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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梦-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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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霜咬着唇盯着镜子。她本是个极好强的人,自恃容貌美丽,风流压倒众人,寒香如此一说更激起她的心来,想到杨晟之丰伟不凡,前程似锦,又想起当日从窗里看见抱竹轩内富丽堂皇,这“一色一财”,早已蒙混了心窍,也不管大爷垂涎、老爷严苛、三奶奶厉害,当下便捏定了主意。却不知这寒香藏了歹心,寒香早对杨晟之有心,却无下手机会,故百般撺掇碧霜去试试三房深浅。若碧霜不成,与她并未有丝毫干系;若成了,她亦跟着沾光,达成心愿也未可知。碧霜哪里想到寒香有此打算,遂将杨晟之行住日息打听个清楚,心中慢慢计较。
傍晚,杨晟之从外回来,走到园子竹林处,见有个丫头立在那里,盈盈一拜道:“给三爷请安。”杨晟之点了头便往前走。那丫鬟正是碧霜,拿捏着杨晟之归家的时辰在竹林处等着,见杨晟之不睬她,忙唤道:“三爷慢些走。”
杨晟之止了脚步扭头看去,碧霜移着莲步款款来到跟前,笑道:“我方才在路边捡了个荷包,看着像是爷们戴的,不知是不是三爷的。”说着取出一个荷包给杨晟之看。
杨晟之看了看道:“这是原先用的了,半旧不新就赏给底下的丫头,不知谁得了,你问问她们去。”
碧霜道:“我瞧这配色素净,花样雅致,不像大俗之人佩戴的,一猜便知是三爷这样雅人用的东西。果然不错。这物件能让我捡了也算是一桩缘分。”看着杨晟之相貌威严英挺,脸便泛了红,心也突突直跳,想看杨晟之又不敢看,默默丢丢的。
杨晟之何等精明,一看便知这丫鬟是何意,不由微蹙了眉。因见她姿容艳丽,有几分眼熟,便问道:“你是哪房的丫头?我怎么没见过?”
碧霜心头一喜,忙道:“我叫碧霜,在二房里听差,今年刚进府的,三爷人贵事忙,故没见过我。”
杨晟之略一想,问道:“今年才进府的?你是那个叫碧官的戏子罢?”
碧霜脸上一僵,仍堆了笑道:“正是。”送了个秋波,做出一副娇羞之态。
杨晟之正了脸色道:“把荷包给我罢,我去问问底下的丫头们。天也不早了,你们二爷今儿晚上兴许回来住,你快些回去伺候罢。”将荷包拿回来,头也不回便走了。走到小路拐弯处,余光向外一溜,见碧霜仍在原地站着,恋恋不舍的瞧着他,便紧走了几步,心中暗想:“好个不安生的丫头,大哥因她气死了老太太,我原还想着是大哥好美色,今儿个见了才方知什么叫‘一个巴掌拍不响’,如今又惦念到我这儿来了。”
想着回了抱竹轩,刚进院门就瞧见檀雪守在门口,迎上前道:“二姑奶奶来了,三奶奶说请三爷先到旁边那屋躲躲。”
杨晟之便迈步进了里间,悄悄将门帘子掀开一道缝,往里看去,只见婉玉靠在窗下美人榻上,杨蕙菊坐了个绣墩子,旁边有一梅花几子,摆着两碟当令鲜果并茗碗等物。
杨蕙菊正强挤出笑道:“万万求三嫂跟三哥好好说说,好歹都是一家人,谁没个三旺六衰要人帮衬的时候?三哥向来忠厚明理,我们俩从来没红过脸儿,三嫂也是极好的人,还望这一回多疼我这当妹妹的才是。”
婉玉道:“你同我说的我一字不漏的跟他提,只是这爷们儿在外头的事我不好多嘴多舌,还要他自个儿拿主意。妹妹也放宽心,没个过不去的坎儿。柯珲不是已从大牢里放出来了么?听说过几日就能销案,日子也就太平了。”
杨蕙菊道:“出了这一桩事,家里折腾得快干净了,如今这个光景,我好强的心真是一分都没有了……”说着眼眶便红了。婉玉心中不忍,拍了拍杨蕙菊的手,还未等劝慰,便听杨蕙菊又道:“那两个绸缎铺子爹死活都不肯让我入进来,三哥同三嫂一向恩爱,你说的话他一准儿听,你替我说说,让私下里通融通融,等年底分了红利,我必亏待不了你。”
婉玉道:“铺子里都有公爹亲自过账,只怕糊弄不过。不如我们凑钱给妹妹,你拿出去买庄子也好,开铺子也好,岂不更便宜?”
