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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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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铣道:“但也未必不可能!听说西路也已溃败,若是……若是我们后路被断,那便危险了!”
    种师道不听!
    但不久催促回援的将领一道接一道传来,一道比一道严厉,和铣又连番苦劝,种师道无法,只得传令:整饬队伍,缓缓后退。
    但种师道错了!退兵是一门比进军更难的学问,他如今麾下的这支队伍,根本就不是能贯彻他命令的队伍!这是一支杂牌军,不是一支能够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有序缓退的部队。种师道也知道这支军队不行,但他还是没想到这支部队糜烂到这种程度!在这种形势下兵丁们竟然连列队后退也无法做到,甚至无法了解这道命令的真正含义,他们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啊,又要逃了!”种字大旗一动,白沟驿外围的宋军就像刚被注水捏成一团又旋即被抽干了水份的沙子,散了。
第一三零章 兵败山倒
    种师道是将帅中的良才,却不是将帅中的霸者。他身上有许多太平社会需要的那种将领的特征,比如对中枢朝命的恪守,比如面对“战时受命、兵罢归田”的平和心态,再比如身为将帅不参加朝政争端的自觉。这是一种珍贵的修养与品质,可惜,具有这种修养的他生错了年代——赵宋皇朝连让他发挥平常实力的平台都没有。
    当童贯的乱命传来之时,种师道还是惯性地妥协了。他身边的种彦崇忽然有些不乐,虽然没说什么,却觉得爷爷应该更强硬一些。他却不知道在这个皇朝的体制下,性格强硬的人是根本无法上位的。叛逆如萧铁奴者只能去做盗贼,执着如曹广弼者只能被迫流亡。不是这个朝代的人都软弱,而是这个体制选择了那些适合它的人。
    对岸的辽兵忽然动了,宋军北上时在白沟搭了浮桥,当初种师道眼见大势不好不顾和铣“先让败兵都过来了再说”的劝告下令断桥。但派去的官吏竟然中途逃跑,也没人来回报,所以种师道直到登高望见胡马南渡才知道这情况,不由得连连跌足,暗中叫苦——眼下围在自己身边的这几万人马,还有多少是他能指挥的呢?军令传下去无法执行,这仗还怎么打?
    “唉……”
    他终于叹出声来,整个军势已是一团糟。宋军的高层将领逃了三成,中层将领逃了一半,整个军伍就像一个被切断了神经的绝症病人,瘫在那里,烂在那里,只等契丹人来宰割!辽军还没冲过来,宋兵自相践踏就死了好多人。所谓兵败如山倒,再高明的良将,面对这种情况又能如何?
    和铣左顾右盼,搓手道:“种帅,快想想办法!”
    种彦崇喝道:“你们这些文官指手画脚得少点,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了!”
    和铣被他说得大窘,种师道却喝道:“竖子!不得无礼!”
    种彦崇正要抗辩,忽然北边传来燕地口音的汉语呼喝:“全歼宋军!活捉种师道!全歼宋军!活捉种师道!”
    第一声呼喝还在白沟边,到了第十声便近了许多,似乎辽军逼来如入无人之境!
    种彦崇大惊,叫道:“爷爷!快走吧。”
    种师道喝道:“走?去哪里?混帐东西!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种彦崇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种师道嘿了一声道:“青山都快倒了,还能剩下什么柴?传令:解除主动出击禁令!凡杀敌者,有功!”
    种彦崇一怔,和铣心道:“现在还传这种解禁令有何作用?”却不想自己当初是这禁令的拥护者。
    种彦崇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却有老于行伍的传令官出去叫道:“种帅有令:杀敌者有功无罪!”
    种师道又道:“传令:兵将能战者,上前!各自为战!”
    又有一个传令官跑了出去高声呼传。这两声命令传开去,乱军中自有熟悉种师道临阵之法的西兵闻声应和,一声声传了开去,不片刻整个战场的人都听说了。
    种彦崇耳听胡音呼喝越来越近,促请祖父快走,种师道抖落战袍盔甲,取了一支巨梃,登上一辆高高的马车车顶,叫道:“把我帅旗移来,跟着马车走!”
    种彦崇叫道:“爷爷你干什么?”却已经有几个西兵推了帅旗过来。
    种师道道:“走!向北!”
    种彦崇大惊!此刻宋军组织已乱,爷爷孤身向北,那不是去送死么?但早有两个视小种经略相公有如神明的老兵跳上马车,向北驰去!种彦崇不敢多说,挥鞭策马跟了上来。
    种字帅旗终于动了!而且是向北动!
