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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蔷天-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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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蔷忽道:“两年前,郑更衣死时,按理随身宫人都要殉葬吧?你们怎么逃过那一劫的?”
    点翠全没料到沈青蔷会突然提到这一节,刹那间反愣住了,半晌才答:“主子……怎么知道的?”
    青蔷反问:“事到如今,还要隐瞒么?”
    点翠忙摇头,答:“郑姐姐……不、郑主子去时,我们本也要跟着去的,但……不知道宫里谁传出话来,只说这么多年未见‘白仙’娘娘显灵了,怎么就突然又出来了呢?再后来……便报的郑主子是寻常病故,着意压了下来,只差一点点——据说当年‘白仙’显灵死去的主子娘娘们,身边人都跟了去的……”
    青蔷长叹一声,终于笑了:“我明白了,你去吧。”
    点翠尚犹豫不决,踌躇许久,大着胆子问道:“那主子您呢?”
    青蔷一笑,垂下头,摸了摸腕上的镯子,莞尔道:“我去找个人,借件东西;只要过了这一关,大家都能活着,那便来日方长了。”
    ***
    沈青蔷再不耽搁,出门唤了小梁子到身前,嘱他跟着,另吩咐小乔子看门,便又出了平澜殿。这次却还不去正殿找董天启,反转到流珠殿外,还未进去,已听见里面淅沥哗啦一阵乱响。
    殿外守着几个慎刑司的太监,却不见一名侍卫,沈青蔷还未走上台阶,其中一个已道:“这位娘娘,此地看押重犯,不得进的。”
    沈青蔷回过头,对他璨然一笑,反问:“你可知我是谁?”
    那慎刑司是专管宫人惩罪行刑的所在,因恐杀乏之气冲犯各位贵人,虽隶属内廷,却只在外廷行走,非召不入,倒真不熟悉宫内的各位主子娘娘。他只见青蔷品级不高,却全没料到竟有此一问,当即心下惶恐,俯下身子,极谦卑地口称:“不知主子是……”
    他话没说完,青蔷身后跟着的小梁子已断喝一声:“你当的什么差?怎连沈宝林都不认得了?”
    青蔷则笑道:“这位公公我也瞧着眼生,偶一错了,那也不妨。原是我考虑不周,要不然,小梁子,我们便回淑妃娘娘那里去,讨个信物再过来吧……”
    小梁子脆脆答应一声。
    那太监一听是“沈”宝林,又一听“淑妃”二字,早忙不迭道:“是奴才不长眼,娘娘千万莫怪罪。”说着身子一闪,早已让开了道路。
    沈青蔷再不跟他废话,轻移莲步,昂首而入。
    流珠殿内的纷乱程度,远非青蔷那里可比。古玩翻倒珠帘散落,那幅唐人真迹《曲江行乐图》早被人自墙上扯落,生生撕成两片,丢在地上。沈紫薇站在这一片狼藉之间,抱着一柄古琴,口中嗬嗬作响,也不知是哭是笑。
    突然,沈紫薇转过身来,直盯着沈青蔷的脸,目光呆滞、神色木然,望了好一会,突然一摆臂,将手中价值千金的名琴向青蔷砸过来。
    ——她想是已闹了许久,此时早已力竭,那琴方离了她的手,便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顿时金弦四散,玉轸崩飞。
    沈青蔷一动不动。
    “你来干什么?出去!给我滚出去!”沈紫薇的声音竟已暗哑。
    青蔷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她忽然想,若此时紫薇哭着说“我错了,求你救我”,她会不会动摇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吧?沈紫薇也许宁愿去死,也不愿在任何人——特别是她的面前低头。
    ——心比天高,性如烈火,我的……“姐姐”。
    “我来看看你,”沈青蔷道,“看看你如今的落魄模样——你骗我之时、害我之时、毫不犹豫陷我于死地之时,可曾想到今天?”
    沈紫薇“哈哈”一笑,更觉声音嘶哑难听,她咬牙骂道:“贱人!跟你娘一样,最会装成一副纯良温顺模样,专事勾引男人的贱货!我娘天天骂:‘小狐媚子’、‘妖精’、‘贱货的小崽子’!哈哈——”
    沈青蔷不动声色,只是一直望着紫薇,她一头如鸦的云鬓早已散乱不堪,两眼精光绽放,状若疯魔——她突然欺近两步,来到青蔷身边,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你别以为你赢了,真正赢的人还是我……你知道我肚子里的是谁的孩子?是他的!是他的!哈哈……哈……”
    那笑声倏忽不见,紫薇突然暴起,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喝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生气?不难过?你就不嫉妒么?”
