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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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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几个月间,塘沽的情况已经大大不同。之前那道临时的城墙已经拆毁,由于燕京上下自顾不暇,让欧阳适得以大大方方地从大宋境内雇佣工匠民夫,在那道临时城墙外面另外建了一道更结实的城墙,围成了一座海边港城。城内分为军区和民区两块。军区内是营房,政厅,廊舍,仓库;民区内则主要是商业区和住宅区,区内有法庭,有学舍,有寺庙。当然,这些设施的建筑大多只是草草搭就,有许多还处于兴建当中。商业街的店铺有一半都是搭了个帐篷就开始经营,但这种简陋并不妨碍商人们数钱的激情。
    政厅之内,邓肃对杨应麒道:“大宋终于发兵了。”塘沽开港以后,汉部谍报系统的回报渠道又多了一路,关于大宋的谍报塘沽方面不必再从登州辗转取得,汴梁方面最新的消息,有一些邓肃知道得比杨应麒还早。
    杨应麒问邓肃道:“兵马多少?主帅是谁?”
    邓肃道:“兵马多少难以确知,但依当年太宗皇帝北伐的规模以及此次征调对民间经济的影响推测,当在十万以上,甚至可能达到二十万人。主帅是童贯。”
    对于由童太监来任主帅,杨应麒并不意外,但这时听说仍忍不住失望,又问:“军中有宿将没有?”
    邓肃道:“听说都统制会是小种经略相公。”
    杨应麒又惊又喜:“小种经略相公?种师道?”
    邓肃道:“不错!就是老种。”
    杨应麒大喜道:“成了成了!兵多将老,天时利我,这事想不成都难了!”
    小种经略相公何许人也?为何让杨应麒如此高兴?原来由于澶渊之盟的存在,宋辽边境的和平已有百年,所以这百年来大宋用兵,多在西北。多战之地民风悍勇,因此大宋以西北兵将最可用。种师道为西北干城,大宋名将,用兵能纵观大局,进退均有法度。只是种家乃是大宋的“名将世家”,种师道幼承庭训,对武将不干政略原则极为恪守,这一点在杨应麒、曹广弼眼中乃是极为难得的武德,但在萧铁奴那里却被视为迂腐。
    这次杨应麒听说种师道可能会来,便知北伐宋军必多西兵。他们之前和燕京守军打过一仗,深知大辽兵马已无当年之劲,因此对成就此事又多了三成把握。
    杨应麒指着壁上一副大辽南京道的地图,说道:“当初宋使和国主谈判的时候,一开始说‘愿得石敬瑭贿契丹旧地’。这句话文采是很好的,却留下了严重的瑕疵。因平、滦两地并不在‘石敬瑭贿契丹旧地’当中。此后国主志向渐广,赵良嗣发现问题再想修改国主也不肯给他们了。这也是我对海上之盟最担心的地方之一。”
    平州滦州地扼辽西走廊,正是榆关的所在地,和西面的得胜口、居庸关一带,是燕京东西两个门户!平滦若失,则燕京难保!榆关不得,则大宋的北伐至少要丧失一半以上的战略意义。
    这次金军的首要战略目标是捉拿耶律延禧,以图斩草除根,彻底瓦解契丹人的士气。金军主力从北路压下,不入南京道,追着辽主直达大同府,所以眼下平州滦州还在辽人手里。
    杨应麒又道:“国家疆土,以战而得则固!岂能仅仅依赖条约?若要等他人来赠,更属荒谬!虽然当初的盟约没说平滦归宋,可也没说归金!未入盟约之地,先到者得!只要大宋兵马先一步占据榆关和居庸关,除非国主不顾脸皮撕破盟约,否则便无叩关之理了。”
    欧阳适忽然道:“老二现在就驻扎在平州东面吧?”
    杨应麒道:“不错。大哥在大定府负责后方粮秣转运,二哥统率三千人马兵临榆关。”
    欧阳适道:“既然这样,不如直接让老二打进来!”
    杨应麒摇头道:“不妥不妥。当初海上之盟曾有约定:为捉耶律延禧,大金兵马可先入云中,但不得无故过榆关以南。咱们如果这样做是违盟的,会同时得罪会宁和汴梁。别说眼下国主并没有下令,他便是让我们进军我们也得抵制。燕京若被二哥打下,仍然是算在大金的帐面上,和我们的方略有所冲突。”
    欧阳适冷眼不语,邓肃则点头称是,说道:“沧州较偏,大宋北伐,必从雄州而来。我们许诺的十万石粮草,是否循界河逆流而上,给他们送去?”
