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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罗-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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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求我宽宥,只予我情难自禁的缘故,甚至忘却我腹中正孕育他的骨肉,似要将我揉进自己的身体,语气温和,却如破釜沉舟,隐约决然:“这辈子,我只有你这一个女人。”
  渐感异样,却是道不清为何,等他松开桎梏,我凝住柔润平静的墨瞳:“你想做什么?”
  他只淡笑:“什么都不做,只守着你和孩子。”
  看向我的小腹,他柔笑渐深。比起对孩子冷淡的苍秋,他定是严柔并济的好父亲。可即使没有被我夺去资格,身作下臣,往后只能对自己的女儿屈膝俯首。望着异常平静的男子,我恨意渐消,片刻静默,淡说:“我是个不祥的人,往后离我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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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眼看我,我转眸望向窗外渐沉暮色。段段孽缘周而复始,我望不见尽头,只有驻步原地,拥着记忆里昙花一现的美好,自欺欺人。而知我如他,自然清楚我宁可故步自封,也不愿推倒已然岌岌可危的高槛,深睇半晌,他环拥住我,俯身落下轻吻。
  “就那么喜欢趁人之危?”
  许是适才已然宣泄殆尽,亦许是我肚里的百合困了,撒娇要母亲伴她歇息,浑身使不上一丝力气,已无余力喝斥,我淡讽,他微微一笑:“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怕沾染你的不祥。”
  “是吗……”
  早知他是偶现狡黠的男人,可每每斗法,皆是奈他无何。无力声讨,任这眸蕴如水温柔的男人又次蜻蜓点水,以唇相抚。
  “我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
  抚摩我的面庞,他淡然颌首。
  “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
  “……嗯。”
  些许迟疑,他沉声应许。路归路,桥归桥,身份不允,即使我心结可释,最后只有和他分道扬镳。虽然心知肚明,可许是不堪我一而再地咄咄逼人,隐现疲惫,丢了顾忌,深吻住我,抑忍许久的苦楚揉进绵长悱恻,拒之不得,痛人心扉。
  “你混帐……”
  轻斥即刻湮没在一片狂风暴雨,理智决堤的前刻,我侧眸看向相融映地的激缠身影。
  淡漠的疏离
  笨拙的温柔
  凄凉的成全
  不悔的痴然
  即使我百般排拒,刻意埋藏的前尘渐然明晰,模糊彼此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的恩怨纠葛,植根心底的只有他立在彼端,孤寥遥望的身影……
  “卑鄙小人……”
  那影子挥之不去,固执得令人生厌。可嗔词如哽在喉,更有甚者,不甚争气,弥足深陷蚀人心扉的柔情,抬手环上他的脖颈,取撷他如火炙热,融释心底渐起的萧瑟。
  “悠然……”
  待得片刻喘息,他柔唤我真正的名字,目光幽邃,仿是透过茈承乾的眼,凝睇内里的异世之魂:“下辈子留给我好吗?”