    青蔷毫不挣扎,摇摇头,轻声反问:“我为什么要嫉妒?”
    紫薇似乎糊涂了,满脸错愕,犹豫再四,方道:“你……你不爱他么?你没和他在一起么?”
    ——那自己一夜一夜令人疯狂的幻想,一夜一夜把一根根锥子扎进心底最柔嫩的深处,又是为了什么?
    沈青蔷依然是那副八风不动的神情,右手把左腕上的镯子转了一转,轻声道:“爱?在这宫里谈‘爱’,你就不觉得可笑?”
    “我不爱任何人,我也从不奢望任何人爱我。我只知道,对我好的,我也要对他好;对我不好的,我大不了不理不睬便是;我不是圣人,但我绝不愿随意戮害别人——倒是你,该好好想想自己都做了什么——连心都没有的人,拿什么来谈‘爱’呢?”
    沈紫薇脸色大变,眼见又要暴起,沈青蔷却已抢先一步,劈手重重打在她脸侧,冷冷道:
    “这是你教我;也是你欠我的——‘姐姐’。”
    ***
    沈青蔷抽身出门,门外守着的慎刑司太监们见她面色沉重、难看之极,全都把脖子缩了回去,一句话都不敢问,眼巴巴看着宝林娘娘风一般走了。小梁子连忙追上过去,紧紧跟在沈青蔷身后。
    两个人直走了半刻,青蔷这才停下脚步,缩身在一处假山背面,低声吩咐小梁子:“若看到人,立时大声呼喊,懂么?”
    小梁子点头不迭,答应着,四下搜寻去了。
    沈青蔷倚着山石,心口犹自怦怦乱跳。她其实并无把握,只是赌;生死成败全在这一举,只看自己赌的中不中……忽而,她惨然一笑,有什么呢?难道现下的活法,就真比死去强么?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卷起长长的宫装袖子;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只再朴素不过的珐琅花托嵌明珠金簪。
    ——她还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婕妤娘娘曾用这簪子将杏儿的掌心扎出血来,她的那一番盈盈笑语犹在耳边:“……这簪子,我有,姑母有,八年前去世的太后娘娘也有——你却没有吧?”
    赌吧,沈青蔷!赌上你和你身边人的命运——为了活着。
'36'符水
    靖裕十三年十一月一日,在《本朝实录》上,这一天被称为“鸩毒之乱”。掌灯时分,自碧玄宫打醮归来的靖裕帝,再一次步入锦粹宫紫泉殿,来看望他的儿子、前皇后的嫡子董天启。
    此时,杨惠妃早已候在殿上了,宫装罗裙,云鬓高挽,身后随侍着两列宫女内监。见了靖裕帝,伏首拜倒,口呼万岁。
    “如何了?”皇上一挥手,令她平身,问道。
    “启禀陛下,臣妾已查实,流珠殿的婕妤沈氏,私藏毒丸,居心叵测;人证物证俱全,确凿无疑。”
    靖裕帝冷笑一声,道:“鸣冤的人都已到了朕的碧玄宫门外,你还说‘确凿无疑’?”
    杨惠妃忙又跪倒,细声细气道:“陛下,此事实在是……”
    “够了!”靖裕帝断喝一声,“朕信你,你却给朕审出一个这样的结果?”
    杨惠妃伏跪于地,立时噤若寒蝉。
    靖裕帝不再理她,也不叫她起身,自顾自在当中椅上一坐,吩咐左右:“去叫吴良佐来。”
    御前侍卫统领吴大人来时,惠妃娘娘依然跪着,脸上已见汗。吴良佐向旁望了一眼,急忙收回目光,躬身行礼。
    “不必了。吴爱卿,朕是如何吩咐你的?”
    吴良佐肃然答道:“回陛下,‘彻查’到底。”
    靖裕帝又是一声冷笑,道:“总算还有人没把朕的话当作耳旁风!”
    跪着的杨惠妃娇怯怯的身子,立时抖了一下。
    靖裕帝视若无睹,又问吴良佐道:“这案子,是你主审的?”
    吴统领犹豫了片刻,答道:“微臣……隔帘‘听审’。”
    靖裕帝重重“哼”了一声,冷冷回答:“原来如此——”
    杨惠妃实在不明白,靖裕帝究竟因何发怒。若只是因为一个不怕死的宫女跑到碧玄宫门外鸣冤,就此断定自己所审之案事有蹊跷,可也太过无稽——陛下绝不是这样的人,那么……到底为什么呢?
