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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罗-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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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把酒饯行。”
闻言,我和未央俱是一怔,看向深低了头俨然醉酒的茈尧焱,为保吉卓性命,只有顺势粉饰太平:“既是醉了,劳未大人送皇兄回宫安置。”
深望了眼处变不惊的少年宫人,未央低首,佯作恭敬:“微臣惶恐。”
只是将茈尧焱背上身,未待离去,吉卓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不待佞人发作,躬身施礼,双眸却是凝住帝王侧腹的伤处。我随即会意,令未央稍待片刻,进里取来一件貂氅,披上帝王的肩膀。
“德藼殿下身边果是藏龙卧虎。”
一个卑微宫人这般细致入微,防患于未然。未央半讽半真,最后冷望了眼数月前险些置其死地的少年宫人,扬长而去。待他走远,我强作的镇定须臾崩塌,不过一刻光景,竟是平生诸多变故,膝下一软,未有触地,便被一双细瘦却是异常有力的臂膀托住。回眸便见淡眸隐忧,我强笑了笑:“幸好你机警,否则大祸将临,本宫也难保你性命。”
虽非取而代之的时机,可一念之差,已然铸成大错,如若帝王有何差池,我便要提前动手。只是此刻宫门已闭,若无谕旨亦或将令,难以遣人前去归府报信。眼前浮掠未央适才始终凝惶的神情,恐是内有玄故,如果茈尧焱确真有个三长两短,没了顾忌的佞人许会玉石俱焚,策动紫麾军杀进永徽宫。如果只是擒我一人血祭他的主子不打紧。旻夕,即家兄妹,小宫人们,皆难幸免。还有我肚里的孩子……
我抚上已然隆起的小腹,被我这无事生非的混帐娘亲牵连,百合实在无辜,凝住地上怵目的罪证,未待意识,已然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以袖使力擦拭血迹。
“殿下!”
吉卓见状,忙是上前来劝:“您现在有了身子,交给奴才清理便好。”
“不必。”
推开他来扶的手,我强自镇静:“现在你赶紧去梅蕊小筑找即莫寻,告诉他皇上受了重伤,今晚许会起变,令他赶紧去紫麾军见机行事。”
未央虽掌将印,可成事与否,但看另三位御守。回想即莫寻曾经提起的现任朱雀营御守岳博,我稍加定心,即使茈尧焱登极之初,曾经清洗紫麾军,肃清异己。可为稳军心,未有悉数诛贬,中规中矩的岳博便是即莫寻手下的一员旧将,当可说动他投效于我。而贝辰翾对我有何念想,心知肚明。如若今夜起变,最有可能两不偏帮。现在唯一的变数,便是白虎营御守宗荻。略忖片刻,我说:“请即大人代转宗荻,本宫如能登极,便恢复他父亲宗谦的名誉。”
先帝在位前期,因是碧翡国屡犯南疆,曾经主动发起一场战争。可当年因是掌南军帅印的亲弟弟端亲王染病在身,先帝亦然有意扶植得宠的愨妃家族,制衡客氏一门,便命愨妃长兄梵冲挂帅,率南军越境攻打碧翡。可此人虽是堂堂武试探花,精通兵法,却是纸上谈兵之辈,加之南域地形错综复杂,若不与常年戍守在此、熟知当地风土人情的将领配合,极难取胜。可偏生梵冲自视甚高,疏远原是端亲王麾下的副将宗谦,不听劝阻,贸然率领二十万大军深入敌境,却被诱进瘴沼之地,几乎全军覆没。为保主帅突围,宗谦自请殿后,最后被碧翡人逼至一处山谷,力战而死。只是这位宗将军忠肝义胆,最后却是未得善果,只因侥幸逃生的梵冲贪生怕死,事后买通底下将领,污蔑宗谦辅战不利,自己不过盲从听信,将战败之责归咎为之而死的宗谦,自是人神共愤。因而深知部下为人的原主端亲王数度上奏朝廷,可因是宗谦及其部众无一生还,死无对证,令得以身殉国的义将迄今沉冤未雪,乃至宗荻子承父业,青出于蓝,凭己之力,挤身藏龙卧虎的紫麾军,却因父亲之故,官阶犹不及南域蛮民出身的未央,位列紫麾四将之末。虽是不甚道义,以此理当平反的冤案用作交易筹码,可此刻已然容不得清高,只要不令当年幕幕惨境重蹈覆辙,我愿余生背负这弑兄篡位恶名:“皇兄如能度此险关,我便等到送亲归来,再做打算。”