    契丹人比忙着逃命的宋军发现得更早!跟着,有人望见了帅旗前面那辆逆着败兵之流北进的马车!再跟着,有人看见了马车上站着一个干枯的老人!
    “都统!有俘虏认出说那人就是大宋的老种!”
    “什么?”
    “老种?”
    “他竟然还过来,还站在那种地方?不是等着做我们的靶子吗?”
    “挑衅!挑衅!”
    “都统!请下令我去活捉了他来!”
    耶律大石略一迟疑,下令进军!
    而就在这时,忙着逃跑的宋兵也发现了!
    “咦!天!是种相公!种相公!”
    “什么!”
    “帅旗!帅旗!”
    “马车上是种相公啊!”
    “怎么往北?”
    “不逃了吗?”
    “逃?妈的!种帅向北,我们怎么能逃?向北!向北!”
    “向北!向北!”
    “跟着马车!跟着帅旗!”
    “向北!向北!”
    最先反应的是在夏边跟随过种师道的西兵!他们望见种师道孤车向北以后几乎是本能地跟着逆向北冲!宋军构成很杂乱,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几百个最先反应过来的西兵就像江流里的几滴水,一开始看不出什么,但不一会便引起了许多同袍的注意,一些人是被他们感染,另外一些则根本不知怎么回事,和刚才看见有人逃跑就逃跑一样,这会是看见有人往北走也就跟着往北走!于是渐渐形成了细流,渐渐形成了浪涛!
    “不好!”耶律大石叫道:“不活捉了!骑射!逼近过去!射!”
    一队骑射兵冲了过去,宋军前方的步兵拦不住,让骑射兵直冲到马车射程范围之内,站在高处的种师道立刻变成了一个又大又明显的靶子!
    “是契丹的骑射!”“保护种帅!保护种帅!”
    箭雨!
    马车车夫以及跟在马车旁的骑士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团团抱住马车车顶那个干枯的老人,然后变成尸体滑落下来,尸体滑落后那个巍然不动的老人依然站着。身边死了多少忠心的人和无关的人他竟都无动于衷!仿佛现在他的存在意义就是在那里站着!
    “种帅没事!种帅没事!”
    那是宋兵的呼声。
    “再射!连珠!”
    那是契丹的胡语!
    在箭雨发动之前,又一帮人扑了上去挡箭,这次死的人更多了!马车没了车夫,轮子下面又堆了尸体,根本就走不动了。可宋军的溃退却奇迹般的止住了。围绕在马车帅旗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就像螺旋波浪一样先向内聚集,跟着向外荡漾!
    童贯至少有一句话没说错,用兵之道,在“谋略”之上确实还有一种东西,不过具备这种东西的既不是道君皇帝,也不是他童贯,而是一些被他们压制着的人!
    终于有几个中下层将领组织起了几个小队的兵力反向冲击,把那队逼近马车帅旗的契丹骑射手逼退了!
    耶律大石眼见几万宋军忽然间陷入某种渴望厮杀甚至渴望死亡的疯狂,心中一惕,随即听见西路有人大叫:“刘延庆大帅来了!”果然望见西路烟尘滚滚,他吃了一惊,不知萧干那边胜败如何,不敢停留,下令退兵。
    契丹人退过白沟以后,最大的危机终于过去了,童贯的直系人马早就都逃光了,还留在战场上的,除了勇士之外,就是尸体。
    当初和铣眼见种师道北行,以为他准备去殉国了,到后来才知道战场之上还有他这种书斋太守不能理解的情况!那是一种置生死于不顾的激昂!一种非理性所能解释的勇气!一种被畸形文官体制压抑了的武德!
    他跌坐在地,忽然哭了起来。在刚才箭雨突发的那一瞬,就连他自己也有过扑上去帮种师道挡箭的冲动啊!但他随即冷静了下来,知道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
    兵将不为朝廷卖命,却为一个人而忘生死,这怎么可以呢?这怎么可以呢?这不可以啊!
    对于西路的战况,耶律大石过虑了。萧干没有败,而是大获全胜!
