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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乳房-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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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给男友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周云若说:“我要动一个小手术。虽说小,但它会破坏乳房的美丽。我希望能在这以前,把一个完整的我呈现给你。这就是实情。”
男友把周云若揽在怀里,泪水坠落下来。周云若的手被男友的泪水砸痛。
那一天,周云若穿着素白丝裙,没到脚踝,飘逸如仙。腰间扎的是天青色绸带编起的带子,那是她自己编的,用了整整7天的晚自习。那一晚他们喝了很多酒。
以周云若当时的身体状况,是不宜喝酒的,但她一醉方休。深红色的葡萄酒像陈旧的水晶,仿佛深闺里的倦猫,慵懒而温暖。他们的第一次进行的很神圣,有一种祭坛的味道。男友对周云若的乳房小心翼翼,一再地问哪一侧有病变?周云若闭目不语。冰炭相煎,心冷如雪。深醉之后,如火如荼,再后就是一床殷红。他突然很怕,有一种世界末日来临的崩溃感。周云若说,你要是不相信,就再仔细看看吧。你要是珍重,那就谢谢了,你是人证它是物证。你要是怕有什么责任,权当自己色盲好了。
周云若完成了作为一个完整女人的仪式,周云若恋恋不舍。她捧着男友的脸说,请记住我。记住我的一切。以后的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你看到的是绝版……
男友还太年轻,激烈的运动消耗了他的体力,没有为性爱后的爱抚和窃窃私语留出足够的精神,他有一声没一声应对着,很快就沉入深深的睡眠。
他们住的是男友一位亲戚的房间,那亲戚到西藏支边,要三年后才回来。周云若环顾四周,凄冷一笑。她要记住这个地方,包括窗台上的假花。这里见证了她的初夜,也见证了她的完整。如果她不死,如果她还有心情,她会来凭吊。她会站在远远的地方,向这间屋子的烟囱致意。
周云若悄悄地起身,已经是凌晨了。周云若约好了就要在今天住进医院,身边这个此刻和她有着最亲密关系的男子仍在熟睡。她要孤身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向未知。
男友醒来之后,看到字条。“如果你爱我,就千万别找我。如果你找到我,我不认识你。”
周云若现在常常使用“完整”这个字眼。对一般人来说,完整是不成问题的。
完整是一种多么可贵的和平状态。国家不完整了,那就叫殖民地。一个人不完整了,那就叫残疾。一个女人不完整了,那就是劣等品。
手术很成功,发现比较及时,周云若年轻。年轻的机体抵抗力强,修复的力量很旺盛。手术之后很短的时间,周云若就可落地行走,肩部的运动和手臂的水肿也都较轻。
化疗之后,周云若一头油黑的长发,在一周内脱清,露出白生生的头皮,摸上去好像煮软了的乒乓球,富有一种可怕的弹性。同病室的病友,都在为周云若惋惜,怕她禁不住这恐怖的一击。很多女人,在手术当时,尚属坚强。当秀发如腐草连根脱落,只剩下铮亮秃顶的时候,最残忍的心理刑罚才刚刚开始。
很多病人寻死觅活,失去了一个乳房,已经不是女人,现在又失去了头发,连男人也不是了。丧失了头发保温功能的脑壳,清醒到痛楚。头发的重量,已被每个人纳入了大脑的重量,此刻一旦消失,脑子就被挖空了一部分,周云若简直觉得自己傻了一半。当人们静观秃头美女,预备着她嚎啕痛哭甚至奔向窗口企图一跃的时候,周云若挣扎着爬起来,打开了自己的小提包,从中拿出一顶假发。她像经营山西刀削面的老师傅,用一块毛巾抹净了趣青的头皮,把假发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假发做的很精细,柔曼飘逸,最时髦的“碎披”发型,需理发师一根一根地将头发从内向外切削而出。前额一缕黑发被挑染成琥珀红色,斜洒眉间,风流俏皮。
周云若因折磨而骨感分明的脸庞,现出陡峭的病态之美。
这姑娘,看着不言不语的,可真有心眼。来前就把假发备好了。临床的一位得了肺癌的老奶奶不住地夸奖。
周云若淡淡一笑,不做解释。她历来精打细算,是个“还价大王”,但买这顶昂贵假发,一分钱也没有还。假发下的脑袋,值这个钱。讨了,就委屈了自己。身体稍有恢复,周云若就辞了学校找来的护工,四处活动。癌症是不能轻言治愈的,只有缓解。癌症统计5年生存率,10年生存率,但是不统计治愈率。癌症是慢性病,癌细胞并没有离开你,它和你难舍难分。它同你达成了暂时的平衡。它在暗中休养生息以求反戈一击?
