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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风知道-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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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愿望,同时又仍然没有能力让这一愿望成为现实。昂热拉连看都不看我。她又做了两杯饮料,然后跑向一台唱机。它高高的心轴能放十盘唱片,放在大电视机底下。
“咱们放什么?你也喜欢盖希维吗?”
“很喜欢。”我说。
“那就放《盖希维交响曲》吧。”她蹲在那里,从放声机旁的一个架子里一张一张地找出唱片,把它们放到心轴上。我打量着她。她有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脊背。背部同样也晒得黑黑的,它的皮肤像丝一样柔软,在光线下一闪一闪的,因为这儿很亮,太阳照到了室内。她向我走来,坐到沙发上我的身旁。我们俩抽烟,凝视着对方,沉默不语,听着那位天才的美妙的音乐。他那么早就死于脑瘤。我非常不合逻辑地想起了我在卧铺车厢里读过的一张报纸,所有的内容,包括电影广告、体育新闻和讣告,那上面有一则非常大的讣告。一位退役将军在九十二岁的高龄去世。盖希维却不得不在三十九岁就死去,我想。他的音乐在房间里回荡。我看到了外面平台上昂热拉的花园。我们面对面而坐,伸手可及。我不能做爱,不能跟我最爱的女人做爱。
“你不知道,我因此多高兴。”昂热拉说。
“因为什么?”
“因为现在。”
“因为现在——高兴?”
她点头。
“你太爱我了,这我已经听说了。你不能跟我做爱,因为你太爱我。眼下你不能,只是眼下。你如果不在乎我,就什么都能做出来。因此,我就更爱你了。”
“昂热拉,我向你起誓,我……”
“嘘!”她把一根手指放到唇上,“别讲。听,这难道不是无比美妙吗?”
“对,”我说,“无比美妙。”
然后我们默默地坐在那里。昂热拉时不时地向我伸出她的手来,我抓住它。昂热拉攥得那么紧,我几乎感到疼。音乐继续在房间里回响。我们再吸一支烟,又喝了一杯“里卡德”。《F调交响曲》结束了,唱盘又放起了新的一盘。这是一盘盖希维写的高亢的常青曲。我首先听到的是《伦敦城里的一个大雾天》,缓慢、感伤,一把沉闷的长号吹着节奏。昂热拉站起来。
“来吧,”她说,“咱们跳舞。”
我站起身,抱住她。我们开始随着缓慢的音乐起舞,跳得非常慢。我们的身体先是害羞地接触,随后变得亲密了,最后相互抵在一起。昂热拉用胳膊搂着我的脖子跳,眼睛闭着,嘴微张。我们旋转拐弯,紧接着第一首歌的第二首是《我爱的那个男人》。
“我爱的那个男人——就是你。”昂热拉耳语地说。
这时候,奇迹陡然发生了。我感到,体内的血向上冲,我准备跟昂热拉做爱了,像我许多天以来梦想的那样跟她做爱。血在我的头颅里嘣嘣跳动。我想把昂热拉拽到我身上,可是她低声说:“慢点,罗伯特,慢点,现在别急。”我们从客厅跳进卧室。我们直接跳上了床。我们一起倒在床上,这一下我又是一个男人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一个自打二十年、二十五年以来我就不再是的男人。这会儿我们不再以事前的爱抚浪费时间了,这次我们直接开始做爱。
当我进入她体内时,昂热拉发出一声喊叫。她像个年轻小姑娘似的,那喊声也可能是绝望的吸气,我不明白。因为那之后幸福的血开始在我的头颅里涌动,我们的身体一起动作。它们是一体,一个身体,是对爱情和证明爱情的惟一向往。
我们理所当然地同时达到了高潮。我们不讲话。我们以眼睛、双手、每个毛孔和我们身体的每个纤维做爱,身体融合为一了。我不离开昂热拉。甜蜜和疯狂继续,这回持续的时间较长。昂热拉的手指甲有几回抠进了我的背。她咬住我的小臂,然后我们又一起结束了。这种事我还从没遇上过。我留在昂热拉身边,这回持续的时间很长,非常长。我听到客厅里传来《蓝色狂想曲》。当我们一起达到高潮时,昂热拉轻喊出声来。我又紧抱了她一会儿,我们并肩躺着,眼望向天花板,盖希维的旋律还在回响。昂热拉点燃一支烟,把它递给我,又为自己点上一支。我们躺在那里吸烟。她摸向我的手,我抓住她,我们俩沉默不语,潜心谛听格奥尔格·盖希维的音乐。
