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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鹿鼎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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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打板子的声音还是一声…声地传来,搅得韦小宝难以入睡。韦小宝穿衣起床,自言自语道:“这帮子东西真正不知天高地厚,玄贞道长,你以为曹大花脸是韦小宝么?做你奶奶的春秋大梦罢。曹大花脸也不是个东西?常言道打狗看主人,你当着老子的面,便像官府审案子一般,按住了老子的属下扒光裤子打屁股,未免太也目中那个无人,欺人那个太甚了!”
  韦小宝自说自话,本待不理会,又怕天地会的弟兄们当真吃亏太大,自己无论如何总是他们的挂名儿香主,手下的兄弟们大败亏输,甚至被人抓住砍了脑袋,哼,韦小宝脸上好光彩么?
  他身着刀枪不入的宝衣,怀揣削铁如泥的匕首,悄然向后堂走去。
  其时在南京,江宁织造曹寅正是炙手可热、烈火烹油的鼎盛时期。织造府邸极大。韦小宝蹑手蹑脚地向打闹声处走去,所幸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
  后花园里,灯光照耀得如同白昼。只见一大堆丫鬟、仆役围着,但都鸦雀无声。只有那板子一下一下打在皮肉上,发出闷闷的声响。韦小宝一见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被打的哪里是甚么玄贞道长、甚么天地会,而是那个小小孩童曹雪芹!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了,不知是曹雪芹性子倔强,还是昏死了过去,竟然一声不吭。
  韦小宝奇道:“他们这等发死力打这么一个小孩子做甚么?这小孩子做错了甚么事了?他奶奶的,这小子也当真傻得可以,他要打,你就让他打么?你没长腿?你不会跑?老子的儿子韦虎头兄弟,老子吓他,他不怕,老年要打他他就同老子对打…一哪有姓曹的小子这等傻呼呼的。”
  曹雪芽的身边站着一个中年书生,白净面皮,三绺胡须,倒背着手,手里握着一本甚么书,气呼呼道:“打!打死这个孽障!”韦小宝想起了曹寅的话,道:“看来这书呆子就是曹大花脸的儿子曹小花脸的老子曹中花脸了。”
  一看人家管教儿子,与天地会无涉,韦小宝放心了,正要回去睡觉,忽然,一众丫鬟、仆役呼拉拉全数跪倒在地,齐声道:“求大爷开恩,求大爷息怒!”
  “曹中花脸”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道:“都是你们这班奴才,平日里调弄得他无法无天,踢天弄井!今曰索性往死里打,也省得他日后做出弑父弑君、灭绝人伦的事儿来。”
  正在乱哄哄的当儿,就听得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颤巍巍说道:“你容不得芹儿,索性连我也一块儿打死了,离了你们的眼,也省得碍你们的事。”
  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太太,手里技着龙头拐杖,由丫鬟搀扶着,一步一颤,走了进来。“曹中花脸”也急忙跑过去,满面赔笑道:“老祖宗,有事你老人家打发人来给孙子说一声就是啦,天这么凉,冻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老妇人“啐”了一口,道:“我前世作孽,没修到好孙子,叫我同谁说去?”曹雪芹的父亲曹镛跪倒在地,急忙赔笑道:“老祖宗说这样的话,真正叫孙子无地自容了。老祖宗,你老人家要打要罚,总是孙子的错就是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起来罢。你管儿子,我也不能硬派你的不是。不过呢,虎毒不食子,你总不能下这等毒手啊!”
  颤巍巍站起来。走到曹雪芹跟前,一看他的屁股上鲜血淋漓,不禁老泪纵横,把他拥在怀里,气不打一处来,道,“芹儿,你父亲既是容我们娘儿们不得,咱们走了就是,离开他们的眼,省得怄气。来人!打轿!我们回苏州去!”
  韦小宝瞧着热闹,忖道:“原来这老太太是大花脸的母亲,中花脸的祖母,小花脸的祖宗。他奶奶的,四代同堂,好福气啊,一家子还浑闹个甚么劲儿?”
  听得老祖宗动了真气,曹镛爷儿俩又跪下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老太太道:“哼,你当我不知道么?你父亲救了个姓韦的祸胎回家,那东西不是个好行子,挑拨离间,撮弄你打儿子。走,你们领我去问问那个混帐行子,她有没有爹?他爹是怎样管教他的?”
  韦小宝的母亲是扬州丽春院的妓女,她自己也不知道韦小宝是哪个男人生的,韦小宝如何知道?心道:“老子偏没有爹,你又拿老子怎样?”
