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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钟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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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金钗所在的画舫多贴近点。
垂纱重幔之中,小王爷脸露不悦。
“外头吵些什么?”
“禀王爷,因为月姑娘在甲板上露面的关系,岸上的人都想一睹名妓风采。”一名侍卫低声答道。
“另外,前后几座相隔甚远的画舫也慢慢靠近了,是不是需要属下……”没有明说的请示中有着清楚的肃杀。
小王爷听见有人想靠近,立刻满怀不快的皱起眉来,他挥了手。
“去把他们——』
偎在小王爷怀里的冬舒恋却委屈的微嘟起嘴来,用一种伤心的表情看向小王爷。
“岸上的人都没见过十二金钗呢,好可怜喔,为什么要赶走他们呢?而且那些画舫上说不定有其他青楼的姐妹在呢,要来打招呼却被驱赶离开,一定很失望吧?”
小王爷瞪着她。“可是我不喜欢有人打扰。”
冬舒恋转头问侍卫:“映还在甲板上做什么?”
“在等方公子过来。一旁小婢己经劝过,她婉拒先入舱房。”
闻言,小王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冬舒恋却害羞的笑起来,仰着脸蛋瞧着小王爷。
“那不就和我们一样吗?映一定也想赶快见到喜欢的人吧?”她小声的对紧拥她的小王爷说:“我每次都想早一点见到你,才会偷偷跑到阁外去迎接你喔。”
小王爷一言不发,脸色却大大的缓和了。
“叫外头警戒一点,别让外人溜上船就好了。等月姑娘接到人,让他们两个快点进到舱里来。”
原本以为会接到什么狠厉手段的命令,却没想到是这样轻飘飘的处置。进来禀告的侍卫面面相觑,脸上略显茫然的退下去了。
冬舒恋像小猫一样窝在青年怀里,脸上笑吟吟的,期盼着见到方少行。
“你就这么想见到别的男人吗?”小王爷沉着声音问。
她娇滴滴的仰着脸,“那是映喜欢的人耶,是那个喜欢收集闪闪发光的东西、像乌鸦一样的映喔,你不好奇她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吗?”
小王爷抿了抿嘴。“……是有那么一点意思。”
“不过那个人听说是书生,虽然家里两个弟弟一个在经营钱庄,一个做珍稀文具买卖,不过这个当大哥的人是个书生啊……”冬舒恋有点困惑,“书生会闪亮亮的吗?”
小王爷听着她的困惑,噗哧地笑了。“不是总说书中自有黄金屋?”
“你不是总说那是指做官吗?”
“做官也要看是不是捞得肥缺,或者鱼肉乡民啊。”他悠然道。
冬舒恋皱起细致的眉。“这样一点都不好。”
“说不定是个貌比潘安的俊俏书生。”小王带轻佻的猜测。
冬舒恋嗔他一眼。“胡说,我问过疏楼了,她说方公子面貌端整,好看是好看,可是一点都不闪亮亮。我想看会闪亮亮的书生。”
小王爷听着她的抱怨,低声的笑了。
轻舟划得飞快,那汉子持舟却极为平稳,没有大幅度的晃荡。方少行从原本规矩的坐在舟子里,不多时便耐不住心急的站起身来。
那汉子瞥了这做出危险动作的书生一眼,倒也没吭声,照样把舟子划得稳当,一摇一荡之间取得完美平衡,方少行几乎没有特别感觉到自己是在舟子上。
因为风势与雪花的干扰,他抬起一袖掩住侧边的脸面,挡住向眼睛吹来的冰冷风雪,他焦急的望着画舫甲板上的月映,心里翻涌过无数在礼教中不甚雅观的亲密动作。
脑袋里某个声音不断呐喊:拥紧她!扑倒她!把她带走!
方少行亟欲见到心恋女子的专注模样,除了细微处可以发现他的焦躁,但整体而言他只是立在舟子上,逆着风雪划破河面而去,一身衣袍猎响如风,别具一种英挺从容的形象。
与他貌似平静的假象不同,岸上发现这艘舟子是往画舫而去的行人们,不禁鼓噪起来,大声嚷嚷,并指向此舟——
“那是什么人啊?”
“哎,他往画舫去啦!”
“该不会月映站在外头就是要接他吧?”
“那混蛋是谁啊?可恶!居然占了如此美人……”
“小小书生,不回去抱你的书,做什么来这里玩女人啊!”
