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史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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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年正是神策军的一个统领，经历过一些事情。先说正事吧，张和，这天灯怎么还有变成人形的本事？〃　　　

　　张和没立刻回答，走到残骸前，俯身查看。机器冒着烟，很烫手。他解开个布包，拿出那柄杀人的长剑，机械傀儡人小臂上有个洞儿，张和将宝剑缓缓推进去，〃啪〃的一下，正好卡住。　　　

　　〃答案有了！这才是杀人的凶犯，刚洞果然是被诬陷的。〃张大人一边说，一边示意现场的痕迹，〃当时何亲被他踢到这个地方，茅屋塌了，起了很大的灰尘。那天灯趁机射出宝剑，将被害者杀死，这树干正挡着，所以让开了天窗。〃　　　

　　许社等人大吃一惊，纷纷围拢过来，看完证据后，感叹道：〃果然如此，可又是为何呢？难道是为了陷害刚洞？〃天灯变成机械傀儡人，再杀人，这个事情的跳跃过大，大家一时想不出头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个精心策划好的阴谋。　　　

　　张和拿起金雀：〃朝阳府衙门，通知所有衙役，看住京城所有天灯。如果天灯在未时不亮，就向它开火……转工部设勤司，我是府尹张和，为了查案需要，请在未时把天灯一起打开。〃　　　

　　不久，京城四外就响起噼噼啪啪的爆炸声，烟柱从各个地方升起来。一个衙役打远处飞快地跑来，到张和跟前报告：〃京城四千五百一十二个天灯，四百个是机械傀儡人伪装的，我们打下三百五十六个，逃掉四十四个。〃　　　

　　〃逃掉四十三个，一个在我这里。〃张和纠正他说，〃魏王王府上的天灯怎样了？〃　　　

　　那衙役用信雀问了问详情，回答道：〃那天灯不但没亮，还变成机械傀儡人攻击官兵，被击毁了。〃　　　

　　〃哎，咱得问问许大人了，你们工部购置的天灯怎么全属假货啊？不会又是从少昊国商人那儿买的吧？〃裴丁山半开玩笑地讲。虽是玩笑，话却不假，少昊国商人经常把自己的次等产品贴上玉迹的标志，在玉迹贩卖，既赚钱，又不砸牌子，当然这需要某些北晋官员协助。但这一回可不是残次品这般简单，将机械傀儡人伪装成天灯，里面一定隐藏着阴谋。四百个机械傀儡人可以在关键时刻直接威胁京师的安全，一般的商人没有能力也不会做这种事。　　　

　　〃得查清楚谁买的这批天灯，再查设勤司。〃许社建议说，〃可是他们干吗要杀那军官呢？难道是杀人灭口？还是借此陷害？〃　　　

　　张和的脸忽然变得阴沉，好像此时挂着落日的天空，他思量着说道：〃你说那天灯能杀人，他是不是也会偷东西啊？〃　　　

　　裴丁山微微点头：〃看来冥火蚀被盗的案子也要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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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八章刺囚（1）　　　　　　　　　

　　裴大人拜辞回府，刚到府宅门口，有个家人便跑来通报道：〃老爷！老爷！小姐被送回来了！〃　　　

　　裴丁山一抬头见裴郦就站在院里，后面站着个头陀模样的高大男人，一对隼目，非常明亮。　　　

　　家人又说：〃就是这位大师送回来的。〃　　　

　　裴大人紧走几步，来到两人面前。　　　

　　那头陀双掌合十道：〃贫僧见了官府的告示和画像，碰见小姐，不忍她千金之躯在外面漂泊，所以用佛心规劝小姐回府与家人团聚。〃　　　

第八章刺囚　　　

　　司马铉煐从四汇森林回到王府，已经筋疲力尽，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起来后却忙不迭地发出帖子，让各大臣和一些文人骚客来问安。朋友们到了，他就摆个宴席来招待。说是招待，只不过是想让众人围着自己。司马铉煐特别喜欢自我中心的感觉，大伙一起吃吃喝喝的气氛令他兴奋。其实，大臣们也明白齐王府虽然不是个议事的地方，却是个喝酒观舞的好去处。　　　

　　齐王寝宫的正殿很大，修得十分排场却不正规，明明是骊革国的风格，两边却立着南方的马头墙。东面的马头墙上开了扇大大的落地窗，采光充足。屋内西墙边上修着大食式样的室内喷水池，四周立着石杯，上面塞满鲜花，石杯再东边是主座和两列酒桌。朋友们不按官阶，只按与主人的亲疏程度就座，推杯换盏，喝得非常热闹。　　　