  此生了尽恨怨,来世再结良缘。凝望他眼底的渴盼,我辩不清心中的苦楚缘何而生,待恍神时,竟已颌首应许,凝睇他温柔却亦苍凉的笑容,闭起眼,任清柔如风的细吻又次落下,纵是万劫不复,但求刹那之间,永驻芳华。
  拾贰章 · 红朔
  “记得那时,我恨不能甩他两巴掌。”
  重返故地,回想我那登徒子丈夫初识便露真性情,对我毛手毛脚,莞尔一笑。只是回眸,手执火把的男子不复当年初见之时的从容淡定,墨瞳幽邃,隐隐焦躁。即使明了此等邪术早解为妙,可彼时亲眼目睹我受那业火焚身之苦,不令重蹈覆辙,望我顾念自己,顾念肚里的孩儿,三思而后行。
  “就算为了百合,我也不想横生枝节。”
  虽是帝王生事在先,可君心叵测,我也无心因此小事忤逆,令得那个与亡灵一般见识的小心眼男人恼羞成怒,收回成命,不允我前往送亲,“过会孔大人施术的时候,有多远走多远。”
  并不关切身后的男子是何表情,我只自嘲竟是无意令他见到我痛苦时的丑态,独上高阶,却在那座极似神社的建筑前瞧见守备森严的紫麾军,暗暗冷嗤。许是恐我借机生事,或是那个做贼心虚的男人潜意识作祟,惟恐有人步他后尘。回想当年他不惜千里迢迢,将苍秋召来枺常呦盏那樾危依湫ド睿ㄖ谌耍痪庥胛囱氡澈蟮谋闯铰Q眼神相触,微一皱眉,即又讽笑。本不关切官场中人的风流韵事,可去年年末,因是这位贝大将军闹得京城人尽皆知,我方耳闻他已娶妻,且是名满枺车那嗦ネ放乒媚铮欢茸猿跋惹靶硎亲宰龆嗲椋纱丝潭酝蜒诘某钚鳎覆豢刹斓那殂海な塾诓桓辞謇实镊龅缴嗔埂J凳遣幻饕讶槐У妹廊斯椋岛斡粲艄鸦叮依涞蒲郏碜呦蚴ā
  不谙奇门遁甲,自难看出这繁复阵法有何迥异之处。脑海勾勒当年情境,未察白衣乌帽的清俊男子已然近身,淡淡一笑,正要躺倒,余光却是瞥见令他走远的男子,窒了窒,平躺在冰冷的石台,淡望银月如船的星夜,未如当年阖眼,静静凝望火隼亟扑而来,烈焰灼身的刹那,微一蹙眉,竭力清醒,只是烈焰渐炙,痛楚愈剧,强撑的意识渐渐混沌,几要昏厥的当口,耳畔蓦是响起似曾相识的温润沉声。


  “月琤,孤的名讳。”
  勉力支眸,飘摇身影渐为烈焰所噬,他淡然凝睇,玉容杳无痛楚,惟有不舍。即使一介过客,亦希冀在我心底留下些许痕迹,读懂他眸里的祈盼,竭最后一丝气力,朝他颌首淡笑,抿却恩仇……
  “殿下。”
  回醒时,尘埃落定。眼前水气迷蒙,阖了阖眼,清雅身影适才明晰,似若安抚,轻漾温笑,确是像极了季神父。我欣然一笑,可见他身后神色各异的两个男子,即又敛容。于我不过片刻梦魇,旁人看来,许便是游离生死的惊心动魄。青龙守半低着头,沉黯如前,理当幸灾乐祸的未央却是出乎意料,惘然相望。我轻蹙起眉,见他目不转睛,凝住我的眼角,即便恍然往日素来针锋相对,不曾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怒己不争,勉力抬手去抹软弱的痕迹,复又冷漠。他微愕,似亦察觉自己的失态,皱了皱眉:“既已解术,请殿下即刻回宫,以免皇上牵念。”
  我冷笑。只是浑身虚脱,竟是支不起身。见佞人近前来扶,眼神骤厉,断不允他碰我,正要出言喝退,却见一道卓然身影遽尔挡在我们之间,已无余力架设心防,任我肚中孩儿的父亲抱进怀里,闭眼倚向他温暖的胸膛,以解子夜寒凉。
  “那人会往生吧?”
  临去前,我淡问孔鵃,他未有做声,目露怅意。如有因果报应,牵累诸多无辜的月佑王许会打入九重地狱。可孰是孰非,难有定论。我心生惆怅,不管如何,与我相生相依,断非幸事。至少,他自由了……
  苦笑了笑,朝孔鵃点头淡谢,偎在即莫寻怀里,直待坐上马车,我方才开口:“那日在市集买的笛子,你可有随身带着?”
