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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女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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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再年轻二十岁,我就再学心理学,然后在我们学校建个心理学系。”
“您觉得心理学比计算机学重要吗?”刘云突然对这个话题发生了兴趣。
“您读过弗洛伊德或者荣格的书吗?”王教授问刘云。
“我在大学时读过《少女安妮日记》。”刘云老实地回答。离开大学多年,但在教授面前她还有做学生的心态。
“还不够,远远不够,你该读全部能找到的心理学书,我现在读的书都是这方面的。”
“那您不搞计算机研究了?”刘云问。
“唉,我还带最后一批硕士生,完了以后就退休了。我能研究出来的东酉也都出来了,现在整个一个废物了。我这个脑袋,”说着他用枯瘦的手指指指自己的脑袋,“再也不会为我国的计算机事业做什么贡献了。”
刘云笑了,她喜欢这位不居功自傲的老人。
“不过,我这个脑袋必须总得有新东西装进去,现在它馋心理学,那我就装。”王教授说到这儿,电话铃响了。他对刘云抱歉地笑笑,起身去另一个房间接电话。
“你知道这老头儿前段时间受了点刺激,”王教授的妻子对刘云解释说,“我们这儿邻居的一个小伙子,自学的计算机,很聪明,说出来的想法,让我们老头子直拍大腿。大约有半年时间了,这一老一小整天聊计算机。可是前不久,也就两个月吧,这小伙子午睡时服了安眠药,连遗书也没留就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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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原因?”
“应该是有的,但谁又能知道呐,做父母的也不知道。”
“有工作吗?”
“有啊,在一个合资的工厂里,好像是一家美国合资的饼干厂。”王教授的妻子说到这儿,见丈夫又走回来,就没再往下说。
“你们接着聊,接着聊。”王教授的神色不像刚才那么飞扬。
“谁的电话?有什么事吗?”老伴儿也觉到了丈夫脸上的变化。
“一个学生,没什么事。”王教授振作一下精神,“我们接着聊。”
刘云看看表,很想再问问前段时间耿林有没有来过,但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想,如果他来过,老人不会不跟她提起的。
“我想,我该走了。明天还得上班。”刘云说着站了起来。
王教授也马上站起来,但他把刘云又按到沙发上坐下。
“再坐会儿,少坐一会儿,还不是太晚。”
刘云笑笑,只好接着听王教授说。
“我说老头儿,你改天再讲吧,刘大夫明天还得上班呐。”
“你说得很对,但我不会讲太久,尤其是涉及重要内容,我会讲得清晰明了简洁。别忘了我当了一辈子老师。”
“有什么重要的?”老伴儿说。
“我要告诉你我这段时间读这些书的体会。”王教授没再管老伴儿的打扰,认真地对刘云说起来,“我觉得心理学最重要的意义是提醒人们别忽视症状。有好多没有心理学基础的人,能够感到种种不适,但重视不起来,因为他们不知道这种种症状会把他们带到何处。像我们邻居一个小伙子突然自杀了,他父母说没有缘由地自杀,这是不可能的。缘由被忽视了。”王教授说到这儿,看看刘云,刘云听得专注,他便接着讲下去了,而巴希望自己的这番话不白讲。
“另一方面我觉得心理医生很必要,但不重要。西方许多人几年甚至长达十几年去看心理医生,我想这太被动了。心理医生不要给你下结论的,这是对的。因为你头脑明白和心里懂是两回事,你头脑意识到了你的心理状态不良,不健康,还不等于你就能够改变了,因为,你改变的力量来自心里。所以西方好多人用这么多年去看心理医生,要完成的就是这个从脑到心的过程。但在中国没什么心理医生,而中国人又不是没有心理疾病,怎么办?”王教授故意停住了,不愧是讲了一辈子课的教授,他吸引了刘云。但刘云做梦也不会想到,王教授的话居然在她的潜意识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的话后来几十次地涌现在刘云的脑海。
“有办法。我个人倾向的一种方法就是发泄,发泄出来。只要能发泄出来,没有心理医生的帮助也能完成从脑到心的过程,尤其是中国人太压抑,能够发泄出来的时候大都是在精神病院了,晚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发泄出来。发泄有可能让事情越来越糟,但积极的意义是事情向前进展了,你离结论越来越近了。这过程里所导致的后果快把你压死了,你必须找一条出路,这出路就是心懂,通过痛苦和疼痛的一种心懂。”
“你别胡说了,要是不朝这条路去呐?你看看邻居小伙子往哪走的?”老伴儿担心地说。