周云若一边牙齿打着颤,一边嚼着干吃面,顽强地把所有能找到的有关乳腺癌的书,都看过了。知道的愈多,她就越离群索居。
休学一年后,周云若恢复学业,成绩比以前还好了。知道底细的教授劝她不要如此搏命,周云若总是淡淡一笑,说我会保重自己,谢谢老师。如果有了病,又没有了钱,那才真是悲上加苦,只有拿下高学历,才能找到高收入的工作。
由于这种说不出口的残缺,周云若觉得自己低人一头。自卑的表现就是周云若高傲冷漠,斩山筑城,断谷起障,把自己全面封闭起来。男友在她住院后四处寻找,想不通一夜柔情蜜意之后,怎么就人间蒸发。因为不在一所大学,他打探不到实质性的结果。周云若出院很久,男友有一次碰上了她。男友的指甲直抠进她的肉里,说,你到哪里去了?找得我上天入地!周云若说,我不认识你。男友说,你一走了之就能一笔勾销吗?你欠我一个理由!
周云若看到男友比以前瘦削了,心中发痛。她知道自己决不能回头,那段生活已经死了,让一个死尸复活多么可怕!她绝不能让这个人看到她残缺的身体,不能!
她决绝地说:“我什么都不欠你。连理由也早就给了你。你放开我!如果你再纠缠,我就报警!
男友被她吓呆,放开了她,不是怕她报警,是明白眼前的这个决绝的女生已不是他的恋人。
周云若回去之后痛哭不止,无论流多少眼泪,她都不用手去擦。这种哭泣的方法,是她摸索了很久之后才找出来的,宣泄郁闷,不伤眼睛。无论你夜里哭多久,早上用冷盐水敷敷眼皮,照样一个清晨美人。
周云若又是毫不讨价还价地购买了义乳,像将军跨上战马一样,把假乳佩好。
从外表看,她婀娜多姿曲线优美。周云若终日埋头读书,心无旁骛。一天,她听到有人背后议论她是否性冷淡的时候,周云若恼了。她本想术业专攻,日后,倘病魔放她一马,假以时日,成为一名杰出学者。这条路太冷寂了,每当病情出现反复征兆,又要到医院化疗,周云若残存的自信就荡然无存,怀疑起自己全部生命的价值,包括这样的苦读苦修。她想到,自己很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了。所谓不明不白,是她至死都不能将真相示人。
周云若情绪极端低落,一个名叫蒲的男生开始追求她。周云若那种从骨子里向外渗透的冷漠吸引了他,人总是会为一些自己所不具备的特质所吸引,蒲就是这样一个阳光男孩。刚开始,周云若对蒲和对其他人一样,冷拒于千里之外。但这种冷拒,更激起了蒲的热情。蒲见过冷拒的女孩,但那多是一种姿态,如同扇子扑动微风,是为了让火焰燃烧的更持久更猛烈。蒲以为凭着自己不懈的努力,微风会转化成热风。没想到,周云若拒绝,是真正凛冽的寒风。但寒风可以扑灭炉子里的火,却不能扑灭旷野中的火,蒲就处于这种激动当中。为了矫正蒲的偏颇,让自己耳根清静,周云若除了自己的病,什么都说了。我出身贫寒,我失过身,我常常有一死百了的念头……说出这些话,如释重负,觉得自己很丑陋。但丑陋的周云若似乎更具魅力,蒲从一往无前干脆变成神魂颠倒。周云若很清醒,蒲可以接受一个贫寒的妻子,一个失过身的女孩,一个忧郁而凄楚的女生,但蒲不会接受一个罹患癌症的女子,一个丧失了乳房的女人。周云若发现自己玩着一个危险的游戏。和蒲的交往,使她有了自信——那就是——即使在这种极为可怕的病中,她依然充盈魅力。这种脆弱的自信,只有在同蒲的缠绵当中才会产生,一旦分离,那一切又成虚幻。奇特的爱恋,使周云若活力迸发并感到人生是有希望的,于是她会热衷与蒲约会。但她绝不允许蒲碰撞自己的胸部,宛若中世纪的贞女,冰清玉洁。
在某种程度上,她在引诱蒲。她感觉到自己的卑鄙,她是把蒲当成一剂药——精神的荷尔蒙。当她由蒲的热切和激动中,确认了自己的存在价值之后,她就断然冷淡蒲。她准确掌控着爱情游戏的节奏,把健康男子当成月亮,以映照自己的女性引力。然而,无论周云若怎样操纵,情感自有水滴石穿的韧性。终于,无论周云若怎样婉拒,蒲都寻求躯体进一步的接触。周云若明白是离开的时候了。关于分离,周云若已颇有经验,知道怎样才能行云流水般结束。一切都是和初恋男友的重演,只是蒲看不到周云若的乳房和身体。当失魂落魄的蒲找到周云若的时候,周云若风淡云轻地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
