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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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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无行。何况他们都是汉人。用他们汉人的说法,就是'非我类族,其心必异'!大师,我们什么时候都不敢忘了这话,朕这个天下,格外难坐呀!”这话说的虽是一般汉人,但苏麻喇姑因与伍次友有那一段瓜葛,听来却有点刺心,便笑着岔开话题:“万岁,外边雪景必定好,出去走走吧?明儿启驾回宫,以后再来这地方儿,可就不方便了。”“哦,——出去走走,你说得是,也好,”康熙站起身来,自己拽了件羊皮风毛的金丝猴皮袍披了,便同苏麻喇姑一齐走出大殿。守在檐下的魏东亭朝狼谭和穆子煦使了个眼色,三人便远远尾随在康熙二人的身后。天阴得很重,雪却下得不大,地下也只有薄薄的一层白霜。康熙手搭凉棚,远远望见远处的河滩上围了一片人,挨挨挤挤地似乎在瞧什么热闹,笑着遥遥一指道:“大师暂且做一回凡人,一同瞧瞧热闹可好?”“出家人心不静不如凡人,心静却强似出家。万岁既发了话,奴才谨遵圣命!”二人在朔风中踏着冻土南行,忽然看见何桂柱带着十几个随从飞也似地打马迎来,这个何桂柱就是伍次友先生的家生奴才,原来的悦朋店掌柜,康熙让他在宫里当差。现在,何桂柱一见康熙,立刻滚鞍下马,伏在地下,口里吐着白气说道:“奴才何桂柱给万岁爷送折子来了!”“起来吧,叫他们把折子送去,你和我们一同去散散心。”何桂柱爬起身来,搓手跺脚地说道:“这天真冷!今儿已是腊月初十,快过小年了!”三人走近了人群,方知是两个江湖艺人在卖艺。围观的竟有上百人,有的缩着脖子,有的袖手跺脚。一阵铮铮琴声,伴着一个女腔悠然而起。康熙听着不禁点头赞道:“琴拉得好,唱得也好。不料此地竟有这样高手!”何桂柱挤到人群的前边,才看见是个衣着单薄的歌女手拍云板婷婷站着在唱,再瞧一旁操琴伴奏的人,惊得几乎晕了过去:啊,这不是我们的二爷吗!他揉了眼再瞧时,那人却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再无半点差错。——何桂柱心中一热,失声哭叫道:“二爷,我的好二爷呀!”他不顾一切,双手扒开发楞的人们,扑倒在地下膝行数步,双手紧紧搂住坐在冰冷的石墩上操琴的伍次友,号陶大哭:“二爷!你……你竟落到如此地步……柱儿有罪,有罪呀!”围观的人群见了这个场面,不由得一阵骚动。站在圈子外边的康熙听见何桂柱的喊叫,也是大吃一惊。他正要冲开人群走进去。却见身旁的苏麻喇姑轻轻呻吟了一声,便昏倒了过去。正在唱曲的李云娘也愣住了。自从在天津下了船,他们俩身无分文,不义之财伍次友不让取,伸手讨饭,又难得一饱,只好沿途卖唱,赶奔京城。伍次友心性旷达,毫不介意;李云娘也甘愿把这相依为命的日子多过上几天。一路上餐风宿露,忍饥受冻,他们却虽苦犹乐。眼见得京城在望,云娘的心中沉重,唱的曲子也更加悲切凄凉。却没料到,竟在这里遇上了微服出行的康熙皇上。康熙一眼看见自己的老师,面孔黄瘦,衣衫破旧,两只手冻得裂开了点点的血口子,不禁心中一陈酸痛。他吩咐狼谭照看昏迷的苏麻喇姑,自己趋前几步,拉住了伍次友:“先生,龙儿不好,龙儿没有尽到心,使先生落魂到如此地步。你,你吃苦了……”两行热泪奔流而出,他说不下去了。
  次友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何桂柱,更想不到,康熙也在这里,惊得他如梦如痴。十几天的饥饿劳累,三年来的思念渴望,一齐涌上心头:“怎么,是龙儿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外面诸候叛乱了吗,宫里出了奸佞了吗?你,你为什么在这里?”康熙见伍次友一见面,就对他的微服出行这么关切,心中更是激动,忙忍泪陪笑回答:“不不不,什么事都没有出。龙儿我听老师的话,马上就回去。外边天冷,请先生和我到那边庙里说话。”就在康熙和伍次友说话之时,云娘早已来到苏麻喇姑身边。两年不见,面前这个身份高贵却又命运不济的女子,竟有这么大的变化,她简直不敢相认了,看到苏麻喇姑骨瘦如柴,面色憔悴,李云娘不由得暗自叹息:唉,她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是鬓角己见白发,脸色如此苍老,一听到先生来到面前,竟然昏了过去,她的心,恐怕被思恋煎熬得全都干枯了!“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云娘的心里,她打了一个寒战,咬咬牙走上前去抱起苏麻喇姑迳向关帝庙走去。