“他那就是缺乏心理学熏陶,太晚了。”王教授回了老伴儿的话,又接着对刘云说,“心懂了,就有了新的心理状态,这时候生活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再也不是看什么什么没希望,看什么什么一团黑了。而失败是每个人都可能遇到的事。比如最常见的婚姻失败了,爱情失败了,都没关系,只要调整好心态,就能从别的事情上再实现自我价值,婚姻爱情怎么说也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反过来说,事业也一样,事业上失败了,还可以从爱情中发现价值,等等吧。这就是我的心得,你觉得怎么样?”王教授像小孩儿一样问刘云,好像刘云现在是一个心理学权威。
刘云说不出话,但认真地点点头。
当王教授送刘云上了出租车,又回到家里时,老伴儿立刻责备他浪费别人时间,讲那些没用的事。
“你错了,老伴儿,”王教授说,“我讲的这些都是刘云现在以后最需要的提醒。”
“刘大夫看上去可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我看不出她需要这样的提醒。”
“你知道刚才是谁来的电话吗?”王教授问。
老伴儿摇摇头。
“耿林。”
“从外地打来的?”
王教授又摇摇头:“他们分居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怎么这么轻易啊,一晃也是十来年的夫妻,怎么说分开就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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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告诉耿林抽空来一趟,我得开导开导他。心理问题,都是心理问题,一个女人再换一个女人,有什么用,新的就比旧的强吗?所有的女人都一样。”
“你这么说话像个乡巴佬。”
“我就是乡下出来的嘛。”
第十一章
刘云回到家里时,已经快十点了。她觉得很疲倦,便简单洗漱一下上床了。她刚打开床边的《女性之友》杂志,还没看上一行,电话响了。
“喂?”她拿起听筒问。
可是电话另一端没有应答,但是电话也没有挂断。
“喂,喂?”刘云继续问。
过了一阵儿,电话另一端才传来一个声音:“别喊了,你不认识我。”娄红平静地说,“其实,我是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人。”
刘云听对方这么说先有了一点儿恐惧感,但马上又意识到,这个女人可能是谁。她拿着电话坐起来,希望自己能镇定。
“你好像不太擅长说话。”娄红见刘云半天没动静,心里也有些发慌。
“既然你是一个跟我毫不相干的人,干吗打电话给我,不觉得无聊吗?”刘云凭直感已经确定了,对方只能是耿林的情人。
“可我跟你丈夫相干,现在你还觉得我无聊吗?”刘云说出的“无聊”一词,刺伤了娄红的自尊心,让她心里顿时生出恶意,而这恶意在她刚打电话的时候还朦胧着。
“你叫什么?”刘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好像她潜意识中一直希望对手能够清晰起来。
“这跟你有关系吗?”娄红听她这么问,仿佛看见了刘云的动机——到处破坏她和耿林的关系。“只有你丈夫才需要我的名字,因为他必须常常以各种方式叫我。”
“你想干什么?”刘云感到自己很无聊。
“让你明白明白。我知道你丈夫是什么样的人,他肯定不会对你说实情,何必总让你蒙在鼓里呐。如果你清楚了事实,也许要先采取行动呐。听说你还是有点水准的。”娄红说这些话的同时,也在考虑该怎样对刘云说,既让她明白实际状况对刘云已毫无希望,又不让她太难过。
刘云没有说话,她在等着。
“我了解你的丈夫,他永远也不会有勇气告诉你实情。”娄红又强调了这个,让刘云非常恼火,她听不得一个刚认识她丈夫几个月的女人说,她不了解她的丈夫。
“因为你从不知道他要什么。”娄红好像看见了憋在刘云心里要说的话,先发制人,“别看你跟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这么说你知道他要什么了?”刘云的话里充满了嘲弄。
“当然。”娄红没在意,因为这题目让她激动,也让她骄傲。一个结婚多年的男人从没向妻子敞开过的内心,被她通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挖掘开了,娄红觉得这体现了她作为女人非同小可的价值。
“那么您也许可以教教我。”刘云说。
“你不用这样跟我说话,阴阳怪气的没用。我希望我们像两个成熟女人一样找出一条路,不然可就惨了,因为我们中间只有一个男人。”娄红说。
刘云再一次没有接上娄红的话。听声音她判定对方很年轻,但听她说的话又很成熟。刘云不知道该怎样跟这个对手过招,十分茫然。
“你在听我说吗?”娄红担心刘云放下电话。
“当然,我想听听我丈夫的情人怎样开导我。”
“你们这个年龄的女人让我不理解,干吗把自己弄得那么可笑啊,又想了解情况,又做出高高在上的怪姿态,就不能和别人老老实实地说点话吗?”
