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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凉缘-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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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维还是笑着:“看着别人结婚,你会好受?你心里能好受?那才怪了。崴”
    陈安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立维此时笑着的样子,要多邪恶,有多邪恶。她说不出话来,只转了转头,她不能再看他。
    立维却更快她一步,抬手攫住她下巴,她不得不看着他,而他笑意更深了:“被我说中了,恼了?”
    陈安被迫微微仰着头,瞪着圆圆的眼:“你无聊不无聊啊!孤”
    “我本来就挺无聊的,我要不无聊,能哭着闹着娶你?”他脸上的笑容骤然一收,阴沉沉的:“看一看吧,别人结婚,笑容是那样的,笑得多好,而你和我……不是!”他咬牙,一想到刚才他们俩被宝诗推到圣坛上,她吓得惨白惨白的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跟他在一起,她就那么痛苦?他顿觉手脚冰凉,心肝脾胃肾全拧作一处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并不强悍,他甚至害怕,是不是命里注定,他只能空欢喜一场,折腾过后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受不了那个……旁边有把椅子,他急忙坐过去寻找到一个支撑。
    面对自己,她痛苦;他面对她,也会痛苦。而他,也真看不得她那样痛苦。所以,他只想出来透透气。
    此刻,她又在他面前,他气馁极了,手上不觉一松,撤了力。
    下巴处的压力消失了,陈安怔怔地看着他,原来,他也会难过。他看上去有点儿颓废,有些苦恼,她不得不跟过来寻找他的一肚子火气,竟然在这一瞬间消弥。
    “立维……”她的心房缩了一下,他也开始难过了吧,难过被命运操控,明知道她不乐意这桩婚事。那天,她那么的决绝,他那么的愤怒,他躲在门后,失手打碎了花瓶,一地的血……这些,她怎么就忘了,她的生活浑沌极了。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那一幕,在她心上是留了疤的,她得看看,是不是在他身上,也留了伤疤。
    “你干嘛?”立维厌恶地一甩胳膊,差点把她掀个趔趄。
    “我看看你的手!”
    立维恼了,看他的手干什么,看他有多狼狈?看他象个古代贞烈女子一样一门心思要娶她、而她寻死觅活不愿意嫁?有意思吗,这样有意思吗?他是男人!想到这里,他觉得愤愤不平。
    “陈安,你别太过分!”他吼了一声,黑色的眸子象闪光的水晶,猛地被投到激流里,泼溅起水光。
    陈安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不再象刚才,只含了嘲讽,含了阴鸷,现在,又凝聚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统统映射进她的眼里,她看得清楚,心里于是狠狠拧巴了一下。
    “对不起。”
    对不起,让他为难了,对不起,他们不幸福却要在一起。
    立维看了她两秒,一转身,扭头就走。
    陈安叫他:“你去哪里?”
    他大步流星往相反方向去。
    “立维……”
    “我去吃饭!”
    “我陪你!”
    喊出这话,陈安愣住了,她不是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吗?
    立维却慢慢停下步子,满心满腹的戾气,顿时全化作了酸酸涩涩的一点儿甜,他无声地笑了笑,一回身,冲她招了招手:“还不过来!”
    陈安没想到立维会带她去通州吃农家菜,那是一个宽敞的农家四合院,房前房后种了很多柿子树,油亮油亮的厚叶子中间,缀了许多许多的果子,远远看,像是挂了一树的红彤彤的小灯笼,映着湛蓝的天空格外醒目,而院里,因为过节,也在屋檐下拉起了两排红灯笼,到晚上,灯一亮,更显得有过节的气氛了。
    院里停了四五辆汽车,全是京字打头,东西厢房和倒座里传出杯筷声和熟悉的京腔京韵。
    主人家仿佛和立维很熟,极热情地把他俩让进正房,临时加了一桌,等着上菜的工夫,陈安问:“会不会出来太远了?”