  半个多时辰之后,苏麻喇姑醒过来了。她虽已削发为尼,但是三年来,伍次友的身影,却一时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心头。眼前,在皇上的对面,正坐着自己的兄长、老师和恋人。他穿着一身天青布袍,又脏又破,露着棉絮。脚下穿着当年自己亲手为他做的那双布鞋,也已破得露出了白布袜子。虽然脸色青黄,仍不失温文尔雅的气度。他披着康熙的那件金丝猴皮袍,正在侃侃而谈。苏麻喇姑回过头来,又见身边坐着一位姑娘。虽然也是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眉脸间却现出勃勃英气。她是谁?哦——是当年沙河堡客店力杀刺客的小道士李雨良。嗯,果然是个女子,果然是个有胆有识的人!她怎么和先生遇到一块了呢,她和先生眼下又是什么关系?如果她能终生侍奉在先生身边,自己也就放心了,但是,自己的一切的希望和憧憬也从此消失了。啊,不,不,伍先生永远在我心上,不会失落的。苏麻喇姑镇定了一下情绪,推开了云娘的手,挣扎着坐起来,听康熙和伍次友的谈话。
  “先生,刚才朕已经将形势说了个大略,下一步该怎么办呢,请先生教我。”“圣上,撤藩既已决定,就要义无反顾,竭力促成,以安国本。臣不懂军事,但却知备战乃第一要务,而选将更是至关重要。周培公所说很有道理,湖南决战,已是定局,不知皇上打算派何人前去?”“朕打算任命安亲王岳乐、简亲卫喇布掌管中路,据守湖南;今图海和周培公去对付王辅臣;康亲王杰书率兵到福建。吴三桂要反,就在湖南与他决战。”“好!皇上既已深思熟虑,就该决而行之。适才皇上所说的钟三郎邪教之事,虽然为祸京师。波及内宫,但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能干些鼠窃狗盗之勾当,成不了大气候。只要圣上善于用人,可保无虞。请恕臣直言,若单为此事,避难通州,使六宫无主,朝廷不安,却是得不偿失之举。望陛下速速回京,君安臣自安,君安,臣安,民心也就安定了。”“好好好,知我者先生也。朕决计采纳先生忠谏,即日回京。”师生、君臣正谈得热火,何桂柱匆匆忙忙地进来,带着几个随从,摆上了酒,一边忙活,一边笑嘻嘻地说:“主子,奴才家二爷回来了,以后陪主子说话的日子多呢。请主子和二爷入席吧,奴才还干我的老差使,给主子们上菜斟酒。”“好好好,柱儿,亏你费心了。”“哎,二爷这话说到哪儿去了,别说才分开了三年,就是三十年,三万年,柱儿见了您,还是应该规规矩矩地伺候的,何况,今儿个还有皇上呢。柱儿瞧着今天的事就是有缘份,在座的除了这位李姑娘,全是当年悦朋店的老人。来来来,请主子入席,李姑娘,您是远客,也快来请坐呀!”云娘看了一眼苏麻喇姑,见她面如死灰,知道是何桂柱那番话,又触动了她的心事,不禁一阵难过。唉,看来她对伍大哥的痴情,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三人共处一室,同桌饮酒,自己是该有个决断了。她走上桌来,搀起苏麻喇姑和她并肩坐在下首。