“我希望你能收敛一点儿,到底谁可笑?你深更半夜地给我打电话,又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你到底想干什么?”
“啊,我明白了,原来你不高兴我隐名埋姓。别看小了我,明人不做暗事,我叫娄红,跟你丈夫一个单位的。”
刘云心里咯噔一下。
“去单位闹吧,像所有那些没品位的女人一样。”娄红报完姓名后,莫名地激动起来,“先跟我们工会主席诉说革命家史,说你怎么怎么供养丈夫上大学;然后再历数你丈夫的罪行,他怎么怎么发了财,又怎么怎么当了陈世美;最后再向领导表示对革命未来的信心,说你坚信能把丈夫从我手里面夺回去,让领导帮你忙开除我。”
娄红说完这段话,两个女人都沉默了。她们各自的听筒里传出的只是沙沙的电话线的声音,也许她们都有了相同的预感,好像娄红说的话马上就可能发生。其实娄红接下来想说的话是,“那样我会很高兴,我希望你来闹,这样也是可以帮我和你丈夫的忙。”但她没说,她发现在心底自己还是不希望发生这事的。她说不好自己是针对哪里的,怕承担因此而来的后果,或者怕事成定局后自己对耿林失望,而又无路可退?她说不好。
“你认识王书吧?”娄红换了话题,因为她害怕刘云这会儿放下电话,她心里很乱,必须说话,才能继续保持平静。
“认识。”刘云说。
“他的死给了你丈夫改变的力量。”娄红说,“他挑明了对我的感情,我很快就明白了,他过去的生活是怎样的,他现在要什么。”
“他过去的生活是怎样的?”刘云马上问,她希望通过对方知道自己丈夫是怎样看待他过去生活的,因为也涉及到她。
“他活得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是谁,把自己当别人用,念书钻研,挣钱搞发明弄专利,再挣大钱,买大房子,以为这就是他要拥有的生活。等他得到了这一切的时候,才发现他并没因此感到更充实更幸福。他发现生活还有别的方面,别的价值,也许比发明专利挣大钱更有价值,这就是真正的感情,当然也可以说是真正的爱情。”娄红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想听听刘云有什么反应。
可是刘云没有反应,她把娄红的话听进去了。她很吃惊的是耿林没有对她说的内心想法,娄红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想我不能说,你和耿林从前没有过爱情,但我要说的是真正的爱情或者说是感情。我的意思是,在这种感情下,两个人要充分燃烧的,要敢于面对人的动物性一面。”
娄红说到这儿,刘云笑了一下。即使娄红看不见刘云的表情,也能听出这笑声中的嘲讽。
“我知道你笑什么,如果你不笑,我才会觉得你奇怪呐。要是你不笑,你丈夫今大就不至于跟我走到这一步。你笑说明你永远也无法理解耿林,理解男人。你不知道男人要什么,你也不敢知道,因为你所受的教育太陈旧了。如果我说男人需要由性而产生的感情,他们会为这样的感情付出极大的代价,你根本就不会相信。你会觉得我这个黄毛丫头在信口胡说,但我告诉你,这是真的。王书的死提醒了耿林,他还没有得到这样的感情,他不想像王书那样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人世,谁也不知道下辈子能不能再活一次。现在也许你了解你丈夫稍多了一点儿。”
刘云的心里有一个瞬间是极其安静的,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比她更了解男人,也包括她的丈夫。但这安静的瞬间马上被打破了,她想,娄红之所以比自己更了解耿林,是因为耿林向她,而不是向自己敞开内心世界,而她是耿林的妻子。
“你怎么想的?”娄红以一种少见的自信——觉得她的话能让所有女人折服,进而相信她,对她交心,娄红问。
“我觉得你这么问我很可笑。”刘云恨自己又用了可笑这个词,但她在这种境况下找不到别的词儿。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和耿林之间的感情生活很那个,很放浪,你会觉得我更可笑吧。”娄红的特点是话一多就容易失控,丧失掩饰,就容易伤人。在她伤着别人的时候,她还不明了,以为自己那么真诚。