杨蕙菊道:“自己开店铺哪是容易的事!柯家上下有谁长了做买卖的根骨?把话挑明了说罢,爹娘如今在世,我回来还理直气壮,若百年之后爹娘倒头呢,我还能指望谁?我也不图别的,就要那两家铺子的红利,那铺子开一日,就得给我一日的钱!”
婉玉暗道:“杨蕙菊倒精明,可太过痴心妄想了,那两家铺子是杨家的根脉,公爹死也不愿把股入给柯家。”口中只敷衍道:“等你三哥一回来我就跟他提。”
此时外面有人说:“大奶奶来了。”说着妍玉已走了进来,见杨蕙菊在屋,登时一愣,又掩着口笑道:“稀奇!二妹妹竟然在这儿呢!”
杨蕙菊早已收敛容色,淡淡道:“我来瞧瞧三嫂的身子。”
妍玉笑道:“哎哟!巧了,我也来看看三弟妹的身子。”说着在杨蕙菊身边坐了下来。自婉玉同杨晟之回来,妍玉还是头一遭来抱竹轩,四下打量,只见屋中陈设华美,玩器琳琅,隐隐有盖过大房之势,牙根便开始泛酸。口中道:“我看三弟妹好得紧,吃得好,住得也好,我们都万万及不上了。”
婉玉命人上茶,听妍玉这般一说,便笑道:“嫂子这么说就寒碜我了,谁不知道大房里是怎样的气派,光屋子就比这儿多出四五间,我们哪儿比去。”
妍玉听了受用,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看着杨蕙菊道:“二妹妹也是有身子的人,不好好歇着,怎么还往三弟妹这儿跑,万一滑了胎可怎么交代?这知道的,是你们姑嫂情深,一刻都离不开;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贪娘家的财产,巴巴跑来求着磨人呢!”原来妍玉早已得着春露通风报信,知杨蕙菊回娘家是冲着绸缎铺子来的,还借机打了不少秋风,不由怒恨,再见着杨蕙菊便刻薄几句出气。
杨蕙菊登时变了脸色,缓了片刻,凉凉道:“我心上记挂三嫂,过来瞧瞧犯了谁的歹?我们都是有身孕能生养的,只有那下不了蛋的才眼红,说风凉话。”
这一句又刺着妍玉至今无嗣,妍玉冷笑一声,对婉玉道:“瞧瞧,我不过替你着想,说句公道话,万一菊妹妹有什么闪失,旁人问起来,说是在三弟妹那儿出的事,又或是为了看三弟妹才出了事,弟妹怎么担得起这个因果呢!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弟妹端架子拿大,让菊妹妹这有孕的人亲自登门来看,嚼舌根子说弟妹轻狂。”
婉玉方才一直低着头装死,听妍玉又往她身上扯,不由暗叹一声,心道:“前几日这两人见我还跟仇人似的,话里话外的挤兑我,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我又成了好人,这俩人倒跟打了鸡血一样掐起来了。”脸上则带了笑道:“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大嫂和妹妹都疼我才来瞧我的。”又扯开话头,大声命道:“怡人,重新摆细茶果来,把家里最上等的茶点端来,再重新泡一壶好茶,就用去年集在瓮里的雨水沏。”