周云若在歇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开始寻找新的男友。然后再把他抛弃。俗话说事不过三,事情一旦超过三次,就变成了惯性。
患了乳腺癌的切除了一侧乳房的周云若,已经变成了情感高手。她不是为了玩弄男性,只是要为自己的绝望寻求解脱。一旦这种确认完成,她就停止进一步的情感汇入。如果对方穷追不舍,周云若就快刀斩乱麻,扬长而去。没有人怀疑周云若的真情,她烈火般投入。周云若从未贪图过钱财,在所有的交往中,都是“AA”制的强烈倡导者。周云若不淫荡,简直是守身如玉。周云若不风骚,完全凭着自己不凡的谈吐和高雅的仪表,加之那种奇异的哀伤和洞察世事的清明,吸引了一位又一位的男友。每每把对方拖到“性”的深潭边,便把他们残忍地留在那里,自己踩着青苔全身而退。周云若沉湎其中,几近炉火纯青。有限青春无限经验,不为钱财,只为精神不寂寞。如果不是在报纸上看到了乳腺癌小组的招募启事,周云若就会一直游戏下去,直到病魔将她收了去或是某天倦了,金盆洗手放弃这种玩法。她很希望和同病相怜的人有一个交流,推荐自己的生活方式。那就是——精神的性欲有一种黑暗而神奇的力量。它可以帮助战胜癌症。
第二十一章
周云若讲完了。
大家不知说什么好,第一个反应还是感动。凡是真实的东西,都有一种令人咬牙切齿的感动在里面。
褚强吓的不轻。天啊,这个看起来清纯无邪矿泉水般透彻的姑娘,居然九曲回廊,好一个冷血杀手。这是今天她自己招了,要不然下一个殉颜呋共欢ㄊ撬呢?
一向断后的成慕梅抢先发了言。她说:“周云若,我挺佩服你的勇气的。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这里面有很多肮脏的东西,请你原谅,没有批评的意思。真到了我们这一步,就无所谓肮脏还是干净了。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要一吐真情,是因为你太孤独了。孤独可以让人变态。”
程远青很高兴成慕梅发言,小组里,一个人的沉默,会引发多种猜想。当然了,若是那个人天性不爱说话,神情表示和大家心心相印,倒也不必太在意。成慕梅显然不是这样的。貌似无动于衷,其实字字入耳。
卜珍琪紧接着说:“周云若,我能想象到你的痛苦和发泄的手段,但是,这是否太消极了?一个人的价值,并不是一个器官可以决定的,你失去了这个器官,可是你没有失去自己的人格。你在骄傲和自卑的两极滑来滑去,这就决定了你对男人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的。不知你想过没有,那些被你抛弃了的男性,他们会怎样想?你耍弄了他们。从这个意义上讲,你把自己的生命变成了报复的一种手段。医生辛辛苦苦地把你的生命抢救过来,你却用它伤害了别人。”
这是一个质问。
程远青面临着一个难题。周云若说的是真心话,卜珍琪说的也是真心话。燧石对燧石,打出了火花。今天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突破,沉闷空气被撕破了一个口子。在这一点上,程远青感谢周云若,她把自己鲜血淋淋地剖开了。在她自己那一方面,有她骨鲠在喉不得不吐的情势,但对整个小组,这也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程远青说:“我想做个小小统计。在座各位,是愿意别人把你们当成病人,还是当成正常人?愿意属正常人的,请举手……”