茈尧焱若无性命之虞,便可止戈无形。可若龙御殡天,局势可会演变成当年世家内乱的情势,便要看荀攸回府后,客平愿不愿意接受合作。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使我有北方六州的支持,可若茈尧焱性命垂危,客氏便可借口调动京畿重兵诛逆。我咬了下唇:“成败许是在此一举。”直起身体,对吉卓说,“皇兄若有万一,本宫便会昭告天下,当年他加害先帝、谋朝篡位的真相,然后登极。”
不论胜算如何,进退维谷,我惟有先下手为强。凝望目光渐深的少年宫人,淡淡苦笑,眼前浮现另个即要代我前往紫麾军斡旋的男子,片刻迟疑,说:“替本宫带句话给那人。”
不论之前他对我做过什么,皆难抹去他为我舍尽一切。清浅一笑,极是晦涩:“不论最后如何,本宫谢谢他这些年来为本宫舍弃名利安逸,出生入死。”
如若当真如他所愿,我们来世得以重逢,我便兑现承诺,和他结为夫妻。只是今生今世,我注定只能说声微不足道的谢谢。苦笑了笑,见吉卓皱眉,许是这番话在他听来,似若再无相会之期,令他代转遗言,顾左右而言它:“你机敏稳重,若有变故,请你和萤姬想法子将郡主送出宫去。”
原本前日便该将旻夕送去客晟府上,可刚至宫门,小娃儿忽然抱住我的腿,大声哭闹,不管是谁来劝,皆不放手。刚与她破镜重圆,便要分离,我本便不舍,看她仰着小脑袋不停落泪的模样,终是心软,打算我离宫后,再由萤姬和吉卓陪去客晟的宅邸。未想今日生变,早知如此,前日便该狠心将她送出宫去。可事到如今,追悔于事无补,见吉卓滞在近前,久未应话,我故意沉脸:“这是本宫的命令,你依命行事便是。”
适才未央欲置他死地,他从容应对。可眼下这等分秒必争的情势,反是有失分寸,挺直腰板跪在我面前,犟着冷脸,迟迟不愿离去。我阖了阖眼,不怒反笑:“也好……”看向半敞殿门,平声静气:“如果未央率紫麾军冲进这永徽宫,你便陪我一起去地下,和我苦命的夫君和洛儿团圆吧。”
闻言,冷容微动。他当是知晓我此刻四面楚歌,可迟疑不定,许是顾虑将我独留在此,安危难知。我淡笑:“本宫和永徽宫上下几十条性命全在你手,别再耽搁,去找即莫寻,越快越好。”
我复又弯身擦地,不再理会。片刻后,便听身后少年抑声称是,起身匆步而去。我微一苦笑,正要膝行向前,可有了身子确是不便,擦了不过片刻功夫,渐感不适,腰腹更是酸痛不已。怕是伤到百合,只得直起身跪坐原地,怔怔凝望染满血秽的白袖,竟是未察声息,直待柔荑轻搭在我肩膀,方觉莞菁到来,扯了扯嘴:“我真是个蠢人,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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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菁摇首:“事已至此,当是舍了恻隐,义无返顾。”
素来温婉,却是这般决绝劝诫,我微愕,即便苦笑确然如此,已是皇家人,断不可优柔寡断。正要俯身,却为莞菁所制,令我在旁歇息,低腰代我清理残血。我忙是抬手:“明天是你出阁的大喜日子,别沾晦气。”