“小王八蛋,那可是十二金钗!能随便玩的吗?”
“可恨啊——只是个书生而己,居然让月映站在外头接他啊——”
“那家伙到底是谁啊?喂!找个人来问问!”
“真是让人羡慕到妒恨的家伙,以后看到书生就见一个打一次!”
当岸上只能看热闹却无法膜拜美人的路人在喧哗吵闹之际,舟子己经靠近画舫,并准备协助方少行登船了。
月映握紧手上的绢帕,微有汗意的手心里满是紧张。
方才迎着风雪太久,她脸上都有微湿了,会不会糊了胭脂?发髻会不会散了?她的形貌是不是很凌乱?她是不是该转回舱里梳整一下再……
她的脑子里还慌乱的翻着各式念头,方少行己经在划舟汉子稍微粗鲁的辅佐下,顺便的被“抛”上画舫。
他不觉得刚才在舟子上有什么不适之处,但是现在被这么一抛上画舫来——他觉得,五脏六腑都有翻滚一团的感觉。
抚着心口忍住晕眩惑,这无用的白晰书生站在甲板上,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顾及到心心念念期盼想见的人,他勉力适应这晕眩感,并且将不舒服的感觉压到最低。
倒是那汉子悠哉哉的离开甲板,将小舟交给其他人去收拾了。
岸上众人见到那得见美人的书生这么狼狈,心里得意无比的哄笑起来。
月映心疼不己的上前搀扶,才刚碰触到他的手,就被方少行紧紧反握着,那种“终于与你相见”的激动心情传达到她心里去,月映身子一烫,羞涩得红了脸颊。
方少行紧牵她的手,温柔的抚过她的脸颊。
“我一直很想见你。”
“嗯。”月映不禁低下头,“我也、也想。”
“但是跟我在一起的话,真的很让你丢脸啊……”他很是沮丧。在众人妒恨不己的拚命唱衰声中来见她,方少行简直感到自己配不上这样美人。“当个书生还是不够好吗?”
她低笑起来。“书生就够好了。”
“嗯?”方少行微感困惑。
“我啊,只想要简简单单的、很平凡、很安静的生活就可以了。”她温柔的看着他,“我识字,也懂古玩珍品,算帐的能力也很好,在三千阁里这么些年,也存了很多钱,我养得起我自己,也养得起你。”
她平静的,淡淡的说:“若你能接受妻子持家、你就随心所欲的读书写字,不求为官,不求名利,夫妻俩可以一起看书、吃饭、踏青,一起去淘宝铺子里寻宝,日子过得从容愉快。”
方少行专注的看着她。
月映微笑着,抚过他脸上一痕雪水,“我只有一个要求——忠诚的对待彼此。”
“月映。”方少行蓦然理解了她的意思,并且感受到她过往记忆里的痛苦,他挽住她,又忽然意识到她如今是女装……“月映……”
他的呼唤声微弱而别扭,充满不知所措的笨拙。
但他没有逃避她的视线。
手紧紧交握着。
月映笑了起来。“我喜欢你这个样子,你的一切,都很真实。”
“映。”他鼓起搏命的勇气。“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喔。”她笑。
“是真的真的很喜欢。”绞尽脑汁,却一句优美诗词都想不起来,脑袋里一片混乱之中,他只能讲出这么朴素而乏味的话。
但就是这样的笨拙与迟钝,在漫漫的相处时光中,打动了她。
“我见过很多灵巧悠哉的人,他们都很聪明,很懂得说话。”月映像在说故事似的,用着珠玉般温润的声音,“但是那样的人,都太过的熟于世事,心意改变得那样快。恋花朝开而夕落,连一夜都撑不过。”
那一点嫣色的指尖抚过他的唇,“少行,如果你对我的感情不再纯粹了,一定要告诉我。相反的,我也会告诉你。”
他轻轻含住她的指尖。“我答应你,诚实的对待彼此。”
月映羞涩的笑了。
第6章(2)
这个世界如此喧哗,然而在这个瞬间,他们的心中寂静无声,容纳彼此的心跳,倾听脉动。
从一句太过浮滥到食而无味,却其实是珍贵无比的呢喃之中,搭建起心有灵犀的静谧交流。
喜欢你。
当他们两个稍稍离着一点距离,袖底下的手却紧握在一起,用一种状似疏离的微妙时间差的方式走进纱幔之中,出现在冬舒恋和小王爷眼前时,这两位注视着他们,有那么瞬间的沉默。
仿佛发着光。
温和的,寂静的,几乎不存在一般,却那样从容自若,如同气息吐呐之间的理所当然。
每个人的恋爱光芒,也都有着各自独特的个性。
冬舒恋甜蜜的偎进小王爷怀里,由着他独占欲十足的以手臂紧锁,贴近两人呼吸,连心跳的脉动都有着相仿的频率。
小王爷心喜于她的温顺撒娇,回报予她温柔的爱吻。
“呜哇!”
