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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将军-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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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胜夫人吃了一惊,抬头紧紧盯着家康,她哪里多出了个妹妹?
  家康全然不在意阿胜夫人惊异的眼神,道:“男人要过活,必须有个女人为伴。你若有这个意思,在你的领地三浦安顿下来,着手造船,我会马上给你做媒。按针,你觉得怎样?”
  按针的眼睛里再次出现了生气,半晌,他慎重地看了一眼阿胜夫人。
  按针还年轻。家康在江户的大和桥赏给他一处府邸,那个府邸里也有几个女下人。但按针却一直压抑着欲望,他怕因为女人导致无谓的争端。家康乃是从土井利胜口中听来此事,他想用婚配这种方式来消除按针的乡愁。可为何偏偏说女方是阿胜的妹妹呢?
  按针的视线从阿胜身上回到了家康身上,长叹了一口气。迄今为止,他像旧教徒一般压抑着欲望,认为自重与否乃是性命攸关之事。然而,今日他的心却如一团乱麻,欲望亦开始燃烧,这一看便知。
  “将军大人圣明。”按针有气无力道,“小人已方寸大乱。”
  “哦,按针啊,我并非想拿女色做诱饵。我也是男子,自然明白你的苦衷。因此,要安安稳稳埋头造船,身边必得有一个像阿胜这般女子。”
  “那么……那么,待船造好了之后……”
  “首先要试航,先到南方的海上航行一遭,若能在那里经受住海浪,方可再去北方大海中。”
  “那,试航的时候是去吕宋?”
  “一次不行,我再派你去一趟暹罗。不管怎的,这也是为了谋求新的航路,你若不知去向,许久以来的苦心便会化为泡影。你明白吗,按针,我是想尽量让你安心。”
  一旁的本多正纯险些笑出声来,遂急用扇子遮住了脸。在正纯看来,家康其实在施计。他认为,家康已将善良的流浪者三浦玩弄于股掌之上。
  但按针却始终颇为认真。他听到家康所言,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小人前往吕宋乃是为了将军大人,从北边海上……”
  “对,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小人明白。小人将迅速着手造船,以便早日造出一艘可以在满是浮冰的北方大海中航行的大船。”
  家康微微点了点头,转向阿胜夫人道:“阿胜,为按针上饭,我也要用些。”
  饭菜端上来,家康让人为按针拿出红酒,特意让阿胜斟酒。按针颇为惶恐。家康觉他既可怜又可笑。
  方才家康说让按针造一艘西洋轮船,按针其实甚是清楚,那实在难办。他虽擅长航海,但并非一个造船匠。只是,在关原合战前夕,家康就下定决心,自己若能幸运活下来,必会善加利用按针等人。
  因此,家康巧妙地将按针等人乘坐的那艘博爱号的船长迈鲁希扬凡圣弗鲁特派到了江户。威廉·亚当斯成了三浦按针。圣弗鲁特成了八重洲(耶扬子)。家康在江户给他们分封了府邸。江户百姓把按针住的那地方叫作按针町,把耶扬子住的地方叫八重洲町,和他们相处甚好。换言之,他们二人似成了家康的俘虏。
  要是本地人,定会说家康奸猾,从而怒上心头。然而他们却不同,他们只有在知道自己将有所用时,才会心安理得接受家康的好处。对那些莫名其妙的优待,他们反而觉得于心不安。
  家康拿起筷子,一边咀嚼着麦饭,一边思量已故太阁和他自己的施政方略有何不同之处。秀吉公以实力平定天下之后,便似不知如何是好,而他又有着与生俱来的旺盛精力,便开始了征伐朝鲜的莽撞之举。秀吉公发动那场战事,自有许多理由,洋人的影响也算其中之一。
  大约是庆长元年五月,在土佐附近,一艘班国商船圣菲利普号在从吕宋驶往墨国(墨西哥)途中触了礁。
  当时,秀吉立刻派出五奉行之一的增田长盛,没收了其货物。因为那时他不仅取缔了洋教,还禁止与南蛮通商。但那时的船长戴蓝达曾恐吓增田长盛。他在长盛面前打开一张地图,道:“我国的领土现在遍及全球,广博无边,你们要是胆敢虐待这样一个大国的国民,后果将不堪设想!”
  增田长盛便道:“你们的天子是如何获得这样广博的领土的?”
