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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风知道-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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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你见过律师后再给我打电话,好吗?我等。哪怕是清晨五点钟,你打,好吗?”
  “好。”我说。
  沙沙声又响起来。我听不懂昂热拉的话了。喇叭里的声音第三次呼唤前往法兰克福的旅客。沙沙声不断。没有意义。我将话筒放回叉簧,走到我所在邮局的柜台付费。然后我急忙——是的,我急忙,我紧赶慢赶,我一下子又能跑了——跑向一家花店。在那里我把昂热拉的详细地址给了一位年轻的女售货员。
  “买两百马克的‘宋娅’。”我说,“请您打电话到戛纳。请通知加姆贝塔广场上的‘花月’花店,您能在您的全欧送花服务簿里找到。”
  “当然,先生。要写点什么吗?”
  两百马克……
  要不要呢?
  “当然要写点什么。我写下来。”我写好,付完钱。两百德国马克,外加电话费和全欧送花服务费。
  然后,我背着旅行包穿过飞机场简直是没有尽头的过道。我的脚疼起来。我继续跑啊跑。一位机上服务员在14号登机口等我。
  “去法兰克福吗?”
  “对。”
  “汽车开走了。那辆大众车送您去飞机。”
  “谢谢。”汉莎航空公司的一辆蓝黄两色的大众车停在外面,发动机响着。司机几乎没等我在他身旁坐下就开动了。车门飞速关上。
  “大人物总是慢吞吞的。”司机怒冲冲地说。他很年轻,脸板着,长满粉刺。我想,他这么怒气冲冲,肯定是因为粉刺。我的脚疼得厉害。我的心跳得那么急,我感觉到它冲到了喉咙里。
  昂热拉爱我。她爱我。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吞下两粒药,心里想。当我在法兰克福约会那位弗雷德·莫利托尔时,昂热拉已经收到玫瑰了。
  “那辆大众车绕了个大弯驶近那架汉莎航空公司的飞机,一位不耐烦的空中小姐站在飞机的舷梯上。我跳下去,一瘸一拐地沿着舷梯上去。”
  我在纸条上写给昂热拉并且将跟“宋娅”一起送到的话是:
  我全心全意地爱你——罗伯特。
  “对不起,”我对那位美丽的、气呼呼的空中小姐说,“我真的很抱歉,请您原谅。”
  空中小姐不答理我。她把我推进飞机,关上门,闩好。我在一个靠窗户的位置上坐下来。我的脚仍在疼。
  我全心全意地爱你——罗伯特。
  37
  古斯塔夫说,在洛歇街附近。我坐一辆出租车驶出机场,经过高速和快速公路,从现代化的、刚刚冒出来的高大住宅楼和绿化带旁驶过。后来,景色突然大变。我们陷进了小胡同的迷宫。两边的房子歪斜破败。我好像忽然跌进了另一个时代,回到了最遥远的过去。
  弗雷德·莫利托尔就住在亚历山大街上的这么一套破屋子里。
  来到二楼,一位高大的胖女人打开门。她肯定有六个下巴,跟整个房子一样散发出酸菜味。
  “我是莫利托尔夫人。”她以令我吃惊的低音说,“对不起,我还围着围裙,正在洗碗。您知道,我们总是吃得很晚。弗雷德得睡很长时间。您去客厅里吧。弗雷德马上来,他正在小睡一会儿,但是他说了,如果您来了,就让我叫醒他。”
  于是我到客厅里坐下,一个挂着织花壁毯的小房间,摇摆不稳的家具,圆桌上铺着织花台布,电视机上方镶在镜框里的照片,墙洞里摆满穿服装的布娃娃,都是在机场或纪念品商店里能买到的那种——一位西班牙女人,一位巴伐利亚人,一位荷兰女人——还包在赛璐玢纸里。我坐到一张沙发上弹簧咯咯响。窗户旁挂着一只鸟笼,养着一对小鸟儿。阳光洒照进房间,令我目眩。我一踩,地板就嘎嘎响。壁毯上起球了。墙壁上定是潮湿的,我想。这里也有酸菜味。
  门开了,一位年约五十五岁的男人走进来,骨瘦如柴,面无血色,像所有的夜班工人一样,脸颊凹陷,眼圈黑黑的。弗雷德·莫利托尔——这么个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名字?他穿着拖鞋和晨服。他疲惫的眼睛红红的。他伸给我的手软沓沓的。地板也被他踩得嘎嘎响。当室外一辆汽车驶过时,屋里的一切全颤动不已。
  “来一小杯酒吗?”莫利托尔问,跟他的妻子相反,他的声音非常尖,“来杯利口酒吗,卢卡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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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谢谢。”
  “来吧,不然你会伤害我。”他从电视机下面的一张橱里取出一瓶酒和两只杯子。他把它们倒满,跟我干杯。利口酒甜得起腻。我有点难受。莫利托尔舔舔嘴唇。“好不好喝?我最爱这玩意儿。”
  “莫利托尔先生,泽贝格要您将您知道的情况告诉我。”
  “没错,是的。关于赫尔曼先生,愿上帝让他快活。”疲累的眼睛活泼起来,令人反感地打量着我,“可怜的赫尔曼先生——他那时候还给过我钱,好让我不跟任何人谈。”
  “但您后来还是跟人谈了——跟泽贝格先生。”
  “这是另一码事。泽贝格先生是银行的人。这是我的义务。”
  “跟我谈就不是您的义务?”