方少行第一次见到这种无视旁人的大胆亲蜜作为,不免大惊小怪起来,所幸他的惊呼声几乎封闭在嘴巴里,只有僵硬的身体和心慌的视线,显露出他的不自在。
月映早己习惯他们的热情互动,看也不看上一眼。但是她发现到方少行的尴尬,不禁抿着唇露出微笑。
冬舒恋在外人面前还想保持点形象,连忙把小王爷推开来,然后端正的坐好。倒是偷香到一半的小王爷欲求不满,满脸不悦。
身形高大、精壮结实的武将型的小王爷一旦沉下脸来,确实无比压迫。
他赐给方少行一个软垫座位,然后转着指尖,不出声的指挥伺候的婢女奉上精致的吃食、热饮,以及银壶呈装的辛辣烈酒。
那是十足的威严派头、贵气,并且理所当然的由着众人服侍。
即使是迟钝的方少行,也感觉到眼前这个青年,出身并不普通。
月映领着他向小王爷见礼。方少行听到她低声提醒自己之后,才明白眼前的原来是皇族成员,传说中风流放荡、狂野残暴,还听说军中对其敬畏有加的“杀生王爷”。
就眼前目测来说,这位王爷现在呈现着一种,以锐利虎爪小心捧着脆弱雪花的状态。
即使是传说中恐怖骇人的那位主子,在怀搂喜欢的人的时候,也会显得柔情似水,心中有着爱情的猛虎啊。
小王爷轻挑了下眉,睨视着那由月映带进来的书生。
这样皮肤白晰、相貌端整,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反过来说也没有什么特色的男人,月映是看上他哪一点?小王爷不无怀疑的拧起眉。
冬舒恋倒是看着这样一个清秀平凡的男子,看得津津有味的。这男人很有意思啊,瞧起来无害极了的模样,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颜色纯粹,瞧他习惯性的抿着唇,除了按规矩见礼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谄媚……现下可是与权势盛大的小王爷在同一座画舫上,寻常有点灵巧脑袋的人老早就介绍起自己、图个一官半职起来了。
那木头书生居然什么也不做,坐下来之后就笨拙的想给月映夹菜倒酒。真是傻子,这种时候该要讨好的该是王爷啊。冬舒恋偷笑起来,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眼里只有自己心爱对象的迟钝男人,确实是很适合映的。
映灵巧、聪慧,懂得何谓现实,由她持家,这个男人就钻研学问,映打算盘、吩咐下人,这书呆子就在旁看书喝茶抄录孤本……待得映闲暇,就可以做些夫妻俩之间做的事。
哎,总有自己的相处方式的,哪轮得着外人来置喙呢。
小王爷见到怀里的冬舒恋脸上展笑,虽然无法理解这无味书生有什么地方吸引了月映,不过显然自家的小恋人是理解,并且认同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寻思着是不是要代替冬舒恋宰了这书生,省得月映现在被恋爱冲昏头,将来哭哭啼啼,连带惹哭冬舒恋。
看着那无味书生专心的为月映布菜,小王爷轻轻抬眼,心里觉得这不把他的头衔和权势放在眼里的迟钝书生,也算是有那么点意思。
“很不错。”轻描淡写的,他说了这么一句。
月映微微一愕,又看看冬舒恋笑得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她心思飞快,几个转瞬就想通其中惊险,背心沁出了冷汗,方少行保住了他的一条命。
“映谢过王爷。”她轻道。