杨蕙菊“噌”站了起来,瞥了妍玉一眼道:“免了,今儿个乏了,我回去了,免得万一真出了事故,旁人说是我存心赖在三嫂身上的。”说完转身便往外走。
婉玉刚欲下榻拦着,妍玉已高声道:“哟!二妹妹真走啦?不再坐坐了?那恕嫂子们就不送了!”杨蕙菊闻言紧走几步跨出了门,婉玉只得命道:“采纤,快去替我送送二姑奶奶。”妍玉嗤笑道:“走得倒快,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跟急脚鬼似的。”
婉玉装作没听见,让妍玉吃点心,妍玉自顾自吃茶,婉玉知妍玉是个刺儿头,素来无事生非,懒得同她说话应承,屋里一时静下来。
半晌,妍玉用帕子抹了抹嘴道:“今儿个来也没有旁的事,一来看看你的身子,二来想让老三同老爷提一提……大爷也在家闲了这么多时日了,早该出去帮衬帮衬老爷,他总想跟老爷提又抹不开颜面,想让老三帮着说说。我这也是为你们着想,你看看,如今老二也不大管事,老爷把大权把柄都交老三一人手里,这时日久了旁人自然要说闲话,挑你们舌头,说老三起什么不该的心思,想篡位夺权,图谋家业,你们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婉玉冷笑道:“嘴长在别人脸上,谁爱说什么说什么,三爷也不过是依着老爷的意思办点事情,若因此惹了闲话,也是嚼舌头的人没脸下作,跟我们有什么相干?”话音未落便见妍玉竖起柳眉,要翻脸,又把话拉回来道:“嫂子的意思我自然跟三爷提,大哥哥在家闲着也不是长事。”
妍玉道:“既如此,我就走了。”踱到门口,忽又转过身厉声道:“老三如今讨老爷欢喜,得了巧宗儿,眼见着阔起来,可也别忘形,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他上头两个兄弟可也不是摆设!”说完一摔帘子去了。
杨晟之掀帘子走进来道:“这两位可算走了。”
婉玉叹了口气道:“可不是。菊妹妹为那两间铺子竟然肯跟我弯腰舍脸了,妍玉倒是没变,求人的事还能摆出一副凌人模样。”
杨晟之道:“她们来你就拿话搪塞着,往我身上推,不乐意见了就说身上不舒坦,不必强打精神应承着。”说着在婉玉身边坐下来,把手里的荷包丢在榻上。
婉玉拿过来看了看道:“这不是你原先用的旧荷包么?我前些天给你做了个新的,旧的拿出去赏人了,怎么又到你手上?”
杨晟之将方才在竹林里的事同婉玉说了,道:“这丫头贼大的胆子,怪道这么些小戏子,就她跟大哥勾搭上了。”
婉玉似笑非笑道:“她可是个绝色美人,如今瞧上你了,你心里可欢喜了,若是收进来,我也多了个臂膀。”
杨晟之笑道:“光生得美顶什么用?这世上的美人还少了?半分品格都没有,我看她给你提鞋都不配。”
婉玉心里甜,口中道:“你哄我呢,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杨晟之只是笑,在婉玉脸上亲了一口,道:“我就爱你这一个。”转身进里屋换衣裳去了。
杨晟之一走,婉玉沉下脸,把怡人唤过来道:“去问问当初这荷包赏给谁了?”
