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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ret garden-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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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风暴
我满脸流汗,连比划带写汉字,希望能让这个日本人明白即使他要看急诊也应该去外宾病房,而不是在我这里。但他的英语没有人听得懂,他也不见得听得懂我的英语。我写下的汉字他端详了半天,反而用更加恳切的语气对我说了一堆。挂号护士告诉我:“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没辙。”我想法用英语让那个日本人明白他得稍微等一会儿,然后跑进茶水间掏出刚买的手机给泰雅打电话。电话铃响了4、5下,一个很甜腻的女声说:“你好,美丽人生。请讲。”“那个,季泰雅在吗?”“等一下。”随后话筒里听见那声音一点也没有甜味地在嘈杂的环境中叫道:“喂!你!电话!”然后是瓶子水壶之类碰撞的声音,突然我发现脑外科的医生蜷缩在箱子上睡觉,身上堆满了工作棉袄,棉袄上分别写着:“内科,外科,创伤”,就是没有“神外”。“见鬼!就知道自己舒服!”我心想。接着我终于听到泰雅温暖的声音:“喂?哪位?”“泰雅,帮个忙好吗?”我捂着嘴小声说。“谁?你是谁?”他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我没好气地说:“我呀!朱夜。”“哦,是你呀,什么事?”我把情况和他说了一遍,他让我等2分钟。
我在茶水间呆了3分钟,听见泰雅推开门帘进来和日本人说话的声音才出来。他穿着很单薄,只穿作为工作服的T恤和背带裤。他们说了一阵,然后泰雅对我说:“他知道外宾病房,他觉得还是普通医生水平高,宁可在这里看。”我为难地说:“我写不了日文病史,他就不能拿回保险公司报销。”泰雅和日本人又交谈了几句,然后我才知道这个日本人买了中国人寿的医疗保险,中文病史也就可以了。我不太情愿地问诊,检查,每一句都靠泰雅翻译。屋里没有暖气,他的嘴唇开始发紫,但日本人话特别多,说了一句又一句,我开始暗骂这家伙毫无人性。他抱怨自己有颈椎病,看东西头昏,脖子酸痛,但体格检查没有发现阳性体征。我怀疑也是个抑郁症,但还是开了MRI和肌电图检查给他,又开了几个止痛药。
终于把日本人打发走后我握住泰雅的冰凉的手放在嘴边呵气:“冻着了吧?不好意思。”
“象什么样。”他急忙抽回手,看看周围一间间鸽子笼一样的办公室,“你这样不怕给人看见?”
“没事,”我说,“我们上班没病人时只要不脱岗就行,不管做什么。”
“喝,还是你们好。”
“对了,你电话里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叫你帮个忙你为什么那么紧张?你以为我是谁?”
“哦,那个啊,我没听出你的声音,你打的是手机吗?新买的吧?给我看看?”
我知道他在逃避我的问题,但也不好意思深究,拿出西门子手机给他看。“不错啊,”他说,“这下你可方便了。”
“你也备个手机拷机什么的吧,”我说,“你家没有电话,找你真不方便。”
“再说吧,没人找我也好。哎,真冷啊,这么冷的地方你怎么呆得下去?”
“没办法,空调不足,开和不开一个样。医院抠嘛。快回去吧,小心着凉。”
他走后挂号台找护士进来问我:“那是谁呀?”“我认识的一个人。”我说。“好象是附近美容院的嘛。”她说,“能要到优惠券吗?”我急忙说:“那个地方剪头发不怎么样。”其实我怕她多问,我不想让人人都知道我和泰雅相识。我想为自己保留一个可以独自安静休憩的花园,不想有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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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走,我连忙想打电话试一试到底声音传送好不好。虽然听到的声音挺好挺清楚,并不代表发送出去的声音也是这样。想了一会儿我打算打给科里,今天不知道谁值班。我拨通了电话,铃响了一下就听见丁非的声音:“喂?”
“喂喂,听得出我是谁吗?”
“听不出,朱夜!”
我心里骂了一句,嘴里说:“你认真点好不好?”
“你自己认真点好不好?”
“什么话?”
“什么话?中国话!哎,你干什么坏事啦?”
“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干坏事?”
“你好好想想看!”
“你绕什么弯子?有话快说!”