　　人们的话题里除了齐王在四汇森林迷路后能够安全回府外，主要是两天后的武科考。谁都知道今年的武状元能够成为北苑兵府的都督，朝廷里的各派政治势力都将这次考试当成了夺取军权的机会，尤其是菊公公。　　　

　　司马铉煐很少关心政务，即便在四汇森林里那猫头鹰不嘱托他，他也不会到武科举的赛场比武。齐王喝着仙女花酒思考着：〃华馨她们到川河之源了吗？四汇森林真的可以四通八达吗？〃人们的欢笑声和那红色液体已使他忘记了疲倦，他的灵魂再次离开肉体在任何想到或想不到的地方漂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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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社悄悄凑过来，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嘴，问道：〃殿下这次去四汇森林可是为了找美梦子？〃　　　

　　〃正是。〃司马铉煐对许社当初的建议仍然半信半疑，只好说，〃林子太大，我找不到那个美梦子，仅是碰见只叫美梦的鸟儿。〃　　　

　　许社接着问道：〃见到那鸟啦？你没向它问路吗？〃　　　

　　〃问了，所以我才能回到家里。〃　　　

　　许社闻听竟严肃起来：〃殿下怎可半途而废，您一定要找到美梦子，殿下必须要长大，这并不是您个人的事情啊！〃　　　

　　齐王不解其意，问：〃难道说这也关系到你？〃　　　

　　许社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声吐出一段话：〃关系天下人，老师说您便是我们的潜龙啊！〃潜龙的意思就是将来的君王。齐王虽然已经酒醉，却依然打了个激灵。　　　

　　酒席宴中忽然有人喊道：〃光喝没意思，让裴尚书的女儿跳个巾舞吧！〃　　　

　　第八章刺囚　　　

　　提议一出，周围的人纷纷响应。　　　

　　裴丁山不能推辞，只好自动站起身，用一双干瘪的手抱了抱拳，喊道：〃乐师，准备大曲《薄媚》。〃　　　

　　随着鼓乐曲，一位妙龄少女从他身后迈进席间，正是裴郦。她一身粉红色的碎花纱裙，里面白色的衬裙连着上身的小襦，头上是抛家髻别着杏花簪，眉目清秀，身材姝美，举手投足都合着节拍，杏花香随她的长袖所指扑向一位位官员，人们的叫好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华妹？〃司马铉煐目瞪口呆，面前的女孩长得跟华馨很相像，场景也渐渐与森林中的重合起来。　　　

　　周围的官员不再喝酒，和着大曲的曲调鼓掌助兴。　　　

　　裴大人借此机会偷偷问许社道：〃你上次说我小女是冥火蚀的种子，是怎么回事？〃　　　

　　〃噢，后来我又查过有关文献，那冥火蚀的种子有很多，只有出生于慈悲峪的女子才是能起作用的。小姐生于京城，所以大人就不用担心了。〃　　　

　　裴丁山看着女儿跳舞，心里却在想案子，那冥火蚀的案子已经有了方向。昨天，张和的意见很明显，这两案都有天灯作祟，只要查出谁购置的这批天灯，案情便会明朗，现在，调查工作已开始，得出结果仅是时间问题。　　　

　　裴大人刚理清个思路，却看见许社另一边的齐王竟晃悠悠地站起来，用格外嘹亮的声音问道：〃小姐，可否请教芳名？〃　　　

　　那少女愣一下，然后大方地回答：〃裴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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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第八章刺囚（2）　　　　　　　　　

　　〃美人啊！〃司马铉煐说完，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摇晃着踩过桌案，走近要抱她。裴丁山与周围几个大臣慌了，急忙来拉：〃小王爷您失态了。〃　　　

　　此时，裴家的仆人也随机应变，进来说裴府失火，要大人和小姐赶快回去。　　　

　　齐王被众人拽着，仍然回头喊：〃噢，裴尚书明天记着再把你闺女带来啊！〃　　　

　　裴尚书领着裴郦边往门口退却，边说：〃一定！一定！〃　　　

　　司马铉煐被几个侍从抬起来，从酒席送到床上，但他仍不住默念：〃裴尚书，下回带闺女来啊！〃　　　

　　念着念着，司马铉煐感到身体渐轻，朦朦胧胧听见风铃般的乐声传来。铃声越来越脆，越来越响，那是个恍惚却色彩绚丽的世界，他来到一座悬空的庞大城市，找不着自己的目的地。想打听路，华馨和裴郦同时出现了，满面媚笑，站在他面前，二话不说，争先恐后地脱衣服。司马铉煐不得不指责她们：〃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正说着，又一个女人出现了，她也长着与华馨、裴郦近似的面孔，然而却身穿黑色甲胄，手里拿一把宝剑，几步走到齐王跟前，挥剑便刺。司马铉煐不知如何是好，慌忙大喊起来。这时，街道尽头却响起一个极洪亮的声音。　　　