  曹镛大急,小声哀求道:“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息怒,韦爵爷是朝廷命官,事关朝廷体制。马虎不得。”
  老太太冷笑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们怕他是个爵爷,我却怕他甚么?也罢,我找他不便,你们送我去扬州,我找他老太太去。她好赖也是个诰命夫人,我要她评评这个理儿。”
  韦小宝大乐,道:“你要去扬州找我妈?真是好得紧,妙得紧,呱呱叫,别别跳!我妈妈在扬州开了个丽春院,你去开个丽夏院,我妈妈再开个丽秋院,你再开个丽冬院*你们老姐妹俩比着开罢。韦小宝有事在身,对不住得紧,老子恕不奉陪了。”
  他打了个哈欠,正欲回去睡觉,突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韦小宝怒道:“甚么东西,敢与老子……”
  韦小宝忽然又不吭声了。原来,他的腰上,被硬硬地顶上了一把匕首。一个女子低声娇叱道:“识相的,跟我走。”
  注:本回目中“红楼幼主”是指曹雪芹,他那时还小,故以“幼主”称之,江宁织造,就是曾雪芹的祖父曹寅据史中载,曹寅原为康熙的一等侍卫,是个武人。康熙将他外放去做江宁织造。一是织造衙门是专门为皇宫采办日用物品,总得派一个放心的去;二是叫他去江南,打探些官场、社会上的消息,密告康熙——实际是个暗探。是以曹寅给康熙的密奏甚多。
  曹寅遇到韦小宝之时,正是曹家鼎盛时期。也就是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描写的“鲜花著锦、烈火烹油”的时期,可内里却隐藏着许多无法排解的危机。
  曹寅于康熙五十一年六月二十三日(公元1712年8月24日)病故,便查出织造衙门历年亏欠钱粮九万余两,两淮盐课亏欠二十三万两。是以到曹寅的儿子、曹雪芹的父亲曹镛接替江宁织造时,曹家状况已是大不如前,终至曹雪芹时的一贫如洗,“举家食粥酒常赊”——终于成就了巨著《红楼梦》。
  至于曹寅与韦小宝相识时,曹雪芹出生与否,因系小说家言,笔者姑妄说之,读者也不妨姑妄听之。不足为史家论证。
  第03章 步步江湖步步险 寸寸柔情寸寸心
  匕首顶在腰眼上,冷冰冰硬邦邦地极不舒服。然而韦小宝并不太过吃惊,笑道:“姑娘这么个大美人儿,狠霸霸地做甚么?”
  女子也“吃吃”笑了起来,道:“你这人讨好女人的功夫真真是炉火纯青!谁说我是大美人儿?同你说,我是丑八怪呢。韦小宝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道:”姑娘骗别人可以,骗我韦小宝可不行。我韦小宝没有别的能耐,可只要听得女子的声音,便可得知她是大是小,是美是丑。姑娘的声音如同鹦哥儿一般无二,是以姑娘生得定是‘落鱼沉雁’之容,‘闭花羞月“之貌了。”女子道:“甚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同你说,我是你一生之中,见到的最丑的女子了。”韦小宝极为得意地说道:“不瞒姑娘说,韦小宝一生之中,见到的美貌女子着实不少,只怕加起来也比不上姑娘一个人美貌。姑娘若是不信,跟我去扬州一趟,与她们比上一比,保准将她们一个个的都比下去了。”
  女子听得似乎极为顺耳,也极为自负,笑道:“是么?本姑娘得空儿,倒要与她们好生比上一比。”韦小宝大乐:“好得紧啊!老子认识扬州丽春院所有的姨子,你去与她们比一比罢,输赢都行,留下来做胰子,也美得紧啊。”嘴上却道:“不用比,姑娘赢定了,她们输定了。”满口的胡说八道,倏地身子一钮,施展“神行百变”,脱离了女子的掌握,笑道:“咱们这就去扬州……”
  忽然不吭声了。原来,那女子也不知用了甚么手法,竟然如影随形,跟在韦小宝的身后,冷冰冰的匕首,紧紧地贴在韦小宝的太阳穴上,笑道:“你这人滑头的功夫倒是不错啊!”
  韦小宝的心一下子凉了。他身着宝衣,刀枪不入,是以并不害怕敌人顶在腰眼上的匕首,才满口的胡言乱语。
  这一下匕首贴在太阳穴上,那里没有宝衣护着,又是至为娇嫩、至为紧要的穴道,稍有不慎,立有性命之忧。而韦小宝一向是对自己的性命看得极为重要的。
  韦小宝立时蔫得如霜打的茄子,苦着脸,道:“姑娘有甚么事,尽管吩咐便是。匕首抵着太阳穴,也没有甚么好玩。”女子道,“也没有甚么大不了的事,方才我看到一个丫头跟着你,生得极为漂亮。我是丑八怪,见了漂亮女子,便要出手除去的,可那丫头滑溜得紧,我竟没有抓住,是以烦你领道儿,咱们抓住她杀了,你说可好?”