  他微怔,取了薄毯裹住我的身子,扶我侧躺在膝,继又取出玉笛,音律虽有些许变化,可确是当日我唱给旻夕的那首《夕颜》。
  “只一回就记全了谱子,你记性倒是出奇得好。”
  虽非讥诮,可语气冷淡依旧。恍若未闻,他神色恬淡,一如那日追忆以身殉葬的母亲,眼神渐然悠远。独在异乡为异客,流落羲和十数年,听得乡音,印象深刻亦是自然,不厌其烦,往复吹奏。不知有心无意,澹泊的曲调悄然化去我刻意的疏漠,曲音渐低,几已忘却横亘彼此的深壑,由着他轻搂入怀,相依相偎。
  “如果没有遇到你,我许会孑然一身,安度余生。”
  语带悔意,眼中却是无悔深情。窒了窒,想要移眼,却若蛊惑,凝望良久,我苦笑:“彼此彼此。”
  彼此的劫,彼此的罪,已然衍为羁绊,断之不得。微凉的手掌悄然覆上我的小腹,轻念母亲与女儿共同的名字,他淡淡笑着,温柔却亦苍凉:“这生有你们就够了。”
  又是一阵异样,我蹙眉看他,却未设防,他俯身轻吻我的眉心,渐然下移,终是落在朱唇,流连不去。许是彼此间掩过车外马蹄喧嚣的静谧惘惑人心,许是悱恻的柔情令人深陷,原要将他推开去的手却是窒在他的双肩,待我恍神,已然交缠他颈后。惟有自嘲一笑:“月琤走了。你呢?什么时候,你才肯放手?”
  不知月佑王的名讳,他惘然,可未深究,淡然苦笑:“从未束缚,何言放手。”
  确是实话实说,自始至终,不过远远遥望,却撒了张看不见的网,渐然收紧,待我意识,已成亡羊补牢的愚钝牧人。凝住黯色渐深的墨瞳,我笑意渐深:“因为你,我定会遭报应。”
  这话直觉使然,也不知缘何心中凉瑟渐重。只得阖眼,令他复又吹起澹泊的音律,自欺欺人,但求片刻恬静……
  “何苦至此。”
  焦候许久的莞菁见我安然回到永徽宫,端详我难掩疲惫的面庞,摇头轻叹:“你这样折腾自己,可是怪皇姐劝你留下这孩子?”
  我微怔,笑嗔公主娘娘着实多虑:“别说皇兄小鸡肚肠,如果母妃知我和仇人共栖一身,定会含恨九泉。”
  许是我不经意提起归女御,莞菁一时怔默。二十余年沉寂深宫,源起归氏母女。即使看淡浮华,可她到底不是超凡脱俗的圣人,尚不能对父亲厚此薄彼心如止水,无一丝遗恨。仿然透过我的脸,深望那个令她失去亲生母亲的女子,足有半晌,怅然开口:“仙子一样的人儿,当是长命百岁才是。”
  先帝的后半生,眼里只有他动了真情的女子。听我直言不讳,问她恨不恨这个独擅专宠的庶母,她摇首恬笑:“你母妃是这宫里唯一担得起「冰清玉洁」四字的女子,旁人若要对她生恨,甚难。”
  回想有过数面之缘的归氏,我说:“给我说说母妃的过去可好?”