  “我想不是。我对警方也什么都没讲。完全是因为泽贝格先生讲了,我应该讲给您听。我根本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如果泽贝格先生委托您这样做呢?”
  “您知道,在保安公司我挣的只是糊口的钱。您看看我住的。我妻子肾有毛病。我本人——我还能工作多长时间?我是个穷人,卢卡斯先生。”
  环球保险公司的总出纳按照勃兰登伯格的指示给我钱。我把两张一千马克的票子放在花边台布上。
  “赫尔曼先生给了我五千。”他以他那像阉人似的声音不满地说。
  “我给您两千。要是您不对我讲,我就告诉警方,您隐瞒了情况。”
  “这是敲诈。”
  “对。”我说。
  “三千!卢卡斯先生。穷人也得生活。”
  “两千,就这么多。”我说。
  一辆卡车在我们下面驶过鹅卵石路面的狭窄街道。整座房子又颤动起来。
  “我本以为您会更人道,卢卡斯先生。”
  “喏,我可不是这样。发生了什么事?请您快讲!”
  “办事得公道。”莫利托尔的晨服上满是饭渍,衣袖起毛了。他的拖鞋破了,款式过时了。“我要吃饭!我不得不给戛纳的泽贝格先生打电话,他离不开那儿。我在电话上把一切全讲给他听了。这花了多少钱啊!”
  我再把一张五百马克的票子放到桌上。
  他假惺惺地客气。
  “我就知道您是个好心人。再来一杯利口酒?当然了,当然了,怎么也要来一杯!”他又拿起了瓶子。我不再喝,他贪婪地喝下他的利口酒。“啊,这真舒服。在吃过酸菜之后,我不停地翻胃。好了,您看看,我被分给了赫尔曼银行,已经九年了。跟三位同事一起。我们的任务从晚上六点到清晨七点。周末和节假日另有一组人,换我们的岗。我们有我们的考勤钟。各有各的楼层,我们在银行里实际上走个不停。手枪,催泪弹,当然都配备了这些东西。您认识泽尔街上的赫尔曼银行吗?”
  “对。”
  “宏伟吧?人总会累的。清晨我总是筋疲力尽。回到这破房子里又不能好好地睡。老是有卡车。两年来它们将这里的一切全改道了。我简直要崩溃了。我的医生说……”
  “莫利托尔先生!”
  “好吧。您听好:那是四月二十五日,半夜时分。实际上已经是四月二十六日了,因为赫尔曼先生到零点三十分左右才来。那是个星期三。”
  “还有呢?”
  “那好吧,星期三凌晨零点三十分左右,侧门的门铃突然响起来。我那天夜里在底楼值班,在营业大厅里。于是我走过去,透过钢门上的猫眼,看到赫尔曼先生站在外面,燕尾服、大衣、帽子和白丝巾。他非常激动,双手乱挥,要我放他进来。如果我们当中没人为他开门,连赫尔曼先生夜里也进不了银行。我当然开了。三把特制的锁。您熟悉银行。他走进来,激动得讲不出话来,只说他还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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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凌晨零点三十分?”
  “对。我也这么想过。”
  “他常这么做吗?”
  “什么?”