  那船长挺直胸脯道:“其手段就是:先往该地派遣传教士,扩大天主教的影响,使当地土著归顺,再派驻军队,与当地信徒里应外合,征服该地。”
  当时秀吉尚未完全放弃征服大明国的念头,听了增田长盛禀报,拍了拍胸脯,哈哈大笑:“要是我们不赶快下手,就无地可以征伐了。”
  每当家康想到这里,都禁不住微微一笑。他经常告诫自己,绝不能重蹈秀吉覆辙。上天往住只会赋予人一种特别的才能,善于打仗者常不擅治国,可不管怎生说,太平之世又往往是擅长打仗之人拼命取得的。好不容易用战争换来了太平天下,若他们发现,除了战争,自己已一无是处,那么,不久之后便会去寻求新的战机。秀吉公便是很好的例子,只是他发动的战事,规模实在太大。
  家康找到了另一个可以供人驰骋的地方,他以完全不同于秀吉的方式,打开了世间地图。世上大陆广阔,海域无边。在这广阔的世上,不仅有南蛮人和唐人,还有知礼仪讲信义的红毛人在海上冒险航行……
  首先要着手的便是造船。家康已命令以茶屋清次为首的角仓、龟屋、末吉、尼崎屋、木屋、末次、荒不、高不等人开始制造。他们大都是最初的九艘朱印船的船主,各自负责,正在有条不紊地实施家康的计划。
  但,在航海和造船技术上,日本落后南蛮人甚多。作为掌管天下之人,家康应做的,便是咀嚼和吸收西洋的知识。
  “按针,你考虑好了吗?”看着一边吃饭一边沉思的按针,家康笑问道,“你一定想早日回到祖国吧?”
  “正是。”
  “在这个时候,我却让你在日本娶妻生子。不过,看似要将你留下,其实并非如此。”
  “是。”
  “欲速则不达。航海也和打仗一样,待到发现了自己的失误时,多已命丧黄泉。丢了性命,也便失去了一切,故,稳稳当当,不急不躁,才是实现愿望的捷径,有远虑之人定能明白这些。”
  “是。”按针似有些不知所措,眨着眼睛往前探了探身子,“少年时,小人曾在故乡泰晤士河畔的雷姆造船所待过一些时日。”
  “哦?”
  “在那里,小人作为造船所的学徒,学习的便是航海术,但怎么造船,却也只知个大概。”
  家康微笑着点头。
  “将军大人,小人要在伊豆的伊东建个造船台。那里多有树木,适合造船。”
  “好。”
  “先造一艘百吨以下的船,当作模型。然后让它航行到浅草川边,让将军大人过目。”这个四十岁的洋人如少年般自负而气盛。
  人都有软肋,判断失误,反而会触怒他人。故,洞察别人心思的人,亦最易说服别人。家康似抓住了关键,几句话后,按针似已准备全身投入到造船诸事中,去实现梦想。
  “要在伊东造船,驶到浅草川?”
  “是。这是第—艘船,成功之后迅速着手第二艘。按针能得将军大人这般赏识,做事也变得慎重了。”
  “很好。在第一艘船的航行过程中,定能发现些不完备之处。”
  “正是。发现弱点之后,便着手改进,再造一艘约一百二三十吨的船。”按针激动地涨红了脸,“要是在以前,小人肯定会不顾一切将它驶入冰海之中。但现在,即便是第二艘第三艘,在未确认其航行能力之前,都必须安安稳稳,不急不躁。”
  “这样就好。”家康微微笑道,“按针啊,知你为何会有安定下来的心思吗?”
  “明白。小人从将军大人处得封三浦的土地。但仅仅如此,还不能安心,现在突然安下心来,是因为将军大人……”
  “是因为我要给你说媒,‘你也愿意接受?’”