怡人片刻后回来道:“当时收拾出来两茶盘奶奶和三爷不用的小玩意儿,拿到底下给人分,荷包是寒香和惜霞她们拿走的。”
婉玉微微冷笑道:“原来如此。不知死活的东西,算计到我头上,打量自己在二房,我就伸不过手不成!再敢有第二次,揭了她的皮!”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上】
且说碧霜素日无事就在抱竹轩边上乱晃,杨晟之或装看不见,或快步走过,或一旁有丫鬟婆子,故碧霜竟未等到机会下手。又过了一个月,杨晟之在屋跟婉玉说话,忽二房上小丫头子来请说:“二爷请三爷过去吃杯酒。”杨晟之应了一声,换了衣裳出去。婉玉见他出门,把心巧叫进来道:“你去跟着三爷,盯紧了,尤其那个叫碧霜的。”心巧心领神会,跟着去了。
杨景之请杨晟之去是为了他续弦之事。原来杨景之听说周家闺女容貌寻常便有些不愿意,但杨峥已拿定了主意,竟做主给订下了。杨晟之竭力夸赞周家女孩儿好处,又道:“二哥前房有个好容貌,可又能怎么样呢?依我说周家的不错,温柔贤惠,你说什么做什么,她指定不会有二话。二哥若是愿意宿在外头,跟爱奴一处,她不敢多嘴,日后二哥看中了哪个,想纳进来,她也不会拦着,家里多太平。”这一说杨景之又心动了,杨晟之低低劝了一番,方把杨景之劝得回心转意。杨景之不胜酒力,吃了几杯就醉倒了,杨晟之便告辞。
刚要出门,听有人道:“三爷喝碗醒酒汤再走罢。”杨晟之回头一瞧,只见碧霜已走了过来拉他胳膊,将他拽到椅前坐下,亲手端了碗汤递过来。碧霜刻意梳妆打扮一番,脸上匀了胭脂,衬得双目益发水汪汪的,身上穿月白色的窄袄,露着一痕雪肤,浑身无一处不风流。碧霜眼波流转,做了媚眼过来,娇笑道:“三爷,快把醒酒汤喝了,我亲手熬的。”
杨晟之道:“你家主子正在床上躺着,你不喂他喝汤,倒给我这碗汤,是什么道理?”
碧霜见杨晟之与她调笑,心中喜出望外,益发撩拨风情,吐气如兰道:“我的道理三爷还不明白?咱们府里,我只认三爷一个。”
杨晟之向后靠了靠,道:“为何只认我?”
碧霜酥软着身子朝杨晟之靠过来,绵软着嗓子道:“三爷这样的一百个、一千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我不认你还能认谁呢。”
杨晟之道:“我大哥听了你这话要伤心了。”
碧霜笑道:“提他做什么,大爷跟你比不得。”说着伸出青葱似的手握住杨晟之的手,捏了一把道:“我从今以后跟了三爷如何?我又会弹又会唱,平日里能给三爷解闷儿呢。要是三爷肯疼疼奴,真是死了也愿意了。”说着往杨晟之怀里靠,只觉得杨晟之要把她搂在怀里了。
正这个工夫,杨晟之猛地将碧霜搡在地上骂道:“贱婢!老太太丧期里就勾引主子,藏的什么心!”碧霜登时愣了,杨晟之冷着脸指着道:“打量自己有两分颜色就想往主子床上爬,挑唆我们兄弟不和,打错了你的如意算盘!还不给我滚出去!”碧霜脸上一道白一道红,眼里早已滚下泪来,哆哆嗦嗦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婉玉在抱竹轩里等杨晟之回来,见他带了满身酒气,忙命人把解酒石拿出来给杨晟之含着,用热毛巾擦面,服侍他睡了,把心巧召到跟前。心巧道:“碧霜端了醒酒汤进去,没过多久让三爷给骂出来了。我在院里不得进去,屋里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曾知道。”等心巧去了,怡人咬牙道:“碧霜那小蹄子起了混账心,合该是作死了!”婉玉道:“碧霜弄得这些小计策出来,三爷哪只眼睛瞧得上?”但转念又想到碧霜绮年玉貌,颇具姿色,到底不能安心,慢慢思量起来。