  康熙端起酒杯,向伍次友致意:“先生久经波折,终于又回到了朕的身边。来,请先生饮了这杯酒,权作洗尘,朕还有话要说。”伍次友诧异地接过酒来喝了:“皇恩浩荡,臣永生难忘。不知圣上有何谕示,臣自当恭从圣命。”“好,先生不失当年豁达胸襟。趁着大家都在这儿,朕想替伍先生料理一下终身大事。这位豪爽正直的李姑娘,朕是第二次见面了,性情、模样,和当年的婉娘竟是如此相仿,若和伍先生匹配,倒是天作地合的一对,不知先生意下如何?”魏东亭立即表示赞同:“主子说得有理,奴才瞧着也是这样好。”伍次友正要说话,突然看见苏麻喇姑脸色大变,咬紧牙关,两只手飞快地捻动手中念珠,不禁一阵心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是他俩人的这一切,却没能逃过李云娘的眼睛。她深情地看了一眼伍次友,又怜惜地瞟了一下苏麻喇姑,怀着深沉的痛楚,站起身来说:“万岁和魏大人关爱之情我领受了。万岁说得好,伍先生正是为国效力之时,我不愿以儿女私情烦恼他。我这一生有两愿,一愿皇上早日殄灭吴三桂,报了我家的深仇大恨;二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这两条皇上都能办的——我陪着伍先生三年,兄妹相处,情同骨肉。云娘一生能有这样一位大哥哥,终生之愿也就足了。”众人还在听她说,却不防云娘一个磋步,游身窜到魏东亭身边。魏东亭何等机智灵活,却也没有能躲开,身子一麻早被云娘点了穴道,腰间佩剑也已被云娘夺出。
  变起仓促,在座众人大惊失色,狼谭等人,有的抢步过来,护住康熙,有的就要上来捉拿李云娘,却见她微微一笑,凄惨地说道:“怕什么,难道我会加害圣主和伍大哥吗?皇上,民女之心,已经剖白于圣君驾前。先生和苏大姐的事,请圣上和在座诸位成全。大哥,劣妹不肖,从此永别了!”闭目端坐的苏麻喇姑,听云娘话头不对,急忙大喊:“妹子,你听我说!”可是已经晚了,云娘横剑颈下,只一抹,万点红珠,喷勃而出,香魂一缕,杳然而去了。
  伍次友一下子跳了过来,双手紧紧地抱着云娘的尸体,嚎啕大哭:“云娘,好妹妹,我误了你了!你走了,走了,撇下我走了,云娘……云娘,哈……”一阵凄厉疹人的笑声,回荡在关帝庙内,伍次友疯颠了。
  康熙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声吩咐:“小魏子,传旨,起驾回宫。何桂柱,用朕的御马车驾,护送先生即刻回京,传太医诊治,准敢怠慢,朕要严惩不贷!”
  三十六 伪君子邀宠显伪诈 真法师点石变真金
  伍次友被送回京城,住在何桂柱的家里,经过太医的细心诊治,已经安定了下来,只是身体十分瘦弱。康熙皇帝几次夜临病榻之前问疾,使伍次友更加局促不安。他力劝皇上,不要为自己担忧,专心料理这风云突起的国事。
  康熙也确实很忙。孙延龄、王辅臣等相继叛变,由此而生出的许多事端,是该一个个地解决了,他把熊赐履,索额图和明珠召进宫来,想听听他们的看法,商讨出一个对策来。不料,刚开了一个头,他们三人就闹翻了脸。
  索额图率先发难:“万岁,记得康熙九年,明珠奉旨去陕西,回来后曾夸耀王辅臣如何忠贞,如今王辅臣竞擅自杀戮朝廷大臣,举兵叛变,这件事明珠应该向皇上说清楚。”明珠头上冒出汗珠,但他很快便定住了神,淡淡一笑道:“不用我说,这件事皇上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熊赐履却冷冷说道:“未必吧!万岁也有个知道的事呢。”“啊!熊大人此言,是要置明珠于死地了,你是有名的理学大臣,如此说话,恐怕算不得正人君子吧。既然康熙九年我便有罪,何以今日才参劾?既是参劾,在万岁面前,你就该明白直陈,又为何这样藏头露尾呢?也不知你和索大人私下是怎样商定的——是来欺我呢,还是欺君?要是欺我,请到我私邸,明珠甘愿受欺,要是欺君,那又该当何罪?”康熙见一开头便跑了题,心中焦燥,怒目而视:“你们三人都住口,朕召你们来,是议论大事的,不想听你们互相攻讦!来人,去传王吉贞进见。”说着,拿起御案上的宣纸“啪”地一拍,连守护在殿外的魏东亭都吓了一跳。
  索额图却并无畏惧之色,跪下奏道:“奴才说的正是王辅臣的事。明珠在陕西收受王辅臣的贿赂,回来后欺蒙圣主,致使国家封疆大吏惨死。他力主撤藩,眼见折尔肯等又一去无回,这样的乱国之臣实应处以极刑,以谢天下!”“嗯?有这样的事——明珠你受了贿么?”康熙问。
  明珠“扑通”一声跪下,抗声答道:“回主子,奴才没有受贿,索额图今日要借刀杀人,不过为了撤藩的事与奴才意见不合,求万岁替奴才作主!”康熙知道受贿的事眼前是无法查实的。现在也不是从大臣中追查责任的时候。他严厉地说:“哼,大乱已成,朝廷无所作为,你们三人先杀头砍脑袋地闹了起来,如何能同心协力?撤藩是朕的主意,与明珠有什么相干?即或明珠也不赞同撤藩,朕依旧要办;难道你们要办朕这个罪魁祸首?”这话说得分量很重,熊赐履和索额图连忙叩头谢罪。却听康熙又道:“朕何尝不知撤藩之难?朕已准备好事败自尽,你们知道么?”三个大臣惊得浑身一颤,相顾失色。