  本要我好生歇息,可闻言片刻迟疑,莞菁终是点头,和衣与我并排而躺:“你母妃是个极美好的女子。”
  只是太过美好,令人不甚真切。
  一声轻叹,似忆往事,眼神悠远。生在后宫,她早知这里并非清净地,尤是出身世家的后妃,长袖善舞,彼此勾心斗角,她的母妃便是如此。可自问阅人无数,自始至终,却未能看懂身居永徽宫的那位高贵妃子。
  “按说那时尧烺哥哥的储位许会不保,太后娘娘理当对你们母女恨之入骨才是。可真正令她戒防的只有归相一人。”
  诚然,比起高贵后妃,归女御更若平凡人家的贤妻良母。先帝也说一家独大,不利于施政,当年极宠梵愨妃,不过平衡彼时尚且势均力敌的客、梵二家。可对归氏,明知帝王不可轻付真心,可仍是输在一个讳深的情字。
  “虽非亲父子,可皇上对你,像极了当年的皇考。乃至哥哥们和朝中大臣对娘娘多瞧上一眼,亦会不快。”


  追忆往事,莞菁慨笑摇首,“对女御娘娘,我有羡,有怜,但无恨意。”
  世间真情难求,帝王真心更是难能可贵。只是帝王唯我独尊,占有欲更胜常人。归氏但凡出外,皆有诸多宫人前呼后拥,并非恃宠而骄,而是患得患失的丈夫特命如此。如果听闻归氏与唯一常居宫中的帝储照面叙话,定是整整一日,龙颜不悦。我暗忖可是当年先帝有所觉察,便听莞菁慨道:“如果是我,宁是弃了这集于一身的万千宠爱,去换自由身。”
  因是她不曾这般坦率道说心事,我怔了怔。许以为我默然不语,正是比照归女御,自哀而今形同禁脔的境遇,莞菁懊恼,顾左右而言它:“那时宫里的人私下笑说皇考防得那般滴水不漏,并不仅是提防会对女御娘娘不利的人。”
  果然如此。眼前浮现壬生寺中那个待归燕可始终如一的男子,我苦笑。知子莫如父,先帝那等心思缜密之人,怎会看不出尧烺的心思。只是心照不宣尚可,断不能听之任之。回想当年先帝故世前,坦然道是不甚甘心自己日渐老去,心爱的妃子却是年轻依然,立懂先帝缘何如此忌讳归氏与年纪相仿的帝储谈笑。不由慨叹:“皇考的醋劲,及得上我家登徒子。”
  翁婿二人殊途同归,皆是酸不可耐的陈醋坛子。我浅笑,莞菁亦然:“女御娘娘心里只有皇考和你,也未尝不是一桩幸事,至少无须费心争宠,比宫里的其他女人活得安生。”
  明丽笑容略微黯淡,许是想起她争了一辈子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母妃。我低眸埋首在她心口:“对不起。”
  “好端端的怎又道起了歉?”
  莞菁柔笑:“这些年来,你的性子沉稳许多,确是好事。不过梅儿,你须记着,你是要做皇帝的人,礼贤下臣是一回事,「对不起」这三字可不能轻易对人道。”
  片刻怔愕,我淡笑应承:“皇姐教训的是,梅儿记住了。”
  确是鲜有低声下气的皇帝,即使犯错,也是拐弯抹角,另行弥偿。我摇头叹气:“既要日理万机,又要摆谱装孤高,皇帝真是桩苦差事。”
  莞菁微怔,即又失笑:“放眼世间,这样想的人,许也只有你了。”
  权力与责任相生相依,君临天下,便要担起民生。只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现在的我几是一团乱麻,首尾难寻。如果这般糊涂下去,即使成为皇帝,也不过第二个茈尧焱。我深深一叹,对近前的女子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她摇首:“还是那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顾虑越多,反会阻你成事。”忽是想到什么,她一手移至我小腹,“若是信不过自己,你就当是为了这孩子的前程着想。”
  不论前生今世,来历不正的私生子皆会惹人非议,虽不至公然讥笑皇家公主,可成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在所难免。我苦笑点头:“老百姓才懒得管你皇帝的风流韵事,只要自己的日子过得富足安生,就歌功颂德。如果水深火热,就对你不起,连带我肚里这小家伙一道骂得一无是处。”
  莞菁淡笑:“你行事亲民,怎将百姓说得这般不堪。”
  “并非不堪,现实如此。”
  倒不是我忘本,瞧低了百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往日所见所闻,我尚不至天真地以为人间处处有真情。淡淡一笑,我避重就轻:“我这母亲确是对她不起,能给她的也只有一个没人敢看轻她的羲和国。”
  难堵攸攸之口,便只有令羲和国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不至斤斤计较皇嗣不甚磊落的出身,便是我唯一可予这孩子的弥偿。
  “在我未有立稳脚跟前,百合就劳皇姐费心了。”
  “百合?”