    立维也不看她:“这还没出北京城呢。”
    “宝诗会找我们的。”
    “那你回去吧。我可得吃顿好吃的。”
    陈安就瞪他,他只是不理,仿佛在气头上。
    不过这样舒适的大土炕,臀下坐的是用苞米皮编的垫子,十分惬意,她用手按了按,软乎乎的。
    立维说:“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常来。”
    一顿饭下来,宝诗没有打电话来,中间,立维倒是接了几个电话,听他口气全是公事,什么这个行情走势、那个资金流向的,陈安没瘾,只是一边夹菜,一边看他,他侧了身,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偶尔一眼瞥过来,看到她在瞧他,他嘴角立即弯了弯,露出笑微微的模样,一秒不到,很快又侧了脸,没了表情,回到谈话中去……是啊,带领那样大一个公司,他应该有这样一面的,只是平时,她见惯的,不是这样。
    两人返回礼堂时,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宝诗一见到陈安就笑得贼眉鼠眼的,小狗儿鼻子似的在她身上嗅了一通,悄悄地说:“你们俩可真行,就这点儿时间,也能挤个约会出来。”
    陈安有些窘迫,哪里是呀……
    没一会儿,负责婚礼现场指挥的人来了,分别给每人讲了程序和站位,并没多么复杂。所以彩排很早就结束了,众人陆续散去。
    陈安和立维一起出来,站在停车场,陈安朝四面看了看,明天,这里该热闹了;明天,将是宝诗和三哥的结婚纪念日。今天以及以前所有种种,将统统告别了。不知怎么的,她就有些感慨,心底拧起一股子疼。
    她深吸一口气,一转身就看到立维在打量自己。立维问:“可是累了?”
    陈安笑了笑,说:“哪敢说累,要说累,明天新郎倌儿和新娘子才是最累的。”
    立维不动声色:“他们除了心甘情愿外,还甘之如饴!”
    陈安眼神一跳,急忙避开他的:“我得回了,奶奶在家等我。”
    他没动,也没说话,陈安的双脚,也只好钉在原地。
    他身上是熨了线的衬衫和长裤,衬得他长身玉立,外套随意搭在臂上,庄重中透出一股自然的随意来,可她却觉得压力袭来,直接压到心脏的位置。
    关系近了,他们反而倒疏远了似的,连玩笑也开不得了。
    陈安木讷得几乎要痴呆了,肌肉也僵得死死的,唯独神经格外敏感。她闻得到他身上清新的薄荷气息,伴着烟草香,毒药一样钻入她的五脏六腑,她觉得惶恐极了,不由放轻了呼吸,甚至连鼻息也塞住了——被他这样注视,她简直在受炮烙之刑,无数只小虫子咬噬着脚底板……
    立维终于说:“回吧,晚上早点睡,明天,你会很累的。”
    陈安象得了大赦似的,急忙点头:“你也是。”她转身要走。
    他又嘱咐说:“别忘了拿礼服。”
    陈安呼吸一窒,张了张嘴巴。
    “怎么?”他问。
    “没什么……”她不想解释。自己穿哪件衣服,不穿哪件,这点儿权利,还是有的吧。“那么,明天见。”她挥了挥手。
    “安安……”他欲言又止。
    “什么?”她秀气的眉峰不自觉地耸了耸。
    立维注意到了,笑了笑:“明早,我不能过去接你了,你早些赶过来就是。”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明早要去二婶家,护送新娘子。
    陈安拉开车门,上车走了。心说,这人真啰嗦。
    立维还站在原地,其实他刚才想说的是,我能亲你一下吗?
    但终究没说,他知道她在紧张,甚至是有些怕他。可她哪里知道,他其实,真正怕的人是她。
    陈安回了帽儿胡同。
    上房里,张阿姨在陪奶奶说话,看到她迈步上了台阶,张阿姨就迎了出去。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见过着急的,没见过你这么不急的,都什么时候了,你想好穿哪件了……”看到陈安手里提的袋子,她抬了抬下巴,问:“这是什么?”
    陈安笑着,一抬腕子,晃了晃:“衣服,咱人缘好,朋友送的。”
    两个老太太不约而同心领神会了,昨晚,钟夫人来了个电话,闲聊之余,就说起安安礼服的事,钟夫人说,立维好象也给安安准备了一件。
    那甭问,这件就是呗,怪不得不急呢。
    ~题外:这几天亲们的评,欢都看了,两派啊,欢也无语。但文该怎么写,欢会照自个的来。
    谢谢关注,明儿见。
    第三百二十三章
    陈老太太喜滋滋地说:“穿穿给我们看看吧,让我们老人家,也开开眼界。言孽訫钺”
    陈安扔了袋子,跑过去,吧唧亲了老太太一口,然后一勾***脖子,“把我当动物园的猴子了,是吧?”