    吴良佐心下却是洞若烛照,皇上不知听信了谁的话,一心想要致沈淑妃的死罪。特意遣杨惠妃来便是为此——只不过当初谁也没有料到,现下会是这样的“结果”。
    便在此刻,忽有内监来报:“宝林沈氏求见太子殿下。”
    靖裕帝微微颔首,半真半假一笑:“这倒是个有眼色的,知道该在谁身上使工夫——叫进来吧。”
    不一时,便有人引了沈青蔷,来到殿内。
    青蔷依然还是白日里那身装扮,只是脱簪去环,洗了脂粉,俏生生一张脸,越发素净好看。她施施然在御前行了礼,又向跪着的惠妃娘娘一丝不苟地下拜;也不起身,便跪在杨舜华身后。
    靖裕帝道:“算了,都起来吧——你又来了,倒是真放心不下启儿啊。”
    沈青蔷不卑不亢、垂首徐徐回禀:“婢妾惶恐。”
    靖裕帝一言不发,起身转向内堂,忽又回头,说道:“那你便跟朕来吧——”
    ***
    董天启依然躺在那里,面色惨白,青气却褪去了许多,侍立一旁的太医唐豢满脸倦色。靖裕帝走到跟前,轻声唤:“启儿?父皇来了……”董天启小小的眼皮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
    唐豢轻声禀道:“回陛下,太子殿下神智清明,已无大碍了,您说的话,他定然能听到;只是此时气血极弱,怕是无法应答……”
    靖裕帝问道:“药可吃了?”
    唐豢犹豫半晌,方道:“臣已下药涌吐导泻,辅以银针导通经络,尽量排除体内毒质,但此毒……实是无药可解的,只能靠人身缓缓自愈而已……”
    靖裕帝面如寒冰,森然道:“朕既将太子交给你,朕便信你。但愿你谨慎行事,切莫孟浪。”
    唐豢忙拜倒叩首,口称:“遵旨。”
    忽然,听得沈青蔷道:“陛下,婢妾斗胆,想说一句话……”
    靖裕帝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青蔷缓缓道:“婢妾初入宫时,曾染过无名之疾,记得当时浑身沸热莫名,神智混乱,满眼满耳都是异相——太医也来诊过,只说‘药石罔救’,待死而已……还是淑妃娘娘去碧玄宫讨了符水来,给婢妾连服数日,后来竟好了——所以,婢妾想,太子殿下之毒,既不可以药力解救,不如也求助仙灵,广为庇佑为是……”
    她娓娓道来,唐豢本在一旁洗耳恭听,待听到“符水”、“仙灵”云云,已不由自主微撇了撇嘴。他自命医术高绝,从不信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见她缠缠绕绕说了一大篇,到头来却全是废话,心道暗自冷笑:果然是妇人之见。
    不过人尽皆知,靖裕帝最信仙道,这败兴的话,他是绝不敢讲的,于是反而附和道:“娘娘所言极是。”
    果然,靖裕帝的脸上浮出了几分暖色,点头道:“有理,朕已命邵天师赶制仙丹符水了,明日便派人送些来。”
    沈青蔷却一笑:“幸好淑妃娘娘早替陛下想到了,已先请了来,却不知现在放在哪里……”
    身边早有宫女接口道:“回陛下、宝林娘娘,就在那神龛中,淑妃娘娘亲自放进去的。”
    众人眼见沈青蔷步到神龛边,掀开帘子,捧出一只明黄禁绸盖着的青玉釉卷足荷叶盘;揭了绸缎,取出盘内小小的金杯。
    金杯极精细,雕着蟠龙飞升文,配有一只小巧金盖,那龙身飞腾而上,在金盖上盘出一个纽结。
    沈青蔷抬玉指,轻拈纽结,打开盖子,杯内是浑色的半盏水,丝毫不见异样。
    唐豢亲自上前,将太子殿下伏起;沈青蔷持定金杯,早有宫女递上金勺,她舀起半勺符水来,温声对董天启道:“殿下,是我——我喂你服药。”
    董天启摊在唐豢怀里,依然闭着眼,嘴角却慢慢勾出一抹微笑来,颤抖着、微启嘴唇。
    突然,靖裕帝道:“慢着,你先试药吧。”
    青蔷微一诧异,便即点头,将金勺送进自己口中,吞下符水,方皱着眉道:“没有错,就是这个,婢妾记得清楚,可苦得紧……”
    她将金勺递给宫女,又换了柄干净的来,才放入杯中去舀,冷不防金杯和金勺都已被靖裕帝劈手夺过——
    沈青蔷抬眼去看时,但见靖裕帝怒发冲冠,状若神魔,厉声喝道:“太医,去查这杯中究竟放了什么;还有,把那贱人绑来见朕!”