“那你听好了啊,千万别从凳子上软下去啊。快下班的时候院行政总值班带了2个便衣警察来找师傅,呆在师傅办公室一直到现在还没走。他们好象马上要来找你。”
“什么!警察!”我脑子里“嗡”地一声,转念一想丁非这小子常拿我“开涮”,不能这样相信他,“你怎么知道?”
“师傅当中出来过一次,问我你这个月在哪里,我说急诊。就刚才他还打了个电话到急诊服务台问你今天什么班。”
我无语。脑子里快速扫描记忆库,寻找可能对我的服务不满意的人,应该没有。即使那个车祸死掉的人的家属吵了一阵子,也是和司机吵,和我没关系。怎么办?会是什么事?
“喂喂!你在干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现在算是在干什么,“我在试手机。”
“哇!真有钱!快!他们出来了!小心点吧。”
“知道了,再见。”
“白白喽。”
我挂了电话,感觉手心上全是冷汗。实在没有什么事能把我和警察扯在一起,难道是为了上次无意中借的黄色盗版VCD?不会,不会是这么小的事。如果是这个,应该找店老板才对。难道是和泰雅打闹的事?不是解决了吗?见鬼!到底是什么事?也许师傅只是突然想起我?见鬼,凡事和丁非沾边就没好结果。
不!绝不是!隔着玻璃我看到行政总值班、师傅和2个身材粗壮的便装男人走进急诊。其中一个拿出一张什么东西给挂号护士看,护士点头表示确认,还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师傅打电话,不久外科总值班赶到。院总值班和外科总值班商量了一阵,然后外科总值班掀开门帘走进来:“朱夜,你跟院总值班到院办去一次,这里我顶着。”
我慢吞吞地走出来,院总值班走在最前面带路,警察们居中,我跟在后面,师傅一声不吭地走在我旁边,表情非常严肃。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我一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有种上刑场却不知道犯了什么罪的感觉。
院办我很久没来过了,上次来还是作为新工作人员来报到的时候。师傅和院总值班呆在外间,把我和警察们独自留在里间的会议室里。我们隔着桌子坐了足足1分钟,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讲,只是盯着我。我心里象古战场一样金鼓齐鸣,刀光剑影,但是我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会被问起什么,所以也没吭声。希望他们不要在这里就对我拳打脚踢。应该不会的,师傅就在外面,至少有师傅在。
“你,有什么要说明的?”终于,一个较年轻的警察开腔了。
“我…说明什么?”
“你认为我们在说什么?”
汗水湿透了我的脊背,顺着额头往下流。该死!我看上去准是象个心怀鬼胎的流窜犯。
“我……我……我也不知道。”
年长的警察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这只是一般询问,你可以不要紧张嘛,慢慢说。”
年轻的警察接着说:“公民有依法作证的义务。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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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作什么证?”这回我更吃惊了。
“**月**日上午8:50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我傻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问题,突然想起来那就是和泰雅打闹的时候。真丢脸,我都25岁了,让我怎么好意思告诉别人我在和人打打闹闹以至于惊动了警察?我害羞地说:“在一个认识的人家里。”
“那人的姓名?性别?年龄?职业?社会关系有哪些?”
“季泰雅,男性,大概30岁。”
“为什么说‘大概’?”
“我没有看到过他的证件,只好说大概。他自己说自己30岁了。”
“没看到过证件?听到过别人怎么称呼他吗?”
我想到了“老人妖”,当然这不必说。“没有。”
年轻警察看上去有点生气了,面孔板得更牢:“没有?那你怎么知道是他的真名?”
“这个…我…他告诉我的。”
“职业呢?”
“‘美丽人生’的助理美容师,还有,还有清洁卫生之类的,我也不清楚。”
“社会关系呢?”
也许是看到我非常茫然的样子,年长的警察补充道:“就是家人,朋友,平时来往的人。”
“我…我也不熟悉。好象没什么往来的人。”
“你肯定?”年轻警察对于我的疏漏开始不耐烦,“他家里人呢?”
我战战兢兢地答道:“好象他父母和姑婆都死了,有一个叔叔,还有婶婶。”
“怎么又是‘好象’!”
“不好意思,我都没见过。”
“你们两什么关系?”
“朋友。”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认识的?”