即使做不成欢天喜地的新娘,亦不令碰此不祥秽物。可莞菁怅笑,轻推开我的手:“我本是薄命人,该沾的早便沾尽了。”
我闻言微愕,即又黯然。莞菁笑笑,低首见前方几处血污已干,起身出外,不消多时,端来一盆温水,手姿生疏地绞了粗布。即使冷落多年,可到底金枝玉叶,起居皆有宫女服侍,未曾做过这等粗活。望着跪在冰冷石地徐缓前行的纤弱背影,想起顾太医曾道她不可受寒,我怒己不争:“此去伽罗路途遥远,皇姐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养足精神才好上路。”
可她恍若未闻,我屡劝未果,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去扶,可小腹隐痛渐重,见我面露异色,莞菁方才亟亟起身,将我扶去暖阁,平躺一会儿,方才缓转。不由叹嗔:“就是不念自己的身子,也得顾念你肚里的孩儿。”
许是前世亦造冤孽,方才摊上我这时惹是非的晦气娘亲,轻抚小腹,我苦笑:“每次捅了篓子,都要别人替我善后,实在没资格为人母亲,为国之君。”
莞菁皱眉:“尚且不知皇兄安危,你若亲自出面,反可能弄巧成拙……”
提及祸福难兮的帝王,神色微黯,若有所思,“如果皇兄有何变故,你也不必兴师动众,到时一切皆会如你所愿。”
话中有话,我惘惑,可莞菁未再多言,我只得作罢,望向香炉袅袅轻烟,兀自出神。不论之前如何谋划算计,确如莞菁所言,只要茈尧焱未死,我便不能轻举妄动。可这般无所作为,枯等消息,亦是磨人煎熬。仿是看出我竭力不形于色的焦虑,柔荑悄覆彼此交握的手:“累了一天,适才又动了胎气,怎生歇息片刻。”
相识数月,却是屡生变故,累她不得安生。我愧然:“原想你出嫁前,得以过上一段安适的日子,到头来反是连你受累。”
莞菁淡笑,似若天经地义:“现在我只有你这一个皇妹,不顾你,我还能顾谁。”
心头一热,我更觉愧疚。明日远去和亲,今生今世,兴许难有机会报她恩情,松手起身,走到花梨木架前,取下一个描金彩绘妆奁:“昨儿个路公公从藏珍库里捎来这个,忙着处理奏折,给忘了交到你手里。”
即使贵为天朝公主,随嫁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可皆是用来昭显天威,尚且不如我这个异母妹妹亲手裁的一身保守旗袍,令她啼笑皆非,可亦欢喜不已。只是女儿远嫁,当是希冀双亲祝福,故而暗里请托帝王身边的路公公从藏珍库找出梵愨妃的遗物,借花献佛,当作母亲赠她的嫁妆。乍见已然褪色的陈旧妆奁,莞菁须臾恍神。可听我轻描淡写,嘱她赶紧带这意义非浅的妆奁回落英斋去,微抬美眸:“皇考虽未留下遗诏,可你是我茈家惟一可即九五的亲王,我断不容未央犯上忤逆,伤你性命。”
原想两国盟姻,莞菁名义上已是伽罗国的王后,即使未央兵变,亦可明哲保身,免受牵连。可她执意不听规劝,叠手覆膝,敛容正色。因是不曾表露的高贵气度,我微震,即又无奈一笑,暗慨近前的女子确是真正的茈家公主。
“好。”
我坐她身侧,彼此紧挨:“如果未央真吃了豹子胆,我绝不会束手就擒,成王败寇,和他拼尽最后一口气。”
莞菁闻言释颜:“这才是皇考垂怜的德藼亲王。”
过去未能破釜沉舟,绝然以对,方才家破人亡,沦落至此。现又重蹈覆辙,陷入一触即发的情势,我已非那时心存侥幸、希冀天无绝人之路的季悠然。既是皇家人,便不可心慈手软,顾念道义。即使他当真命在旦夕,我与茈尧焱之间亦是当初他们兄弟二人的命运。
同室操戈,有你没我。
“若真避不了,有姐姐陪你。”
身畔女子无躁亦无惧,潜移默化,我亦随之淡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至多给皇兄殉葬便是了。”
莞菁颌了下首。不论而今坐在乾元殿里的可是茈姓外人,到底她名义上的兄长。良久,轻叹了声:“若是皇兄殁了,你可会伤怀?”