    两厢伺候的太监面面相觑,不知道吾皇陛下想要绑谁,正踌躇着怎样发问才不会引火烧身,靖裕帝已用手一指沈青蔷,喝道:“你!去传朕的旨意,将淑妃沈氏脱簪去服,绑来见朕!速去!”
    ***
    沈淑妃依然还在流珠殿侧厅坐镇,正劈头盖脸地喝骂底下的奴才蠢笨无用,竟让一个小丫头偷跑了都没有察觉。忽然听见一阵喧嚣传来,有内监尖声喊:“圣旨到,淑妃沈氏接旨——”
    沈莲心吃了一惊,心中暗自寻思:“杨舜华明明已去了紫泉殿,怎的又有圣旨过来?”
    忙忙带身边人出迎,却见门外一群奴才簇拥着盈盈一个纤影,脂粉不施,眉清目明——却是位她从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看到的人儿。
    “是你……果然是你……”淑妃喃喃道。
    沈青蔷道:“圣旨在此,淑妃沈氏何在?”
    沈莲心的一双眼狠狠盯着她,盯了许久,终是不甘,却也无奈;只有跪倒,口呼:“臣妾淑妃沈氏莲心,恭迎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青蔷朗声道:“天子口喻,淑妃沈氏脱簪去服,即刻赴紫泉殿面圣,钦此。”
    沈淑妃猛然站起身来,两个眼中几欲喷出烈焰,怒道:“沈青蔷,你为什么害我?”
    青蔷的语气丝毫不变,沉声道:“皇上想问一问淑妃娘娘,为何您给太子殿下送去的符水里,竟会含有致命剧毒?”
    沈淑妃愕然,用手指着沈青蔷的脸,语不成句,只道:“你!你……”
    沈青蔷微闭上眼,轻吁一口气;又睁开眼,挥退众人,独自来到沈淑妃面前,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
    “姑母,我真冤枉你了么?难道当初你给我喝的符水之中,便没有下毒么?还有那满宫的人都讳莫如深的郑更衣,她也是这样死的吧?”
    沈莲心面容扭曲,显然惊诧至极,她连声问:“谁……究竟是谁告诉你的?是谁指使的?”
    沈青蔷惨然一笑:“没有人告诉我,亦没有人指使——我也许后知后觉,但我绝不愚蠢。起初我也几乎就要相信那是神怪作祟了,但我遇见了一个人……他虽没告诉我答案,却让我始终心存怀疑。我也长久的百思不得其解,我甚至一直以为是自己身边的某个人做的——直到我见到二殿下发病的样子;直到我猛然间想起,您‘特意’指给我的丫头,都是从一个据说被‘附身’而死的郑更衣那里来,而她们不巧,上一次通通逃过一劫……姑母,您为什么给我下毒?为什么想我死?难道真的因为我入宫,本就是为了当一枚‘弃子’,当一枚能用自己的死,来助你洗脱嫌疑、助你除掉漏网之鱼的‘弃子’?那当初,在沈家花园里,你为什么对我说那些话,为什么又让我抱持幻想?”
    沈青蔷低垂着眼,缓缓说着,往日的时光仿佛顺着她口中的言语,自二人身边再一次淌过。她遇见她的时候,曾经以为遇见了神仙,曾经以为她是她生命的救星,可是……可是……她只不过是选上了自己作为牺牲,去平息深宫里那些屈死的魂灵们庞大的愤怒罢了。
    她只是一颗注定的“弃子”罢了;也许连淑妃娘娘都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活下来了。
    ——半个时辰之前,沈青蔷在假山的后面,将那珠簪的顶端缓缓旋开,但见里面果然是半管褐黄色的粉末,倒出一点轻轻一舔,便觉苦得几乎连舌头都要麻痹了。她记得这苦味,一辈子都忘不了。第一次尝到这味道的那天晚上,她便高烧不退,几乎毙命;后来的几天,因为实在难以下咽,便只是在宫女们面前做做样子,大半都折在榻旁的漱盂里了……阴差阳错,自己竟然这样活了下来。
    ……沈淑妃狰狞的表情忽然消失不见,忽而笑了:
    “傻丫头,这还用问么?你在这宫里这么久了?难道什么都没有学到?本不就不该相信任何一个人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因为在这深宫之中,你不说谎、不欺骗别人,根本就活不下去!在这里,再纯洁美好的女孩儿,为了活着,都会化身厉鬼,去吞吃别人的血肉——你连这个都不明白?”