    辛兴宗与辽军一触即溃,他本人逃得无影无踪,萧干赢得轻而易举,分遣骑兵突击截杀。宋军的组织完全瓦解以后,萧干便赶着溃兵南奔,利用败兵作为自己的前锋,分三路向宋境推进。
    当辛兴宗兵败之时,尚不知晓的邓肃还在韩世忠的卫护下向范村前进。忽然前方大哗,不断有丢盔弃甲的兵丁迎面逃窜而来。韩世忠的副手苏格冲上去喝问,有几个败兵惊惶失措道:“完了完了!前面全完了!”
    韩世忠大惊,亲自策马来问,才问了个大概,便听前方马蹄声响。宋军西路骑兵此刻不是早已南窜就是被刺俘杀,所以此刻北面马蹄大响,来的只能是契丹兵马!
    苏格悚然道:“听这马蹄声,怕不有一二千人!”
    此时韩世忠手下不过五十余人,那些败兵人数虽多,但听到马蹄声无不惊惶失措,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躲避。
    韩世忠环顾周遭景象,但见西凭山,南靠河,河边有舟楫,一时沉吟不语,苏格劝道:“韩承节!快渡河走吧!敌众我寡,打不过!”
    韩世忠哼了一声道:“走?”仰天长啸,指着五十余骑道:“敢随我杀敌么?”
    几十人一齐叫道:“愿与承节共死生!”
    韩世忠喝道:“好!”对苏格道:“我不走!”
    苏格愣了一下,终于也道:“好!死就死吧!”
    韩世忠笑道:“那可未必!”指着舟楫对邓肃道:“邓上使,你先上船吧。”
    邓肃早为他气概所动,不等他说完便拔出剑来道:“狭路相逢,岂有退却之理?”
    韩世忠道:“但你是刘帅重托之贵宾……”
    邓肃回顾他的副手道:“你回去,若我有不测,你代我向四将军、七将军说明经过!”
    韩世忠闻言哈哈大笑道:“你这个使者,做得也恁随心了。”
    邓肃心中一沉,使者!使者!他也是大宋的好男儿啊!路遇胡虏拔剑而起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现在却变得好像在胡闹一样!想到这里他的心在揪痛!难道到汉部做参军是错了的么?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如何回头?邓肃握剑的手紧了紧,叫道:“此战非使者本份,若在此战死,邓某便是各位的同袍!”
    韩世忠怔了一下,随即大笑道:“好!我认你这个同袍!”
    邓肃大喜,韩世忠道:“那就听我安排!”命苏格领三十余骑布列高冈,让邓肃召集溃兵,聚于舟旁鼓噪助威。吩咐略定,便见前方有契丹兵约二千骑驱逐败兵而至。
    韩世忠心道:“不先立威风,无法收拾士气!”大喝一声,举刀为令,带领十余骑向契丹人冲了过去。
    这两千辽兵分为两部,一部是新近募集的瘦军,一部是常胜军偏师,均是悍勇有余,严密不足。他们一路赶着败兵追来,因胜得容易,所以已起懈怠之心。又百里追杀,马力颇耗,转过一弯蓦见一队陌生骑兵冲了过来,猛如虎狼,势如雷电,都吃了一惊!位置靠前的常胜军便先乱了,挡不住韩世忠的马蹄,又被他冲入瘦军之中!
    韩世忠如龙迫杂鱼,虎跃狼群,十余骑在左山右林之间纵横驰骋,刀不略顿,马不停蹄,竟冲得辽兵行伍阵势稍乱。
    那常胜军的首领见状凛然,知道遇上了劲敌,指挥着属下向左边一个高地退却要凭高而守。瘦军的首领也存着同样的心思,领着部署向西北边的高地移动。
    韩世忠从他们的行动中看出破绽,大喜道:“找到敌酋了!给我上!”旋马直取常胜军首领,催马飞蹄而进,他胯下所骑乃是几年前在野外遇到、亲自驯服的野马,与寻常战马大为不同,四蹄翻开如飞如掣!竟把身后十余骑甩开了一段距离!常胜军见了他这等威势无不萎靡,韩世忠冲了进去,如神龙入水,波浪自然分两边。
    常胜军的首领呼喝手下齐上,才呼了两句,便见那宋将已在眼前,脖子一冷,再无感觉。
    韩世忠拖了那首领的首级回马出阵,左右数百人竟无一个敢来拦截!他汇合了十余骑,也不休息,就向瘦军占据的高地冲来。
    对面高地的瘦军首领望见吓得魂飞魄散,拍马便走,却听身后哗声大起,偶一回头,但见属下也跟着自己逃!那宋将胯下的马好野!没多久便追近前来,他吓得屁滚尿流,翻下马滚入灌木丛中。
    韩世忠夺了他令旗,回马扬威,苏格、邓肃在远处看得精神大振,分别引兵来夹攻,两部辽军登时大乱,韩世忠追亡逐北,斩首数十而回。再到河边时,身边已聚集了近千人。
    邓肃来贺,韩世忠哼了一声道:“小胜不掩大败!没什么好贺的!”跟着询问各路军情。
    新附兵丁中有几个是杨可世军的败卒,不知如何竟然会逃到这里!上前禀告东路军情。
    韩世忠惊道:“东路若败,不知种帅那边如何!”