    杨应麒笑眯眯道:“这事不急吧。再说这次送粮不是我们汉部送给大宋,是四哥送给童贯啊。这种‘私人’事情,四哥去处理就好了。”
    欧阳适一听忍不住轻笑,邓肃却皱起了眉头,单刀直入问道:“四将军,七将军,你们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给大宋送粮,对么?”
    杨应麒见他不悦,连忙安慰道:“志宏不要这样。此次大宋北伐是有备而来,军中粮草必多。若真到他们缺粮时候,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邓肃这才神色稍缓道:“邓肃不是迂腐,只是这等大事若不兑现,只恐会失信于天下士民。”
    欧阳适道:“这事若出什么岔子由我揽着,你担心什么!”
    杨应麒想了想道:“邓志宏说的也有道理。对于大宋士民,最重要的就是得立一个信字!这样吧,反正我们如今的存粮也足,不如便将这十万石粮草分为五批,每半年一批给他们送去。第一批两万石由水路出发,在北伐军到达时候往雄州送去,算是一份见面礼。我们的押粮官也好趁机到大宋军中看看,便宜行事。”
    欧阳适问:“押粮官由谁担当为好?”
    杨应麒看了邓肃一样道:“就由邓志宏来担当吧,如何?”
    邓肃道:“必不辱命。”
    三人商量好助宋取燕之策,只等宋军北来。结果南边宋军未到,北边却传来了一个噩耗:“先帝”乌雅束之子、完颜虎胞兄、折彦冲妻舅、杨应麒的良友完颜宗雄在军中暴病逝世了。宗雄的病,来得很突然!
    他本是一个十分雄壮的汉子,但一生中曾受过两次重伤,颇伤元气,之后虽然病愈,汉部的良医仍劝他多休养,少暴动。但宗雄岂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一等自己觉得身体无恙,又见伐辽在即,马上请战出征。年初还在战场上纵横驰骋,至少在外表看不出半点身体不适的征兆,谁知大病骤来,没几天就卧床不起,药石无效。
    宗雄是女真上一代都勃极烈乌雅束的继承人,虽然长房,但他的死毕竟是一件大事!斜也、宗翰下令女真直系全军服丧,并派重将护送其灵柩前往中军。
    而早在宗雄病将不起时,宗翰便让人快马通知远在黄龙府的阿骨打和驻守中京的折彦冲,但由于宗雄走得太快,无论阿骨打还是折彦冲都来不及赶来见他最后一面。
    其时中京在折彦冲的抚略下已经逐渐安定,他听说宗雄大病后大惊失色,匆匆安排好各方事宜后便领着百余人朝西京方向赶来,却只在路上遇到这位妻舅的灵柩!扶棺而来的蒲鲁虎才十五岁——两个少年上了战场倒是如狼似虎,但遇到这等人生大事却都又悲又慌。直到见着姑丈,蒲鲁虎才心神略定,哭着请折彦冲主持后事。
    折彦冲和宗雄交情很好,但他毕竟是一时之雄,眼中虽然含悲,心中主意不乱。指挥护送灵柩的人马向中京进发。到中京后一路护柩而来的女真将领还想前行,折彦冲怒道:“都已经走了上千里路了,再折腾下去,棺材都散了!”
    那将领诺诺道:“是元帅和粘罕将军吩咐要送到黄龙府的……”
    他还没说完,折彦冲虎目一张,精光暴射,那将领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提。折彦冲就在中京城内设了灵堂,由灵昭寺的天台宗和尚主持。留守中京的大金官员,以及投降的辽国文武都来参拜。一切礼仪,既依汉礼,又不犯女真忌讳。
    这晚挂上白灯笼的中京城门已经关闭,忽有一队人马从东南驰来,烟尘滚滚,直到城下叫门。
    城上守军望着不像敌人,叫道:“城门已闭,若非敌寇,请明日再来。”
    城下一个极粗的女子声音叫道:“瞎了你的狗眼!虎公主殿下来了!还不开门!”
    城上守军吃了一惊,多点***照下,果见这队人马中有不少粗壮的女将。城门官不敢造次,大声道:“末将张丰严,曾在大将军跟前行走,识得公主的声音。请公主开金口说两句话,好让末将……”
    他还没说完,城下完颜虎叫道:“别罗嗦了,开门开门!”
    那城门官惊喜道:“真是公主!”忙唤开了城门,一边派人去跟折彦冲禀告。
    城门打开,吊桥还没放实,完颜虎已经纵马跳了过去,冲入城中。张丰严等知道她的性情,不敢多加阻拦,只是派了一个马术甚精的小兵冲上去叫道:“公主!我来引路!”