后来,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门铃响了。昂热拉套上一件短晨服跑出卧室。我听到她讲话。然后她走回来。她的怀里抱着一束“宋娅”玫瑰花。原来今天是星期六,我委托过“花月”花店,每个星期六的同一时间送三十支“宋娅”给昂热拉,因为我们是在星期六相识的。
53
报告一开始我就写过,我写它是要让它成为给昂热拉的某种类似生命保险的东西。只要上帝帮助我,我就一定要结束它。这不是能力的问题。只要是为了昂热拉,我什么都能做。这只是个时间的问题。我在此如实准确地记下我的经历,一切的一切。只有一点我不会写下来:为了让我获得这有生以来最伟大的体验,昂热拉如何表现得妩媚性感。这是我们的秘密,永不泄漏。如果我把我们最深的秘密公布出来,如果我写下我们在这一天、这一夜和后来也再三做的事情,我会觉得是对昂热拉的背叛。我只想写下一点:她比任何女人都更会做爱。我没想到,一个女人会这么能做爱。她是一个奇迹,我的奇迹。奇迹、幸运、爱情和我的生活的满足。
54
当我从昂热拉的床上起来时,唱机仍在转,第三遍放最后一张唱片。
“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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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就回来。”
我走进浴室,从我的上衣口袋里取出我为昂热拉买的、她又退回给我的那对钻石耳环。我拿着这对耳环走近床边。她笑吟吟地、舒心地躺在床上。她看到了我手里拿的东西。我探询地望着她。她点点头。于是我将耳环给她,她将它们戴到耳垂上。我们一起走进浴室。她在浴缸里也没有取下耳环。她看上去像是穿着一身白泡沫的晚礼服。昂热拉穿上一件浴衣,我穿上一件睡衣。昂热拉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香槟。我们来到室外的平台上,坐到好莱坞秋千里,俯瞰大海、城市,慢慢地饮酒吸烟。时值傍晚,天空和大地的色彩瞬息万变,又有噪音很低的大飞机飞过来了。它们从尼斯起飞或者飞往尼斯,天空澄碧如水,第一批星星突然跃出。
“你是我的一切。”我说。
“你是我的一切。”她说,吻我的手掌心。耳朵上钻石闪烁。我们良久不语,坐在那里,四目相对。在这个傍晚时分,我们缠绵地互吻,一而再,再而三。
“我这下渐渐饿了。”当夜色开始降临时昂热拉突然说,“你跟我来,罗伯特,我的最亲爱的。”我们像孩子似的跑进厨房,时隔这么久之后,我又坐到凳子上,看昂热拉做菜。她做她已经准备好了的牛排和色拉。我的眼睛离不开她。我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梦想、期望和祈求的一切——就是现在。我得到它了。
“马上就到新闻了。”昂热拉说,打开厨房里的“索尼”和客厅里的大电视。她走回厨房,走近窗前的桌子,做色拉。接下来的瞬间她抓住我,拽上我,拉我一起跑进卧室,像疯了似的语无伦次:“来……来……快来……”
于是我们再次做爱,这回因为快感而大气直喘、耳聋目盲。事后我们累成一团泥,躺在一起,昂热拉说:“我可真是发疯了,对不对?”
“你疯狂地爱上了,”我说,“你将我变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你让我变成了最幸福的女人。”她说,“噢,上帝,牛排!”
九
55
牛排煎焦了。
我们坐在客厅里一张临时铺上台布的桌子旁,吃着色拉、火腿和花式面包,那种长棍白面包,喝玫瑰红葡萄酒。电视里播放的第一次晚间新闻我们也错过了。昂热拉开着大电视机,但没有声音。饭后我帮着把一切都收拾回厨房。昂热拉认为,我们还能再喝下一瓶香槟。我们喝得非常慢,我给昂热拉讲我的工作。她告诉我,赫尔曼之死和基尔伍德的被杀虽然成了全城人的话题,戛纳云集着律师、外国警官和不知哪个部的高级官员,但对外却尽量淡化这件事。她介绍我在特拉博家相遇的那些人都还在这里。昂热拉说,她听说,他们经常单独或一起约会泽贝格。昂热拉收到了新的订单。我们走进她的画室,她骄傲地指给我看,她多么勤奋。
又到客厅后,她说:“罗伯特,我有个打算。今天我还想做它。现在我真的想做它。”
“什么?”
