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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天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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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轩亮听得浑身颤抖,俊脸发白,寒声道:“叔叔,您……您和我有仇么?这般丑怪人物,您……您还要我娶回家。”说到伤心处,正要掩面飞奔而去,却给徐尔正拦住了,笑道:“行了,你叔叔跟你闹着玩的。贤侄欲知魏小姐的芳容,问老夫便是了。”
听得徐尔正见过魏小姐,两名婢女眨了眨眼,颇为关心。那崔轩亮更是焦急:“徐伯伯,您……您也见过魏小姐么?”徐尔正摇头道:“没有。这小姑娘是在烟岛生的,老夫无缘得见。”
两名丫环哦了一声,崔轩亮大声道:“那……那还说要问您?”徐尔正笑道:“贤侄啊,老夫虽未见过魏小姐,却曾见过她的爹娘。这魏宽少年时是个美男子,妻子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你想他俩夫妻生下来的宝贝女儿,还能是个丑八怪么?”
崔轩亮颤声大喜:“徐伯伯,您…您是说真的么?”徐尔正微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都说眼见为凭,你想见识魏小姐的花容月貌,等到了烟岛后,不就真相大白了?”
都说关心则乱,崔轩亮一会儿期待,一会儿疑骇,这会儿听得魏小姐是个大美人,便又喜形于色了。一时手舞足蹈,兴奋异常,便又等着往烟岛冲了。那两名美丫环则是悻悻对望,捶腿时有气无力,懒得做虚功了。
徐尔正微笑道:“震山,常言有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这趟过来求亲,可有什么对手么?”崔风宪叹道:“此事我一想就烦呢。魏宽今年六十大寿,不说中原各门各派的都来了,连琉球、东瀛、朝鲜也都有贺使前来,大伙儿假借因头,你推我抢,弄得杀猪也似,唉……若非为了我那大哥,老子才懒得求这门亲。”
徐尔正沉吟道:“连异邦人也来了,想来是为了烟岛的势力吧?”崔风宪叹道:“这个自然。烟岛地处要冲,魏宽又把此地治理得有声有色,谁娶了他的独生女,谁便占岛为王,天下谁不捡这门便宜生意?”听得此言,那小茗忽然扑哧一声,掩嘴低笑,崔风宪眉头一皱,道:“你笑什么?”
那小茗一边替二爷捶腿,一边微笑说话:“崔二爷,其实不论有多少人到岛上求亲,您都不必在意。想结这桩亲事,您该担心别的。”崔风宪哦了一声,想不到这小丫环还有见地,忙道:“怎么?我该担心什么?”小茗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崔风宪哎呀一声,猛拍大腿,道:“对啊!外贼易与,家贼难防!我可真老糊涂了。来来来,你还有什么高见,一发说出来吧。”
徐尔正甚是宠爱这两个丫环,当即呵呵一笑,道:“说吧,二爷既然问了,就别顾忌。”
小茗笑道:“小丫头方才听二爷说了,这魏小姐好像是个貌美姑娘,爹娘又是大人物,家里更是有钱。我若是她呢,肯定早就有了心上人,若是家里要把我嫁给外人,定是死也不依。”
崔风宪连连颔首:“此言有理。这魏宽徒弟多,什么林思永、黎思正的,别和小丫头粘上了。到时闹将开来,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晓得这两名少女活泼聪明,给徐尔正当成自家儿孙抚养,自非常女可比,便问向那位小秀,道:“姑娘你呢?有何高见?”
小秀低头道:“小女子专心捶脚,不好说话。”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崔风宪也不好做老爷了,忙把两脚一缩,道:“好了、好了,别捶了,再给你俩捶下去,路都不会走了。”
众人笑了一阵,徐尔正忽道:“震山,你方才提到的黎思正,可就是当年朝廷从安南抓回来的小王子?”崔风宪道:“就是这孩子。当年他父祖起兵叛变,郭奉节抓到他全家时,见这孩子太小,实不忍交给朝廷,便私下托给魏宽,让他收为养子。”
徐尔正捋须道:“这可不得了,这孩子给魏宽抚养了二十多年,武功定然非同小可。若要来个比武招亲,倒是令侄的一号劲敌。”
崔风宪转头望向侄儿,厉声道:“听到了么?到处都是劲敌,你还整日游手好闲!”
崔轩亮愣愣傻傻,眼珠儿只顾瞧着两名少女,魂不守舍。崔风宪啧了一声,正要一掌朝他后脑勺打落,给他提神醒脑,徐尔正伸手拦住了,笑道:“你别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黎思正有本事,令侄岂无护身本领?我瞧他方才与你对了一掌,不也有当年广成的几分架式?”