    马蹄声踏破中京夜晚的宁静,直抵宗雄的灵堂,灵堂内***通明,似乎尚有人声。领路的小兵一近灵堂大门便叫道:“公主殿下来了!”堂内守护的人听见连忙出来迎接。
    完颜虎飞身下马,谁也不管便冲了进去,还没进内堂脸便全湿了,哪里顾得烧香行礼?冲入帘幕之内抱住灵柩痛声哀号。守灵堂的人都围了上来,却不敢劝,只有轮到守夜的蒲鲁虎抱住姑母哭道:“姑姑,别这样。”
    折彦冲和安塔海都在旁边房里休息,听到消息后赶了出来。折彦冲把妻子抱住道:“我知道你悲痛,但放着蒲鲁虎和安塔海在这里,你便是长辈!你得坚强些!要不孩子们也会跟着乱了!”
    若折彦冲不在跟前,完颜虎说不定还能振作起来,这时却只是恸哭。折彦冲叹了一声,知道劝无可劝,只好抱紧了妻子任她流泪。
    折彦冲护灵期间,中京军政要务在杨开远、杨朴、张应古等人的主持下依然保持通畅运作。宗雄虽然也是金国的重要将领,但近年来的地位其实有些被边缘化了,所以金国的大攻势并没有因为他的死亡而有丝毫动摇。
    完颜虎到达后第三日,阿骨打也到了。他近来身体颇为不适,但听到消息后还是不顾病情赶了过来。如今大金不比往年,人人都知道女真已经取代契丹成为北国霸主!金国的势力每强盛一分,阿骨打的威仪便更甚一分!当他来到灵堂时,堂内堂外黑压压的跪满了接驾的文武百官、亲贵重将!唯有折彦冲走过来行礼,还没开口,阿骨打颤声问道:“去了?”原来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宗雄还未去世。
    折彦冲虎目含泪道:“是。”
    阿骨打长长哀叹一声,踏步入内,扶着灵桌问:“已经入土没?”
    折彦冲道:“用胡人献上来的法子,以石灰、香料、药物护住了身体,还没敢动。”
    阿骨打道:“我看看。”
    折彦冲领了他到帘幕之后,指点蒲鲁虎和安塔海抬起棺盖,阿骨打脚抬了抬,终于不忍过去看,叫道:“盖起来,盖起来!”捶胸叫道:“阿谋啊阿谋!你怎么就先我而去!”声泪俱下,如丧亲子!
    他身体本不好,这一番痛哭竟哭得摇摇欲倒。折彦冲等近在咫尺,却不敢伸手扶他。
    完颜虎这时已经恢复了几分精神,上前泣道:“叔叔,你身系社稷,千万得保重,要不哥哥在地下有知也会不安的。”
    阿骨打泪流稍止,问左右道:“阿谋去之前,谁在场?”
    蒲鲁虎上前跪下道:“孙儿在。”
    阿骨打问道:“你父亲可有什么交代么?”
    蒲鲁虎看了看折彦冲,说道:“父亲让我跟随姑丈,助叔公平定大辽。”
    阿骨打眉头微皱,问折彦冲道:“这是你教他的?”
    折彦冲身子一挺道:“彦冲岂是捏造有无之人!叔叔如此看待彦冲?”
    阿骨打眼帘稍敛道:“我知你不是。”又问蒲鲁虎:“还有么?”
    蒲鲁虎道:“父亲希望能葬在鞍坡附近,坟墓向南。”
    阿骨打奇道:“这是为何?”