  莞菁微愕,即又欣然,“孩子的名字?”
  我点头,一并告与云桑的念法:“リリ撬盖椎墓朊!
  也不避讳,迎向莞菁意味深长的目光,我坦承借用孩子祖母的名字。她点头,也不探究有何深意,只柔声问我送亲回来预备如何安置即莫寻。先前只令他一路护我们母女周全,确未细想折返羲和后,彼此如何自处。皱了皱眉,我移眼避开那双通透的淡泊眸子:“劝他重掌紫麾军。”
  虽然彼时替他解围,可紫麾军是为皇帝亲军,他若重掌将印,于我登位有百利而一害。而且回去朱雀营,从此无须朝夕逢面,于彼此皆是幸事。知我借故将他推离身边,不若少隽那般劝我莫要执拗过去,莞菁淡说:“他确是有过,就算你现在将他撵出宫去,也是无可厚非。不过皇考生前宠爱你的母妃,并不全然沉迷娘娘的绝色天姿,我们皇室中人难寻可说真心话的知己,不管将来你有何打算,你当要记着,即大人追随你,只因你是茈承乾,而非羲和国的德藼亲王。”
  我不语,良久,微微苦笑:“不但德藼亲王,「茈承乾」也不是他执着的人。”
  莞菁惘然。我摇首,轻描淡写:“我若只是寻常百姓,尚有可能。可现在隔了太多的东西,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复仇,皇位,未卜的前程。已然诸事加身,顾此失彼。望向赤金烛台之上,红烛凝泪,我漾笑:“许是这辈子,我就这寡妇的命,守着那个爱吃醋的小男人就成了。”
  莞菁摇首,轻抚我的面庞,柔笑惨淡。命运际会,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并不仅是我们三人牵扯其中。原可视而不见的人,因为我的缘故,与她结下孽缘,片刻踌躇,我问:“王孙殿下可要姐姐答应一些条件?”
  不知幸或不幸,那位博学多才的伽罗王孙略通医理,当日我昏倒后,他和莞菁闻讯赶至,搭脉便知我有孕在身,可许有风闻我和皇帝哥哥暧昧不清,只悄然告与莞菁,道己不精此道,许是误诊,请她另寻高明。只是尔后请来可靠的许御医,确是喜脉,且非茈尧焱的子嗣。为保我们母女,莞菁萌生借送亲出外产子的念想,便令吉卓去其下榻的客栈请来伽罗王孙,不知两人有何约定,亚米尔罕答应守口如瓶,乃至揽下麻烦事,代我们去寻可靠的人家收养。经年累月,等我已无忧虞,再行将她送回羲和团圆。故而那日才会在茈尧焱面前抛砖引玉,促成送亲一事。可个中微妙,我耿耿于怀。莞菁但笑不语,饶是我旁敲侧击,仍不松口:“不过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虽知莞菁自有分寸,可彼此心照不宣,亚米尔罕这般这般施与援手,源自何故。不论相见恨晚,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莞菁已是他祖父的妻,绝无可能,除非……
  “我远嫁伽罗只是为了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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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米尔罕现下置身储位之争的风口浪尖,如果拉拢即要成为国母的羲和公主,便是取得先机,抢占上风。仅一瞬的心思仍未逃过莞菁的眼睛,见她神情冷淡,我负疚道歉:“确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设身处地,你往深里想,也是在情在理。”