“去年底认识的。地方么…那个…他给我剪过头发。”(这不是假话)
“只是朋友?有没有什么经济来往?”
“经济来往?”我楞住了。谁会注意到我买了VCD放在他家里?我只好耐心地解释为什么我买了东西不放在自己家里而是放在朋友家,但我的解释结结巴巴,连我自己听了都不能信服,天知道警察们会不会满意。
“你们那天在做什么?”
谢天谢地,终于换了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也很难解释。我又费劲地解释了老半天。
“你们只是一般朋友?为什么你天天去他家?”正当我描述自己怎样不满意泰雅的画像时,年轻警察再次发难。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我喜欢泰雅,这是真的。我想天天看到他,天天和他在一起。看到他水汪汪的眼睛我会安心。听到他的声音我会觉得温暖。他身上芳香的气息使我放松神经。和他讲话逗他笑让我觉得生活不再只是忙碌和痛苦。慢慢地我开始离不开他,是的,我是爱上他了。这是最最直白最最自然的感情,就象即使藏身在人行道边梧桐树下泥土缝里,草籽到了春天还是会发芽。我要求的是那么少,从来不敢奢望他美妙的肉体,只要他一个会心的微笑,就能给我带来无上的欢乐和宽慰。如同沙漠里最后一棵仙人掌,只要啜饮一点点苦涩的咸水就能,暂时摆脱酷热和焦渴的折磨,当作生命的甘泉来品味。为了这天然而来的感情我自然要往他家跑。但是警察能接受这种奇怪的解释吗?最奇怪的是,警察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会注意他?他不是早就结束劳教了吗?
“我们比较要好而已。”最后我这样解释。年轻警察显然不满意,但年长警察的眼神阻止他进一步发难。
他们又问了许多问题,例如泰雅每周开销,工资收入,是不是有吸毒的迹象,有没有和可疑人员接触,他家有没有可疑的东西,比如不知名的白色粉末,名单,枪支弹药,文物,香烟,酒,手机。我说确实不知道泰雅挣多少钱,但泰雅既老实又俭省,平时只是画画图,看看电视,烟酒碰都不碰。
这样的问话持续了1刻钟,最后年轻警察越来越不满意。在他眼里,我不是窝藏犯就是什么都不注意的傻瓜。他说话越来越不客气,反复警告我:“你要想想好!到底是不是?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证实你的话。”最后,年长的警察用长辈的口吻说:“小朱,听你们单位领导说你是个好青年啊,既勤恳又踏实。我看你也是个老实的样子,不象社会上小青年吃吃玩玩,不务正业。你的前途不错啊,你们领导给你读在职研究生,是吗?”
“好象…大概…可能是这样吧。”我吃不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儿子只比你小2岁,”他说,“也是大孩子了,可是做父母的总是为他担心,怕他交坏道,学坏样,毁了自己的前程。你说呢?你父母总是希望你学好吧?”
我除了点头称是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他沉吟了一下,又说:“和一个几进几出公安局的人搅在一起,你父母不担心吗?”
“什……什么?”
年轻警察补充道:“这个人有非法出入境记录。”
年长警察继续说:“高中都没有毕业,一直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
年轻警察接着补充:“曾经涉嫌制作非法、淫秽音像制品。”
年长警察:“从来没有正式工作,不务正业。”
年轻警察:“而且还和境外黑社会有联系。”
年长警察:“你对得起父母和关心你的领导吗?”
他们的话就象雷鸣电闪,打得我晕头转向,好似一只在暴风雨中垂死挣扎的海鸟,耗尽了力气,再也拍不动湿透的翅膀,在无边的黑暗中也看不到一角可供休息的陆地。我都听到了些什么?难道这就是季泰雅的过去?他最真实的一面?一个彻彻底底的“社会”上的人?
