维倒不好意思了:“妈,儿子不是长大了嘛!”
    夫人抬手,不客气地拧了拧他脸蛋子:“这会儿倒知道害臊了,嗯?甭打马虎眼,你老妈眼里可不揉沙子,今儿你和安安一起来的,还来这么晚,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立维咂了咂嘴巴,有些叹气,在如来佛面前,他永远是孙猴子。
    “妈,您先进去,我打个电话。”
    夫人进院了,立维拿出手机,调出一个电话,他的手指,停在绿色键上几秒,然后用力一按,按得有些狠。
    很快的,对方就接通了。
    “我警告你——”他的语气平静无波,说得很慢:“这种无聊的事,以后别干!”对方叽歪了一句,他根本不屑于听,立即阖上了电话。
    回到家,陈安陪奶奶说话,看张阿姨给菊花压条,浇花,三个人,三代人,有说有笑的,其乐融融。
    晚上吃饭时,刚摆上碗筷,没吃几口,就听到院外汽车一响,陈安愣住了,不由看了看奶奶。
    张阿姨摞了筷子,站起身走到门外。
    老太太凝神听了听,说:“是你爸爸来了。”
    陈安就是一皱眉,觉得吃到嘴里的菜,立时有些变了味儿。父亲怎么会来?
    院里很快响起脚步声,她细数着那步子,似乎有些沉重,一下一下的,仿佛敲在她心尖上,这样的压抑,是她不熟悉的。那步子渐近,朝着餐厅而来,她用筷子划拉着白米粒,往嘴里硬塞着。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
    脚步忽然停住,然后是父亲低沉的声音,另一道声音只嗯或啊一声,陈安听得出,是父亲的秘书,之后便是张阿姨的问候,她不由握紧了筷子。
    又过了几秒,餐厅的纱帘一挑,陈德明走了进来,看到女儿有些意外,他顿了一下,才叫老太太:“妈,我来了。”
    老太太没应声,又看了一眼孙女,孙女那神情,僵硬而警觉,就象一只随时自卫的小猫一样。
    想起在霍家的情景,老太太又气又疼,一口气便涌了上来,没好气道:“怎么又来了?今儿厨房里,没预备你的饭!”
    陈德明不动声色,慢慢走过去,坐在陈安旁边的空位上,扭过脸来,和颜悦色问道:“今儿在你霍爷爷家,过得可愉快?”
    陈安呼吸一滞,这口吻,多象小时候去外婆家,每次回来,父亲总会笑眯眯地问:“去了外婆家,有没有调皮捣蛋啊?”她眨着狡黠的眸子,即便再调皮,也不会实话实说,只是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笑了又笑。
    幼年的她,感受着父爱和温暖,即使父亲不常常在身边,他的声音和爽朗的笑,也经常会通过电波传来,她觉得亲切,一颗心,和父亲贴得很近,很近,那是父女连心。
    是父亲给了她欢声笑语,可又是父亲,吝啬地收走了一切。
    多少年了,她就不会在父亲面前笑了。而父亲,也不再对着她,展露出会心的微笑。
    一切全变了,父亲不象父亲,女儿不象女儿。他们就是一对别扭而陌生的父女。
    陈安抿了抿唇,半晌才说了俩字:“很好。”
    陈德明有些失落,女儿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更没有叫他一声爸爸。女儿的目光,一直盯着碗里的米粒,那一颗颗圆润如白玉似的米粒,他都不如。
    陈德明抬手抚了抚眉心,觉得很累,但心里的累,更甚于身体,同时那种无力感又开始上扬——每回面对女儿,他觉得,他在面对世上最棘手的一件事情,在解一道最难解的题目。
    解了多少年了,也没能解惑,反而一回比一回糟糕,又添了新的困惑。
    ~还有一更。
    第二百二十八章
    首先是态度,该笑还是该严厉,他都觉得无所适从;还有,要对女儿说些什么,他分明无话可讲,又分明,有千言万语聚拢在喉间,不知从哪句说起。言酯駡簟鳪滹。
    一位父亲面对女儿,还要费尽心思考虑态度,考虑要讲些什么,他觉得荒谬,又觉得悲凉。这还是父女吗?
    可偏偏,他就是这样的父亲。
    老太太在旁边瞧着,一直叹气,这算怎么说的。
    但她更明白,这对父女,就象天平两端的法码,掌握好平衡和尺度才是关键,尤其眼下。否则,后面的事情,怎么进行?以安安的性子,安安的态度,她想了几十种可能,最可能一种就是,一走了之,不吵不闹,儿子的话,安安一点儿也听不进去,根本谈不拢。
    老太太看着儿子,他脸上,有深深的倦意,老太太又心疼上了,问:“吃过饭了吗?”
    陈德明又看了一眼女儿,她的碗里,还有半碗米。
    他到现在,还一点儿也不觉着饿,只是疲惫,今天开了一天会,原本,西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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