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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是海-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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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外伤而已,没事!”伊楠满不在乎地扬了扬双手,又调皮地在原地蹦了几下。结果力不从心,关节处拉伤的肌肉一下子失控,她疼得龇牙咧嘴,脚一软就跌倒在地毯上。

梁钟鸣一惊,几步过去将她搀起来,安置在沙发上,不觉嗔道:“还说没事?一会儿让小冯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吧?”

伊楠尴尬之余,还是撇了撇嘴道:“不用,我没那么娇贵。从小到大也不知摔过多少次了,过两天就没事了。”

梁钟鸣也坐下了,微微蹙眉,“你经常受伤?”

“还好啦,不过就是蹭破点儿皮,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伊楠觉得有钱人真是小心谨慎得过了头。她转了个话题,“刚才不知道是你,我还很纳闷,想来想去我的面子也不至于大成这样啊!”

梁钟鸣也笑了起来,轻松地向她摊了摊手,“你看,还是我输了。”

伊楠没想到他还记得两人打的赌,心里甚为开心,毕竟已经隔了快半年了。

“我每次去学校,只要有空,都会去那家咖啡馆坐坐。可惜,一直没遇到你。”梁钟鸣的口气里不无遗憾。

伊楠讶然,“真要遇到了,你就输啦!”

他的身子向后仰了仰,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情愿输了。”

伊楠的内心一震,扭头向他望去。梁钟鸣却微笑着问她:“说吧,想去哪里吃饭?你对这个城市现在应该比我熟悉。”

伊楠收回探询的目光,想了想,眨着眼睛道:“其实我也不熟,就知道一些吃大排档的地方。”

梁钟鸣的目光掠过她的手,恍然道:“还是等你手脚方便了再说吧。对了,现在可以把你的手机号给我了吗?”

伊楠爽快地报了一串数字,看着他存在了自己的手机里,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充实的满足感。

聊了没多久,冯奕就敲门进来,因为有个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伊楠立刻识趣地起身告辞。

细心的冯奕特别给伊楠安排了司机送她。临分别之际,梁钟鸣对伊楠说:“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直接找冯奕,他很能干的。”

伊楠带着一脸的欢欣转向冯奕,却见他望着自己的眸中有微光闪过,仿佛别有深意。

晚上,伊楠免不了要被袁芳盘问一番。出于某种私心,伊楠只是简洁扼要地把过程一笔带过,没有提跟梁钟鸣见面的事,更没有道破她跟梁钟鸣之前就认识。

  

山:情动(5)

袁芳滚倒在热乎乎的竹席上,哀然叹道:“你不知道我们梁总是多有味道的一个人!只可惜人家早已有家有室,连点儿幻想都没法存了。听说他还有一双儿女,大的那个已经上小学了,结婚可真早……”

伊楠听她发表完花痴言论,遂笑嘻嘻地道:“照我看,他身边那个冯奕也不错,要不你努力努力,把他给拿下?”

袁芳仰天长叹,“我倒是想啊。可人家怎么说也是公司的二把手,我等闲人近不了身的。再说了,公司里花容月貌的女孩儿多了去了,像我这样姿色平平的,难哪!”

在她说话间,伊楠已经从底下的床铺上站起身来,扒着上铺的铁栏杆瞪着袁芳,等她唠叨完,才摇头晃脑地啧声叹道:“瞧瞧,现在的女孩儿,个个把算盘打得这么精明,真是好可怕啊!”

袁芳转头看到伊楠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才醒悟着了她的道儿了,跳起来要跟她厮打,伊楠已经咯咯笑着灵巧地躲下去了,嘴上还学着《红楼梦》里的丫鬟,捏紧嗓门细声细气地喊:“天热,姑娘戒躁啊,仔细身上出汗!”

伊楠的心里从此藏了个小秘密,像一粒萌芽的种子,被她小心地用纸包好,时不时拿出来看看,会莫名地欢喜。

可是,这粒种子最终会发出什么样的芽,又会开出什么样的花,结出什么样的果,在当时,她却一点儿概念都没有。

伊楠实习的公司在九月底举办了一次大型国际性会议。当时她跟着部门的几个同事一下子忙碌起来,后勤事务是最为琐碎也最容易出岔子的,早出晚归了一周的时间后,会议终于顺利闭幕。与会人员对这次会议表示非常满意,总部对他们大加褒奖,领导一高兴,给每个后勤人员都发了笔不多不少的奖金,差不多抵得上伊楠一个月的薪水,这下可把她高兴坏了!