“可…可是他看上去很…”我喏喏地嘟哝着,但是他看上去很怎么样?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年轻警察冷笑一声:“哼,你还对他有幻想?”他打开办公室的门,把院总值班叫进来,开了会议室的电脑投影仪。院总值班退出后,他在驱动器里放进一张光盘,墙上的投影屏幕跳动了几下,最后出现ACDSee的界面。
第一张图片就象有人猛击了我胃部一拳,接下来的图片更象一连串酷刑,使我体无完肤,痛不欲生。虽然看上去更年轻而且没有现在那么消瘦,这些肯定都是泰雅的照片。第一张图片似乎是大型高档杂志插页的扫描照片,图上短发的泰雅穿着深紫色底浅紫色团花的织锦段和服,光脚穿木屐,躺在一个衬着鲜花的巨大的放寿司的木托盘里。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娇媚的泰雅。他看上去似乎刚刚还在沉睡中,突然被吵醒,有些困惑,慵懒地看着杂志外欣赏这幅图片的人。和服的衣襟敞开,露出美丽的锁骨、白净的肌肤和红润的乳头。即使我不懂日文,也可以看明白图片下的解释,是“人气新人”什么的。他的美丽,加上高超的摄影技巧,及画面构图和配景的优美,使这幅图片完全可以看作题名为“春之祭”之类的艺术照。然而周围其他小幅配着日文介绍的赤裸裸的色情图片彻底撕裂了这本杂志优雅精美的外表,明白无误地昭示天下:无论看上去多么纯洁美丽,色情就是色情。
另外几张图片也是这种风格:抱着冲浪板跪在金灿灿沙滩上,湿漉漉的长发垂肩,带着有些惊讶的而又分外纯真的表情回头凝望的全裸的泰雅;穿浅蓝色T恤衫麻质长裤,赤脚穿帆布鞋,靠着浴室的墙壁分腿坐在地上吮着左手食指,很无辜又略显茫然地凝视画外的泰雅;穿白色绒布拳师短裤肩挂白毛巾,赤裸上身,坐在灯下悉心涂抹唇膏的泰雅;仰躺在花丛中,戴印度风格玛瑙项链,仅穿牛仔裤,并且拉链和钮扣都敞开,露出非常小巧带花边装饰的内裤,神情忧伤的泰雅。
年轻警察生怕我受到的打击还不够,得意洋洋地介绍说:“根据可靠的情报,季泰雅曾经用过多种化名,在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通过非法途径潜逃至台湾,至迟到1995年左右,开始在日本东京等地以歌舞表演为幌子从事高级色情服务,和日本非法组织有密切关系。1999年回国……”
不知是我突然迸发毫无遮掩的嚎啕大哭,还是年长警察警告的眼神使他意识到他说得太多了,年轻警察终于收声。尽管师傅和院总值班就在门外,我不知羞耻地象婴儿一样痛哭,这时完全顾不上什么人会听见,听见了会怎么想。即使知道我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得到了一个错误的留院名额的时候,我也不至于这样痛哭过。这些照片和话语就象粗钝生锈的刀,操在如同身强体壮但毫无技巧的屠夫一般的年轻警察手中,生拉硬拽地把我的心割成一片一片。在我并不漫长的一生中,多次经历过自己喜爱的美好事物被完全摧毁的场面,似乎我喜爱的所有事物都免不了这个下场,无论是年少的梦想还是成年后被残酷的现实消磨得仅存的最后一点浪漫。开始我痛恨我自己,我应该学则不要去喜爱任何人和任何事物,免得它们遭到厄运。
然而,仅仅在一瞬间,我又燃起了无边的怒火。我恨泰雅!
泰雅欺骗了我!他的同事或多或少地了解了事实的真相,才有那些议论。他也曾经象所有的社会蛀虫一样好逸恶劳,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制作淫秽VCD,毒害社会,毒害青年。怪不得他那么熟悉妓女和各国不同风格的黄色电影!而且…他还是一个“高级色情服务者”!我是多么痛恨!这并不是社会主流多年思想教育潜移默化的结果,而是他伤害了我的感情。他飘逸的长发、润泽的眼睛、丰满的嘴唇、秀丽的面庞、细滑的皮肤、纤长的手指和修长的身材本来全部都是肮脏交易的标的物,却装出楚楚可怜贞节得要死的样子,连真心爱他的人也不让碰。明明不知道做过多少龌龊的事还装得那么爱干净。这真是绝妙的讽刺!我恨不能把他钉在我心中的耻辱柱上,用我能说出口的最刻毒的字眼唾骂他。
我就这样边哭边在自己心里狠狠地惩罚了泰雅。直到感觉筋疲力尽好象所有体液都被眼泪带走,才慢慢打住。
年长的警察说:“年轻人,哭不解决问题。你做错了事,哭也没用。”我面无表情地说:“那我该怎么办?”年轻警察插道:“将功补过。帮助我们搜集证据。”“我?”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要求,“搜集什么证据?”