  听说她只是要杀一个丫头,与自已牵扯不大,韦小宝稍稍放心,问道:“理当为姑娘效劳。只不过这织造府阔气得紧,红粉如云,不知姑娘要找的是哪一个丫头?”
  女子道:“我也不知道她叫甚么名字,反正眉眼儿极俏,有点儿水蛇腰的。”
  韦小宝吃了一惊,付道:“这女魔头找的莫非是雯儿么?那么美貌的丫头头,杀了未免太也可惜。……不过,老子的命终究比她值钱些,只得领这女魔头去,相机行事就是了。”思忖已定,便道:“姑娘既然认识,那便好办得多了,咱们这就去罢。”
  女子笑道:“你这人说话不尽不实,叫人相信不得。也罢,咱们便先割下一只耳朵作为当头罢。”说着,匕首贴着韦小宝的耳朵根子,作势便要割下。
  韦小宝大惊失色。忙捂着耳朵,道:“姑娘高抬贵手,高抬贵手!一个人生着两只耳朵好看,割掉一只,也没有甚么好玩的。”
  女子道:“好罢,权且留下这只狗耳朵,看看你老实不者实。”
  韦小宝忙道:“老实,老实,货真价实、有假包换的老实……”
  说着,主动地领着她,向自己的住房走去,心里念叨着:“雯儿姑娘,不是韦小宝不怜香借玉,实在是这个臭花娘太过蛮横。雯儿啊雯儿、你能躲便躲,万一叫女魔头杀了,到了阴曹地府,冤有头,债有主,做了鬼千万不要找韦小宝索命。”
  女子押着韦小宝,走出了花园,来到一个九曲回廊,忽然一个男人沉声道:“留下人来!”女子便觉一阵掌风自后边袭来。这掌风的浑厚、强劲,实在是生平罕见。
  女子应变奇快,后腿倒踢,左肘后锤,右手匕首反刺。
  片刻之间,已然还击了三招。韦小宝趁机施展逃命的“神行百变”,脱离了女子的掌握。月色下,只见江宁织造曹寅,已与一个蒙面女子斗在了一起。韦小宝知道曹寅武功高强,这女子万万不是对手,便放了心,倚在廊柱上,悠闲之极地看二人打斗。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过了三十余招。那女子武功虽说比曹寅差了些许,然而曹寅一是怕惊动了老太太,二是怕伤了韦小宝。处处顾忌,出招便缓慢了,是以两人几近打个平手。韦小宝忖道:,‘臭花娘不知摸样到底生得如何?到了丽春院里,还能有嫖客么?“他行事向来凭兴之所至,立时叫道:”曹老爷,烦你揭开小花娘的面纱,老子要看她生得如何?“
  他的话音刚落,曹寅五指如钩,抓向女子的面纱。女子身子一晃,堪堪躲过。曹寅的身法委实太快,瞬间变抓为掌,一拳击在她的右肩上。女子一个踉跄,忽然手一扬,叫道:“看暗器!”曹寅急忙双掌齐出,想以掌力击落女子的暗器。护圈韦小宝的周全。
  岂知那女子却是虚招,迫得曹寅缓了一缓。身形一晃,已是跃出了围墙。
  曹寅并不追击,返回韦小宝身边,问道:“韦爵爷,你没事么?”韦小宝道:“可惜,可惜,到底不知道小花娘生得甚么摸样。”曹寅道:“天不早了,韦爵爷,你回去歇息罢。”
  当下陪着韦小宝,慢慢朝客房走去。韦小宝意犹末尽,道:“曹老爷,女魔头是甚么路道?”
  曹寅沉思半晌,摇摇头道:“看不出来。”
  回到客房,指派侍候韦小宝的雯儿也不在,韦小宝与曹寅东拉西扯地又说了一会儿话,她才自外面走来。曹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倏地探出右手。将雯儿的右肩抓落。
  雯儿吓得惊呼一声,肩头的衣衫已然撕下了一块,露出雪白的肌肤。
  雯儿面无人色,赶紧将肩头使手遮盖住了。曹寅怔了一怔,道:“不对,难道我真的看走了眼?”
  韦小宝笑道:“曹老爷,与丫头动手动脚,也得找个地方,看个时候啊。这成甚么样子?”