  “是。人和飞禽走兽一样,必须有窝才能安定。小人会依照大人的意思,构筑一个自己的……这样想的一瞬,小人突然觉得不再那么性急了。”按针毫不掩饰说出了想法,脸愈红了,暗暗朝阿胜夫人看了一眼。
  阿胜夫人忙扭开头,看着家康。
  家康脸上依然挂着暖昧的微笑,点了点头。家康心中是否真的有了合适的人?既明说是阿胜的妹妹,定然是有了合适的人选,让她作为阿胜的义妹便是。
  “伊东确实有一条不甚宽,但颇为合适的河。小人想在那条河上建一个造船所,便是船坞,或者说是可航至海上的地方。”
  “是啊,伊豆助川也要用上了。”
  “是。今日乃是大吉之日,请将军大人命令向井兵库,迅速着手准备。”
  一听要娶新娘,按针似立刻年轻了十岁。阿胜夫人忙用衣袖掩住嘴。
  第十九章 阿胜夫人
  饭毕,三浦按针反复向德川家康表达了谢意,方才退下。他欲在城内住一夜,然后才启程前往江户。看他的样子,在江户也不会久留,定会飞速前往伊豆,着手造船。
  本多正纯出去相送,房中只剩下阿胜夫人和卜斋,近侍都候在别室。
  侍女提灯走了进来。阿胜夫人再也不能沉默了,她笑道:“将军大人,您今日真是糊涂,说要将妾身的妹妹许配给按针,妾身哪有这样一个妹妹?”
  家康倚着扶几,一边喝茶一边道:“我还未跟你说起。”他放下茶碗,看着阿胜夫人。
  “呵呵,您就是说起了,妾身也无妹妹。”
  “不,你有。”
  “哦?”
  “大久保忠邻为你挑了一个妹妹。”
  “她……她是谁家姑娘?”
  “我问过忠邻,他说那姑娘和你颇像。”
  “啊?就可当成我的妹妹?”
  “天下人皆是一家。何况长得又很像,不妨让你父亲收为养女。是江户狱监马进勘解由之女,亦是个虔诚的洋教徒。一开始时她还不愿,但听说按针虽是个红毛人,却比武士还重信义,便同意了。”
  “哦。”
  “此乃天赐良缘,我便说成是你妹妹,以增体面。你说呢?”
  阿胜夫人惊讶得半晌无语。她虽对家康自作主张略有怨气,但又无比佩服。
  阿胜心中甚是清楚,竹千代出生以后,家康整日忙于政务。可在百忙之中,他竟能想到这些。想及此,她又感颇为自豪,只有这样,才能号令天下。
  “卜斋,我和按针的谈话记下了?”
  “是。应无疏漏。”
  “好。待正纯回来,让他赶快着手准备按针的婚礼,另,召募熟练的船员、船工、铁匠。对了,年轻人忘性大,你写下来交与他。”
  “遵命。”
  阿胜夫人爽朗地笑了。主公不说老年人易忘事,却说年轻人忘性大,这让她感到甚是好笑。“呵呵,将军大人今日净说反话。呵呵。”
  “不,这可并非反话。你说呢,卜斋?”自从做了将军,家康白日里总是一本正经,但一到晚上,便会轻松地和众人说些贴心话。
  “大人说年轻人易忘事?”
  “是啊。人在年轻时,俗事繁多,容易分心。”
  “是。”卜斋附和道。
  “把丰国祭一事告诉板仓胜重。”
  家康再次转向卜斋,对他道,“此事均按茶屋的想法办。让角仓、末吉、淀屋、尼崎屋以及堺港的纳屋和木屋等人也加入进来。所司代负责当日治安,谨防暴徒作乱。你写上,值此大典,若有人胆敢作乱,必施重典!”
  “遵命。”卜斋持笔疾书之际,阿胜夫人又接过话:“到了太平之世,反而会有武士发难。”她皱起眉头,一脸担忧。
  家康盯着阿胜夫人,问道:“这些你也知道?”
  “是。那些除了打仗别无生计之人,离开了饷粮,何以为生?”
  “若是你,如何拯救那些浪人?”
  阿胜毫不示弱地歪歪头,回道:“首先,让大名们把他们收为属下。”
  家康摆手道:“仅此还不够。大名们虽可收留,但毕竟有限。”
  “那么,多铸些钱,多增些新的谋生机会。”
  “多铸钱币?”