  “在半夜跑来。”
  “我在那里这么长时间,他只有这么一次。我告诉您,这个人快中风了,心肌梗塞,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毛病。他真的在颤抖,全身颤抖。”
  “他喝醉了吗?”
  “十分清醒!只是万分激动。光是低语。我的同事们在哪里?在室内,我说。他把五千马克塞进我的手里——我说的是五千,卢卡斯先生。”
  “听到了。”
  “好,那就不说了。五千,他说,这是让我别告诉任何人他来工作了,还让我跟三楼的同事换班。千万别让另外两个人见到他。要我永远不谈此事。这个人有点儿不正常,卢卡斯先生。我可是了解他的。那么一个稳重的、受人尊敬的人。而这天夜里……简直可以相信他失去了理智。”
  “讲下去。”
  “好吧,他缩进侧门旁的一个过道里。我上三楼找我的同事——是恩斯特·特洛斯特——对他讲,让他跟我换。营业厅里不是到处都有长椅吗?我对恩斯特讲,我疲乏极了,我会在长椅上一睡不醒的。楼层里不行,那里得站着。恩斯特说,他无所谓,就走下去了。赫尔曼上楼,侧门的一个小楼梯。谁也没注意到什么。这下他到三楼了,他的办公室在那里。我也上去了,来回走动。我该怎么对您讲呢?赫尔曼先生根本没进他的办公室!他马上进了全权总代表泽贝格先生的办公室。它位于外汇部。这么一家银行是一家庞大的公司。根本没有哪个部门跟另一个部门有接触。好了,我想,我大吃一惊,当我再一次绕过来时,我看到泽贝格先生的办公室里有灯光——赫尔曼先生的办公室里却是黑洞洞的。泽贝格先生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开着一道缝。我不是好奇,真的不是。但这让我觉得无比神秘。于是我踮着脚尖走过去,望进泽贝格先生的办公室。我看到什么了?赫尔曼先生坐在泽贝格先生的办公桌旁。赫尔曼先生有一把钥匙,能打开所有的锁。泽贝格先生的办公桌开着,赫尔曼先生拿出文件、资料还有其它东西,一大堆,翻阅着。”
  又是一辆卡车驶过。又是整幢房子都在颤抖。
  “您不想要了?”莫利托尔说,再一次倒满他的小杯子。他喝酒,咳嗽,擦嘴。“当我下一回走过时,赫尔曼先生打开了泽贝格先生的文件箱,在文件夹和文件簿里翻找。再下一回,连办公室里的保险箱也开了。赫尔曼先生当然知道那密码。他站在那里,额头上冒出粗大的汗珠……”
  “好了,好了。”
  “如果不是这样,我立马就死!额头上冒出这么大的汗珠我还从来没见过,卢卡斯先生!这个人脸色苍白,我向您发誓。他读他从保险箱里取出来的材料。每当我走一圈回来看到他时,他看上去更苍老、更害怕、更绝望了。我想,一定发生了什么坏事,可是会出什么事呢?在赫尔曼银行里?赫尔曼银行里不可能发生什么坏事。我真的担心起来,您相信我这话吗?”
  “相信。这时候泽贝格先生在哪儿?”
  “在阿根廷参加一个会议。不,您等等,在……在……见鬼,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智利的圣地亚哥?”
  “对!那会议本来时间还要长,我相信……”
  “到五月十九日。”
  “对,没错。可是赫尔曼先生跟他的游艇遇难后,泽贝格先生立即从智利飞到了戛纳,去赫尔曼先生的妹妹家。是她让人打电话给他的。她彻底崩溃了。总得有个人继续管理银行,是不是?”
  “谁管理?”
  “泽贝格先生。跟平时不一样。警方不让他离开戛纳啊。他通过电话和传真处理一切。这里由格罗塞先生暂时领导。他是第一代理人。不像泽贝格先生那么有权。因此,我给戛纳的泽贝格先生打电话而没有跟格罗塞先生谈。”
  “事情如何发展的呢?”
  “就像我告诉您的,一整夜。到早上五点半。当时,当我走过时,赫尔曼先生突然站在了过道里——我对您讲,是一个幽灵!他让我放他出去。不让我们当中的其他任何人看到他。我照做了。随后,我上楼去了泽贝格先生的办公室。那里又全收拾齐整了。材料全放在原位。只有烟灰缸里满是烟蒂。赫尔曼先生在工作时吸烟吸个不停,这是什么工作啊!我也发现了空火柴盒,三只,那种扁的。从‘法兰克福宫’酒店拿的。”
  “这您是怎么知道的?”