眼前浮掠他以身挡箭的情境,我微窒,即又想起过往怀抱苍秋和洛儿遗骨时的刺骨冰冷,终是闭眼:“比起我丈夫和儿子所受的苦,已是便宜了他。”
莞菁不语,扶过我的肩,恬然静坐,分秒如年漫长,直待听闻一阵骚动,皱拢了眉,因是远远传来令人厌恶的冷斥声,我眼神渐厉,可见近旁女子面不改色,从容沉静,确是不可自乱阵脚。我定了定神,默听两道脚步由远及近,冷睨佞人趾高气扬,引领帝王的另个爪牙昂首进里,淡讽一笑:“今儿个是皇姐出阁的大好日子。未大人和贝大人这般兴师动众,若是来讨喜酒喝,阵仗未免隆重了些。”
拾肆章 · 锋煞 '二'
说话间,我瞥了眼未央身后的男子。早已是对茈尧焱惟命是从的爪牙,我竟自恃一段未曾亲口明证的情感,断定他不会对我兵戎相见,果是我自做多情。眉峰轻扬,已然无谓贝辰翾立场如何,我起身挡在莞菁面前:“一人做事一人当。皇姐已是伽罗国的王后。望你以大局为重,莫要伤……”
“梅儿。”
柔声打断,不由分说,莞菁拉我回坐,淡望漠颜以对的未央:“虽未立储,可皇兄尚无子息,得即我羲和江山的只有皇妹一人。若有狂佞之徒,胆敢以下犯上,伤她分毫,等同谋逆。”
许是笑我们贼喊捉贼,便听未央一嗤,半跪下身:“皇上特命微臣二人,前来迎两位殿下去宗庙祭祖。”
始料未及,我和莞菁俱是一怔,可近旁贝辰翾并无异色,只如往日照面,不甚自在,我皱了皱眉,事已至此,不论紫宸宫那里情形如何,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等本宫和皇姐依礼净身,换了朝服,便去宗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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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时,乍见我袖染血污,贝辰翾面色微变。我若无其事拢妥袍袖,和莞菁并肩而出,却见即莫寻与另两位紫麾军御守卓然而立,身后兵士四色上衣,红白相间,玄青交杂,冷然对立,分庭抗礼。见我出外,方敛剑拔弩张的气势,齐齐跪身。
“微臣岳博参见亲王殿下千岁,公主殿下千岁。”
“微臣宗荻参见亲王殿下千岁,公主殿下千岁。”
我松了口气,却是不经意撞进幽邃墨瞳。一夜奔波斡旋,掩不住的疲惫,可见我安然,如释重负,渐漾柔漪。心中莫名酸楚,泄了刻意的冷漠,默睇彼此,直待莞菁轻柔提点,方察失态,狼狈收回视线,刚唤另二位将军起身,便听身后未央不无讽刺地冷斥:“岳博,宗荻,你们还没回答本守,尔等未得皇令,率部擅闯永徽宫,该当何罪?”