  “是。让他们建筑城池,疏通河川,整修道路桥梁。”
  家康不由陷入沉思。女人的想法可能有些不当,却隐含暗示。城池作为操重柄者的居所,在树立威信上颇为必要,但又不必大兴土木。然而,阿胜的观点却不同。她认为,此举乃是为了拯救浪人。听她这样一说,家康感到事情紧迫。现今各地,浪人已不下二十万。
  “好个奇女子,你说要多铸钱币。”家康对阿胜夫人有了新的评断。他装着漫不经心,其实在全神贯注等待阿胜的下文。
  “是,妾身这般说了。有人甚至说,要是当日有足够的钱币,想必太阁大人也不会想到征伐大明国。”阿胜夫人毫无顾忌回道。
  “太阁大人?”家康似乎对这一句格外在意,“可是,若铸造钱币,铜和黄金自会减少啊,阿胜。”
  “大人您只想着自己。”
  “哦?这话我不懂。那用什么铸造金币呢?”
  “用将军大人金库里的黄金。”
  “黄金还是会变少啊。”
  “不,无人会扔掉黄金。妾身认为,人人都会珍惜,只是放置之所不同”‘。
  “你是说,黄金只是从我的库里转移到别人库里,仅仅如此?”
  “是。仅仅搁置在大人的库里,黄金仅仅是大人的黄金,而铸成钱币,则能够成为世人的黄金。”
  “你是说钱乃流通的宝贝?”
  “正是。钱和金币会促使世人更加勤劳。与其苦口婆心劝武士们操持家业,还不如用钱币驱使他们。这种方法更有效。”
  阿胜夫人似乎愈发来了兴致,往前探身道,“一户存上十两金币,可要多少黄金?”
  “一户十两?”
  “如此,家中才不致困窘。他们不会想着如何用,而会想着如何增加,因此会使用金币置办家业,植桑种粮。这才是真正为百姓着想。”
  “阿胜!”家康突然大声说道“你是听谁说的?你怎能想到这些?”
  “呵呵,将军大人绝不会有任何损失,只要您将与钱币价值相当的其他东西放进金库就是。”
  “阿胜……”
  家康试图打断她,但阿胜夫人依然滔滔不绝:“太阁大人储备了黄金,却闲置起来,不能为世人所用。因为他不知为百姓着想,才想到征伐大明国。他错以为,只有武力征伐才能增加财富。呵呵,这确非妾身的看法,是有人这般告诉妾身。”
  家康不由屏住了呼吸。关于钱币和财富,他并非未思量过。但一户存十两黄金这种新颖的说法,却打动了家康的心。迄今为止,他还未这样来考虑过。物物交换的习惯根深蒂固,钱币只是像永乐通宝一般持在少数人手中,钱已不再是钱。
  家康原以为,若将金库里日益增多的黄金铸成钱币流人民间,黄金便会减少。然而如今想来,实在大错特错。钱币多了,物价自会上涨,钱币便会不值钱,他亦一直避免此事。但或许正是因为数量不够,百姓才把钱币当宝贝存起来。正如阿胜夫人所言,若每户有十两金子,便会促使世人辛勤劳作,积攒家业。
  “阿胜,谁告诉你这些的?”家康平静地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接着道,“人人都被金钱牵着鼻子走,要是那样,所谓武士道还是存身之道吗?”
  “呵呵。”阿胜夫人又笑了起来。她似已料到家康会问这样的问题,“那已是陈旧的看法了。将军大人为世人着想,特意铸币,也可显示大人的功德,凭此威信功德,就已足够……”
  阿胜夫人突然说出了两个人名:“这些都是后藤庄三郎和长谷川藤广所言。他们二人在等待大人时,说起这些事,正巧被妾身听到了。”
  “庄三郎和藤广?”家康轻轻咂嘴,对卜斋道,“卜斋,你听到了?我就觉得这些点子有些古怪,果然不错。”
  后藤庄三郎原本负责内庭衣裳用度的,现在江户和伏见掌管银库,颇有声望。畏谷川藤广乃家康侧室阿奈津夫人之兄,被提拔为长崎奉行。他们二人都是家康为了迎接太平而起用的新人。
  “他们说钱币不够?”
  “将军大人……”
  “难道还有听来的点子?”
  “大人不马上召见后藤,让他增铸钱币吗?”