碧霜勾引不成,反让杨晟之撵了出来,趴在床上哭了一场。静下一想,念着杨晟之模样儿到底不能死心。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又重新盘算一番。过了两日,在竹林边上等着,见杨晟之单独一人便找了上去,抢在跟前“噗通”跪下来,垂泪道:“前两日是我油蒙了心窍,黑了肝肺,做出没羞耻的事,三爷叱了我以后,我好几日吃不下,睡不着,只觉没脸再活着。”
杨晟之皱眉道:“快起来,在这里跪着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碧霜凄凄艾艾道:“我今儿来跟三爷认错,您大人大量,万别因我气坏了自个儿身子。我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小时候家里闹灾荒,爹娘把我卖了,天天挨打受骂,还要学戏受苦,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一日好过。这自从进了杨家,方有了盼头。可老爷恼恨我,我日日担惊受怕,唯恐给拉出去卖了,才想找个依靠……”说着又哀哀哭起来,真个儿痛断柔肠。
杨晟之低头一瞧,见碧霜今日穿了极素净整齐的衣衫,身上首饰一概全无,脸上也不用脂粉,美人一哭好比梨花带雨,双眼红通通的,模样甚为可怜,又见她磕头认错,心肠便有些软了,道:“我不气,你起来回去罢。”
碧霜见杨晟之口气松动了,忙趁热打铁,哀求道:“三爷万万不要厌弃我才好。”
杨晟之道:“你去罢,今后好自为之。”碧霜知已妥了,起身去了。
自此后,碧霜仍时不时在抱竹轩附近,遇见杨晟之便打起十二万分的温柔甜美说话攀谈。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况碧霜这一回学了机灵,言谈举止极有分寸,故杨晟之不好太过,也同碧霜说一两句。
没过几日府里便起了风言风语,杨昊之本是浮萍心性,今儿个爱东,明儿个爱西,这几日在外有了新念想,暂把碧霜放到一边,故而对闲话一概不知。妍玉和彩凤视碧霜为眼中钉,巴不得她缠着杨晟之,故见此自然心中称愿,妍玉暗道:“碧霜那小蹄子既恋上了杨晟之,我便助她一臂之力,也好去一桩心病。”当下谋划了一番。
过了两日,婉玉扶了采纤在园子里闲逛,忽听有人喊她。婉玉回头瞧见妍玉正靠在水榭门前跟她招手,便慢慢走了过去,进了水榭才看见柳夫人和春露也在里头。
婉玉忙行礼道:“给太太请安。”
柳夫人抬眼看了婉玉一眼道:“你不在屋好生呆着,怎么出来了?”
婉玉道:“今儿个天好,出来逛逛。”
如今杨晟之在家中树起威望,柳夫人不好为难婉玉,便道:“坐罢。”婉玉方才坐了,自有丫鬟端茶送水。
屋中一时尴尬。婉玉只做了乖顺模样,垂了头看衣裳的花样纹饰。春露和妍玉都是极能说会道的,拣了柳夫人爱听的话奉承,夸说园子里花木繁盛,征兆祥瑞,两三句便将柳夫人说乐了。
此时春露跟妍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对婉玉道:“方才我还跟太太说起老三呢……听说老三跟二房里一个丫头打得火热,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婉玉心道:“来了。”脸上装了惊慌失措之态道:“竟有这等事?到底哪个丫鬟?这,这还在老太太的孝里……”
春露道:“是二房的碧霜。”
婉玉一怔,看了柳夫人一眼道:“那个叫碧霜的不是大哥……”
妍玉脸上登时不自在,抢白道:“听下人们说碧霜成天围着老三屁股后头转,我上回碰见过一回,老三多正经的人,竟还同她说笑呢,可见呀,这无风不起浪。”
婉玉道:“这怕是瞎传的罢,三爷没同我说过他有这个意思。”