  “你们吃惊了,是么?死生常理,朕所不讳,唯有天下大权不可旁落。朕宁为唐宗、汉武帝敬业而死,不效东晋,南宋苟安而生!”熊赐履忙叩头道:“是!奴才……明白!奴才等不识大体,不知大局,求主上治罪!”索额图和明珠也是连连顿首谢罪,康熙这才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这就对了。眼下大敌在前,朝廷君臣皆当问仇敌忾,共赴前驱。大大夫立德,立言、立功、立业,在此一时!朕为你们和解了吧!从此谁也不许再用意气。你说呢,熊东园、索老三?”“扎!”“明珠,你呢?”“奴才本来就没什么。熊大人和索大人的本意也是为了国家社稷,奴才这颗头果真换来天下太平,砍了也是应该的——二位大人放心,明珠是不会记仇的。”“好!这才是大臣的风度呢!你们说,王吉贞该怎么办?是杀。是放,还是拘押起来!”明珠清楚王吉贞是王辅臣的儿子,对他的态度也就是对王辅臣的态度。刚才索额图还说自己受了王辅臣的贿,此刻怎能为王吉贞说好话呢,皇上的话刚落音,他就急忙说道:“奴才以为王吉贞该杀!他父亲王辅臣如此辜负圣恩,外边臣子们早就议论纷纷。既然反了,朝廷就不能示弱,自当杀了他的儿子,以谢天下。”索额图也忙说:“谋逆大罪属十恶不赦!大清律早有明文,不分首从俱应凌迟处死!诛灭丸族。”康熙点点头,又瞧熊赐履。熊赐履道:“如今朝野震动,都说王吉贞应斩。奴才倒有个愚见,不如拘禁起来,使王辅臣不能专心用兵……”康熙立起身来在殿内走了几步,突然说道:“朕昨天问了伍先生,他倒以为放了为好!”三人听了都是一惊,伍次友为何突然发了善心呢?康熙微微一笑:“你们不要惊疑。朕刚听到伍先生的话,也是不解。现在先不说,把王吉贞带来问一问再看吧。小魏子,王吉贞带来了吗?”王吉贞已经来了,因里边正在议事,犟驴子把他拦在养心殿外垂花门前候旨。听到上边传呼,王吉贞忙答应一声:“臣在!”小心地放下马蹄袖,弓着腰急步进内,俯伏在地说道:“奴才王吉贞恭请圣安!”康熙没有说话,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走动。殿内静得吓人,王吉贞俯在地上不敢抬头,偷偷地瞟眼向外张望,只见有几个大臣在殿内,却不知是谁,正在他心神慌乱之时,突然康熙停在他面前厉声问道:“王吉贞,你父亲反了,你知道吗?”“啊!”王吉贞惊呼一声,睁着惊恐的眼睛瞧着康熙,牙齿迭迭打战,忙又颤声答道:“奴才……奴才……奴才本不知晓,近日有些,有些风闻……求……”又是一阵沉默,几张纸飘落到王吉贞面前,他双手捧了起来,只读了几句,脸上已冒出了冷汗,失神地将折子捧给旁边的明珠,浑身像打摆子似地发抖,口中吃吃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康熙目光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你怎么想?”“听……听凭万岁……爷发……发落……”王吉贞瘫得像一堆泥了。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看来今日必死无疑了。
  康熙也在紧张地思索。杀掉面前这个人比捻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但昨天伍次友说王辅臣反志不坚,杀掉他的儿子只能激他决心与朝廷为敌到底,这个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康熙要见王吉贞就是想亲眼看看这块料,若是个有才有识的,当然要杀掉。如今看他这模样,他倒放心了,但又不想就这么放了,白白地便宜了王辅臣。