程远青的话音未落,组员们的臂膀就举起来了。从骨瘦如柴的安疆,到冷漠淡然的成慕梅,从嘻嘻哈哈的鹿路,到胆小畏葸的应春草,所有的臂膀都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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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刹那,感动如钱塘江秋天满月时分的潮头,扑上了程远青的眼帘。真的,她们之中的每一个人的身体,都是不正常的。可她们渴望做一个正常人,这发自内心的渴望,让乌合之众的乳癌小组,趋向一统而刚强。
大家异口同声道:“不管我们身体上有什么样的病,是轻是重,我们要做精神上的正常人。”这些得过乳腺癌的女人面面相觑,有了一个约定。
她们的血液沸腾起来,即使她们的血要比健康人少,要比健康人稀薄,依然缓缓地沸腾了。
周云若说:“今天真好。真话就像一块大石头,压的我喘不过气。现在,扔倒大家的怀里,我可以轻松地走了。求你们了,也讲真话吧。”她诚恳坦率地看着大家。
程远青一如瞬息万变的战场指挥员,判断着情况。周云若紧闭心扉漫长岁月之后,把门敞开了一条缝。表面上好像满不在乎,实际上,心细如发,极为在意众人的反应。卜珍琪发表尖锐意见,她内心如何应对,也在未知之数。大家允诺的坦诚相见,还未付诸实施。此刻中断讨论,在周云若心中将留下怎样潜在捩伤?她当众揭开创口,如今,血泊尚未凝结,人们却蜂拥着围拢另外的人了,这被人遗忘和忽略的荒寒,可能覆盖她整个人生。也许她从此收起她的心,就像农妇收藏起她惟一的嫁衣。
小组之手,揭开内心魔瓶的封纸,往事的妖烟蒸腾而出。
周云若长久以来,被“爱”煎熬的头重脚轻,仿佛癌症转移到了大脑。她时刻需要证明自己是可爱的。情人节的时候,有人买300元一支的“蓝色妖姬”玫瑰送她,这算不算就是爱了?不知道。接吻,到喘不过气来,一方感冒,另一个第二天早上也狂打喷嚏的时候,这算不算是爱了?依然不知道。周云若甚至像007一样,关注测谎仪的国产化进程,虽然这对她的爱情测试绝无实质性的帮助。她抚摸着残缺的身体,知道他们爱的是一个影像,而不是真实的自己。那么,真实的自己是不是可爱呢?
她渴望答案。
第二十二章
安疆说:“孩子,你可爱。
那些话吓着我了,你说出来,就证明你不愿意那样做,这就可爱。我这一辈子过的很平淡,但我有一个优点,就是不说假话。所以,孩子,信我的话。你是可爱的。“安疆的身体在急剧恶化,走向垂危。垂危在某些人的想象里,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在癌症病人那里,是缓慢而坚定的不可逆转的滑脱。她们都熟悉它,在无数病友的身上碰到过它,现在,它毫不客气地居住在安疆身上了。她们都认出了它。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纵使是再多疑的人,也不能怀疑安疆的诚恳。
周云若看着安疆。她知道她说的是心里话,她相信她。但她固执地认为,一个快要死了的人,就像过了期的请柬,即使是真的,又有多少实用的价值!
周云若乖巧地说:“奶奶,您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我记住您的话了。”
安疆只是一粒小小的萤火虫。无论从光芒还是从温度上,距离驱除周云若的心灵之冰,都太过微弱了。这是周云若的心灵蹦极,从高处坠下,无所依傍。
程远青说:“周云若,我有一个小建议,不知你愿不愿试试?”
周云若极快地回答:“真的?程老师,我愿意一试。”
程远青说:“周云若,你走到每一个组员面前,对她说,我得了乳腺癌。希望大家把自己听到后的真实感受告诉周云若。行吗?”
大家说:“做的到。”
周云若忸怩地说:“我的事,还有必要再说吗?”
程远青斩钉截铁:“有。”
见周云若迟疑,大家说:“人还是这些人,事还是这些事,再说一遍吗!有什么难的!”