    邓肃道:“不如就领了这些人马,沿途收兵,大张旗鼓沿河东下,号称西路军大举来援!若东路种帅胜,则我等可助其声威;若种帅不胜,则我等可张疑兵假援!”
    韩世忠大喜,依言传令,沿途收兵而下,到白沟驿前后时已有二千余人。闻说种师道兵机危急,邓肃又建议让数百人散列分开,各拖树枝,一边走一边激土扬灰。韩世忠喜道:“妙计!”
    果然耶律大石望见西路灰尘大起,不知来了多少人,又见种师道阵势已稳,难以全胜,只好下令退回白沟河北。
    韩世忠冲上来烧断浮桥,邓肃与苏格等协助打理战场,在乱军中活下来的杨可世全身浴血,咬牙不止,而邓肃眼见尸积如山,血赤川原,忍不住痛哭流涕。韩世忠见邓肃如此心中奇怪,问道:“这些都是我大宋兵民,我等悲痛理所当然。但邓上使毕竟是外邦人,怎么看起来比我们还难过?”
    邓肃哭道:“谁说我是外邦人?我本是中华苗裔,身在边胡,却从未以胡人自居!若非要借汉部之兵,我岂会滞留海外?”
    两人经此一战,相互间已建立了信任,所以韩世忠眼见邓肃真情流露,不由得肃然起敬道:“原来邓兄有如此苦心!良臣之前唐突了!”
    邓肃叹道:“如今这局面……唉,难了,难了!”
    韩世忠道:“难?”
    邓肃道:“韩将军不知,助大宋收燕云……唉,我怕有人心志不坚啊!”
    韩世忠再问其详,邓肃却是摇头不语。
第一三一章 兵谋再定
    此次大败,宋军死伤逃亡过半。但种师道心中反而略略安定。此战虽酷,但淘尽黄沙始得金,一些能战的兵将冒出头来,军伍的组织比起战前也更严谨了一些。
    忧国之余,他又想起了两个孙子:次孙种彦崧在塘沽医馆里,据说病情日渐好转;而长孙种彦崇却在此战中下落不明。种家旧部在数万尸首中一个个地翻看,既急着找到这个少主,又害怕找到这个可能摧垮小种经略相公的噩耗。
    “种帅!童太师有请。”
    雄州城内,童贯高踞虎椅,见到种师道怒道:“都统制,好好一个局面,为什么会败得如此难看?”
    左右闻言无不愕然,种师道却好像早有心理准备,淡淡道:“太师待要如何?”
    童贯哼了一声道:“如何?如何?本使自然要如实禀明朝廷,请圣天子定夺!”
    种师道叹道:“那太师便禀明去吧。”
    屋内气氛极为诡异,童贯要想发作,却一时找不到口实,想了一下又道:“刚才耶律淳派使者来了。”
    种师道问道:“派使者来干什么?”
    童贯被他这一问竟有些讷讷,原来耶律淳是派了使者来责大宋“射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新起之邻,基它日之祸!”童贯对内如虎,对外如猫,怕辽人恼羞成怒又打过白沟来,当时竟不能对。但这等丢脸的实况如何能说?过了一会才道:“他们来求和!”
    种师道哦了一声道:“求和,那很好啊。就许了他们吧。”心中深深一叹,几万人的性命投进去,换来的却仍然是这样一个老局面。
    童贯却不乐意,这次为了发动北征,他可是投入巨大政治资本的,现在败得如此难看,若就此收手,不但前期的投入打水漂,回京后还得面临御使的弹劾!御使的弹劾倒也罢了,最怕的是道君皇帝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迁怒自己。如果失宠于皇帝,那他童贯可就全完了!这次叫种师道来,虽然早知道对方的脾气臭,但还是存着万一的想法,希望他能出个帮自己挽回局面的点子,谁知对方还是这么不合作。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和立场,既无法说服对方,也不愿听从对方,终于不欢而散。
    种师道走后,王瑰上前道:“太师,如今形势,只怕大大不妙!”