    老太太啐了一口,拍了拍孙女的手背:“要是猴子啊,也是只漂亮的皮猴子。”
    “可不……”张阿姨接了话茬儿:“我记得,当年我刚过来做事时,安安还那么小,白白胖胖的,小脸圆得象个红苹果,小裙子也好看,招人待见极了……就咱隔壁的姑爷,哎呀,成天招猫逗狗的,那才叫一个皮呢,可就喜欢跟安安玩,俩人啊,简直淘得没边儿了,一个大院里,一到晚上就听到亲家公气得在那儿直吼吼……要说起来也真有意思,姑爷小机灵鬼儿一个,那时对着安安,小小年纪也知道会脸红,说话也会结巴……”
    奶奶似乎也陷进回忆里了,笑道:“还真是的,不过现在看看姑爷,人高马大的,一表人材,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天给咱家安安当女婿。崴”
    “哎,这才叫青梅竹马呢,这样好,多亲……”
    陈安低了头,轻轻抿了抿唇,奶奶和张阿姨的笑响在耳边,似乎越来越飘渺,那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她几乎忘记了。
    老太太觉得缠绕在颈间柔软的手臂,蓦然一紧,她仍然笑着,抬手捏了捏孙女的小臂,那里,细瘦而僵硬,她又捏了一下,似乎想给她捏得再度柔软起来,“安安?举”
    陈安一惊,急忙直起身子,她歪了歪头,显得有几分调皮:“好吧,好吧,皮猴子要表演脱衣舞了。”
    张阿姨指着她,笑,“脱衣舞?”手指颤微微的,笑起来没完:“你……你个丫头,跟谁学的这一套哇。”
    陈安也笑,老太太一拍手:“得啦,咱去安安房里,看她试衣服吧,在一边帮着参谋参谋。”
    于是,陈安扶了奶奶,张阿姨提了袋子,老少三代一起进了西厢。架子上,已经搭了一粉一白两件礼服——董鹤芬买给女儿的,老太太送给孙女的。
    老太太坐在榻上,张阿姨则从袋子里取出礼服,笑着说:“先穿这件吧,我觉得安安,比较在意这件。”她把衣服展开,平铺在床上,然后先拿起衬裙,轻轻抖开。
    陈安的手按在肩窝处,有些为难……一抬头,俩老太太正笑呵呵地望着她。
    她背过身去,将套头长衫脱下来……两个老太太眼前,顿时一亮:洁白无睱的背,纤浓有度,配着优美的天鹅般高贵的颈子,美极了。
    奶奶倒没说什么,张阿姨却忍不住了:“我的天……”她吃吃地笑,“我们的安安,原来从外面到里边,都美得耀人眼目。”
    陈安红了脸,穿上衬裙后,这才褪下长裤。衬裙细细的带子吊在肩头,下摆齐着膝,随着她动作轻微晃动,看似飘渺而灵动。薄绡的丝绸,映出匀称的腰肢和细长的大腿,朦胧间,那凹凸起伏处,透着说不出的诱惑和妩媚……
    晚上睡觉前,陈安敷了一片面膜,等待的时候,她看了看手机,有一条短讯。
    “早些睡,晚安。”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喜欢发短讯了?
    早上,陈安吸溜吸溜吃着鸡丝面时,张阿姨帮她把礼服、首饰和鞋子分别小心收进袋子里。
    奶奶在一旁说:“还是穿齐整了再去吧。”
    陈安一边吃一边摆手:“我要开车,那裙摆太碍事了。”
    “让司机送你啊。”
    “司机不是得送您吗?”
    “先送你,再回来接我。”
    “那多赶,路上堵车就麻烦了。”
    张阿姨在旁边也说:“让张叔送你去,他也会开车。”
    陈安死活不同意。
    ……
    陈安到达礼堂时,宾客还没有来,只有现场的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检查或调试,尤其负责鲜花的,因为只能今早布置,所以格外忙碌。陈安把自己的道具放在休息室,就过去帮忙。花束在店里已经扎好,运过来后,只管分发或布置到需要的地方。
    陈安小心地把襟花、腕花挑拣出来,分门别类放在托盘上,连着往后台跑了几趟。
    ……
    一堆人热热闹闹簇拥着一对新人进来时,陈安看到,三哥和宝诗脸上,那幸福又灿烂的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随行的服装顾问很有架式的拍了下手掌:“男士们没事的话,陪新郎倌儿去休息室休息吧,新娘子要穿婚妙了。”
    钟家弟兄几个,呜嗷一声,全散了。滨川握了握宝诗的手,会心一笑,也出去了。
    Ellen一扭脸,就看到了钟立维,俊朗挺拔如白扬,又如碧玉树一般,站在那儿没动。
    “哟,瞧瞧这衣架子……”她对着宝诗夹了夹眼睛:“戳在这里干嘛呢?”