周云若迟疑着。大家不解。但程远青深知,这很难。抽象的肯定具体的否定,是很多谬误的藏身之所。
无望的等待。很长很长。周云若迟迟没有任何动作,但内心翻江倒海。除了医生之外,她还没有亲口对一个人说过自己疾病的名字。即使是对着医生,她也总是说:“我的那个病……”此刻张口,对她是莫大的挑战。
她张望四周,从哪个人开始呢?她磨磨蹭蹭走到安疆面前,看着老人历经沧桑如风干咸菜一般黑苍的脸庞,她说:“安奶奶,我告诉您一件事……我……得了一个病……”
安疆看着她,竭尽全力地点头,她要驰援这个年轻的女孩。
周云若卡在那里了。她说不出自己的病名。她不敢说出它。它对她是那样熟悉,她的生活因为它发生了翻云覆雨的变化。她从来没在人前称呼过它,陌生的如同非洲一个小村庄的名字?
程远青殷殷看着周云若,很想帮助她。可此刻最好的帮助就是一言不发的等待。
如果不能在等待中重生,就只有在等待中沉没。
周云若紧紧地咬着嘴唇,她原本就贫血的嘴剑由于牙齿切压,显出弥漫的苍白和局部的紫癜。她很想退缩,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呼唤那个魔鬼?她的身体向后倾倒,好像莅临深渊。近在咫尺的安疆比别人更早地发现了周云若的企图,她不顾一切地扑去,抱住了周云若。老人太瘦了,当她凸起的肋条敲在周云若时髦服装的扣子上,人们听到了金属的响声。“孩子,说吧。我在听。”她用手抚摸着周云若,她的皮肤因为这种抚摸竖起了一些褶皱,就像拉长的太妃奶糖,久久不肯平复?
周云若来不及思索,就在安疆的怀抱中开口:“有人得了乳腺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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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周云若终于说了。一个进步。可是不彻底。程远青紧问:“这人是谁?”
周云若非常不情愿地说:“我。”
程远青说:“那就请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不要说有一个人,用第一人称。”
周云若说:“我得了乳腺癌……”此语一出,她漆黑的眉眼流出了澄清的泪水。
想象中,她以为该落下红宝石一样的血珠。
安疆紧紧地抱住她说:“孩子,你命好苦!”
大家的眼泪就一起流下来,想起了自己的病和孤单恐惧,连褚强的眼眶都潮的能养金鱼了。只有程远青不哭,不是她不哀伤,她有比哭泣更重要的使命。她走到安疆和周云若的集合体面前说:“周云若,请你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周云若为难地说:“还要说啊?非要说啊。程老师?”
程远青不容置疑地说:“是。”
周云若就一字一顿地说:“我,周云若得了乳腺癌。”她的声音比刚才要稍微亮一些,这句话的完成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艰难。泪水涌流的更畅快了。
安疆说:“我也得了。孩子,咱们都是一样的。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更难过了……要不,你还是哭吧,哭哭或许会好受……你得了病,这不是你的错,你挺勇敢的。是个好孩子。”
周云若栖息在安疆的怀抱里,水乳交流。母亲都不曾知道这大秘密。周云若真想永远匍匐在这个细弱但是温暖的怀抱中,程远青打断了她的享受。“接着干什么?”
周云若喃喃地重复着:“不知道。程老师,告诉我。”
程远青拍拍周云若说:“想想看。”
周云若冰雪聪明,稍加思索,说:“我要走过去和每一个人说一遍。”
第二十三章
周云若很舍不得地钻出了安疆的怀抱,走到应春草面前。“我得了乳腺癌……”周云若想起了什么,就又重复道:“周云若得了乳腺癌。”
应春草,这个一贯细声细气的女人,突然大声回复:“周云若,你得了病,这一点也不影响你的可爱。再说,不可爱又有什么?别人爱不爱的,管它呢。只要咱自己觉得砂就够了。大妹子!?
周云若也同样抱住了应春草。很瘦的女人,抱在一起,好像两只折叠的纸扇。要是以前,周云若会看不起应春草的,但身体和身体的接触,使周云若感到了一种温热的关爱。她有点内疚,觉得以前太小看这个女人了。
周云若第三个走向卜珍琪。卜珍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内在的傲气,依周云若长期小人物生涯锻炼出的敏感,她知道卜珍琪潜藏的淡漠。今天的周云若豁出去了,组长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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