小茗忙道:“是啊、是啊,方才崔少爷喊着‘雷霆起例’,身上便有神力,好似起乩一样,莫非这是什么法术么?”崔风宪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胡说八道。这‘雷霆起例’是一招掌法,很难抵挡,便我侄儿这般不成材,一旦给他使出来,外人也不敢硬接。”
小茗讶道:“为什么啊?”崔风宪道:“谁带着手帕?”小秀忙道:“我这儿有。”她拿出了一条锦帕,交给了崔轩亮,但觉香气扑鼻,图案花开锦茂,眼见侄儿又要嗅嗅,崔风宪一把夺过,将手帕拋了出去,道:“瞧清楚了。”
他深深吐纳,猛地将手臂疾推,嗤地一声劲风骤响,掌力前吐,那手帕却倒飞而回,紧粘在崔风宪的掌心上。两名少女咦了一声,道:“回来了。”
看这崔风宪掌心藏着一股吸力,那手帕给这股力道一收,无论上翻下转,都是闻丝不动,便似胶水粘着一般。崔风宪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懂了么?这就是‘雷霆起例’。”
与崔风训交过手的都明白,千万别和他对掌,否则便会受伤。这并不是说他气力多大、抑或是掌中藏毒,而是因为他的掌法中含了一些武学至理,让它变得无从守御。
这“雷霆起例”出手时筋肉紧绷,一旦撞到了东西,掌底立时向前一顶,爆发外门寸劲,然则掌心里却藏有一股内家暗劲,适才那手帕为暗劲召唤,顿时受召飞回。
两名少女面面相觑,满心茫然,不知这有何厉害之处。然则若是高手在场,却要脸上变色,自知这两股力道一个前进、一个后吸,若是分而击之,并无神奇之处,可一旦双劲混一,分进合击,就会变得难以化解,纵使防守之人内力较深、掌力较强,还是有可能因此受伤。
徐尔正捋须微笑:“震山,这套掌法是你大哥自创的吧?”
崔风宪呼出一口长气,他适才险些中风,贸然使动掌力,竟然隐隐头晕,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这套掌法确是家兄所创,外门架式仿效天下八大拳法,故称‘八方’。内家底子脱胎于神霄派的‘天心五雷正法’。家兄集其大成,遂称‘八方五雷掌’。至于这招‘雷霆起例’,则是这套掌法的起手式。”
小茗睁大了眼,忙道:“崔大爷……他……他就是轩亮少爷的父亲,对么?”
徐尔正道:“没错,他们崔家就只两兄弟,二爷风宪,字震山,大爷风训,字广成。这位广成与上官义、丘重、郭奉节、孟中治等人合称为‘燕山八虎’,这八位禁卫先锋之中,以他武功排名第一,世称‘飞虎’崔风训,与‘龙帅’魏宽为一时瑜亮。”
小茗、小秀肃然起敬,方知这崔家高人辈出,昔年真是武官世家,只不知发生了何事,如今全家却沦落成水手跑船,讨这一口辛苦饭吃了。
小茗又道:“二爷,您方才说这套‘八方五雷掌’借了天下八大拳法的本事,这么说来,当年崔大爷也会这八大拳法么?”
崔风宪笑道:“这个自然。不说我大哥吧,便我这侄儿呢,打小先学千字拳、再学双叠掌、炮拳、铁掌……练到了十七岁上,便能起练‘八方五雷掌’了。”崔轩亮一脸苦闷,想来打小便给叔叔毒打虐待,逼着他练功,定是苦不堪言了。
徐尔正沉吟道:“震山,当年广成是怎么搜罗到这些武功秘笈的?可以说说么?”