  “哼!你这个马鹞子的大少爷就这么点胆子?抬起头来,听朕讲!天下千人反万人反,朕唯独不信你父亲会真反,若真地反了,朕不杀他,天也要杀他!莫洛这人素来自大轻浮,你父亲手下不少人又是闯贼、献贼的旧部,很难节制,激出了这场平凉兵变,你父亲被裹胁弹压不住也是有的!”王吉贞做梦也没想到康熙会这样讲,连连叩头答道:“这是朝廷的恩恕,万岁爷的明鉴!”“朕召见你来的意思是要你星夜回去,宣朕的敕命,杀莫洛是下面人干的,你父亲的罪在于疏忽大意,朕知之甚详。叫他拿定主意,好生约束众将,为朕守好平凉,不要再听旁人调唆。只要有功劳,将来连杀莫洛的事,朕也一概不究!”“是是是!”“你心里一定在想,朕此时说得好听,到时候便会反悔,是不是?”“是,哦,不,臣不敢!”“是不是,敢不敢都由你想,由你说!你父亲若真地反了,朕岂有不杀你之理,当年你父亲来京,朕曾赐他一支幡龙豹尾枪,你叫他取出来好好看看,好好想想,把事情挽回来,便是一大功劳。”“扎!”“你去吧!狼谭!告诉兵部给他办通行金牌,放他出京。”王吉贞伏地谢恩,带着一身冷汗退了下去。
  看着王吉贞的背影,熊赐履小心翼翼地问道:“万岁,王吉贞放回去之后,王辅臣就没了后顾之忧,恐泊乱子越阔越大了。”康熙默然不语,回到御座上坐下,冷冷地看着三个大臣。明珠脑子转圈快,随口说道:“圣上这样处置,极其英明,王吉贞这样的稀泥软蛋,杀了不值一刀,留着又毫无用处,不如放回去,还可以让王辅臣知道圣恩……”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康熙的脸沉了下来,便突然停住了,康熙的心中十分不快,这个明珠善于窥测圣意,一下便把自己的想法全都点破了:该死的奴才,你耍什么小聪明,他见明珠俯在地上不做声了,便没有好气儿地说:“明珠,你该去看看伍先生了,他的病刚刚好,你要勤去劝着点儿。”“是,奴才遵旨。”伍次友的病是心病。这些天来,云娘的影子时刻索绕在他的心头。结识三年,风雨同舟,几多患难,几多欢乐,他们都是在一起渡过的。那天,皇上指婚的时候,如果不是苏麻喇姑在场,也许,现在二人正在新婚燕尔之际呢。唉,一切都是这样地不可思议。我伍次人半生磋陀一事无成,既不能辅佐圣君,扬威朝堂,又不能自由自在地邀游林泉,反倒连累了两位青白痴情的女子。一个为自己出家,一个为自己捐躯。如今孑然一身,又何以自处呢?他曾想为云娘殉情,又觉得对不起龙儿;他想苟且愉生,却无颜再见苏麻喇姑。几天来,浑浑噩噩,如痴如梦,今日,突然清醒过来,又觉得万念俱空,周围一切,都失去了往日的魅力。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提起笔来,为云娘书写一篇祭丈,想了结与云娘的关系,然后,遁入空门,在诵经念佛声中了此余生。刚刚写了两句,明珠和周培公却闯了进来,明珠走到桌前,大声赞道:“好,大哥写得好文章啊。嗯——'天下第一绝情无义、丧心病狂之扬州书生伍次友,谨以清酒一杯;致于灵秀仙女云娘贤妹神前'……好,只此一句破题,就与众不同。大哥不愧是个多情的种子……”他神飞色舞,唾沫四溅地说着,伍次友已经忍无可忍了。他厌恶地打断了明珠的话,向周培公拱手一礼说道:“培公老弟,多谢你在百忙中前来看我。请坐,柱儿,上茶来!”明珠知趣地坐下不说话了。周培公却走上前来,搀扶着伍次友坐下。然后谦恭地说:“伍先生,三年前蒙您以一封书信举荐我来到圣主身边,得以遂平生之志,展少年所学。如今学生却有一事不明,想来请教先生。”“好了,好了,培公贤弟,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思,无非是说我不该为儿女私情如此颓丧。唉,我何尝想这样呢,先是一个婉娘,又是一个云娘,皆因我的缘故,遭此意外变故。说来说去,我伍次友是不祥之身,沾着谁,谁就要倒霉,假如再待在皇上身边,恐怕还要把晦气带给圣主呢。唉——”周培公和明珠尚未开口,何桂柱却在一旁说话了:“嗨,二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老太爷假如知道了,会生您的气的。”“唉,随他老人家怎么责骂,我都不管了,我把什么都看透了。我被命运拨弄到如此地步,也该大彻大悟了。原来不信鬼神、佛道,现在想来倒是宁肯信其有地好。”周培公一笑起身,拉起伍次友:“先生的心情,小弟完全清楚。今日小弟来这儿是想请大哥和我出去走一趟。”“出去?上哪儿?”“京郊大觉寺来了一位活佛,乃五台山的菩提法师,能说人三世因缘。我们何防去结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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