妍玉道:“爷们的心思你哪知道,这话还用得着他说?当媳妇的就得自己眼里能瞧出来。老三这样的人,平素跟丫头半句话都没有,如今能对碧霜另眼相待,想来是有了意。依我看,不如把碧霜拨到三房,等老太太孝期一满就收进来,岂不是两全其美?”又看着柳夫人笑道:“老三好容易瞧个丫头顺眼,太太可不能不疼三儿子,回头老三该怪太太只偏心我们,不管他了。”
柳夫人沉吟起来。这碧霜本是杨昊之看中的人,柳夫人答应给他留着收房,如今妍玉一席话直把她挤住了。原来这几天杨昊之同柳夫人说自己置了一房外室,如今已八个月身孕,将要生产了,想日后孩子生下来认祖归宗,又怕妍玉撒泼拼命,故央告柳夫人想办法。柳夫人听说杨昊之又将有孩儿,十分欢喜,当即出了银子药材命人送去给孕妇补身。这些天又赏了妍玉不少东西哄着,只打算瞧准机会跟她开口提出此事。柳夫人暗道:“究竟还是杨家的骨肉着紧些,不如就顺了大媳妇儿的意,把那丫头给三房,省得她堵心,日后也得好让把外头那位接进来。”便道:“把碧霜叫来。”
片刻碧霜到了,见太太、奶奶们坐了一屋子,不由心怀惴惴,只当自己纠缠杨晟之之事被太太知道,要惩罚或赶她出去,双腿一软,下跪道:“给太太、奶奶们磕头。”
柳夫人道:“我问你,你可愿意去三房?”碧霜浑身一震,满面愕然的抬起头。柳夫人道:“问你话呢,愿不愿去?”
碧霜仍是不可置信,愣了愣,方才回魂,旋即满面喜色,激动道:“愿意!愿意!”
妍玉拍手笑道:“我说怎么的,愿意不是?”说完看着婉玉道:“还不快谢谢太太。”
婉玉深深看了妍玉一眼,低头看着碧霜,淡淡道:“你当真愿意?可别后悔。”
碧霜侧过脸看着婉玉,只见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孔,平静安然,但双目中似凝着隐隐寒光,碧霜心肝不由一跳,但想到杨晟之,握紧了双拳道:“愿意。”
婉玉道:“既如此,回去收拾东西,午饭后才准过来。”又对柳夫人道:“谢太太疼我们。”
妍玉没想到今日才一提,柳夫人竟应允了,除了她最大的一块心病,不由欢喜起来,围着柳夫人说东说西,百般哄着发笑。柳夫人心中有鬼,自然也百般顺着妍玉的意,二人亲热的仿佛母女一般。婉玉在水榭里又坐了片刻,告说身子乏累,退了出去。
刚一出门,采纤便怒道:“碧霜这小浪蹄子,看我不教训她!”婉玉拦道:“你们别管,我自有道理。”
说话间二人回抱竹轩,婉玉心里早有主意,把心腹叫来吩咐了一番。待到中午,杨晟之回来见婉玉躺在床上,用帕子盖着脸,便走到床沿坐下来道:“快起来,吃了饭再睡。”说了两三遍婉玉也不动,杨晟之便又推了推,婉玉道:“你吃罢,我不饿。”
杨晟之笑道:“你不饿,我儿子也饿了,快起来。”说着去摸婉玉的肚子。
婉玉一把掀了帕子冷笑道:“早就到了吃饭的时辰了,我左也等不来,右也等不来,饭菜热了几遭,不知你是不是让美人在竹林子里缠软了腿,不愿回来呢。”
杨晟之一怔,立时知道有他跟碧霜的闲话传到婉玉耳朵里,陪笑道:“我同爹一起回来的,今儿店铺里盘账,便晚了,不信你打发人问去。什么美人丑人的,不过是二房里的一个丫头,我同她只说过两三句罢了,一丁点心思都没有,骗你不得好死!”
婉玉哼了一声,又将帕子盖在脸上。杨晟之赌咒发誓道:“我日后一准儿早回来,不让你等了。”见婉玉仍没动静,伏在她耳边道:“我保证离那碧霜远远儿的,见了她就躲还不成?”
婉玉又掀开帕子,斜眼看着杨晟之道:“我问你,万一太太把她给了你,让她上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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