    宝诗抿嘴儿乐:“看宝贝呢!”
    女人们一阵大笑,唯有陈安红了脸。
    立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住陈安的手在笑声里出了门。
    Ellen一边麻利地抖开礼服,一边笑问:“这就是传说中那位?”
    宝诗说:“是啊,我未来大嫂。”
    “哟,那一会儿我得跟钟少套套近乎,上海的Lawless早就说过,让我争取把钟太的生意抢到手。”
    “不用争取我大哥,争取我大嫂就够了。”
    Ellen吃惊道:“这么情愿给套牢?”
    “那是自然,我大哥,痴情着呢。”
    Ellen翻了翻白眼。
    门外。
    陈安压低嗓音:“干嘛?”
    立维仍攥着她的手不放,另一手从裤袋里掏出薄薄一个信封,拍到她掌心,“三哥给你的!”
    陈安立即明白了,想必是抢新娘那个环节里,从门缝里塞的红包。当时,一定很热闹吧,宝诗这边,有一帮弟弟护驾呢,稳重的立昆,机灵的立铭,可爱的立风,还有活泼的立文……三哥那边费了不少力气吧。
    她低头看着红包,想着那个场面,不由笑了。
    过道里的灯,是温暖的橙黄,她脸上,因为化了淡妆,腮上扑了薄薄一层红粉,真真儿是白嘟嘟粉扑扑的,仿佛是一颗水蜜桃,皮薄得一掐就破,所以不能用手碰,只可以用嘴巴吮,而且一定特别的甜……
    立维顿时觉得嗓子发干,他急忙放开她的手,清了清喉咙:“那个,你进去吧,有事儿找我。”自己能有什么事儿呢?陈安进了屋。
    Ellen正替宝诗整理着礼服的下摆,看到陈安,她笑了笑,说:“陈小姐,Lawless经常跟我谈起你呢。”
    陈安愣了愣,Lawless是谁啊?一抬眼,就看到Ellen胸前佩戴的工作证,那上面有一个醒目的Logo,她立时想起来了。她说:“Lawless很热情,为人很好。”
    Ellen差点笑喷了,Lawless热情?这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评价她。Lawless最大的毛病就是,最不乐意把店里的服装推销出去。她常常说,好身材的女人海了去了,关键是气质,气质不符,也会砸牌子的;既然影响品牌,那宁可烂在仓库里不卖。听听,多苛刻的一个人。
    但这话,她没法跟陈安说。
    陈安从托盘里取了腕花,走到宝诗面前,略一打量,宝诗像个穿了婚纱的芭比娃娃,美得无懈可击,只是眼睛有点儿红肿。
    陈安问:“哭过啦?”
    宝诗无辜地眨眨眼,嘴硬道:“没有啦。”
    旁边一个女孩笑道:“必须的,这才叫完美呢,不过呢,也是幸福的眼泪。”
    陈安认得,昨天一起彩排来的,大概是立昆的女朋友吧,也是伴娘之一……她笑着,将腕花的丝带缠在宝诗的腕子上,尝试着想打一个漂亮的结儿……那姑娘也热心的,帮着打起了另一只。
    宝诗看着陈安认真的模样,不由摸了摸她的发,她的发光亮柔顺,象丝绸一样。
    她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说:“安安,把头发留起来吧,到了结婚时,好打理,也漂亮。”
    陈安指尖一颤,他,好象也说过,让她把头发留起来,为他留起来……金黄色的丝带,异常光滑,象条泥鳅似的不听使唤,她握牢了,固执地打了一个结实的结儿。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紧接着拥进来一帮子女人,是钟夫人妯娌几个,还有几个年轻女孩子,小小的休息室立刻被塞满了,燕语莺声的,自然都围绕着新娘子,话题也是新娘子。
    陈安后退了几步,退到角落。
    钟夫人一转眼,就看到了陈安,她愣了一下,悄悄从人丛里退出来,走过去,说:“你的礼服呢,怎么还不换上?”
    陈安张了张嘴巴。
    钟夫人抬手,轻轻拍了下她后脑勺,这个迷糊丫头。“快去!”