    蒲鲁虎袖抹泪眼哭道:“我也不知道……父亲说完这句话就……就去了……”
第一二二章 人死茶就凉
    宗雄之死,对完颜虎来说犹如天崩地陷,但对天下人来说也不过是北国死了一个将军,女真死了一个贵族。眼前辽、金、宋三国在燕云地区的纠纷正处关键时刻,谁也缓不出功夫来理会这些悲伤。不但斜也、宗翰等人在前方继续指挥战争,就连杨应麒也因为远隔渤海不能前来给宗雄送行。
    对于宗雄的遗嘱,大多数人都不甚理解,但还是依照他的意思,将他葬在鞍坡。上京打下以后,鞍坡的驻军便裁撤掉了。但由于积年开发的缘故,此时鞍坡已经形成了一座矿城,矿城中的工匠主体是从汉部辖地过来的移民,虽然向会宁政府交纳丁税,但民间的社会秩序则与辽口、津门无异。
    实际上不仅鞍坡如此,辽河流域新崛起的一座座农村也大多是这种情况。如今的辽阳府究竟有多少汉人人口呢?户口计算方法落后的大金辽阳府主管官员竟然也弄不清楚,反倒是杨应麒心中有底。
    宗雄灵柩东运下葬之行阿骨打并没有同来,他在中京呆了两天后便抱病到前线督军去了。到鞍坡时,黄龙府方面有使者来报:两宫皇后到辽阳府了。完颜虎大吃一惊,连忙去接母亲和姨妈。
    大唐括氏虽然喜欢辽南,但她的身份毕竟不同一般,在辽南住了一段时间后仍然回会宁去了。这回再次南下,却是白头人送黑头人,心中伤痛难以言喻。但她是在战乱中活下来的积年老妇,甚是坚强,心中虽极悲伤,外表却比女儿冷静得多,只是默默垂泪。
    燕云事态正紧,杨应麒这次实在没法抽身前来,只好安排下若干要紧事宜,派了燕青来办。燕青在宗雄墓旁买了千亩土地,置下守墓之家四十户,又呈上杨应麒书信:“请嫂嫂见谅。”
    完颜虎泣道:“不怪他。哥哥出事之前他就出海去了,去哪里连我也不说,我便知他必有大事要办。虽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甚清楚,但看叔叔病成那样还到前线去,便知事情非同小可。我们是王侯之家,从来知道家事要给国事让路的。”
    一群妇孺在宗雄坟墓旁守了三个多月,小唐括氏便劝大唐括氏北归。完颜虎担心母亲身体,领着两个外甥送到会宁。
    大唐括氏、宗雄和完颜虎在会宁各有住处。大唐括氏住在阿骨打为她兴建的宫殿里,宗雄自己有一座府第,位于原会宁汉村的母村之内,完颜虎则住在西村。其时北国礼仪未大备,对皇后的拘束不如大宋之严。大唐括氏嫌皇宫冷清,完颜虎在会宁时便依女儿住,宗雄在会宁时便依儿子住,儿子女儿都不在跟前时则常常把媳妇叫到宫里相伴度日。
    宗雄的发妻已死,眼下这个续弦虽然年过三十,但容貌极美,望之若二十几许人。她虽是蒲鲁虎、安塔海的后母,但为人温婉贤惠,和宗雄前妻留下的儿女相处甚恰,蒲鲁虎、安塔海等也亲之敬之犹如生母。大唐括氏南下理丧前吩咐她留下看家,所以没有一起前往。这时蒲鲁虎和安塔海送了祖母到西村姑姑处住下,便朝自家府第而来。
    才回到村中,有家奴望见他们,忙奔过来叩头道:“两位小主子,你们可回来了!”
    蒲鲁虎愣了一下道:“怎么了?”
    那家奴欲语还休,蒲鲁虎和安塔海都心中起疑,安塔海问道:“家里出事了么?”见那家奴迁延不答,忙和哥哥朝家中奔来,才到门前,便见一个男人伸了个懒腰走出来,见到他们兄弟俩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回来了。”
    蒲鲁虎和安塔海也是一怔,同时叫道:“叔,怎么是你。”
    从门内走出来的,却是阿骨打的庶长子宗干。阿骨打一系人丁旺盛,几个儿子中,嫡长子宗峻秉性较文弱,近两年频频生病,不甚与闻军政要务;嫡次子宗望是大将之才,族内大老均以“不下粘罕”誉之;此下宗弼、宗隽等人也有军功;宗干年纪最大,虽是庶出,但毕竟是长子,所以阿骨打也颇为看重,他战功一般,但和完颜吴乞买一样,擅长料理政事,大军远征时或在前线参谋,或在后方督运,在国中权势甚大。
    这时蒲鲁虎和安塔海见他从自家门里出来都十分疑惑,宗干却半点不在意,说道:“劝劝你们娘,别哭坏了身子。”便骑马远去了。
    安塔海低声问兄长道:“你看……”
    蒲鲁虎咬牙道:“先进去再说。”
    进了门来见后母,宗雄的妻子见他们来了,哭着奔了出来,问宗雄出殡的景况,一边听蒲鲁虎说,一边流泪。蒲鲁虎诉说的时候安塔海冷眼旁观,忽然道:“娘,宗干叔来干什么?”他们兄弟久在折彦冲跟前,素来习惯以汉名称呼女真群将。
    宗雄的妻子低着头不开口,只是哭,蒲鲁虎和安塔海更是起疑。两人从后母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便告退了,到静处商量。
    蒲鲁虎道:“你看宗干叔究竟为什么而来?”