警察们详细说明了要我注意的内容,基本上要求我维持和他的关系,观察他收入和支出情况是否相符,和哪些人来往,家中是否有可疑的物品。最后姓郭的年长警察来师傅和院总值班,当面给了我一个拷机号码,并且说:“医生诊病也是到处搜集资料,从这方面来讲小朱医生要做的不仅仅是对我们工作的帮助,而且也是对医疗工作能力的考验。不过,要严守秘密,这事不能传开。”院总值班立即点头称是。
他们走后,院总值班又教训了我一番,都是些没边际的话。他本人最反感的倒不是泰雅,而是我给医院可能带来的麻烦。最后他们终于都走了,只剩下师傅和我两个。我不好意思和师傅对视,不知道接下去他会怎样看待我。师傅长叹了一声,拿出一份表格给我:“去,把这个填好,后天来上班前交给我。”我一看,是硕士同等学历申请表。我本来已经认为自己再也流不出眼泪,这时眼眶却又湿了,“主任,我……”我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却发现该感谢师傅的实在太多,竟然无从感谢起。师傅说:“你好自为之吧。快去把外科总值班换回来。”“知道了。”我把表格放在白大衣口袋里,抹着眼睛走出院办。
这天晚上出奇地空闲,倒给了我很多时间去恨泰雅,这也是一种折磨,没完没了的折磨。我不断地想起我用过他的杯子和碗筷,睡过他的床,而且当初还用得、睡得那么开心,现在越想越恶心,一连洗了好多遍手。明天我要去他家,我要揭穿他,我要当面揭穿他的虚伪和肮脏!也许那样我就没法完成郭警官分派给我的任务了,为了侦查他,还得装做和他亲密。想到这里心里更难受。
10。新伤
一下班我再次匆匆往泰雅家赶。以往这时心情总是特别愉快,而今天完全不同。趁着一股气我“噔噔”地冲上楼,用力敲泰雅的门。让我奇怪的是他竟然又不在家。怒气随着猛烈的敲击渐渐散去,我象瘪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力地靠在墙角里,慢慢沿墙角滑落,直到坐在地上。我想哭。在这个无人看到的墙角里,在这个曾经带给我无数欢乐和温暖的小屋旁,在有我爱过的人气息的小天地的隔墙外,独自一人,承受这份寂寞和痛苦。楼下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大概是邻居。唉,我只会打扰别人。我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慢慢走下楼。
回到家让我吃惊的是阿华寄来的包裹和信。她写道:“东京刚回来又要去香港出差,没法等你请我吃饭了,你自己看着怎么办吧。上次你叫我查的东西算是上你的老当。你早说清楚是‘丰城 俊’,我早就给你查到了。这是一个叫‘ATII’的日本演唱组的歌手。ATII的成员包括松尾雄一、松尾光次双胞胎兄弟,早阪英器、伊滕武广和丰城俊5个能唱能跳的男孩。不过这个偶像演唱组本来就只有一点小名气,而且早就已经过气,现在很难找到他们的演唱会或MTV,好不容易在东京的网站上找到有他们演出的VCD卖,这次去就买了一个给你。好好欣赏吧,你这恐龙级‘FAN’。”
如果早几天得到这VCD,我会多么兴奋。但现在只是例行公事非看不可当作任务一样启用我宝贵的超负荷工作的光驱。在电脑小小的屏幕上出现一串眼花缭乱的广告,然后是综艺节目主持人说话。我一句日文也不懂,节目更没有中文解释,我只好任凭男女主持的飞快的摩托车样的声音在我的喇叭里废气般排出。在几组少女合舞蹈表演之后,会场旁的大屏幕打出“ATII”的字样,然后2个相貌相似但染不同颜色头发的男孩被大型长臂车送到台外,从欢呼的人群头上掠过,另外3个男孩从台下的暗门弹射出来,随着焰火在台上起舞歌唱。
我黯然地看着镜头移动,男孩们青春飞扬的脸一个接一个地进入镜头又移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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