“你都知道了,干吗还问我。”刘云不屑地说,但也没因此挂上电话。好像很多女人都是这样,知道越了解真相,越会被伤害,但还是忍不住去了解,没人知道吸引她们这样做的那个魔力是什么。
“你和耿林有过这样的时候吗?两个人毫无顾忌地面对,什么礼貌、修养都被扔掉了,就是两个人,人的本身,像动物一样。当他那么爱我看着我的时候,他可以把我当成妓女,当成一钱不值的下贱女人,他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反过来,我也可以把他欺负得像狗一样。我们可以这样相爱,把所有的外衣和伪装都抛掉,我们是平等的,所以我们能很放松地进入许多令人发疯的境地。你不觉得一个男人为了得到这样的感情,抛弃一个家庭一个妻子很值吗?”
“小丑。”刘云从心里往外感到厌恶。
“别光说不做,拿出行动来向我证实一下,你有资格蔑视我,说我们是小丑。”
刘云在寻找一句有力量的话,这话一出她的口,就能让娄红永远闭上她的乌鸦嘴,然后她就可以骄傲地挂上电话。但没等她找到这句话,娄红又张嘴了。
“你不用太难过,哪个女人也不能永远占有一个男人的感情。你曾经拥有过他的感情,这就够了。现在强调的不是厮守终生,而是曾经拥有。也许有一天别的女人也会把耿林从我手里抢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什么都能承受。”
“哎,不过,听我这么说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觉得这天下是男人的,只有他们才可以选来选去的。女人也可以这么做的,谁不这样做,谁才是傻瓜。”
“够了,”刘云突然有了力量,她再也听不下去另一个女人的胡说八道,“刚才我以我的礼貌忍受了你这么久,现在你该闭上你的臭嘴了。耿林真是瞎了眼,找你这么讨厌的女人当情人。”刘云说完站起来,准备放电话了,可惜她没有放。
娄红被刘云突如其来的怒骂刺激了,她顿时被自己失控的情绪笼罩了,仿佛她刚和魔鬼同过浴,浑身上下都浸满了伤人的毒汁。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以为你是谁啊?”娄红气也不喘一下,连珠炮似的一通说下去,“我好心提醒你,你还这么不识抬举。亏了你还是医生,整个一个大脑缺氧。知道耿林为什么不跟你提离婚吗?等着你自己提出来呐。人家已经明确告诉你爱上了别的女人,不喜欢你了,你还好意思赖着不离婚,我真佩服你的勇气。”
“你——”刘云气得浑身发抖,如果这时她旁边有人,会看见刘云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我怎么样?事实就是残酷的。”娄红处在一种癫疯的状态下,根本无法察觉刘云的变化。“我要是你,就留下房子,留下存款离婚,得了房,得了钱还落个善解人意。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你一个小医生就是干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大的房子和这么多的钱。可以了,不要太贪婪,人不能什么都有。保全一下你自己的面子吧,别再打扰我和耿林。”
“流氓。”刘云声音微弱地说完这句话,就掉上了电话,但她却感到一阵心慌,好像心口被重物堵上了。她觉得呼吸困难,眼睛一阵阵发黑。她最后的感觉是她要倒下去,摔下去。
她果然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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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耿林正躺在床上看一份《南方周末》,这是他喜欢的报纸,因为它常有些让人气愤、让人难过。有时甚至是让人窒息的真实报道。每次看完这份报纸,耿林都觉得自己对这个动荡的世界有了新的认识,同时觉得他个人的力量那么渺小,然后他总是想,对这个沉重的世界他不过是一个那么小的小人,一个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小人。一旦他这么想了,不知为什么,眼下所有烦扰他的事情都变得容易对付了,好像他可以把对自己生活所承担的责任暂时放到别处,让自己轻松一下。