    童贯自己也知道不妙,却仍道:“说说看。”
    王瑰道:“出师之前,我们可是在圣天子面前说尽必胜之言的,如今却败得这么惨,如何回京去见皇上?”
    童贯心中甚荏,嘴唇颤了颤道:“你有什么好主意没?”
    王瑰道:“为今之计,只有……找个人来背这个黑锅了。”
    “哦?”童贯问:“找谁?”
    “这个人,自然得有分量!”王瑰道:“资格要老,军阶要高,声名要大,但又和我们不是一路上的人!”
    童贯眼睛亮了一下道:“但这黑锅……该如何扣?”
    王瑰道:“此战之败,实与太师指挥不当无关,乃是有内鬼从中作梗所致。这个人虽然身居高位,但战前慢我军心,临战放水,战后又惧敌求和——有此三迹,可确定此人必是有心助贼!而有这样一个人前后捣鬼,我军就想不败也难了。”
    童贯大喜道:“好!好!”沉吟片刻又道:“只是说得他如此过份,恐怕无人相信。”
    王瑰道:“别人信不信无所谓,王丞相是一定会信的。王丞相信了,就会想办法让圣天子也相信。”王黼和童贯狼狈为奸,此次又一力主战,战事一败他也难辞其咎,所以也必然会急着找人来背黑锅。
    童贯在这方面的谋略上大有天才,一点就透,笑道:“妙计妙计,马上写奏本,劾种师道助敌致败!”
    童贯密奏一上,王黼果然大怒,以种师道为右卫将军致仕。而道君皇帝听说连种师道也打了败仗,心中忧惧,下诏班师。
    至此,一场倾动十余路、费钱六千万、积尸百余里的北征便草草告一段落,军中兵将听说小种经略相公独承兵败之罪无不愤怒,然而种师道本人却没说什么,只是让从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南归。
    北上的时候,一路跟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孙子,回去时却再没有家事的温馨,有的只是比战前更悒郁的国事忧患。如无意外的话,种彦崧还有重见之日。但种彦崇呢?没人知道他的生死。也许他会像千千万万个在战场上失踪了的士兵一样,从此只留在亲人的记忆中。对这种可能,种师道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看起来还是比战前苍老了几分。马车车门阖上,小种经略相公的身影便在这北国边疆中消失了。
    “宋军班师了?”杨应麒有些失望,“他们怎么来去都那么随意啊!来的时候没准备好,去的时候也这么匆忙,这是来干什么?来做家家酒么?”
    他有一肚子的不满,却不愿意生二哥的气,于是便把火全发在赵佶头上。就在这时,幕僚说一个叫杨永福的胡商求见塘沽政务之首,问杨应麒是否见见。杨应麒正没好气,火道:“什么胡商!不见!”
    那幕僚补充了一句道:“那胡商好像是帮六将军做事的。”
    杨应麒眉头一皱道:“他有什么事?卖密报么?”
    “不是,好像是来借钱。”
    “借钱?”杨应麒冷笑道:“我没钱!要借让他找四哥去!”
    那个汉名叫杨永福的畏兀儿人在杨应麒这里碰了个大钉子,闷闷不乐地求欧阳适去了。欧阳适的情绪丝毫不受宋军胜败的影响,听说杨永福是帮萧铁奴做事,很乐意地接见了他。一问来由,才知道他是帮萧铁奴买武器的。
    汉部军粮、武器、战马的押运,有一部分是通过商人来完成的:这些商人在辽南以较市场价低的价格购入军资,然后运到指定的目的地以比市场价高的价格卖给前线军方。中途如何转运全由他们自己想办法。为了防止他们买了汉部的军资后卖给其它势力,汉部会将他们购销的数量、种类都记录在案:完成任务者记为红,得红的次数越多就越能享受价格上的优惠;部分完成任务者记为灰,灰记会抵消红记的功劳;被发现倒卖军资给其它势力者则列入黑名单。
    这杨永福这段日子往来于辽口、阴山之间,倒买倒卖,但这次把兵器运到居庸关西北时,帮他押运的部分民夫被金军强行征集入伍。他要继续前行人手又不足,不把这单买卖完成又得折本,想再募人,钱又见底了——若募了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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