“我属于你。你属于我。你有权知道我过的是一种什么生活。”
“安静。”
“不,我不想安静。我的生活中当然有过别的男人。”
“当然。请别讲,昂热拉!”
“让我讲!没有人像你,这我不是直到今天才知道的。当你头一回走进这儿来时,我就知道了。”
“穿着裁剪很糟的西服,筋疲力尽,垂头丧气。”
“是的,”昂热拉说,“所有这一切,罗伯特,所有这一切。我知道:这是那个我会爱上的男人,爱得胜过前面任何人。因此,我不想有什么秘密瞒着你。在……在这个下午之后不想有。不是大批的男人,我还是比较稳定的,但我当然也不是尼姑。我全讲给你听。”
“不,”我说,“你什么也别对我讲。你生命中的过去,我不感兴趣。我不想知道。那没有意义。咱们那时候相互不认识啊。我们不懂我们有一天会相识。从前的一切,统统不算数。忘记它吧。”
她良久无语,注视着我,她的嘴唇在颤抖。
“哎呀,罗伯特,”她说,“罗伯特……从没有,从没有,我从没有想过我能这样爱。”
“我也没想过。”
“你教会了我这样爱,”昂热拉说,“因此我要感谢你。”她坐到我的膝上,摩挲着我的脸,抚摸我的头发。
“我也一样。”我说。
“什么也不能再分开我们。”
“对,昂热拉,什么也不能。”
“只有……只有那件事。”她结结巴巴地说。
这又是我们俩今天都已经想到过一次的死亡,它又来了。
“安静。”我请求道。
可是她不肯安静。
“如果……如果咱们有一个必须走,那么另一个很快就会跟上,对不对?因为没有了另一位,咱们当中谁也不能再活。是这样吗,罗伯特?”
“是的,昂热拉,是这样。”
她站起来,走向一本书,它放在一张小桌子上。我在我的报告一开始写到过,我忘记了这本书的作者是谁。一个美国人,这我知道,因为昂热拉告诉过我。她继续讲:“这是那些诗的德文译本。我发现了一首,最近几天我一遍又一遍地读它。”她坐到沙发上,戴上她的斯特拉斯眼镜,一丝不挂,只戴着眼镜和钻石耳环,朗读这首诗:“摆脱了疯狂的生活欲望,摆脱了恐惧和希望,感谢上帝——不管你的上帝是谁:每个生命都有一个结束。没有哪个死者能够回返,最疲惫的河流也终有一天能找到通向大海的路途。”
她取下眼镜,放下书。
我说;“你为什么读这种东西,昂热拉?为什么?”
“安静,”她说,“安静,亲爱的。因为我现在想生活,非常想生活!就为了这。因此我当然也想……想那件事……我,觉得这首诗太美了,鼓舞人心。如果有上帝,我要更好地爱你……在那之后。”
我看到表上已经是凌晨零点三十分了。我们又错过了电视里的晚间新闻。在我们身子下面,那下面的水面和陆地上有无数的灯光在闪烁,白色的和彩色的。
许多的灯光。
56
零点三十分——但我们还没睡觉。我们继续放唱片,烟吸得太多,酒喝得太多。昂热拉把一盏三个烛架的灯座放到桌子,关掉电灯。于是我们坐在烛光下听音乐。我们同坐在沙发上,挨得紧紧的,我们的胳臂搂着对方的肩。烛火低声地闪跳着,投下奇幻的影子。
昂热拉突然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我好长时间根本没注意到。她呼吸得那么平静。我任凭她睡去,静听着她的呼吸和拉赫马尼诺夫的音乐,轻声祈祷。大约一小时后昂热拉醒了。
“你没叫醒我!”她充满责备地喊道。
“没有,”我说,“我端详你的脸来着。它是如此的美艳。你在睡觉时更美。我不想渎神,昂热拉,你的脸——它美得就像圣母的脸。我有一天要在你睡觉时给你拍一张照片,让你看看,你看上去多美,无比安详。”
这是事实:我在哪里都没见过昂热拉放松的脸上这么多的安详。
“可你不该让我睡!”她喊道,“你得叫醒我!你向我保证!”