　　〃铉煐！忘记老父了吗？〃　　　

　　铉煐似乎醒悟过来，念道：〃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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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词刚出口，齐王身后便长出了一对翅膀，他立刻拔地而起，躲过了迎面的白刃。　　　

　　司马铉煐大叫着醒来，看看周围才发现是梦。他从床上坐起身，想拿夜壶，在地上摸了摸，没找到，却见黑暗处浮着片白东西。齐王把它放在眼前，那是一根羽毛，银白色的羽毛。　　　

　　朱娟急匆匆地跑进来问安：〃主子没事吧？〃　　　

　　司马铉煐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他用手指轻捋着羽毛，低声问：〃我睡不着了，忽然有事想问你。〃　　　

　　〃主子，您讲。〃　　　

　　〃你说这世上，真会有俩人长得一样吗？〃　　　

　　朱娟莞尔一笑，似乎被逗乐了：〃世界上的人多了，感觉碰巧接近的不少，但完全一样不可能，骨子里肯定很多东西是不同的。〃　　　

　　夜的宁静也覆盖着皇宫彩菊园，里面灯疏人稀，只有一个敲更的太监时常走动着报时。后书房却还有点灯光，几个黑色的影子落在窗纸上，随光一起颤悠。　　　

　　〃败兴！张和他们果然发现天灯的秘密了？〃菊公公将茶杯摔得粉碎，话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来。天灯一直是菊公公制胜的法宝，那天在魏王的厅堂里碰了钉子，他便靠它们出了口恶气……趁人不备杀死侍者，劫走了冥火蚀。有天灯在，他依然可轻松地除去那些绊脚的大臣、那个魏王，甚至是皇帝。　　　

　　金烙站在旁边，不说话，他知道这种时候，解释不妥会招来更大的责难。　　　

　　菊公公来回走了半天，他想起一些事情还没有向手下解释清楚，便说：〃这刚洞是原先的地府送到人间的一位鬼将，专门帮助美梦子那老儿的，如果不将它永远锁在牢里，我们以后就难取胜。这些都是鬼王大神晓谕洒家的。所以洒家才会设计拿他，现在还好，土伯大神已经应允给洒家制服刚洞的武器。这武器专能对付鬼魅，也可毁灭人类的魂魄。你等现在随洒家去取。〃　　　

　　菊公公推开门带着金烙等人走出书房，竟然不打灯笼，蹑手蹑脚地转到彩菊园的前院。这里有一堆假山石，山石间有一口井，外面的祠堂早就拆了，只留下块石碑，上写两个篆体字〃双井〃。　　　

　　其实这双井的外井就是彩菊园日常取水的地方，一汪井水上漂着弯曲的月牙。殂井在水井底部，里面所特有的地气竟托着上边的水，两井相叠而被取名〃双井〃。菊公公从怀中抽出条蓝色的符，上面已经用毛笔写了三个字：迫魂枪。　　　

　　老太监将符放在井水中沾湿，再捧到面前，鼓起腮帮子向上面吹了口气，那符竟燃起蓝绿色的火苗。菊公公随手往井中一丢，那符就落到水中，火却没有灭，反而越来越旺，不久就沉到水底，当进入殂井的一刻，忽然变成一片耀眼的绿光，光旋即微弱，井内重新恢复黑暗。　　　

　　张震见金烙满脸惊疑的神色，便轻声说：〃这井内的水全是冥火水，千岁口中也全是冥火气，两者相遇所燃的是真正的冥火……〃　　　

　　正说着，水面上忽然嘟嘟冒出许多气泡，菊公公急忙蹲下胖大的身子在井中摸索，竟然捞上来个包裹。打开它，借着月光看，里面是杆枪铳般的家伙，前端还有颗圆球，像只发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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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第八章刺囚（3）　　　　　　　　　

　　菊公公的胖手捧着新武器都有些颤抖，他双膝跪下，向那水井郑重地磕了两个头。　　　

　　金烙在旁边看着，心里面一直打鼓。以前以为土伯只是菊公公的信仰，现在看来那家伙很可能确实存在。还有，迫魂枪为何从井中升起来，难道那鬼王住在井下？金烙回头瞧瞧张震，见小太监也冁然看着自己，这个疑团便暂且放在心里了。　　　