方少行微感困惑的望向她,虽然不明就里,但是感觉得出来小王爷和月映的对话中似乎牵扯着自己。
想一想,他低头,“小生谢过王爷。今日打扰王爷了。”
他认认真真的道谢,反倒惹笑了小王爷。
“好,今天你就多喝点,作为锻练你新婚时闹洞房的酒量。”
方少行一怔,脸上霎时就红了,呐呐道:“谢过王爷厚爱。”
月映无可奈何,除了帮着挡点酒之外,也没有救人的机会了。
酒过三巡,方少行虽然有月映做后盾,但他本身就不擅酒,很容易就头晕目眩起来,月映从一开始微撑着他,到后来必须把他整个人都收在怀里,才能撑着他不倒,方少行被搂在这样一个温香软玉之中,更加的头晕目眩了。
小王爷大笑了。
一拍手,一名贴身侍卫恭敬的上前来,原来在舱内的墙面上有一处垂幔一直没有掀开,月映老早就注意着了,但是冬舒恋一直没有发现不对劲,兀自和小王爷玩得开开心心,她心想小王爷是要给冬舒恋一个惊喜的,便也不提。
而今,这么一席四个人里,唯有小王爷和月映淡然自若,方少行和冬舒恋都被那贴身侍卫的动作挑起好奇心,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孩子一样充满好奇的盯着那块垂幔。
小王爷不欣赏的睨了月映一眼,其中显示出叫她配合一点的意思。
月映低声一笑。
方少行发现了她的从容,又听见她轻笑,“月映……映、映。”他还转不过对她的称呼,有些咬到舌头。他小声问她:“你晓得里面是什么?”
她抿着笑,小声的同他咬耳朵:“是宝物。”
“喔……”方少行眨巴着眼睛,忽然满怀期盼起来,“是孤本书对不对?有一整柜子吗?”
月映蓦然笑出声来,其音清脆、明亮,如同珠玉般。
方少行贪恋她的笑颜,目不转睛。
那贴身侍卫将垂幔挽起,露出底下物品,那以金线织绣的华美凤凰双翅高展,无数凡鸟低首臣服,以殷蓝锦布为底的刺绣气势非凡,那金凤长尾如鞭,凌厉娇贵,看得人大气不敢出。
方少行被镇得一下子愣愣,眨了好几次眼睛,终于露出了一点茫然。
“原来不是孤本书啊……”
小王爷听他喃喃,语气里充满大失所望的沮丧,心里感到非常有意思的笑起来。
“方公子喜欢读书,本王的书房里多得是孤本藏书。”
方少行一听有无数藏书,眼睛霎时闪闪发亮起来,他无限期盼的看着小王爷,非常主动的规矩坐好,然后用力的向小王爷介绍自己身家背景,接着就用极其渴望的眼神望向小王爷。
“小生可以去拜访王爷……的书房吗?”
小王爷大笑了。“你要拜访本王的书房?那本王呢?”
“呃,小生可以先看书吗?”方少行露出了小狗盼着肉骨头般的无辜眼神,惹欢了小王爷。
当即准了。小王爷赐他一枚刻着八卦图的白玉佩,允许他以此为信物,出入王爷府,当然书房也在他可通行的范围之中。
方少行心喜若狂。
“如何?这幅刺绣。”小王爷回头问他。
方少行看看,“气势娇贵,凤尾凌厉,剌绣的主人心怀天下之境。”
小王爷手持杯盏,点点头,“心怀天下,说得好,是心怀天下。这么一幅刺绣若流到寻常人家手中,被判有谋反意图也不为过。”
“罪及谋反……”方少行心中微惊。“如此严重,王爷要将其呈入宫中,献给皇上吗?”
“这幅刺绣是前朝皇后亲手所刺,在战乱中流失,好不容易才辗转得到消息,本王花了点工夫才拿回来的东西。”他笑笑的跟方少行说:“本王私自收着,少有人知,方公子可要为本王保密。”
方少行敛容,行礼。“小生知道分寸。”
“听说方公子在百染布庄许掌柜府上教习?”
“是,己有三年。”
“方公子眉目清俊,许府内没有小姐倾心于你?”