  曹寅正色道:“韦爵爷取笑了。”又转而对雯儿厉声道:“好生侍候韦爵爷!若是惊动了他老人家,你小心罢。”
  韦小宝这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睁开眼睛,…缕红红的阳光,从窗棂撤落了进来。一个又矮又胖的丫鬟就在床边站着,道:“韦老爷,我们老爷在客厅等你呢。”韦小宝看她那丑陋的样儿气便不顺,喝道:“急甚么?赶着跟你家老爷出丧么?”
  韦小宝一见昨日的雯儿变成了这个丫鬟,越想越气,心道:“姓曹的果真是曹操的十七二十八代灰孙子,大花脸奸臣,说好了的要将那个雯儿送我的,一夜就变卦了,舍不得了,藏起来了。他奶奶的,好稀罕么?七个老婆明争暗斗,争风吃醋,老于就应付不了了。再添上一个,不是要了韦小宝的老命了么?”
  曹寅果真在客厅候着他了,拱手道:“韦爵爷是贵客,本该留下来多盘恒些日子,怕皇上焦急,卑职就不挽留了。”
  韦小宝笑道:“好说。曹大人,贵府有人要到扬州去么?我们一块儿,倒是顺路。”曹寅道:“本来应当亲送韦爵爷,无奈有些俗事,实在脱不开身,扬州么,将来是一定要再去拜访的。”
  韦小宝道:“我倒是不须送,不过贵府如有哪位太太啊老太太啊想到扬州玩玩,我倒可以奉陪。我是扬州人,地头熟啊。”
  曹寅知他听到了昨夜老太太的话儿了,淡淡一笑,道,“谢谢韦爵爷。”说着,叫道:“来人。”便见一个管家走了过来,弯腰捧给曹寅一个托盘,曹寅从托盘里拿出一迭银票,双手送给韦小宝,道:“韦爵爷,这点银子,不成敬意,带着路上花罢。”
  韦小宝不嫌银子咬手,向来是来者不拒。笑道:“不好意思罢?生受你了。”漫不经意地将银票朝怀里一揣,就见管家回报,说是四匹菊花骢已经备好了鞍子,在门外候着呢,韦小宝道:“曹大人,那咱们便走罢。”
  曹府门口,曹镛、曹雪芹爷儿俩毕恭毕敬地侍立着送客,两人的脸上,甚么也看不出来。韦小宝暗道:“辣块妈妈,这一家子昨夜闹得个一塌糊涂,人仰马翻。今早便象甚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大花脸、中花脸、小花脸,一窝子假正经。”
  韦小宝拉拉曹雪芹的手,道:“小少爷,昨儿歇得好么?”
  曹雪芹彬彬有礼道:“好。谢谢前辈关心。”
  韦小宝故作惊奇,道:“咦,你来了,怎么不见雯儿那丫头呢?”说完,哈哈大笑,跨上马背,加了一鞭,扬长而去。(庸按:关于韦小宝在江宁织造曹寅府上的一段文字,据说有的红学家考证,便是曹雪芹后来著《红楼梦》时,那有名的宝玉挨打、晴雯被逐一段精采文字的原始素材。曹雪芹对韦小宝恨极,又鄙视之极,不愿意让韦小宝这等俗之又俗的人物玷污了大观园,是以在那段文字中,晴雯被赶出大观园到底出于何人的告密,便成了红学界数百年的一段公案。)韦小宝其实不会骑马,便是再好的千里马又有甚么用处?他骑了一匹,牵了三匹,优哉游哉,嘴里哼着“十八摸”之类的小调儿,活脱脱一个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
  南京极大,韦小宝走了半日,才出了城。他忽然想起来曹寅给了他一迭银票的“程仪”,从怀里掏出一看,却正是自己送给曹雪芹的见面礼,曹寅又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韦小宝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大花脸,你看不起老子么?迟早叫你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气愤中马鞭一甩,菊花骢一声嘶鸣,扬起四蹄,顿时如飞一般,奔跑起来。韦小宝只见道两边的树木、庄稼,飞似地向后掠去,吓得紧紧抱住马脖子,眼也不敢睁。
  那马本是千里良驹,对慢慢腾腾的走路本来就不耐烦。一见主人扬鞭,便撤起了欢儿,越跑越快。快归快。却是极为稳便。韦小宝闭了一会儿眼睛,看看没事儿,大着胆子睁开眼,这一惊却又非同小可:就在大路正中,背对着他,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子。
  韦小宝大叫道:“你找死么?让开!快让开!”