既是我惹出的祸端,自不可牵累二人,抬手令止上前欲驳的即莫寻,我淡睇未央:“送亲非同小可,本宫特召他们前来,询问守备布防如何。”
峙视半晌,未央微躬下身:“适才未传皇上口谕,微臣罪该万死。”
早知那个睚眦必报的男人不可能就此罢休,我冷笑。可乍闻亲礼过后,帝王便要起程去往青州蓬山行宫,令集结紫麾军精锐的朱雀营留守皇城,改易青龙营随往送亲,统领卫军的宗荻亦由贝辰翾取而代之,不由怔愕。此前因是厌恶青龙、玄武两营的御守,本已和茈尧焱达成共识,朱雀、白虎两营各调精兵随往送亲,不想临时起变,令我措手不及,冷望了眼佞人背后垂目不语的男子,姑且不论茈尧焱作此安排,到底有何图谋。我断然不愿杀夫仇人一路随行。可未待开口,未央淡漠说道:“皇上龙体微恙,此去蓬山行宫,许要住上一段时日,皇城中空,须有精锐驻守,殿下当会体恤微臣做此调令吧。”
不论茈尧焱伤情如何,未央得以心平气和出现在此,茈尧焱当无性命之虞。暂且释怀,虽不情愿贝辰翾随往,可眼下惹恼佞人,也非上策,只有顺其自然:“未大人言重。这等军中大事,本宫无权置喙。一切但凭皇兄圣意。”
虽是虚惊一场,可尚且不知茈尧焱的景况,仍不敢懈怠。略忖借口,打发未央和贝辰翾出永徽宫等候。莞菁素来知人善意,亦是先行一步,依从礼制,祭祖前,先往玄清池净身。待三人离去,即莫寻与两守随我避入正殿。
“令两位大人白跑一趟,承乾惭愧,等到送亲归来,定当登门赔礼。”
两守对视一眼,岳博上前抱拳施礼:“昔日即大人待我等部众甚厚,微臣更是受过大人救命之恩,自当肝脑涂地,随大人效忠德藼殿下。”
只是帝王临时起意,令他留守皇城,有负即莫寻所托,很是惭愧。我摇首淡笑:“军令如山,岳大人何愧之有。何况皇兄此去蓬山行宫,岳大人留守皇城,责任重大,望你多加费心,时刻注意行宫那里的动静。”
岳博了然,躬下身去:“微臣明白。等到殿下起程,微臣定会亲自前去归府,告与归相昨晚之事,共商对策。如若有变,立刻派人知会殿下。”
即使我怀贰心,意在皇位,仍是这般赴汤蹈火,想是往日即莫寻确是待他不薄。我心绪复杂,回首看向卓然而立的男子,便见他成竹在胸,淡淡一笑:“宫里一切尽已打点妥当。不日密信将抵兰沧侯府,请玉媛夫人与滕州牧早作准备。”
我点头:“但愿皇兄平安度此险关,免场无谓战事。”
除非万不得已,我无意平生战祸。可忽得听人撺掇,不由一怔。
“现便取而代之,岂不更好?”
看向说话之人,白虎守宗荻一反平日予人亲善印象,淡凝而视,笑意讳深:“皇上沉湎女色,数月不曾临朝,朝廷上下早已议论纷纷。反观殿下参政以来,勤勉政事,民间声望与日俱隆,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皆备,何不借此良机,数君王无道,取而代之?”