“请客吧,伊楠!”袁芳从上铺探出一张笑脸来。

“才不!”伊楠不客气地拒绝,小心翼翼地把数好的钱收进钱夹,“你可别忘了,欠我的链子还没给呢!”

袁芳一下子拉下脸来,垂头丧气地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好不好?”她在远大终究没能做长,之后不久还是被苛刻的秘书辞退了,许诺给伊楠的报酬也因此不了了之。

伊楠嘟囔道:“我那跟头算白摔了!”话虽这么说,她当然也不会落井下石。

想到摔的那一跤,伊楠自然联想起梁钟鸣,不免有些怅然,因为每一次见到他都好像不怎么真实,搞得如今回想起来也是恍恍惚惚、犹如梦境似的。

直到她的双掌和双膝已经恢复到没有一丝伤疤了,她都没有等来梁钟鸣的电话。

失落是难免的,尽管伊楠也说不出确切的理由来,但人的情绪似乎很难由理智来控制。好在她是什么都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一阵子后,她的生活被各种各样有意义或没意义的内容闹哄哄地充斥着,渐渐地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轻易不再去想它了。

吃过晚饭,她照例抱着几本书跑到宿舍附近的楼里去上自习。

理科楼是最靠近伊楠宿舍的一栋教学楼,木质结构的楼板,因为年头很久了,平时只给成人高复班用。上楼梯时,脚踩得木板咯吱咯吱作响。不过就是这一栋破旧的楼,来得晚了,还不一定能抢到位子。许多学生情侣把这种幽静偏僻的自习区当成了最佳约会地点,成双成对地割地为巢,窃窃私语。

伊楠在两对情侣中间空着的位子上泰然坐下来,翻开书本,静心研读,像角落那种绝佳位置是轮不到她的。

  

山:情动(6)

她的手机放在一旁座位上的背包里,并调了震动。她读书素来认真,因此丝毫没有察觉那从包里传出的蜂鸣似的嗡嗡声。坐在她身后的男生实在忍不住了,用本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提醒:“同学,你手机响了。”

伊楠这才惊觉,一边探手去拿,一边扭头感激地道谢,正好看见他身边的女孩子在狠狠地拧他腋下的肉,疼得那男生龇牙咧嘴。

伊楠忍住笑,瞟了一眼手机屏上的号码,很陌生。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把嗓音压到最低,轻轻地“喂”了一声。

“姚小姐?”

话筒里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她有些疑惑,“您是……”

对方轻声笑了起来,“这么快就把我忘了?”顿了一下,方才报上大名,“我是梁钟鸣。”

伊楠脸上紧绷的笑意尚未退却,赫然轻呼,“啊?原来是你呀!”乍然而起的惊诧很快就被心底涌起的欢欣盖过,“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了呢!”

她的欢喜之中难以掩盖那一丝嗔怨,仿佛是在撒娇。梁钟鸣的心里又是一动,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早该联络你,不过……有事耽搁了。”他解释得很浮泛,语气里却难掩疲倦。

伊楠虽然平时粗枝大叶的,却也不是不通世故之人,当下忙道:“没什么,我开玩笑呢,您忙正事要紧。”

他在那头轻松地笑了笑,“已经忙完了。你在做什么?现在有空吗?我想……我应该兑现那个诺言。”

伊楠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很快被期待涨满了,“有,当然有空!”心情一好,嘴上又开始管不住了,“您老人家请客,我哪敢不去?”书也没心思看了,空闲的那只手已经在忙乱地归置东西,“哎,我到哪里去找你呢?”

梁钟鸣失笑,“别急,慢慢来,你在学校吗?还是我去接你吧?”