  老婆于没听见一般,动也不动,连头也不回。韦小宝喊道:“你是聋子么?快让开啊……”
  片刻之间,那马已到了老婆子跟前。菊花骢扬起四蹄,腾空而起,韦小宝吓得连心也停止了跳动。就在这千钩一发之际,只见那老婆子依然坐着不动,手臂微微一扬,一根长鞭蟒蛇般飞出,套在韦小宝的脖子上。
  韦小宝大叫着从马上摔了下来,跌了个发昏章第十一。
  韦小宝一跤跌下地来,四匹菊花骢飞也似地去了。他翻身坐起,骂道:“瞎了眼的老东西,你不要命了?”却见那老婆子手腕微微一动,韦小宝的脖子便一紧,勒得他连气也喘不过来了,韦小宝这才明白,自己脖子上的绳子,是老婆子给套上的。
  老婆子冷冷道:“你骂一句,我勒一下,骂两句,我勒两下。我勒到第三下,你眼珠于就凸出来了,舌头也伸出来了。我说过的话,向来算数,你要不要试试?”
  韦小宝使劲透了一口气,忙道:“我信得很,信得很。老人家们说的话,自然一向都是算数的。再说舌头伸出来了,眼珠子凸出来了,也实在没有甚么好玩的。”
  老婆子“哼”了一声,也不见她抬动手臂,韦小宝脖子上的鞭子已然没有了。韦小宝摸摸脖子上勒出来的深深的印子,道:“你老人家的手好重啊,同我妈妈一样,管教起我来,没死没活的。”韦小宝的母亲韦春劳是丽春院的妓女,他说老婆子同他妈妈一样,其实是变着法儿骂人家是婊子。
  老婆子面孔微微一红,道:“你少油嘴滑舌,乖乖地走罢。”
  韦小宝道:“是啊是啊,你老人家请便罢。”
  老婆子眼一瞪,道:“你是没听见我的话,还是装糊涂啊?我叫你乖乖地跟我走。”
  韦小宝笑道:“不必了罢,你老人家忙,我小人家也不闲着,咱们各忙各的,你就不必乖乖地跟我走了。‘’他嘴上油腔滑调,心里却全神戒备,见老婆子手臂微动,他身子也急忙一闪。果然,老婆子一鞭袭在他站立的位置上,韦小宝堪堪躲过一击。老婆子一怔,道:”尊驾原来是会家子,倒是失敬了。“
  韦小宝笑道:“不必客气。我还有些俗事,恕不奉赔了。”
  韦小宝说着,卖弄精神,施展师父九难亲授的“神行百变”的功夫,左一闪,右一拐,瞬间已是离开了老婆子数丈。
  老婆于冷笑道,“这就是尊驾的看家本事么?嘿嘿,铁剑门也是瞎了眼,收了你这样的门人,将神行百变这一门绝世武功,弄得既象狗跑,又象蟹爬的样子。桑木道长死后有知,也是没脸见人了。”
  韦小宝听她说出自己武功的师门、来历,又是吃惊,又是得意,心道:“乖乖隆的冬,猪油炒大葱,这个肮脏透顶的老婆子眼光倒是了得,一看就知道我老人家习得神行百变,不是神行百爬。……不过,也是老子的武功练得中规中矩、象模象样,她才认得出来的。…韦小宝对甚么事情,从来不舍得出力流汗下功夫。他师父、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曾传授了他高深的内功心法,他这个懒惰坯子,竟一次也没有练过。独臂神尼九难收他为徒之后,便将铁剑门的这门”神行百变“传授了他。一是因为韦小宝知道自己武功实在也太过差劲,混迹江湖,同人打架,除了撤撤蒙汗药之类的下流手段,便只有大叫投降的份儿了,这”神行百变“与人对敌未必有多大的用场,用来逃跑保命倒是大大有用,再者韦小宝其人油滑轻浮,这套武功也算对了他的路子,是以韦小宝真的下了三分功夫去学。
  得意之余,韦小宝道:“你的武功不怎么高明,眼光倒是有的,知道我的武功路数。你既是知道我的师门,就该知道我师祖了罢?知道我师祖,就该知道我师父了罢?知道我师父。就该知道我师兄师弟了罢?知道我师兄师弟,就该知道我师侄儿、师侄女、知道我十七二十八代师孙子了罢?”
  他满口胡说八道,是想吓得对手知难而退,哪知老婆于淡淡道:“是么?铁剑门好生兴旺哪。”韦小宝道:“你知道了就好……”
  一语未毕,只见老婆子身形一晃,人已到了韦小宝的面前。韦小宝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没有一丝征兆。吃惊之余,身子一闪,虽说躲过了老婆子的一击,肩头已被她抓下了一块衣衫。
  韦小宝手忙脚乱,道:“喂,你这么一大把子年纪,莫非都长在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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