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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侠传-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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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染指。但这金凤是个土娼,本操着迎新送旧的生涯,人人可以玩得的,哪里可禁止他人不去染指呢?然而大爷有的是钱。俗语说得好:钱能通神。有了钱,什么事办不到。因此,我每月出了很重的一笔代价,把她包了下来。她也亲口答允我,从此不再接他人,差不多成了我的一个临时外室了。但那江南酒侠听得了这件事,却大大的不以为然。就对我说道:”象你这们的嗜色如命,一味的在女色上用工夫,我从前已很不赞成。至于你现在做的这件事,更是无谓之至了。“我便问他:‘你这话怎么讲?’他道:‘你出了这笔重的代价,把她包了下来,在你心中,不是以为在这一个时期中,她总守着你一个人,不敢再有贰心了么?但是事实上那里办得到?试想:她素来吃的是一碗什么饭?又是怎样性格的一种人?如果遇见了比你更有钱,或是比你的相貌生得好的,怕不又要瞒着了你,背地里爱上了那人么?我们生在这个世上,待人接物虽不可过于精明,教人称上一声刻薄鬼,自己良心上也有些过不去。但是出冤钱,张开眼睛做冤大头,倒也有些犯不着呢。’我那时完全被那金凤迷住了,自己已做不得一分主,那里肯相信他的话?当下听了之后,就嗤的一声,笑道:‘你的话说得不错,虑得也很有点儿对。但是这不过指一般普通妓女而言,金凤却不是这等人。你没有深知金风的为人,请你不必替我多虑。’他当时自然很不高兴,悻悻的说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一定要做冤大头,那也只得由你。不过我敢断然的说,你将来自己一定要后悔的。’
  “过了一阵,他又走来看我。劈空的就向我说上一句道:‘咳,你如今真做上冤大头了,难道还没有知道么?’我还疑心他是戏言,仍旧不大相信。便正色说道:‘你这话从何而来?如果一点凭据也没有,只是一句空言,那是任你怎般的说,我总是不能相信的呢。’他说:‘我并不是空言。这里有个孔三喜,是江湖班中的一个花旦,生得一张俊俏的脸庞。你大概就是不认识他,总也有点知道的。如今你那爱人,就和这孔三喜搅上了。只要你不在那里,孔三喜就溜了进去,做上你很好的一个替工了。这还算不得一个凭据么?我劝你还是早点觉悟罢。’我听他这们说,心中虽然也有点儿疑惑,但是这孔三喜虽是江湖班中的一个花旦,为人很是规矩,乎日在外并无不端的行为。而且又是和我相识的,想来决没有这种胆量。遂又一笑,问道:‘莫非是你亲眼瞧见的么?还是听人这般说?’他嗫嚅道:‘这只是听人说的。我一听得了这句话,就来找你了。
  不过照我想来,这是不必去细研究的。外面既有了这种话,你就慧剑一挥,把情丝斩断就完了。‘我笑道:’并不是亲眼目睹,只凭着人家一句话,哪里可以相信得,我怎样轻轻的就把情丝斩断呢?老实对你说罢,孔三喜确曾到金凤那里去坐过。不过还是那天我领他去的。外间人不明白内容,就这们的谣言纷起了,请你不要轻信罢。我敢说,别人或者还敢剪我的靴子。至于这孔三喜,他并不曾吃过豹子心肝,决没有这种胆量呢。‘他叹道:’你这人真是执迷不悟,我倒自悔多言了。‘跟着,又愤愤的说道:’你且瞧着,我总要把他调查个水落石出。等到得了真凭实据,我自会代你处置,也不用你费心了。‘我只笑了一笑,不和他多说下去。他也就走了。