  “那包装盒上不是写着吗?就是嘛。”他思考,“这是全部经过,卢卡斯先生。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听说,那天之后,赫尔曼先生完全崩溃绝望了。下一个星期三,他就飞去了戛纳。”
  “这您是从谁那儿听来的?”
  “同事们。这种事传得很快。据说赫尔曼先生举止像个疯子似的。好像魂不守舍。彻底毁了。”


  “您由此得出什么结论?”
  “为什么是我?”
  “您对这一切一定有过想法。”
  “我当然有过。我想,赫尔曼先生的银行,他的生意,一定出什么问题了。我对此一窍不通。某种无比重要的问题。泽贝格先生也这么认为。因此,他说,要我跟您谈。如果可以的话,不跟警方谈。不然就会被新闻界知道。那银行可就麻烦了。”
  “泽贝格先生无法想象,是什么把赫尔曼先生吓成这样?”
  “他一点也不明白。”莫利托尔打呃儿,“请原谅。还是这酸菜,我不能吃。它对我是毒药,纯粹是毒药,却是我最爱吃的菜。因此,我的克莱拉偶尔也做一回。吃过以后我就得遭罪……”

  38
  我坐车去“法兰克福宫”。莫利托尔为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法兰克福宫”我已认识多年了。我认识那里所有的人,总台、门卫、餐厅、上司和调酒师。我经常在“法兰克福宫”住。我爱这家酒店。那里所有的人都热情友好,乐于助人,幸运的是门卫领班在那里。他一见到我,满脸喜色。我将他拉到一边。
  “我能帮您吗,卢卡斯先生?”
  “我希望如此。”我说,“您已经帮过我多次了。如果我运气好,这一次也能成功。”
  “事关什么呢?”门卫领班问。我们站在“李皮查纳”酒吧的门外。客人们拥挤在接待处和门卫的长柜台前,白人、黑人、印度人和日本人。许多种语言,乱哄哄的。没人能听清我们,我们压低声音讲话。
  “您听我说,”我问,“您能查明,你们这儿四月二十五日举行过什么会议吗,座谈会或银行家的什么会议?”
  “我们马上就能查到,”他说,“稍等一下。”他走进接待处的一间办公室。两分钟后他又出来了。“四月二十四日和二十五日,我们店里确实住有大批银行家。他们在这里召开一个工作会议。来自联邦德国、法国、英国、瑞士、瑞典、奥地利和意大利的银行家们。”
  “关于什么?”
  “这我当然不知道。客人们用的是大会议室。会开了很长时间。在二十五日晚,也就是星期二,赫尔曼先生作了一个报告。”
  “谈什么?”
  “这记录在我们的资料里。是关于银行家对社会的责任。随后客人们还一同出席了一次盛大的自助餐,在中间的宴会厅。星期三他们全都离店了。赫尔曼先生当然不住在我们店里。他住在城里。”
  “您也查明了出席这个会议的人数有多少吗?”
  “是的,卢卡斯先生。”
  “多少?”
  “如果您想寻找某个人或者了解某个人的情况,那可是够难的。”门卫领班说,“包括赫尔曼先生,总共六十三位客人。”他忧虑地望望我,“这是个坏消息吗?”
  “这我还不知道,”我说,“差不多是吧。”
  “我为您难受,卢卡斯先生。”
  他是个善良的人,这位门卫领班,我很喜欢他。我相信他也喜欢我。
  我突然垂头丧气地说:“您以为,能从您这儿得到这些银行家的姓名和地址吗?”