他又试试给娄红打电话,可电话还是占线。他不知道,刘云摔了电话以后,娄红一直没把听筒放回去。她拿着听筒,任凭它发出令人厌烦的嗡嗡声。在这段时间,她的情绪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狂怒——她不能忍受这最后的有力量的话让对方说了,同时也不能忍受别人摔她的电话。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摔电话是她的专利,只有她才有权力掉电话;愤怒——她知道即使她再把电话打过去,刘云也不会接,她的气无处发泄;烦躁——她想到给耿林打电话,但看看表,知道这时候耿林已经关手机和BP机了,而那个小屋也没有电话,再有她没告诉耿林自己要给刘云打电话,所以无法理直气壮地把耿林当成出气筒;茫然——知道没有任何发泄的可能之后,她像一个傻瓜一样呆坐在那儿,我于了什么?她问自己;难过——最后她安静下来。她把听筒放回去,父母已经睡着了,她心里发空。她感到难过,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难过,她又为这个生起气来。
耿林看着看着报纸,眼皮发沉了。他放下报纸,下床去关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当他把手机掏出来的时候,它响了。他看看号码是家里的,他没有接,但也没有把手机关上。他又回到床上,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让它那么响着。
手机的铃声在夜里似乎格外响亮,仿佛把屋里快要入睡的空气也震荡起来,向耿林压过来,让他感到说不出的压力。铃声停止了,他正要伸手去拿手机,它又响了。他看看号码,还是家里,便接了电话。
“喂。”
“是我,”刘云坐在地上,语气十分弱,但口气十分强。“明天你得回来一趟,我要跟你谈谈。”
“出什么事了?”
“你回来,我们谈。”刘云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
“最近我很忙,改天再说吧。”耿林感到刘云的情绪不对,以为她听了什么人的话,因而也产生了抵触的情绪。另一方面,他不希望在刘云情绪不好的时候回去,谈什么都不会谈出结果的。“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等一下。”刘云说。
“还有什么事?”
“你不想见我,是吗?”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我这两天太忙,我们可以——”
“我想,你的领导肯定不忙,也许想见见我。”刘云说完放下电话,把耿林留在一片惊愕中。
第十二章
因为是医生,刘云总要保持最后的理智。当她从那阵突发的昏厥状态中苏醒过来以后,最先回到她大脑里的意识是,这昏厥属于哪一类的,血管神经性的?心原性的?但她马上抛开了这些,刚才由无端伤害所引起的疼痛包裹了她。
给耿林打完电话之后,她差不多绝望了。她那么真切地感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残酷的事情,超出了人们能够忍耐的限度。比如眼下,此时此刻,她哭不出来,喊不出来。她需要一个对手,能跟他吵架也好,可是什么都没有。尽管她已经爬起来,让自己较舒适地躺到床上,她还是不时就有呼吸困难的感觉,好像心里被塞了很多肮脏的棉絮,吐不出也吞不下。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在沙发上躺了两个小时。她的思维就像一辆方向失灵的汽车,东一下西一下到处乱撞过去,但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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