  “过了几天,我正在一家酒肆中饮酒,他忽又走了来。先取了一只大杯子,满满斟上一杯酒,拿来一饮而尽,然后笑嘻嘻的向我说道:‘我自己先浮一大白,你也应得陪我浮一白,因为我巳替你做下一件很痛快的事情了。’我茫然问道:‘你替我做下了什么事?’他道:‘我巳调查明白,你那爱人金凤,确和那孔三喜搅在一起,象火一般的热。历以我今天就到金凤那里去,向她说上一番恫吓的说话,马上把她撵走了。’这种出人意外,突然发生的事情,在他口中说来虽是平淡异常,不当他是怎么一回事,然在我听了,却不觉吓了一大跳。暗想:我今天早上从金风那里出来,这小妮子不是还靠在楼窗口,含笑送着我,并柔声关照我,教我晚上早点回去么?我满以为吃罢了这顿酒,又可乘着酒兴前去,和她曲意温存上一回了。不料这厮真会多事,也不和我商量一下,竟生生的把她撵走了,这是何等的令人可恨啊。想到这里,觉得又气恼又愤怒,把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也就不暇细细思索,伸起手来,向他就是一下耳光。这一下耳光,可就出了岔子了。他马上跳了起来,指着我说道:”这算什么。我的替你把这狐狸精撵了去,原是一片好意,真心顾着朋友,并且你和我就不是朋友。只要我眼见着一个无耻的女子,对男子这般的负情,我眼中也是瞧不过去,一定要把她来撵走的。如今我替你做了这件事,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反伸出手来向我就是一下耳光,这不是太侮辱我了么?我为着保全体面起见,今天非和你决斗一下,分一个你胜我负不可。‘我那时也正在气恼的当儿,那里肯退让一点?便道:’你要决斗,我就和你决斗便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请你吩咐下来,我是决不躲避的。‘谁知正在这纷扰的当儿,我的家中忽然差了个人来,说是我的母亲喘病复发,卒然间睡倒下来,病势很是沉重,教我赶快回去。这样一来,这决斗的事当然就搁了下来。不幸在这第二天的下午,我母亲就死了。
  他得了消息,倒仍旧前来吊奠。向我唁问一番之后,又说到决斗的问题上告道:‘这件事情,昨天虽暂时的搁了下来,然而无论如何是不可不举行的。不过现在老伯母死了,你正在守制中,这个却有些儿不便。我想等你终丧之后,我们再来了清这件事。在这些时间中,我却还要到别处去走走。到了那时,我再登门就教罢。’我当时也赞成他的话,大家就分别了。只是我没有等到终丧,为了种种的关系,忽然动了出家的念头,因此就离了本乡。而决斗的这个约,也就至今没有履行,他大概是去找过我的,所说的要和我了清一件事,一定也就是这件事情了。“郑福样笑道:”看不出他十年前立下的一个约,至今还要巴巴的找着你,捉住你来履行,做事倒也认真之至,和寻常的那些酒糊涂有些不同咧。“
  正在谈论的当儿,忽见一个小道童慌慌张张的奔进来禀告道:“现在外面来了一个人,浑身酒气薰人,好似吃醉了的。口口声声的说要会见师傅,不知师傅也见他不见他?”李成化听了,向众人一笑道:“一定是他来了。你们且在后面避一避,我就在这里会见他罢。一边便吩咐小道童把他请了进来。不一会,那江南酒侠已走了进来,和李成化见面了便说道:”啊呀!在这几年之中,我找得你好苦,如今总算被我找着了。我们定下决斗的那个约,你打算怎么呢?“李成化道:”我没有一点成见。你如果真要履行,我当然奉陪,不敢逃避。就是你要把来取消,我也决不反对。“江南酒侠听到末后的这两句话,脸色陡的变了起来,厉声道:”这是什么话!取消是万万不可以的。照我这十年来的经验说来,见解上虽已大大的有了变迁,和从前好似两个人,觉得我当日所干的那桩事,未免是少年好事。而娼妓本来最是无情的,要和他们如此认真,真是无谓之至了。但是你打我的那下耳光,却明明是打在我的脸庞上,也明明是当面给我一种羞辱。这不是因着过了十年八年,会随时代而有上什么变迁的。我如果不有一种表示,而把决斗的约也取消了,不是明白自己承认甘心受你这种羞辱么?这请你易地而处的替我想一想,如何可以办得到呢?所以今天除了请你履行前约,和我决斗之外,没有别的话可以说。“李成化道:”好,好!