  “我要问问经理室。这种事不常见。另外……只要经理室能承担一半的责任,您放心,您就会得到一份名单。我马上就去问。”
  “好,麻烦您了。”我说,“如果经理室决定帮助我,那就请您尽快将名单交给我的公司——传真,电话。您找勃兰登伯格先生。他的女秘书会记录这些名字的。”
  “如果我们可以公布的话。”
  “是的,”我说,“当然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它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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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会为您做一切,这您知道。一切力所能及的事,卢卡斯先生。”门卫领班说。
  来自七个国家的六十三位银行家……
  39
  “婚姻法第四十八条:‘若夫妻双方分居三年,婚姻关系彻底破灭,无法愈合,没有重新恢复一种符合婚姻本质的共同生活的希望,每一方都可以请求离婚。若婚姻破裂的责任完全或主要在丈夫,他要求离婚,而另一方反对,就不得离婚,除非反对的一方缺少维持婚姻的诚意和不打算继续维持婚姻。’你就是这样的。”我的朋友保尔·冯塔纳律师放下他正在读的那本厚书,越过他的办公桌望着我。他吸烟斗。烟斗熄了。他盯着我,重新点燃。他跟我同龄,脸型狭长,脸上的光泽掩藏了一切激动和感情,棕色鬈发向后梳,像铁丝一样。他对女人有无穷的吸引力,自己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大办公室坐落在费利格拉斯街上一幢楼的第三层。橱里放着一排排法律书和档案,办公桌上也堆满了。一扇窗户开着。夜晚温暖,星光明亮。一轮银月高照。姑娘们的笑声。汽车飞驰而过。一只喇叭在鸣叫。从什么地方传来爵士乐。人们交谈着,声音模糊不清。一个孟夏之夜的种种声音……
  二十二点二十分,我赶到冯塔纳这里。我在关着的房门旁发现了他的名字和门铃按钮,他走过来为我打开门。他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工作,穿着衬衫和裤子,领带拽松了,吸着烟靠在椅背上,一声不响地听完了我的故事。我也穿着衬衫坐在那里。在我沉默时,他还提了许多细节问题,比如问我搬出家的日期和过程,卡琳当时的反应。然后,他为我朗读婚姻法第四十八条,重新点燃他的已熄灭了的烟斗,说:“你看,这事情可惜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的亲爱的。”
  “可我必须离开卡琳!我们的婚姻业已死去多年了,这你知道!如今我遇到了另一个女人,再在卡琳身边呆下去我会完蛋的!”
  跟他的镇定、慎重的声音一样,他的脸上也毫无表情。
  “这些全是对的。只不过它们跟你的处境根本无关。你以为,新婚姻法的起草怎么会拖得没完没了?根据旧婚姻法,如果你运气好的话,两三次审理判决后你就能离婚——可我不相信——即使办成了,你也还得多次上法庭,因为生活费用、家用器具、租房、额外收入的处理还需要再三进行审理判决。许多人都这样倒霉。”
  “这太可怕了!”我喊道。
  “这当然可怕。杜会学家想制定一个新的离婚法,要求一旦查明了真相,一个法庭一名法官就能作出判决——根据新法律,分居两三年之后,你就如愿以偿,算是离婚了。但这部新婚姻法尚未公布。没人知道它何时开始实施。我不想拿现行法规引起的悲剧惹你乏味,但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或亲耳听过的。”
  桌上有一瓶“人头马”和两只杯子。他把杯子倒满,我喝了一大口。我需要它。
  “可怜的人,”冯塔纳说,“这位昂热拉,你非常爱她吗?”
  “远不仅仅是非常。”
  “你们俩之间相距数千公里,你看,你们的爱情对你们没一点好处。”
  “我绝不会再回到卡琳身边。”我说,又喝了一口,“那我能怎么办呢?我总得做点什么。或者你,你这个讼棍。这可是你的职业!”
  烟斗不通了。冯塔纳磕空烟斗头,然后拿瘦削修长的手指使劲堵住它,从一个白蓝色的荷兰瓷盒里取出烟,耸耸肩。
  “咱们必须正视现实,罗伯特。按照正在起草的婚姻法,将不再以过错的原则作为婚姻离异的基础,而只看破灭的现状。因此你是在冒险,你惟有冒险一搏。你申请离婚。也许新的婚姻法不久就会公布。也许不会。也许你会离婚——非常快,但届时为了处理离婚以后的麻烦事,你还得跟法庭耗上几年。你的昂热拉受得了这个吗?”
  “她受得了。”我说,“我受不了。”
  “她也受不了。”冯塔纳说。他又重新点燃烟叶,吞云吐雾。它们散发出沥青和蜂蜜味。“你更加不行。你今天就已经是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我了解你。其他人注意不到。跟你握手时,我注意到了。你心神不宁,在这种状态下你连一年都支撑不了。”
  一年?一年后会是什么样?我想。我会病得更厉害吗?重病?会保持现状吗?也许在昂热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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