众人心下一凛,当时练武的都是一方之霸,门规森严,怎能任凭本门绝学心法外流?莫非这些武功心法是偷来抢来的不成?崔风宪见他们都有疑惑,当即笑了笑,道:“不瞒诸位,我崔氏兄弟出身军旅,以天地为家,兵卒为亲,普天之下一切兵将,都是咱们的师父。”众人醒悟过来,方知崔家兄弟的毕生武术,全是出于兵卒所授,无怪会如此驳杂。
崔家功夫包罗万象,“武穆岳家拳”、“炮拳”、“千字拳”、“双叠掌”……这些套路全是从军中习得的武艺。当时崔家兄弟还只是十岁不到的小孩,爹娘为乱军所杀后,只能一路流浪,最后寄身军旅,当一个小小火头,给老兵老卒们打饭。却也因此结识了大批三山五岳的奇人。这些高手多是军中老卒,无家无室,眼见两个孤儿也是无父无母,心生恻隐之下,便把毕生武艺传给了他俩。
这崔风宪也还罢了,崔风训却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几年下来,他在军中学会了“花丐拳”、“灵猴拳”、“通天掌”等功夫,武学家底越来越博,到得三十岁那年,更意外找到一本内丹秘笈,便是道家南宗“神霄派”失传已久的神功,“天心五雷正法”,因缘际会之下,从此内外精修,融会贯通,终于将天下拳法掌功去芜存菁,创下一套空前未有的掌法,那便是扬威天下的“八方五雷掌”。
小秀听得满面艳羡,低声道:“二爷,我也想练武防身,你可以教我几招掌法么?”崔风宪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姓崔才行。”众人心下恍然,方知这套武功传子不传女,绝不能授与外姓。小秀黯然道:“那就没法子了,我……我还是乖乖当丫环吧。”
崔风宪微笑道:“谁说的?你若进了我崔家的门,老朽倾囊相授。”听得此言,崔轩亮双目发光,小秀则是羞红过耳,赶忙转过头去,不敢接口了。
徐尔正咳了一声,崔风宪则是心下一醒,想起这趟路本是来给侄儿提亲的,可别到处给侄儿吆喝探路,届时到了魏宽面前,却要如何交代?他自知失言,正想顾左右而言它,却听小茗问向徐尔正,笑道:“老爷,为何崔二爷要千里迢迢过来提亲呢?可是和魏家过去有什么渊源?”徐尔正道:“崔家大爷在世之日,与魏宽有八拜之交。”
崔风宪道:“徐大人,当年家兄与魏宽结拜之时,你好似也在场,是么?”徐尔正微微叹息,道:“光阴催人老,什么都是零零落落了,唉……几十年过去,当年的英雄少年,如今儿女忽成行……”崔轩亮眨了眨眼,道:“徐伯伯,您和我爹认识么?”
徐尔正道:“这个自然了,你爹爹年轻时性子爽朗,人缘很好,京城里老老少少都喜欢他。”崔轩亮哦了一声,又道:“那魏宽叔叔呢?他人缘如何?”
徐尔正叹道:“你那魏宽叔叔少年登科,乃是永乐帝座下头牌护卫,堪称大内第一高手,满朝文武只消见着了他……嘿嘿……”说着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崔轩亮却不管这些,忙道:“魏宽叔叔是大内第一高手?难道比我爹爹还行?”徐尔正笑道:“这我可不敢说。到时你叔叔不服气了,可别害得我吃排头。”
崔风宪哈哈一笑,道:“大人说笑了。天师龙帅,排名俱在八虎之上。家兄自当其后。”徐尔正微笑道:“你说这般话,小心你大哥晚上过来找你算账。”
崔轩亮忙道:“你们先别打岔。徐伯伯,到底魏宽叔叔有何本领,怎能排到我爹之上?”徐尔正道:“这是有来由的,相传他练成了一套厉害武功,称作‘元元功’,燕山八虎敬畏他,便尊称他为‘龙帅’。”崔轩亮纳闷道:“‘元元功’?那又是什么东西了?”
徐尔正并非练武人,自也不知“元元功”的来由,崔风宪便解释道:“咱们正教武林有三大护法神功,俱是前朝所传。一是‘丹鼎派’的元元功,落在淮安魏家庄手里,一是道家北祖‘隐仙派’的纯阳功,落在武当张三丰手里,还一个则是……”
崔轩亮大喜插话:“我知道,还一个便是‘八方五雷掌’,落在咱们安徽崔家手里!”崔风宪摇头道:“那倒不是。三大神功里的最后一套心法,便是达摩秘传的‘易筋经’。”崔轩亮喃喃地道:“少林寺的易筋经……那……那咱们家的‘八方五雷掌’呢?难道……难道不及这些功夫么?”
崔风宪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当年永乐帝东征北讨,你爹爹随他出征打仗,咱们家的掌法也随之扬威天下。只是这三大古神功源远流长,有的是东西两晋遗留的仙法,有的是南北两朝创下的神功,成名都达千年之久。加上这三套功夫练法太过艰涩,往往两三百年里才有一个传人,方才给人公推为武林瑰宝……”
听得爹爹的武功不在其列,崔轩亮自是怏怏不乐,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徐尔正察言观色,猜到了他的心事,便安慰道:“世人厚古薄今,昨是今非,由来已久。孩子,等你日后把功夫练好了,世上还有谁敢瞧不起你爹爹创下的功夫?”