  我和你决斗就是了,马上就在这里举行也使得。不过你拟用怎么的方法来决斗?请你不妨告诉我?“江南酒侠道:”你肯答允践约,这是好极了。只是照着普通的方法,大家拳对拳脚对脚,这样的相打起来,也未免太乏味了。让我未将办法说出以前,先对你说上一个故事,你道好不好?“李成化听他说了这话,不禁笑起来道:”你这个人真是奇怪。起先没有知道我在那里,倒巴巴的要找着我和你决斗一下。现在巳把我找着了,我也答允你履行旧约了,你倒又从容不迫,和我讲起故事来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江南酒侠道:“你不要诧怪,我这故事也不是白讲给你听的,仍和决斗的事情有关系,请你听我说下去罢。在这山东省的德州府中,有个姓马的劣绅,曾做过户部尚书。因事卸官回家,在乡无恶不作。大家送他一个歌号,叫做马天王。有一天,他听得人家说起,同府的周茂哉秀才家中,有只祖传下来的玉杯。考起它的历史来,还是周秦以上之物,实是一件希世之珍。他是素来有骨董癖的,家中贮藏得也很富。听了这话,不觉心中一动,暗想:讲到玉这一类的东西,他家中所贮藏的,也不能算不富了。但都是迟于秦汉以后的,秦汉以前的古玉,却只有一二件,如能把这玉杯弄了来,加入他的贮藏品中,不是可以大大的生色么?因此,他就差一个门客,到周秀才那边去,说明欲向他购取这只玉杯,就是代价高些,他也情愿出。不料这个周秀才,偏偏又是个书呆子,死也不肯卖去这只玉杯。他老老实实的对这差去的门客说:这是我祖传下来的东西,传到我的手中已有三代了。如果由我卖了去,我就成了个周氏门中的不肖子,将来有何面目见先人于地下。所以就是穷死饿死,也不愿煮把这玉杯卖去的。何况现在还有一口苦饭吃,没有到这个地步,请你们快断了这个念头,别和我再谈这件事情罢。这些戆直的话,这位门客回去以后,一五一十的拿来对他主人说了。这位马天王素来是说怎样就要怎样的,那里听得入耳?当然的动怒起来了。”
  李成化听他说到这里,笑道:“象这般相类的故事,我从前已听见过一桩,好象还是前朝的老故事呢,那马天王动怒以后,不是就要想个法子,把这周秀才陷害么?”江南酒侠道:“你不要打岔,也不要管他是老故事不是老故事。总之主点不在这个上头。我只把这件事情向你约略说上一说,而我们决斗的方法,却就在这上面产生出来了。不错,马天王动怒以后,果然就要想法子去陷害这周秀才。好在山东巡抚就是他的门生,德州知府又是他的故吏,要陷害一个小小的秀才,真不费吹灰之力,不久,便买通了一个江洋大盗,硬把周秀才咬上一口,说他是个大窝家。
  这本是只有输没有赢一面的官司,那里容得周秀才有辩白的机会。草草审了几堂之后,革了秀才不算,还得了查抄和充配云南的两个处分。没有把脑袋送却,还算不幸中之大幸咧,而当查抄的时候,这只玉杯当然一抄就得。只小小的玩了一个手法,就到了马天王家中去了。如今周秀才已远配云南,他的妻子也惊悸而亡,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留下,抚养在外家。我却为了这个孩子,斗然的把我这颗心打动了。“李成化道:”这话怎讲?“江南酒侠道:”我这次路过德州的时候,在一个地方偶然遇见了这个孩子。他口口声声的说要到云南去省父,又说云南是瘴疠之乡,他父亲是个文弱书生,那里能在那边久居?还想叩阍上书,请把他父亲赦了回来呢。但他的说话虽是很壮,这些事究不是他小孩子所能做得的,我因此很想帮助他一下了。“李成化道:”你想怎样的帮助他?而且和我们决斗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江南酒侠道:”你不用忙,让我对你说。我现在想把这只玉杯从马天王那里盗了来,去献与朝中的某亲王。某亲王手握重权,又是最嗜爱骨董的,有了这主杯献上去,自然肯替我们帮忙,就不难平反这桩冤狱,把周秀才赦回来了。“李成化道:”哦,我如今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是要我和你分头去盗这只玉杯么?这种决斗的方法,倒也很是新鲜的。“江南酒侠道:”你倒也十分聪明,居然被你猜着了。不过你也不要把这事看得十分儿戏。这种决斗的方法,虽是十分有趣,却也是十分危险的。能把杯子盗得,果然说是胜了。倘然失败下来,那连带的就有生命之忧咧。你究竟也愿采取这种方法,和我比赛一下么?“不知李成化如何回答?且待第一百十五回再说。