“我保证。如果有一天我睡着了,那你就叫醒我。”
“对。”
“咱们不可以睡得太多。”我说,“咱们睡时,彼此听不到对方,看不到对方,也感觉不到对方。”
“咱们确实只能少睡。”昂热拉说。
“睡觉,这就像死了一样。”我说。死——又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们对待他们的时间,就好像它是永恒的生命似的。”我的左脚开始轻轻地疼起来。
“可是没有人知道,”我说,“他还能有多少时间——一年,五年,一分钟。”
“对,罗伯特,对……罗伯特?”
“我的心肝?”
“上床去吧。我是如此渴望。”
于是我们上床,再一次做爱。然后,我们继续抽烟喝酒。到最后昂热拉已几乎讲不出话来了。我站起身,把玻璃门往旁边推一点,好放进清新的空气,然后走回到昂热拉身边。
“抱住我,”她说,“咱们要抱着睡,永远这样,好吗?”我几乎听不懂她的话了,她讲话时舌头那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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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住她,她就这样睡着了,柔弱的脸上挂着一种神秘的微笑,我们的身体是一体。我还醒着,凝视着昂热拉的脸,我被深深地感动了。我终于抽出胳臂,撑在一只肘上,又吸了一支烟,因为我太清醒了,睡不着觉。铁轨介于大海和城市之间,我一整夜都听着车轮滚滚。我现在也听到它。天早就亮了,我透过窗缝俯瞰苏醒的城市和无垠的大海,观察那迅速变幻的色彩。然后我又端详昂热拉的脸。它真的让我想起一位圣母的脸。我无法把目光从它上面移开。
底下,在海边,我听到火车轮滚滚向前。
57
当我起身走进浴室时,昂热拉睡得很沉。我穿上衣服,在一张纸条上写道:“我十点钟再回来。我爱你——罗伯特。”我把那纸条放在床头柜上,放在晶体管收音机旁边。我来到客厅里,打电话,又叫了辆出租车,让它送我去“庄严”酒店。那个把房间钥匙交给我的门卫友好地微笑着,没有因为我在店外过夜雨露出一丝责备的神色。没有我的信件。
我上楼去我的房间,冲澡刮胡子,又穿上了白凉鞋和白裤子、蓝衬衫——所有这些东西都是昂热拉帮我买的,就好像已是多年以前似的。我要了茶,吃早饭,等到九点。然后我离开酒店,一直走到凡·克莱芙和阿尔佩尔斯的分店。凯马尔先生和一个职员正在等我。我预先给凯马尔打过电话,问今天星期天能不能破例为我打开他的店门。他当场就同意了。现在他打开玻璃门,见到我很高兴。我把我的法郎带在身边,告诉他,我想买一只结婚戒指。
“一只结婚戒指吗,卢卡斯先生?”
“对。您为什么问?”
“我们也有订婚戒指。在法国,如果买得起的话,人们订婚时就送一只带金钻石的戒指。而结婚戒指……”
“不是订婚戒指,”我说,“一只结婚戒指。”
“当然,先生。”他点头,满面喜色,让那个职员把一个铺着蓝色绒布的托盘拿出来挑选。
“戒指要多大的呢?”他问。
“这么大。”我说,从袋子里取出昂热拉的一只戒指。这是我从她的床头柜上拿的。凯马尔测量,发现这样大小的戒指有现货。我最喜欢的一只戒指,它上面像斜切棍式面包似的镶满了宝石,价值两万法郎。
凯马尔亲手包装好这只戒指,然后帮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我坐车回“克洛帕特拉豪华住宅区”。我已带上了门钥匙,以防我回来时昂热拉仍在睡。她已经起床了,坐在平台上,从一个很大的杯子里喝着黑咖啡。
“罗伯特!”她跳起身来,“你上哪儿去了?我害怕死了!”
“我给你留了张字条。”
“但我还是害怕——醒来后,床上你的位置空了。那张字条我没能当即看到。你上哪儿去了?”
“闭上眼睛。”
她顺从地照办了。
我从盒子里拿出戒指。
“把你的左手给我。”
她依言而行。我把戒指戴到她的一只手指上。
“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
她睁开眼,盯着戒指,它的钻石五彩缤纷地闪烁。
她低语道:“罗伯特……”
我说:“真是疯了,我知道。我还是有妇之夫,却送给你结婚戒指。但这也不是发疯,因为你是我要娶的那个女人,你是我的妻子。”
“而你是我的丈夫。”昂热拉说,“我谢谢你,罗伯特。我太感谢你了。这戒指……这是一切的保证,对不对?”