“王爷是寻小生开心吧。”这迟钝的书生笑了笑,“小生只是教习学问而己,时间一到当即离开,绝不逗留;教习女眷之时,也都以薄帘隔开,并无与女眷独处。”
“方公子洁身自好,真是难得。”
小王爷低声一笑,持着杯盏,饮尽杯中物。他的目光在方少行身上一转而过,随后若无其事的拥着冬舒恋,由着她去摸那幅刺绣,勾画着凤尾孤旋,其势如鞭扬。
画舫轻摇慢荡,夕色垂落,河岸边上支起灯笼盏盏,添起一丝风雅。
雪落得大了。
第7章(1)
用完午膳,方少行就在院子里走走,心里整理着下午要教习的细节,还有要出的功课,几个少爷和小姐所呈上来的作业哪里要改,该怎么教,零零琐琐的事项他在心里一一理过。
冬雪在地上薄薄积着一层,虽然有奴仆随时来扫雪,但是雪势一直不停,累积得久了,也要再结一层冰起来。
方少行在院子里方方寸寸的绕行,踩出一条露着青石板的路来。
先前见过的那个小婢,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附近。
“先生,二小姐有请,请先生随小婢来。”
“未嫁女子,不应与男子私下相见。”方少行搬出礼教道理来推挡。
“可、可是二小姐……”听到他拒绝,那小婢女抽噎了一声,小小的身子抖了一抖。
“礼教不符。”他用这句话硬邦邦的挡回去。
小婢女也不抬起脸来,就这么低低的,又劝了一次,然后再一次的得到方少行拒绝的答覆。她小小的身子抽了一下,肩膀紧紧绷着,水珠子一滴两滴,啪哒啪哒的掉进雪里。
方少行听得异声,才回头去望望。
那小婢女低着头,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缩成一团似的。这样惊惧的模样,太不寻常了。
方少行觉得不对,注意到她衣着有些凌乱,像是匆匆拉整而己,袖口边上那块肌肤稚嫩明亮,淤着一条狰狞血痕分外的明显。
“你若没有请我过去,二小姐会责打你吗?”
那婢女哽着嗓子,没有哭出声来。她把袖口紧紧抓着,一声都不敢吭,身子抖得像片落叶。
“袖子里的伤……去上个药吧。”
没有请到方少行,势必要被迁怒责打的小婢女,动也不敢动。
方少行沉默了片刻,忽然自言自语起来:“听说许府里有口井,里面淹了个琴师出身的小妾在里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小婢女哽咽一下,犹犹豫豫的应声:“先生是想要看看那口井吗?”
“看你年纪,进府应该不久,也知道那口井?”他没回头。
“知道是知道……”小婢女声音微弱,抖抖颤颤的,“那座偏院里,现、现在没人住了……井里投个人在里面,听、听说还是一身红衣下去的……没人敢靠近那儿。”
“红衣?”方少行微愣。“她不是失足跌下去的?”
“不是……”小婢女说得吞吞吐吐,“有关耶琴师的传闻其实很多,但府内婢奴间都传着的,那妾室似乎是给老爷逼死的。她一身红衣投井自尽,大伙怕得很呢,都、都不敢进那偏院去。”
“是吗?”方少行应了一声,便又沉默了。
小婢女畏缩的等了半响,听不到方少行再开口,但这么回去二小姐房里,她一定会被狠打一顿的。她焦躁良久,用那急于保命的小脑袋左思右想,终于看看吐吐的开口:“先生……想看那口井吗?”
方少行依然保持沉默。
“如、如果先生想看那口井……”她鼓起勇气,“小婢、小婢愿意带先生去瞧瞧。”
“喔?”方少行悠然的转过身,“你耍带路?”
“小婢带路!”那女孩豁出去了,“小婢愿为先生带路,但、但是先生看完那口井之后,请随小婢去和二、二小姐见面……”话到了末尾,又微弱下去。
先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温和的时候一片柔软,吸引多少女儿家的目光,但是现在的先生眼里一片冷冷淡淡,那黑得幽沉,白得冰冷的眼珠子,乍看之下只是冷淡,再深瞧下去就变成了冰寒。
小婢女整个背心浸满了汗水,一双细细的腿在裙底下抖得快要散架。她第一次从心底畏惧起这个和煦的先生。
方少行听着她开出的条件,脸上淡淡的,不露一点思绪。
良久,他肩上积了一层雪花,抬个手拨掉了。那小婢见他忽然有动作,还吓得她往后缩了缩,像是怕他怕得紧。方少行也不望她一眼,兀自轻轻点头。“也好。”
小婢女战战兢兢,“先生同意了?”
“你领我去看看那口井。”他淡淡道:“至于二小姐要见我的话让她来偏院吧。除此以外,我不在其他地方见她。”
“咦?”小婢女一惊,“可是二小姐从不进偏院——”她的声音乍止。
方少行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冰珠子一般清晰分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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