  第一百十五回 见本色雅士戏村姑 探奇珍群雄窥高阁
  话说李成化听了江南酒侠约他去到穗州,赌盗马天王家中玉杯的话,便慨然说道:“我虽不能和你一般称上一个侠字,但是义侠之心,却是生来就有的。象你现在替我讲的这桩事,不给我知道便罢,知道了,便不是你来约我,我也要出来打一下抱不平的。何况决斗的这个约,我们早已定了下来,没有得到双方的同意以前,彼此不容翻悔的。如今你把决斗改为打赌,把一桩绝无趣的事情,变为绝有趣的事情,我又有什么不情愿呢。”江南酒侠也喜笑的说道:“你能赞成这个办法,那是好极了。现在且让我把去盗杯时的细节目对你说:这马天王家中的房屋很大,附带还有花园。又在花园中起了一座挹云阁。所有的骨董,都贮藏在里面。因为在周茂哉手中夺来的那只玉杯,在他的许多贮藏品中,要算得最可宝贵的一件东西,更把它来贮藏在最上一层的第五层阁上,还藏在一只木匣中,上面装有机关。如果不知道他所装的机关的内容的,只要误去触上一触,机关下面所缀的许多小钤,就要玲玲玲的响了起来。下面看守的人,马上就会知道,当然就要走上阁来捉人了。”李成化道:“那么我们前去盗杯的时候,要怎么办,才可使得钟声不响呢?”江南酒侠道:“这个我倒已打探明白。只要未开木盘之前先把通至下面的消息机关剪断,下面就不会知道了。如今我们姑以一月为期,谁能盗得这玉杯,就算谁得了胜利。至于盗杯不成,反而丧失了性命,或是受了重伤,自在失利之列。只能自怪命运不佳,不能怨尤他人的了。”李成化道:“这个办法很好。一个月后,我们再在此会面罢。便是万一有个不幸,我竟因此事丧失了性命,我的师弟兄辈也很多,你到这里来,也不患没人招待呢。”当下说到这里,江南酒侠便起身告辞。
  李成化送了他回来,一班师弟兄又出来相见,都怪李成化太傻,怎么会答允下这个打赌的办法?李成化大笑道:“我何尝傻?你们才傻呢。老实对你们说罢,这只玉杯闻名已久,也是我所最喜欢的。但是要去盗时,还恐我自已的力量不够。如今合他打赌去盗,我自己能够盗来,果然最好。万一我自已盗不来,却被他盗了去。他是个酒醉子,我难道不能使点小小手法,转从他的手中盗来么?如此无论是谁盗来,不是都可稳稳的归我所有么?如今你们也明白我的意思不明白我的意思?”一众师弟兄这才没有话说,也就各散。如今且把李成化这一边暂行按下。
  再说江南酒侠自和李成化订定打赌办法后,第二天便向德州进发,到了晌午时分,他的洒瘾又发。恰恰到了一个市镇,便在镇上一家客店中打尖,叫店家烫了半斤高梁来。他坐的那张桌子,恰恰对着客店门外。一面赏着野景,一面把酒饮着,心中好不得趣。谁知正在这个当儿,忽然走来一个穷汉,身上虽穿着一件长袍,却是七穿八洞,显得十分褴褛。刚刚走近江南酒侠所坐的桌子前,即长揖说道:“小生适有陈蔡之厄,请阁下顾念斯文一脉,略赠几锭银子,俾得回归故里,不致流落异乡。则此恩此德,没齿不忘矣。”江南酒侠听了,暗想:此人好不识趣。向人求借盘缠,一开口就是几锭银子,天下那里有这等便宜的事情。但见他酸得可怜,倒也不忍向他直斥。
  只温顺说道:“你所向我请求的事情,倒也是很正当的。只我自己也是一个穷鬼,那里有多余的银子可以资助你呢?”忽听那穷汉哈哈笑道:“你倒也很直爽,竟自认是个穷鬼。但是照我所知道的,你昨天虽还是个穷鬼,今天却不见得怎样穷了。只叹我没有本领,不能学你这般的方法向人家去借钱,今天依旧是个穷鬼,所以不得不求你分润我一些了。”这几句话,句句话中有刺,暗暗刺中了酒侠的心病,不禁想道:这穷汉的这番话,说得好不奇怪。难道我昨天做的那番事,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却被他瞧了去么?不料在他思忖的当儿,那穷汉却已跳到他的面前,又伸手在他的钱囊上一拍,笑嘻嘻的说道:“这里面不是有许多银子么?横竖是傥来之物,分几锭给我,也有何妨。”江南酒侠见这穷汉竟敢如此放肆,向他动手动脚,倒也有些动怒起来。即向之怒目而视,并厉声道:“休得如此放肆。