    “哎。”陈安应了声,从身后架子上,取了袋子。
    钟夫人又问:“需要帮忙吗?”
    陈安摆手,从休息室出来,一抬头,看到一个酒红色的身影,慢慢走过来,她眼神当即一凛。
    同时,那人也看到了她,站定。
    陆然!
    ~明见。
    第三百二十四章
    同时,那人也看到了她,站定。言孽訫钺
    陆然!竟然是陆然!
    这真是冤家路窄。
    陈安整颗心做着自由落体运动,仿佛从高空急剧坠下……第一次,她们在戈壁的军营里匆匆相见,甚至没来得及看到爸爸,妈妈就带着她仓惶离开。几年后,她的家庭横生出波澜,支离破碎,只是年幼的她不懂,大人的世界太过复杂了。再次相遇,这个人如鬼魅一样出没在自己左右,可她已认不出她……那一幕幕、一帧帧,如倒放的电影片段一般,在脑际闪过、回旋,碎瓷片一样,断断续续的,却能连贯成一个故事……直到亲眼看见,那个小院子,那一家三口,她终于恍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多少年了,她,他们,在一起多少年了,骗得她好苦!
    陈安握紧了拳,眼睛瞪得发涩,其实前后也不过几秒,可彻头彻尾的寒再次压入肌肤骨肉,令她僵得象一尊冰雕饣。
    那人也不动,隔了一小段距离,她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想必和她一样,也是僵僵的、难看至极的吧。她们是姐妹,却也是彼此身上的一根刺,拔不出来,忽视不了,也忘不掉。
    陈安轻蔑地扯了扯唇角,收回目光,她还有正事呢,没工夫在讨厌的人身上费神儿。
    她记得新娘休息室的隔壁,是一间供女宾休息的地方。她走过去,手刚触到门柄上,就听到两声惊呼嘛。
    “哎呀!”
    “糟糕!”
    陈安一回头,只见陆然和一个女孩撞了个满怀,女孩手中托盘里的花滚了一地,那女孩儿急得直搓手,有些不知所措。陈安认得她,是负责婚礼花卉的其中一个女孩,刚刚不久前,她还帮她整理鲜花来着。
    再一细看,陆然双脚,正踏在一捧扎好的花束上,她低着头,好象吓呆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陈安眼皮就是一蹦,气不打一处来——她不是随便动气的人,可这刻,她管束不了自己的情绪了——那花束,依稀是新娘的捧花,或许是伴娘的捧花也有可能。
    这人真是的,出现在哪儿,哪儿就倒霉。
    换了别人,陈安可能不会这样恶毒,甚至根本不会这样想,忙乱中总有个差池、出个意外,这个可以理解。但现在,这个人是陆然,她是陆然。
    陈安走过去。
    陆然终于移开双脚,漂亮的高跟鞋托着白玉似的脚,漂亮是极漂亮的。
    可惜了一双好鞋子,更可惜了一捧好花。
    陈安一皱眉,地上的新娘捧花已经变了型,娇艳的玫瑰滴出暗红的汁液,洁白的百合也蔫蔫的折了枝,仿佛一败涂地的样子。
    陆然歉意地甩了甩手,有些结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先撞的我!”
    恶人先告状,还是改不了!陈安看了她一眼:“幸亏你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故意的……”她没说完,迅速转过头去,看女孩儿不过二十初头,鼻尖儿上都是汗珠子。
    陈安弯腰,捡起地上另外两束,小小的两簇,在指间不盈一握,她看了看,然后沉着地问:“这些,都有备用的吗?”
    女孩儿感激地笑了笑,又歉意地说,“没有现成的,不过花料备得很足,得现扎。”
    陈安看了看时间,说:“来得及,现扎就现扎吧,你马上回去准备。”又看了看手里的,“这些,都换了吧。不要告诉钟小姐,免得她分心。”被陆然沾过的东西,她决不会再用。
    女孩点头,从她手里接过花束,又捡起地上那一大捧,就要走。
    陆然却拦住了她:“我跟你一起去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扎好了,我负责送回来……”
    陈安心头猛跳,该死的!
    她厉声说道:“不必!”
    女孩儿吓了一跳,诧异地看着陈安,刚刚帮忙的时候,她那么美丽,说话那么随和,摸着那些鲜花,她嘴角一直是向上挑着的。
    陈安此时脸上阴云密布,几乎是认真而严厉地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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