　　不久，一个黑影手拿迫魂枪跳过皇宫的院墙，蹿上屋脊，双脚轻捷地踩着月光，向刑部大牢的方向跑去。　　　

　　刑部大牢的牢房里并不安静，犯人的呻吟声和老鼠的叫声此起彼伏。　　　

　　刚洞躺着不睡觉。月光把眼前的景物照得一片惨白，好像童年记忆中的某些东西。相隔二十载，那场面仍时常钻入他的脑海里：　　　

　　天色苍白而且暗淡，一个穿白袍的女人吊在自己上面，晃啊晃，风吹得时候，晃得更厉害，好像片叶子一般。过了很久，一双大手伸过来捧起自己，那手上包满阴冷的铁片，很硬。他记得那个人非常粗壮和苍老，但眼睛是和蔼的。后来呢？后来那面孔也不见了，只剩下一些晃动的影子，金属的鳞片在他们身上闪烁。长长的竖起的戈，而自己，自己唯一的动作便是将眼前的一切切开。　　　

　　躺了不知多久，一个声音忽然打破完全静止的世界，在脑中响起来，让他一惊。　　　

　　〃你是刚来的，还不适应环境吧？〃　　　

　　刚洞睁开眼，见到一位老者坐在地上，面色红若夏杏，花白胡子绵羊尾般垂在胸前，他年逾花甲竟未束发，白色的长发披在肩上，一身粗布的白色袍子，团领，衣服着地却不沾一点尘土。　　　

　　〃你是谁？〃　　　

　　〃犯人啊，和你一样。〃那老者的眼神非常灵活，像个年青孩子。　　　

　　刚洞仔细端详对方，觉得他丝毫不像个犯人：〃你犯了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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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人。〃　　　

　　〃你杀了谁？〃　　　

　　〃想杀那些奸佞，但还未动手。〃　　　

　　〃你还没杀人，怎么进来的？〃　　　

　　老头慢悠悠地说：〃散步，晚饭后来这儿散步。〃　　　

　　刚洞看看四围都是坚实的牢墙，门早被封住了，平常食物一直从小窗送，猫一般大小的东西也很难进出，觉得对方的话极难令人信服。这时，房顶上忽然传来嚓嚓的脚步声，刚洞便说：〃房顶上有人。〃　　　

　　对方仿佛早有预料，马上说道：〃那跟我们没有关系，我该带你走了，他们赶不上送行了。〃　　　

　　〃我们能走吗？这里又没有门？〃　　　

　　〃谁说这里没有门？你将右手张开，放在眼前，就可以看见门。〃　　　

　　刚洞叹了口气，想：原来是个疯子。　　　

　　那老者忽然大声说：〃刚洞，你不信我吗？〃　　　

　　这话传到刚洞的脑海里，好像雷一样响，刚洞不自主地将手掌抬到眼前，透过指缝，他真见到狭窄昏暗的牢房里赫然立着座牌楼般高大的门，门上写着〃20097号灵门灵门是原先天庭设立的人间通道，神仙可以通过灵门自由穿梭于人间。后世，人类用〃技〃将灵门相连，使它成为〃神游机〃的一部分，人类的灵魂便可以在灵门间穿梭，瞬息来往于世界各地。〃。　　　

　　〃这是天庭、冥府当年在人间修的通道，你我只能从指缝间看见，也只有你我这样的人才能看到。走吧。〃　　　

　　刚洞愣了一会，说：〃谢谢。〃　　　

　　第二天早晨，裴丁山得到报告，犯人刚洞已经死在狱中。他大吃一惊，连忙叫了许社和张和到监狱查验，果然见到刚洞的尸体躺在干草上。周围的犯人都说昨晚睡觉，具体过程没有瞧见。验尸官对尸体进行检查，未发现任何可能致死的原因，只说从解剖的内脏器官看，虽然完整，但已经干瘪，像早死的干尸。　　　

　　裴丁山懊悔不及，哀叹道：〃既然知道并非刚洞杀人，我们为何不将他放出来！早放出来一日也不会有这种事情。〃　　　

　　裴丁山原是樵夫出身，充军后仅是个运粮兵，当年刚业发现他作战勇敢，就收为亲信，后又推荐给朝廷。几年后两人官职相当，俸禄相齐，但刚业从未在裴丁山面前摆过恩公的架子，他们师生相称，形同挚友。刚洞是刚业的独子，裴大人未曾照料过一日，今天又死在自己牢里，他当然十分过意不去。　　　