崔轩亮少年心性,听得长辈慰勉,登时奋力颔首:“没错!等我练到了天下第一,武林里可就是四大神功了。”徐尔正抚掌大笑,崔风宪也是满面笑容,想来他日夜引颈,都在盼望这句话了。崔轩亮眉飞色舞,又道:“徐伯伯,到底我爹是怎么和魏叔叔拜把子的,您可以说说么?”
徐尔正微微一笑,道:“这要从他俩的一个心结说起。”崔轩亮愣道:“心结?他俩不是很好么?为何会有心结?”
年纪越长者,越爱谈往事。徐尔正早已憋了满肚子话,只听他呵呵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当时永乐大帝麾下人才济济,分驻内外两地。这内者便是所谓的‘大内’,掌管着干清门以南、承天门以北。至于‘外’这个字,指的便是‘凤翔’、‘豹韬’、‘虎威’等等卫戍兵马。”
崔轩亮家中是世袭军户,每年领有百石俸饷,当即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批兵马驻扎京郊,便是现今的‘京畿三大营’,对吧!”
听得孺子可教,徐尔正自是捻须微笑,道:“没错。你爹爹在世时是燕山前卫的都统领,魏宽则是永乐大帝的贴身随扈。他俩一个以‘八方五雷掌’闻名于世,一个则以‘元元功’享誉天下,都是不可一世之人。彼此相互闻名,却没较量过。”
崔轩亮笑道:“难怪他俩有心结,原来一个是周瑜,一个是诸葛亮啊。”
既生瑜、何生亮,江山每得才人出,总想独领风骚,难免有此感慨了。崔轩亮忙道:“那后来呢?他俩又是怎么拜把子的?”
徐尔正笑了笑,他提起了茶杯,道:“其实你爹爹的性子和魏宽相反,彼此没交情,相互间也不来往,若非为了那场大械斗,他俩绝无机缘结识。”
崔轩亮惊道:“大械斗?是‘京畿三大营’和‘大内侍卫’打架么?”
徐尔正哈哈一笑,道:“没错。这事你叔叔也清楚得很。他没跟你提过么?”崔轩亮茫然道:“没有啊,徐伯伯您别卖关子,快说吧。”
海风轻轻吹拂,但见天上蓝天白云,大海一片寂静,让人胸怀大畅。徐尔正啜饮热茶,一边遥想往事,道:“你爹爹十岁从军,早年曾在徐国公手下效力,和鞑子打过大战。本朝创建后,他便给派到了河北,成为永乐大帝的麾下前锋。他这人交游广阔,天性豪迈,对朋友极为大方,却有个坏习惯。”
崔轩亮喃喃地道:“坏习惯?是……是喝酒么?”
徐尔正笑道:“那倒不是。你爹爹身材和你一样,都是大个头,千杯黄汤下肚,视作平常,也没听说他因酒坏事。倒是他性子太过自负,总爱朋友捧着他,所以也得罪了不少人。”
崔轩亮低声道:“是啊……我小时候听娘说过,她说爹爹脾气好烈,耳根子偏又最软,人家几句巴结奉承,他就等着要两肋插刀了。”
崔风宪心下不乐,只重重咳了一声,徐尔正笑道:“对朋友义薄云天,那也没什么不好,不过要是交上了狐朋狗友,那可麻烦了。”
崔轩亮愣道:“狐朋狗友?您……您说的是魏叔叔么?”
咳嗽声响起,崔风宪涨红了脸,猛力咳嗽,几乎老命不保。徐尔正怕他又来责骂侄儿,忙道:“这倒不是,魏宽天生是个淡泊的人,他朋友少,话也少,性子有些冷峻。和你爹爹非但没有交情,彼此还因着下属的缘故,存了不少芥蒂。”
崔轩亮愣道:“为什么?”
徐尔正叹道:“这就和待遇有关了。当时大内侍卫地位极高,连锦衣卫也归他们统辖,俸禄一年有四百多两,比得一个知县。可‘京畿大营’的兵卒却可怜得紧,一个月拿不到十两,也是他们心存妒忌,便爱在大内侍卫的姓名上做文章,什么张三李四到了他们嘴里,莫不是‘张公公’、‘李公公’的乱叫一气,每回双方狭路相逢,少不得打上一架。”
听到此处,崔轩亮却是愤愤不平了,想他打小白皙俊美,却也因此给安上了难听外号,什么“崔公公”、“崔兔头”,不知给侮辱了多少回。当即咬牙道:“这太缺德了,我要是魏叔叔,非得找他们算账不可。”
听得崔轩亮胳臂向外弯,徐尔正自是微微一奇。又道:“那魏宽是个明理的人,自知双方之所以结怨,全是因待遇而起,自也不会和这些无知兵卒计较,反而屡次进言,盼给‘京畿三大营’添俸增禄。不过皇上担心府库空虚,便也没答应,事情便这么拖下来了。直到有一年,几名大内侍卫去了‘秦淮楼’喝酒,事情便闹出来了。”
崔轩亮忙道:“秦淮楼?那是妓院么?”