新老校友很容易就商定了碰头的地点。

伊楠连宿舍都没回,兴冲冲地背着包一路狂奔至边门的小巷口。结果证明,自己出来早了。

巷口的小报亭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看铺子的大爷在听弹词开篇,半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路边的几棵法国梧桐在夜色里时不时掉下几片落叶,无声无息地跌落在地上。八点了,在巷子里穿梭的人不多,一切都静谧而萧索。

原来,秋天早已悄悄来临了,又是一个凋零的季节。

梁钟鸣驱车驶入老街,远远地就看见通往学校侧门的小巷口处,一个女孩儿正站在幽白的路灯下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洁白的灯光肆意洒向她的头顶,他清楚地看到她净如白瓷的姣好脸庞,光线在她的下颌和脖颈处交错出阴影,使得她整个人像一幅素描一样干净爽利。

他觉得这情景如此熟悉,仿佛一直在记忆的深处。

到了他这个年纪,很难再有如此忐忑的心境。正在怔忡时,他忽然想起来,在志远的画室曾见过一幅素描,画上的那个女孩儿正是伊楠,连衣服都不曾改变。

车子一点点地接近伊楠,梁钟鸣的心里却隐约惶惑起来。他曾答应过志远,会照顾好“他的”女孩儿,可在当时,他的允诺纯属权宜之计,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真的会再次与她相遇?

如今,他与她来往,真的只是因为志远的关系吗?

他还没来得及想太多,车子已经停在了伊楠的面前。她一早猜出是他,笑吟吟地俯身,往正徐徐落下的车窗玻璃里张望。

梁钟鸣朝她点了点头,“上车吧。”

伊楠拉开车门,轻快地坐了进去。

  

山:情动(7)

两人相视而笑。隔了片刻,他才问:“去哪儿?”

伊楠挑眉,“去美食街的大排档吧,那里的东西可好吃了。”说完,又歪头望着他,“你不嫌弃吧?”

梁钟鸣踩下油门,仿佛下了决心似的道:“好,就去大排档。”

说是大排档,其实也没他想象的那么惨不忍睹,是在屋子里的,卫生条件也差强人意。

伊楠晚饭吃得早,此时早已饿了,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碗粉条。她见梁钟鸣光看自己吃,却不怎么动筷,问道:“你怎么不吃呀?味道不错的。”

梁钟鸣拗不过她的热情,只得拿筷子挑了几下自己碗里的面,也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伊楠很快解决了自己的粉条,擦净嘴角,右手托着脸静等梁钟鸣。

“还要不要再来点儿什么?”

“我饱了。”伊楠捂着嘴应景似的打了个嗝,满足地对他笑笑。

如果是在别处,跟别的人在一起,他会为对方这样的失礼感到窘迫。然而,伊楠是他所接触的人当中最具烟火气的,她的任何举止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

他放下筷子,“我也饱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伊楠立刻朝他瞪眼,“你才吃了几口啊?这可不行!得吃完啊,浪费可耻!”

梁钟鸣怔住了,看了看她一脸严肃的神情,遂笑着摇了摇头,“很少有人跟我这么说话。”

伊楠有些尴尬,举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凶吗?”很快又坦然,咧嘴道,“我又不求着你什么,干吗要怕你?”

他笑了,“也许你求我,我会答应。”

伊楠的眼睛一亮,狡黠地盯着他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他立刻有上当了的感觉,但依旧觉得开心,“没问题,你说。”

“现在没想好呢,等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你。”

他终究没吃完那碗面,伊楠也没再勉强他。两人步出小餐馆,缓缓朝前走去。

老街的路灯有好有坏,看来久未修理了,他们时常隐没在昏暗的夜色里,谈话却是轻松而欢快的。

“……奶奶叫爷爷去买米,说是商场限定三天内特价。爷爷是个急性子,话听了一半就跑出去了。结果爷爷买回来后被奶奶骂了一通,牌子根本都不对,还比我们平常吃的米都贵。”

梁钟鸣看着她笑,不觉问:“你一直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伊楠点头,“我爸爸很早就过世了,妈妈又嫁了人。”

她简短地讲了自己的身世,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忧伤。然而,梁钟鸣听了,却恻然无语,默默地走了好一会儿,才问她:“你……恨你妈妈吗?”

伊楠听他这样问,于是认真地想了想,“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她那时候那么年轻,爸爸又走得早,她也挺不容易的。”然后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爷爷奶奶对我很好,还有我们镇上的那些乡邻也特别照顾我。每年我拿了奖学金,爷爷都要我带些这里的特产回去送人,呵呵。”

他仔细审视她的脸,上面的确没有怨愤或者不平,这让他感到震动,心里有难言的情绪挥之不去。她不过是个小女孩,却能想得如此豁达,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养育他多年的母亲……

当然,那是不一样的。他悄然暗叹。

他的目光掠过伊楠光洁、欢欣的脸庞,她笑容里的灿烂和毫无保留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尽管没有任何约定,但梁钟鸣每次来C市,都会抽空与伊楠见面。