    安塔海年纪比他大哥小,人却比兄长精明!冷笑道:“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事牵扯到娘,咱们不好胡猜。大哥你且定些,等我去叫来管家和看门分别问,便能得出详情!”
    当下定计,蒲鲁虎先叫来看门到密处,命他跪下,大喝道:“该死的奴才!你知罪么?”
    那看门吓得捣头如捣蒜,连声赌咒:“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不知哪里犯了小主子的忌讳!请小主子明言。若奴才真的有罪,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不让小主子砍。”
    蒲鲁虎冷笑道:“十个脑袋!我就要你一个脑袋!”
    那看门吓得两腿发颤,不知如何是好。女真贵族的家奴,毫无独立人格可言,蒲鲁虎要找个罪名杀他,他便是无罪也有罪。当下只是磕头,一边求饶命,一边请“小主子恩知为何要杀奴才”。
    蒲鲁虎冷笑道:“我问你,父亲与我们不在会宁时,宗干叔叔一共来了多少次?”
    那看门一个听到这话,人反而镇定下来,说道:“小主子原来说的是这件事情……”眼见蒲鲁虎脸色不善,连忙又紧张起来道:“回小主子的话,其实大皇子他以前来的也不勤,但主子去世以后,他便来得多了。小主子,大皇子每次来都是光天化日下来的,并不偷偷摸摸。他或进或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问?哪里敢拦?所以请小主子明鉴。”
    蒲鲁虎问:“他来干什么?”
    这句话问得太没技巧,立马把他年轻不经事给暴露了,那看门一听心里便松了口气,知道这个小主人为的是什么,口中答道:“奴才也就是开门,哪里敢过问?不过奴才留了心,从大皇后南下之后起,大皇子一共来了二十四次,每次都是来见夫人……”
    蒲鲁虎脸上变色,那门子又小声道:“最近几次,还过了夜,咱家上下都知道的……”
    蒲鲁虎勃然变色,啪的一声,一件唐三彩掉在地面碎了。却说蒲鲁虎听了门子的话,勃然大怒,掣了刀就要去杀后母,冲到门外,被安塔海抱住道:“事情还不清楚,不能听这门子一面之词。不如先召管家来问。”
    蒲鲁虎听了这句话怒气稍息,先将那门子拘禁起来,又叫来了管家。这管家是从乌雅束时代就服侍过来的老家人,甚是忠心,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也看出些端倪,一听蒲鲁虎问起,垂泪哭道:“小主子!小主子!这等事情,我们原不敢瞒,只是又不好说!其实小主子你不知道,我们现在这位夫人,在还没过门之前,大皇子就有意了。只是先主子英雄了得,这才得了夫人的芳心。但照老奴日常所见,大皇子这些年来就没死心过。不过碍着先主子不好动手。如今听说先主子去了,便又来得勤了。”
    蒲鲁虎怒火冲天问:“那他们可有苟且之事?”
    老管家道:“房门一关,我们哪里知道里面的事情?不过过夜的事情是有过的。”
    蒲鲁虎气得发抖,老管家又劝道:“小主子,如今大皇子那边势大,我们怕争不过的。我们女真的规矩,兄长死了弟弟娶嫂子也是常有的事情,不如……”
    蒲鲁虎怒道:“你闭嘴!”他虽然也是个女真,但跟随折彦冲日久,心中有了伦理是非,怎能容忍这种事情?
    那老管家却会错了意,以为蒲鲁虎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便说道:“小主子说的是。这女人进来咱们家的门便是咱们家的人,怎么能轻易让出去?但看大皇子的意思是不肯轻易罢休的。”
    蒲鲁虎哼了一声道:“不肯罢休又能怎样?”
    老管家道:“大皇子毕竟势大,先主子这一死,夫人便没了主。他要来娶,我们怕也拦不住。除非……”
    蒲鲁虎问道:“除非什么?”
    老管家说道:“除非小主子你先一步把她收了吧。那大皇子便不好来聒噪了。”
    蒲鲁虎听得目瞪口呆,父亲死儿子娶后母,在北国也是常有的事,这一点蒲鲁虎倒也知道,但却无论如何没法接受,怒道:“胡说八道!我又不是禽兽,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
    老管家见蒲鲁虎如此反应大惑不解,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主子你要怎的?”
    蒲鲁虎咬一咬牙,提了刀来到后母房中,他后母看见他带刀前来吃了一惊,随即好像明白过来,黯然道:“大倌,你要杀我么?”
    蒲鲁虎咬着牙,一时动不了手。那女人又哭道:“我不想的啊,可家里又没个男人护持,我……”
    蒲鲁虎哼了一声说:“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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