徐尔正道:“是。‘秦淮楼’仿南京风情所建,位于永定河畔,号称‘天下第一楼’,文武百官,流连忘返,往往一掷千金。”
崔轩亮听得兴起,笑道:“徐伯伯,听您说得这般熟,您也时常光顾么?”
徐尔正微微一窘,赶忙咳了几声,道:“反正那时大内侍卫俸禄极多,只消闲暇无事,便去‘秦淮楼’作乐。可京畿大营的兵卒却没钱进门,只能买些卤菜劣酒,蹲在永定河畔干瞪眼。也因如此,双方早晚要大闹一场。”
崔轩亮奋力点头:“没错!这儿天堂、那儿炼狱,是我也受不了。”
徐尔正哈哈一笑,道:“这话是啊,这两边人马互存不忿,一夜里春暖花开,几名大内侍卫闲来无事,便又呼朋引伴,上‘秦淮楼’作乐去了,刚巧不巧,那夜永定河畔也聚了一群兵卒,他们见大内侍卫左搂右抱,风光得意,心下不平,便在那儿嘻嘻哈哈,说什么大内侍卫全都……全都净了身,真不知去‘秦淮楼’里忙什么,莫非是去挣钱养家不成?”
崔轩亮惊道:“说得这般难听?那不是讨打么?”
徐尔正苦笑道:“那还要说么?大内侍卫一听讥讽,狂怒之下,便将他们狠狠打了一顿,这些兵卒武功不及人家,一个个头破血流,抱头鼠窜而去,这么一来,便把你爹爹引了出来。”崔轩亮颤声道:“我爹来了?他……他是去调解的么?”
徐尔正摇头道:“调解什么?你爹一听下属来报,说御前侍卫动手打人,当下不分青红皂白,立时召集了三百多名官兵杀上秦淮楼,把那几个大内侍卫拖上了街,往死里狠打。你爹爹做人又绝,竟还脱了他们的裤子,说要验明正身,瞧瞧他们是否秽乱后宫……”
崔轩亮大惊道:“这太不该了!那……那魏叔叔还不率人来救吗?”
徐尔正叹道:“当年永乐帝身边,有所谓‘龙帅天帅飞虎将’,这‘龙帅’便是魏宽,他官职不高,其实却是大内禁军总帅,金吾、羽林、虎贲、府军四卫全听他的派令,当时他接到消息,听说你爹爹毒打御前侍卫,自也感到烦恼,毕竟令尊是‘燕山八虎’之首,武功非同小可,双方若要大打出手,不免让京城大起干戈。他有心求和,便准备了一千两银子,亲来秦淮楼赔罪,盼双方各让一步,从此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听得魏宽如此委屈求全,崔轩亮自是连拍心口,道:“魏叔叔真了不起,那我爹怎么说?”
徐尔正叹道:“令尊同令叔一般,同是缺口德之人。他一见魏宽带着银子过来赔罪,便老实不客气的收下银子,之后还把他训了一顿,那魏宽低声下气,频频赔罪,好容易到了分手时,你爹爹却又多说了两句话,不免让魏宽气炸了胸膛。”
崔轩亮颤声道:“我爹……我爹说了什么?”徐尔正摇头道:“这种江湖话,徐某说不来,还是让令叔说吧。”说着瞧向崔风宪,咳了一声,道,“震山,劳驾了。”
“行、行。”崔风宪精神一振,忙搂住了侄儿的肩头,道:“嘿,听好了。”他煞有介事,便凑过头来,嘻嘻而笑,低声道:“魏家妹子……多谢你了,下回你要嫁人的时候,记得捎个信过来,做哥哥定会包个大红包给你……”
听得此言,崔轩亮骇然震惊,才知叔叔平日的无聊恶行是从何而来,却原是亲爹所传,他骇然道:“那……那魏叔叔怎么说?”
徐尔正叹道:“魏宽是个沉稳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他默默站着,待你爹爹正要扬长离去时,猛一下便从背后暗算了一掌,把你爹爹打得趴下了。眼看魏宽下手偷袭,京畿大营的弟兄们自是群情激愤,双方人马杀红了眼,一路砍上了长安大街,又从长安大街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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