仍然是热闹纷飞的大排档,仍然是漫无目的的闲聊,不见得爱吃,他只是喜欢看她神采飞扬地说话,每一次,都是种享受,是紧张劳碌之后的彻底放松。

  

山:情动(8)

有时,他临时脱不开身,也会派冯奕先去接她,然后送到指定的地点——大都是些普通的餐饮店,然后给她点上满满一桌菜,陪她聊上一会儿。等梁钟鸣到了,他遂自觉地离开,即使受到力邀,他都不会留下来与他们一起用餐。久而久之,伊楠知道了他是个极为识趣的人。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伊楠会半开玩笑地问梁钟鸣:“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非洲难民?”

梁钟鸣认真地思索,然后笑着回答:“不,一个小妹妹。”

每逢此时,伊楠就会撇嘴,他又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了。

偶尔,他们也会聊起远在异国的许志远,梁钟鸣的语气总是淡淡的,但又不乏爱护之意。

“他很好,去了那边后,人也开朗了许多,参加了不少活动,滑雪、赛车,都爱去尝试……他最近正在筹备一个画展,要我们年底都过去捧场呢!”说完,目光又有意无意地在伊楠脸上飘过,似在观察着什么。

伊楠倒是真心替他高兴,“是吗?他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搞不好,将来又是一个梵?高!”

她绘画方面的知识实在有限,但记得许志远喜欢梵?高。

有一次,她突然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他跟志远不是一个姓,明明是亲兄弟!

梁钟鸣的脸上顿时有轻微的尴尬,虽转瞬即逝,却被伊楠看在眼里。

“我随父亲的姓,志远随母亲的。”他很淡漠地做了解释,脸色却有些阴沉,低头,默默啜了一口咖啡。

伊楠迅速吐了吐舌头,感觉自己问得有点儿唐突。可是没办法,她平时是随意惯了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过,大多数时候两人的交流还是很愉快的。梁钟鸣最喜欢听伊楠讲学校的趣闻逸事,碰巧她提到的老师正是他也认得的,便会适时做一些补充。有时,伊楠还会带一些集体照给他欣赏,让他辨认他认识的老师,他找得认真仔细,当准确无误地认出来时两人会像捡到宝一样开心。接着,他又会感叹:“老了,都老了。”

是啊,他自己不也正逐渐步入不惑之年吗?

到了他这个年纪,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再在心头掀起波澜。对于伊楠,他也仅是怀着宠溺和怜悯。他曾答应过志远照顾她,既然有此机缘,他也不介意把这种关系维持下去,虽然有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那就是他贪恋伊楠那阳光一样明媚的笑颜。那样的笑容,他在风华正茂之时,曾经在另外一个女孩子身上领略过,痴迷过,也失落过。他没有弟弟那样的执著和勇气,甚至连争取一下的想法都不曾有过,因为他始终保持清醒,明白自己的位置和职责。

如今,他看着她,心底总能被撩拨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荡漾心绪,那感觉与爱无关,却同样温暖和煦,提醒着他,原来他也年轻过。

伊楠一直不明白,那时的梁钟鸣是怎么看自己的。后来,她曾问过他,而他总是浮现出最柔和的微笑,抚摩着她的发顶,“你就是个孩子。”

她有些丧气,却无法否认,她自己最开始不也一直拿他当半个长辈一样敬重的吗?

从小到大,伊楠并不缺爱,可她缺少一个能听懂她说话的人,在她困惑的时候给予指点,在她偶尔沮丧的时候给予鼓励,不指责她的幼稚狂妄,也不打击她的意气风发。梁钟鸣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伊楠喜欢向他诉说自己的那些琐碎的烦恼,然后听他给出建议。他的意见总是条理清晰,分析问题也一针见血,他的智慧令伊楠讶异,也由衷地钦佩。当然,这种景仰与爱无关。

  

山:情动(9)

爱是什么?对那时的伊楠来说,爱是第一眼时就能许定的钟情,是想到对方就满身战栗的悸动,是奔腾的激流,是燃烧的火焰。

可是梁钟鸣给她的感觉永远是安宁平和的,他是一块温润的玉,一潭宁静的水。他对她,是一个特殊的个体,介于长辈与朋友之间。

一度,她曾在心里用“忘年交”这个词来形容两人的关系。连梁钟鸣自己都说,以他的年纪,做她的叔叔都绰绰有余了。但伊楠很快就把“忘年交”这个词否定了,因为她不喜欢听他说自己老,事实上他也并不老。他所谓的老,是比照着她说的,他越说自己老,就越显得伊楠年轻幼稚,这不是她期望的。