就算我这银子是用一种方法向人家借来的,自也有我的本领。如今你又凭着什么本领要向我分润呢?”穷汉神色自若,一点不屈的说道:“你的本领是武功,我的本领是文才。我最大的一桩本领,便是能百问百答。你也要当面试上一试么?”江南酒侠道:“哦,好大的口气!你竟能百问百答么?”说到这里,又想上一想,接着说道:“也罢,且让我把你当面考上一考。孔门七十二贤,云台二十八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究竟是那儿个人,你也能一一说出姓名来么?”穷汉笑道:“你过问题虽似乎出得有点凶,但受考的幸亏是我,正欢迎这种种难试题,可以藉此把我的才学显出来,倒一点不合受窘呢。”当下即滔稻汨汨的把七十二贤,二十八将的姓氏,一个个背了出来。江南酒侠起初听了,倒也很象震惊似的。但一转念间,又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上了你的当了。我这问题,原是从一本书记上看下来的,难保你不也看过这本堪记。但只要记性好一点的,就可把这些姓名完全记着,自能背答如流了。这又有什么希罕呢?”穷汉道:“话不是如此说。就算我是从笔记上看下来的,但总看过这本笔记,这也就算得是我的一种本领。否则,不就生生的被你考住,要交白卷了么?面且题目明明是你出的,就算是出得太容易了,这个过处也在你,而不在我啊。”江南酒侠道:“不,不!这个无论如何不好算数的。再来一个罢。”
  说着便向店外一望,只见有一群蝙蝠,绕着柳脚而飞。几个十三四岁,的村童,拿着竹竿戏打它,嘻嘻哈哈,闹成一片。不觉拍案说道:“有了,有了!这个蝙蝠的典故,是很僻的,如今不管他是故实,还是诗句,你也能举说几则出来么?如果说得不错,准一测酬银一锭。倘在你能滔滔汩汩的说下去,就是把我囊中的银子完全赠给你,也是心甘情愿的。”穷汉道:“好!你能如此慷慨,我当然要把我的才学显出来了。你且听着:元徵之诗道:‘真珠帘断蝙幅飞。’”江南酒侠屈指数道:“一。”便又听那穷汉道:“秦淮海诗道:”‘戏看蝙蝠扑红蕉。’这又是一只蝙蝠。“江南酒侠便又道:”二。“那穷汉却笑了起来道:”你要记数,记在心上便了。象这般么、二、三的数记起来,徒然扰乱了我的心思。莫非你舍不得银子,故意要把我的心思扰乱,让我好少说几条?还是不相信我,怕我错了你的帐咧?“这么一绕,说得江南酒侠也笑了起来。
  那穷汉却又说下去道:“黄九烟诗道,‘怪道身如千蝙蝠。’又朱竹垞风怀诗道:‘风微翻蝙蝠。’又洞仙歌词道:‘错认是新凉,拂檐蝙蝠。’”跟着,又把尔雅,说文、神异秘经及乌台诗案中关于蝙蝠的典实说了几条,忽地又停住了不说下去。江南酒侠笑道:“莫非已是江郎才尽么?怎么不说下去了?”那穷汉道:“并非才尽,只是你不可惜你那银子,我倒替你有些可惜起来了。你试计算一下看,我所说的,不是已有上十条了么?这十锭银子,在我取之不伤于廉,在你挥了去,也没有什么大损失。如果再超越此数,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江南酒侠听他这般说,倒又笑了起来道:“你这人倒是很知足的,而且也很有趣。立谈之间,便把我的十锭银子取了去。
  还轻描浓写的,说上一句取之不伤于廉呢。“说完,便从钱囊中取出十锭银子给了他。那穷汉把来揣在怀中后,即长揖为谢,又道上一声:”后会有期。“于于然去了。江南酒侠被他这么一打岔,也无心再饮洒。打过了尖,便又上道赶路。
  傍晚时分,到了—个大市集,却比晌午打尖的那个所在闹热得多了。江南酒侠便向镇上的一家大客店投了去。走进门时,只见掌柜的是一个妇人,年纪约有二十多岁,满脸涂脂抹粉,打扮得十分妖挠。一见他走进门来,即撑起一双媚眼,向他很动人的一笑,一壁又媚声媚气的说道:“客官是单身,还是有同伴跟在后面?我们这里的正屋正还空着呢。房儿既是宽大,床儿又是清洁,包你住了进去,觉得十分舒服。”江南酒侠笑答道:“我只是单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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