　　许社劝道：〃虽然证据确凿，但根据律法，未经开庭断案，疑犯还是不能随意释放的。大人也是有心无力，就别这样自责了。〃　　　

　　三个人中唯有张和一言不发，和仵作一起仔细查验尸体。张大人虽是进士出身，但为官后自学了验尸的手段，每次破案都是亲自上阵，从未有过差错。他一边查着，还一边亲自记录。许社站着看了会儿，感慨道：〃一案未完，又来一案，你说这是咋回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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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第八章刺囚（4）　　　　　　　　　

　　此时，牢房的木门被轰地撞开，金烙迈下高台阶跑进里面，大声斥责道：〃你们怎么看管的犯人？！居然让人犯畏罪自杀！〃　　　

　　裴丁山冷冷地说：〃我正准备到御史台请罚。但犯人是否属自杀，现在还难以定论。〃　　　

　　〃这尸体怎么处理？〃金大人再不问死因，关心起后事。　　　

　　〃按规定，伍作查完，埋后山就可以。〃吏卒回答，〃我们的死囚都埋……〃　　　

　　〃不行！〃金烙也不等他说完，〃要火葬！罪人的尸体还要占土地？！〃　　　

　　张和本来不注意这里，听见此话一下站起身来，厉声阻止说：〃刚犯死因不明，怎可以火葬？！〃　　　

　　金烙早有心理准备，恶狠狠地盯着老对头，道：〃菊公公专门嘱托过这事儿，不火葬也可以，直接拉他院中的殂井，正好盛这有罪之身！〃　　　

　　其实，殂井被废弃以来，就不作其他用途，但北晋朝依然有个传统，便是将罪大恶极者的尸体投入殂井，取万劫不复的意思，震慑后来的仿效者。　　　

　　两边正争论着，狭窄的牢房里忽然响起一声怒喝：〃刚洞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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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此时才发现原先温文尔雅的裴大人竟满脸怒容，如同一个剑拔弩张的将军：〃你回去告诉菊公公，刚洞本属无罪！我们查过了，这案子没有完，不久定会有结果！〃　　　

　　大臣之间从来都是互称大人、阁下，裴丁山竟然以你相称，实际上是对金烙的不敬。许社和张和也很惊讶，没想到一贯温和的裴尚书还有如此粗蛮的时候。金烙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努出半寸，唰地摘下腰间宝剑举到胸前，喊道：〃这剑是圣上赐的，你们不听吗！〃　　　

　　空气立刻凝结住，时间在众人眼中停了两秒，许社才反应过来，站在双方中间说：〃两位大人，两位大人，先别上火。金大人啊，这疑犯还未被定为罪犯，他死因尚不能确定，尸体应该由衙门来处理。菊公公虽然贵为九千岁，但要将尸体取走也是明显不合程序的，您乃御史大人执法也须依法，不对吗？我看要不等那仵作和张大人查完，写了报告，我们就将这尸体烧掉算了。〃　　　

　　金烙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占理，只好就坡下驴：〃就这样吧，查完以后火葬！〃　　　

　　裴丁山依然怒目而视，金大人不敢接那目光，冷笑两下，将头转过去，心里却在嘀咕：怎么把向来识趣的裴老头激怒了，难道说还有别的内容？　　　

　　众人去准备，金烙爬上台阶，躲进茅厕里又拿起金雀，语气略有点兴奋：〃九千岁，刚洞的确被我们的人杀死了！〃　　　

　　金雀静了很长时间，半天才说：〃不那么简单，洒家昨晚派的锦衣使者报告，用迫魂枪打他，他躺在那儿连哼都不哼，非常奇怪，你可一定让人把尸体烧掉。〃　　　

　　金烙继续汇报道：〃我已经吩咐人办了。〃　　　

　　〃记着将骨灰带到洒家的〃双井〃里。〃　　　

　　金烙连声称是。　　　

　　半天时间，柴堆准备好了，张和也将尸体仔细查验完，重要部位留了残片。刚洞的尸体被抬出牢房，四位大人跟着来到监狱后山观看整个过程。烈焰腾腾烧了足足两个时辰。张和与衙役们检查尸体，用手指触摸，发现只烧焦一层皮，里面还很瓷实。　　　

　　金烙不愿闻烧尸体的味道，离着很远，还用手帕捂着口鼻。于是，许社暗地指示人把那一层皮灰和炭灰一起交给金烙。　　　

　　金烙安心地去交令，真正的尸体便被悄悄掩埋了。　　　

　　事情处理完，天色近晚，张和无精打采地回到府上，正催促家人掌灯，却发现办事的衙役已等在书房，他说：〃大人，我们调查清楚，那批天灯是司礼太监张震送给设勤司的，据说还是少昊国进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