伊楠一直努力为两人之间这种云淡风轻的“友谊”找一种合理的解释。直到有一天,在书上读到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她豁然开朗,将这句引为经典。

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不正是她跟梁钟鸣最贴切的写照吗?没有名利的交换,更不涉及欲望,他们的友谊甚至比清水还清,伊楠坚信这种友谊能长远地延续下去。

年轻而未经涉世的女孩儿,总希望能有这样一份特殊且纯净的秘密,来满足她的憧憬。她为此还自鸣得意过好一阵。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跟梁钟鸣之间的感情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变化呢?

临近毕业,同学们都陷入了找工作的疯狂之中。伊楠也希望能留在C市,再怎么说这里也是省城,有小城镇无法媲美的各种机会。

梁钟鸣曾婉转地问过伊楠是否需要他的帮忙,伊楠一口拒绝了。这并非是清高,她只是天真地认为,如果自己接受了对方的好意,那么好不容易维持到现在的友谊就会蒙上尘埃,不再纯洁。

她实习的那家公司虽好,但因为只是一个办事处,又非总部的重要支柱,便好似一潭死水,太过风平浪静了,时光在这里总有凝滞住的感觉。当然,在这里养老是很不错的,只是对伊楠这样刚踏出校门,正摩拳擦掌准备有番作为的年轻人来说,实在不是很适合。

她跟同学一起进入了人才市场汹涌的滔滔洪流中。几经翻腾、涤荡,她终于如愿找到工作,在一家新兴的生产型企业里做工程部助理。

毕业后,伊楠又与几个要好的同学合租了一间房,热热闹闹地住着,仿佛只是从一间宿舍挪到了另一间。当然,这一间明显要自由得多,再没有宿舍老师的管头管脚。

新环境和新工作令伊楠振奋不已。更让她激动的是,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向家里、向母亲伸手要钱了,相反,她还可以给爷爷奶奶钱。

第一次领工资时,尽管钱没多少,她还是豪迈地请了一次客,请客的对象自然是梁钟鸣。

在包厢柔和的橙黄色灯光下,服务生给他们开了一瓶香槟。梁钟鸣望着伊楠闪亮的双眸和红扑扑的脸蛋,微笑着道:“嗯,能赚钱了,是大人了。”

他上午刚到C市,开了一整天的会,此时连笑容也略带疲倦,但心情是轻松的。

以往一起吃饭,每次理所当然都是梁钟鸣埋单。而这一次,伊楠扬言她来,颇有些扬眉吐气之感。

伊楠心满意足地嗅了嗅杯中的美酒,一脸的得意。

“爷爷奶奶是不是高兴坏了?”他用公筷往她的盘子里夹菜,她的胃口一直不错。

伊楠嫣然笑道:“爷爷说这两天头都不怎么晕了,我还笑他心理作用太强烈了呢!”

梁钟鸣端着酒杯,含笑听她讲着。他能体会到一家人那种简单的快乐,不由心生艳羡。

  

山:情动(10)

很多时候,快乐不是用金钱即可堆砌起来的。他这些年来最深切的体会是财富越多,快乐反而离他越来越远。

和她在一起时,时光总是太短,不经意间就飞逝而过。最终,他还是趁伊楠上洗手间的工夫,偷偷结了账。

出来时,伊楠的嘴依旧不满地嘟起。他看在眼里,又是好笑又是疼惜,顿了一下道:“给爷爷奶奶买些东西吧,这可是你第一份薪水呢!”

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感动是因为她那份清空囊包的心意,又隐约觉得太重,自己有些受不起。

伊楠当然不会像他那样想得如此深远。她做事一切凭直觉,很少会探究原因,直到那一天,那一刻,一切赫然改变。

多年后,伊楠也曾努力回忆,那天的事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如果她只是心血来潮,那么后来的纠缠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了许久,却只能摇头。感情,没有办法找出泾渭分明的路,它总是悄悄地沿着自己固有的轨迹行进,不听人指挥,也不受理性的控制。

梁钟鸣曾经跟她提及过他的家庭,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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