“是保证,对。”我说。
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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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楼很细很高,看上去像是一架垂直的巨形吊车。塔楼顶上,四周装有强大的探照灯,它们夜里照亮火车货站四周。塔楼孤零零地坐落在一个水泥广场中央。室内的一名警察把他的武器的枪管迅速伸出那上面的窗口,一梭子弹从一支冲锋枪里射出来。子弹打在一座房子二楼紧闭的窗户上,它位于火车站对门一条凄冷的街上。火车站门外只有两座房子和一棵落满灰尘的棕榈树。一座房子涂成了粉红色,另一座淡绿色。两座房子的涂料都剥落了,它们都是二层小楼,破败不堪。再没有其他住人的房子了。
在关闭的窗户后面有人在动。警察的子弹很快就受到了还击。我看到一支冲锋枪的枪口从一扇窗户的角落里开火,它位于那扇窗已打烂的窗户旁边。第二扇窗户打开了。无法看清射手。他不仅仅是朝塔楼里的警察射击,还扫射整个火车站一带,扫射车厢和铁轨。警察们蹲在许多车厢后面,一个个端着冲锋枪。我像只兔子似的从一辆货车厢跳向另一辆货车厢。当我赶到时,子弹从我身旁呼啸飞过。二楼的那个人就好像是个嗜杀狂。
整个这一带都被警察和巡逻车封锁了。好奇者挤在封锁带后面——渔夫、老人、孩子和卖鱼网的女人们。一个贫民区的可怜的人们。直等我向一位高级警官报了我的名字,说路易·拉克洛斯打电话请我到这儿来,我才被放过了封锁线。这个警官知道我的名字。拉克洛斯告诉过他,他用手指着铁轨上的一辆货车厢,拉克洛斯蹲在那后面,可我无法看见他。当我奔跑时,我怕得要命,但是我不停地跑,塔楼里的那个警察掩护我。他向皮尔·塞马德街上二楼那个人的房子猛烈扫射,扫射那上面的窗户。到处都是警察。长长的、悲哀的车站上挤满了他们。他们紧贴房子站着,房子里肯定已经有其他警察了。他们一个个全副武装,头戴钢盔。丑陋的皮尔·塞马德街北起弗朗西斯·图奈尔街,向南几乎是笔直地通到米迪林阴大道,那后面就是大海。正如所讲,皮尔·塞马德街东侧只有几座房子、左边是开阔地带,马康迪斯码头就坐落在那里,有许多轨道和货仓。这个货车站是我所见过的最丑陋、最落后的车站。米迪林阴大道紧靠在它后面延伸,也许只相隔一百米就是大海了。可这儿却一切都是脏兮兮的,包括棕榈树的棕榈叶。
我到达了那个警官给我指的那节车厢,在那里也看到了那个矮个子路易·拉克洛斯。他像往常一样身着便服,同样也拿着一支冲锋枪。
“早上好。”他说,声音和举止令我惊愕。这不再是那个胆战心惊、缩手缩脚的官员了。这是一个怒不可遏、坚定不移的男人。“您没有武器?”
“没有。”
“这些傻瓜!他们为什么没给您一支武器?我们不是在这里扮演印第安人。”
当我们讲话时,枪声响了,或者那是连发射击。窗玻璃炸裂,女人们尖叫,男人们咆哮,交织在一起。
“这里是怎么回事?”我问。
“我在电话里就对您讲过,我们还不能肯定,我们警方的线人告诉我们的那些阿尔及利亚人当中谁最可疑。我们想尽可能谨慎。谨慎,见鬼!”他一口吐在轨道旁的尘土里。他的西服跟我的裤子一样脏。我们俩都在淌汗。太阳无情地烘烤着。“今天八点,中心分局的刑警们开始在房子里搜查那些阿尔及利亚人。他们总是两人一组,都持有搜查令。来到这里的那两位摁响了二楼这个该死的阿尔及利亚人家的门铃。那个阿尔及利亚人——他叫阿尔戈——在家里。他不肯开门。我们的人说,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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