  面色渐缓,莞菁淡说:“即使嫁给国主陛下,我仍是外人,不便置喙他们的家务事。而且王孙殿下为人磊落,这等旁门左道,想是不屑为之。”
  莞菁看人亦准,这般斩钉截铁,当是如此。我点头,不无遗憾:“如果皇姐现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该有多好。”
  莞菁恬笑,云淡风轻:“茈家的人生来要不起「如果」。”
  皇家公主,姻缘由不得自己做主。与其漫想,徒添惆怅,不如自欺欺人,茫然一生。凝望沉静笑颜,我心中微窒:“说一套做一套,真正苛待自己的人是你。”
  阖了阖眼,她轻柔一笑:“兴许这就叫做当局者迷。”
  于一个即要出阁的皇女,惘惑的情感,置若罔闻便好。淡睇了眼藕荷帐外渐淡的夜色,她倾身与我两额相抵,黎明拂晓前,皆是身心俱疲的我们几无间隙,相拥而眠。
  拾叁章 · 疾日 '一'
  隆兴四年,三月初九,德蓉公主启程去往伽罗和亲。出阁前一天,我陪一身盛装的莞菁去往长乐宫,拜别嫡母客太后,便见诸位好皇嫂齐聚长乐宫,明着给素不亲近的小姑送嫁,实则秀女大选将近,怕是御座之上的夫君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争奇斗艳,挽留君心。即使井水不犯河水,对她们无甚好感,可生在一夫一妻制的年代,极是鄙夷这里的男人理所当然地见异思迁,冷睨了眼木无表情的帝王,我轻声一嗤,挽着淡雅如菊的女子从容向前,走至殿中,莞菁盈盈拜下身去:“莞菁向母后娘娘拜别。”
  她的母亲也曾艳冠后宫,深受皇宠,与茈尧焱近侧那不苟言笑的雍容女子名争暗斗十多年。漠睇莞菁片刻,那双冷淡如霜的凤眸徐缓向我,即使见我如见盘踞君心十余载的归家女儿,眸中却无嫉恨,隐隐戒防,淡唤我们起身,彼此漠睇良久,我不着痕迹,冷然一笑。
  当年借茈承乾之手,刺杀自己的丈夫。却是误打误撞,夙敌香消玉殒。看似赢得这场旷日持久的储位之争,却是功亏一篑,输了她唯一的儿子,无疑报应。眉峰轻扬,决意临去前做个了断,我转望近旁的紫袍男子:“臣妹有个不情之请,望皇兄恩准。”
  淡望我一眼,茈尧焱点头:“但说无妨。”
  凝住金钗颤颤的女子,我清浅一笑:“有个客府死卫,名叫荀攸,早前和臣妹有些过节。不知皇兄可允臣妹与他见上一面。”
  不知是客平,还是那个淡漠神情刹那分崩离析的女子斡旋之果,茈尧焱已将当年两度行刺我的男子放出天牢,已然回到客平身边。听我似是有意清算当年旧帐,淡淡沧桑的雅丽面庞骤然变色,凤眸渐厉。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彼时刻意不去深究的隐衷,豁然明朗,我从容迎向隐约惶恐的逼视,浅笑依然,却亦百感交织。正是彼此滞视,忽闻近旁帝王慵慵开口:“你若有意治他的罪,命刑部拿人便是。”
  冷淡语气,难掩疲惫。漠睇了眼惊瞠向他的客太后,茈尧焱支首雕龙扶手:“梅儿容忍至今,已是那人的造化。”
  帝王尤善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客太后恼恨,可又不得当面拂逆这喜怒无常的庶子,冷然回望,冷厉眼神似若示儆,似若探询我意欲何为。我只淡笑,不急不徐:“承乾身为臣子,不敢逾矩行事,只求见荀攸一面。”
  即使客太后有心维护,上谕既出,惟有恨恨移眼。晌午,那个初见其容的刺客神色淡定地出现在永徽宫前,另个不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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