    青蔷静静听她说完,微微摇了摇头,道:
    “小时候我常常偷看书房的书,有一本书上说:‘天下熙熙,皆因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时我不明白,现下我却懂了——人都为‘利’而生,但每个人心中的‘利’各不相同:我所希望的,只是在澄澈的天空下寂静的生活;你们争的东西我没有兴趣,你们渴望的‘爱’我根本就不明白——我和你们不一样……即使我必然身化厉鬼,我也要留着这颗心;即使我此生注定无法走出这四方的世界,我也要守着这颗能够坦然仰望天空的心……”
    “——姑母,我会努力活着,不为沈家,更不为什么所谓的‘爱情’;我会活下去,寻找我的道路——活给你们看!”
'37'莲心
    沈莲心步入殿内,眼前人影绰绰。宫女太监们见她来了,远远躲避。她忽然有些失神,忽然觉得,自己脚下的这条路,宛然便是自己的一生:
    ——她走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春风烂漫,奶妈在院子里高声唤:“小姐——小姐——别躲了,老爷叫您呢……”而自己隐身于花树丛中咯咯娇笑,撒下一地的银色铃铛。
    ——她走过喜忧参半的少女时光,夏日的蝉鸣声里,倚栏而望,手畔的《诗经》被一阵风吹得飞快翻动,停在了那一页,上面写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走过秋风肃杀的十九岁,洁白无瑕的手上染满了鲜红。这满宫死去的女人漂泊的幽魂,全都徘徊于宫墙之内。她能看见她们,一直都看见她们——甚至当她躺在龙床上,从靖裕帝的肩头望上去的时候,在那明黄的帐内也依然亮着她们流血的眼睛。
    ——然后……寒冬降临,纯净的雪花覆盖无垠的大地,把一切悲欢喜乐、一切恩怨轻仇,用雪的殓衣,统统埋葬掉吧!
    沈莲心走到靖裕帝面前,不拜、不叩,一动不动,脸上带着恍惚笑意。
    “给淑妃解缚……都下去吧,”靖裕帝吩咐。
    宽阔到阴森森的大殿,在夜里,无论是你点燃多少灯烛,也照不亮所有角落的大殿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不是我做的,”沈莲心忽然说。
    靖裕帝望着她,毫不动容。
    “你的儿子不是我下的毒,不是我!”她喊道,回音在空旷的屋宇间徘徊,落地四散。
    靖裕帝忽然一笑,说:“朕知道。不过……总要找一个罪魁祸首的,不是么?沈婕妤怀着朕的孩子,你觉得朕会叫她死么?何况你也并不冤枉,十三年来,死在你手中的人,还少么?”
    沈莲心倒抽口冷气,似不可置信般望着眼前的夫、眼前的君,她忽然想起杨舜华说的那句话:“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思,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似乎任凭朝堂上明争暗斗、云翻雨覆,任凭后宫内勾心斗角、阴云暗涌……
    她忽然想到杨惠妃说:“……但那些首辅大臣,各个是什么下场?而我们斗了这么多年,又得到了什么?”
    靖裕帝突然开口,那样云淡风情、再闲适不过的语气:“你们沈家……三代外戚,在朝廷内外盘根错节,权势熏天,也有数十年。这样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不是么?”
    沈莲心猛然抬起眼,似乎不可置信地直视着靖裕帝的面孔。那男人在笑!他在赫然笑!那笑容仿佛在说:“你们都是朕手心中的蝼蚁玩物,你们还不知道么?”
    “不必如此惊讶,淑妃——你们的小把戏,朕都可以当作没有看到;你们背地里把朕当成傻子、当成傀儡,朕也可以不在意。但这天下只能是朕一个人的,谁想置喙,朕定叫他死——无论是谁!天朝绝不需要一家独大的臣子,每一颗果实趋近成熟,朕都会动手除去——当你们沈家把第三个女儿送到朕身边来,其实那个时候朕已经决定:沈家,到此为止了。”
    沈莲心双膝一软,委顿在地,她垂着头,竟没有泪,只是觉得可笑。自以为是——这满宫的女人、满殿的朝臣、满天下的子民,都是多么自以为是?他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取得想要的东西,浑不知所有的命运都掌握在面前这个男人的手心之中。
    无论陷她于今日境地的人是谁?是紫薇还是青蔷,沈莲心突然都不再怨恨,甚至觉得悲悯。死去的上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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