似若挑拨离间,可眼神冷淡,反若试探。淡望片刻,我清浅一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宗大人所言,正是本宫当初涉政的目的。”
无毒不丈夫,唐太宗玄武门兵变,弑兄逼宫。我若效仿他,未必没有胜算。可此刻谋变,师出无名。繇州军远在千里之外,难解燃眉之急。乃至我伤他在先,已然坐实弑君谋逆,即使被人当作乱臣贼子,也很是自然。情势于我不利,自不可轻易先发制人:“名不正言不顺的战祸,几年前的四家之乱便是前车之鉴。”
彼时身在皇都,当是比我更有体会。宗荻不语,岳博若有所思。良久,偌大殿阁寂然无声,直待那献言的始作俑者轻勾起唇:“微臣不察大体,轻狂失言,请殿下恕罪。”
“宗大人何罪之有。”
我淡淡摇头:“按说为人臣,存贰心,谋皇位,才是罪不可赦。”
宗荻一笑,眼眸微冷:“诚如殿下所言,为人臣者,当是忠心不贰。而且历朝内乱,谋朝篡位的亲王多是事败而终。微臣如若追随乱臣贼子,不但祸及自身,九泉之下的家父也会怪罪微臣不忠不义,愧对宗家列祖列宗。”
听他直言不讳,岳博转首惊视,即莫寻上前挡在我身前,面寒若水,隐约警意。我偏首看向淡定自若的宗荻,反是释怀,颌了下首:“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那时代的历史上,除了明成祖朱棣,宫变的皇叔皇子多是下场凄惨。茈尧焱更非优柔寡断的建文帝,若他有心,我这不识好歹、处处忤逆的女人早已千刀万剐,不得好死。自嘲一笑,于我而言,早无回头路,不成功便成仁。昨夜情势扑朔迷离,为了保全自己和身边人,将岳博与宗荻卷入这场是非,确是自私。趁帝王尚无性命之虞,仍可转圜,令他们审时度势,自己计量得失:“本宫虽有北方六州与七皇叔的支持,可皇兄乃为天子,且有客氏撑腰,若他记恨昨日之事,本宫许是等不到繇州军,便已身首异处……”
先前六神无主,未曾细想茈尧焱若是脱险,可会因为昨夜之事,对我的寡情寒心,继而以牙还牙。微一皱眉,淡望岳、宗二人:“可要效忠本宫,但凭你们自己意愿。就是倒戈,本宫也绝不会怪你们。”
毕竟昨夜是我一时冲动,得此恶果,也是咎由自取。轻勾眉峰,片刻深睇,宗荻淡转话锋:“听闻殿下的驸马武艺卓绝,且掌侯府实权,重兵在手。微臣本是困惑云大人最后为何流亡异地,客死他乡……”好似未见我脸色倏变,平声续说,“从戎便是效命君主,保家卫国。如果敌人乃是犯我羲和疆土的蛮虏,当是视死当如归……”似若想起什么,他凝住我的脸,虽是含笑,眼神冰冷,“可为一己之私,八百紫麾军枉死异乡,即使君命难违,我等誓死效卫羲和的将士实感心寒。”
出师之名,虽是讨伐通敌逆臣,可现下众所周知茈尧焱当初发兵繇州,实为收兵权,逼亲妹就范。虽说大多百姓以为无道昏君过河拆桥,荒淫无耻,可彼时奉命远伐的紫麾军将士不以为然。身为军人,为国捐躯确为己责。可八百将士血洒繇州,到头来方知战祸始于当今圣上鸟尽弓藏,乃至罔顾伦常,觊觎胞妹的美色。脑海勾勒往日亲眼所见惨景,我不加规避:“当年皇兄出兵繇州,确是缘起本宫。夫君只身出逃,也是调虎离山,保本宫远走他乡。”
孪生兄弟因我手足相残。红颜祸水,确是名副其实。我木然一笑。听人揭我伤疤,对个中曲折一清二楚的即莫寻深蹙起眉,阴霾渐现。可即使过去的顶头上司对自己怒颜相向,宗荻不以为意,只淡看我,许以为引君臣失和的祸首乃因茈承乾的美貌,浅笑愈深:“皇上为了殿下不惜背伦逆德,确是情有可原。”
“宗荻!”
即莫寻忍无可忍,一声冷喝。近旁岳博亦是皱眉相斥,令他不可这般僭越放肆。宗荻恍若未闻,轻漾讽笑,即莫寻见状,攥拳正要上前,我轻拉住他的衣袖:“宗大人没有说错,一切皆因本宫而起……”凝住讳深隐衅的邃眸,我心平气和,“本宫知道现在做什么都已于事无补。不过将来登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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