  “混账!休要再多嘴,去把炒米粉端上来!”家康故意装出盛怒的样子,心中却在回味阿胜夫人的话。为自己,为苍生……家康体味着这话,感觉其中颇具深意。
  人一生不是为自己,便是为别人。但只要人活着,就免不了为自己。为别人而活并不那么简单。只要是凡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使人痛苦,在不经意间犯下罪孽。为别人而活,实在不易。
  家康一心创建太平盛世,杀人之不敢杀,怨人之不敢怨。他时常抱有罪孽之心,不知该如何向枉死者赔罪。但他若不杀该杀之人,此生都将化为毫无意义的泡影。故,他必须始终将“为人着想”放在心头,为天下太平赌上身家性命。
  仔细想来,家康的处境有着难以言说的悲哀。他未选择向众人道歉,而是念着南无阿弥陀佛,隐藏起自己的悲哀,无论面对何人都傲然挺胸,满怀自信,若非如此,必会导致骚乱。
  阿胜夫人依言端上炒粉和砂糖壶时,本多正纯和成濑正成走了进来。成濑正成现被任命为堺港奉行,亦是家康的股肱之臣。“噢,正成,你有何急事?”
  家康言毕,又突然道,“你是为自己着想,还是为苍生着想?”
  正成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正纯,又瞧瞧阿胜夫人和卜斋,“不知将军是何意?在下此来,是想和大人商议丰国祭。”
  “堺港的纳屋和木屋也应加入了吧?”
  “是。在下要说的并非此事。有旗本将士怒气冲冲地质问:为何要举行丰国祭?”
  “哦?”
  “有人说,难道将军忘了当年被逼到关八州时的耻辱吗?有人放言要在祭礼当日杀进神舆,一举摧毁丰国神社。人情汹汹……”
  家康抬手道:“正成,你是要为自己而活,还是为人而活?你还没回我的话呢。”
  成濑正成顿时愣住。他有如此紧要的事禀报,家康却似执拗于此问。
  “当然是为苍生着想。自己的事,在下完全未想过。”良久,正成才回道。他的确在任何时候都把公事放到第一。
  “哦?好!”家康微微点头,道,“那么,他们就拜托给你了。”
  “他们?”
  “我们有此种不平,丰臣氏也不会平静。既然你一心为人而活,想必对此事已有所察觉了。”
  成濑正成不解地眨巴着眼睛,一脸惊慌,“这……这,大人是说,我们这边之所以不平,乃是因为大坂?”
  “正是。世间之事便是如此。我会指责并制止我们这边的鲁莽之人,不会让他们轻举妄动。你亦应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丰臣氏发生骚乱。我们这边即使能压下去,对方不老实,骚乱也势所难免。”
  正成愣在当地。
  近日,家康总似故意刁难成濑正成与安藤直次等年轻后生。可今日正成乃是来禀报旗本群情激愤情形,家康却反问大坂诸事,未免令他惊讶。其实,正成并未考虑过大坂之势,也未着手调查。
  在旗本将士当中,水野、兼松、户田、大久保等族人,便放言要在祭祀时生事。有人说,那时不如索性大闹一场。他们以为,丰国神社如今甚是碍眼。 堺港的木屋弥三左卫门听说此事后,偷偷告诉了正成。自本多作左卫门之后,对秀吉的厌恨依然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旗本将士之中,成濑正成因此才急匆匆赶来见家康。
  家康见正成缄口不言,戏道:“罢了罢了,你不必说出他们。谁是主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出乱子。只要你在想办法就好。不把人名字一一道出,正可以看出你的慎重。”
  正成眉毛倒竖。家康明知他一无所知,却大加赞赏,令人忍受不了。
  “将军大人!”
  “怎的了?”
  “此事在下完全不知,望大人明示!”
  成濑正成很少反驳人,这次的反应让众人感到吃惊。连本多正纯也惊讶地看着正成。或许是家康令正成大动肝火。
  “在下毫无觉察,更谈不上对策。他们到底是何人?”
  正成激动地颤抖着。家康轻轻避开他的问题,“只为自己着想。”
  “大人说什么?”
  “挑拨人,正是出于自私。但他们自己可能并未察觉。一些人都以为,自己乃丰臣或德川忠臣。正成啊,真正的忠臣并不如此。”
  “哦?”
  “真正的忠臣应忠于天道。家康正是因为忠于天道,上天才把天下托付于我。但我若走上了只为自己着想的邪路,上天便会立即从我手中收回权柄。刚才你说,无暇想自己的事,是吗?”
  “是。”
  “很好。如此,事情就好办了。骚乱自有其理由,若忘掉了这些,便无法做到公平。”
  成濑正成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扫视了一眼众人,对家康所说似懂非懂。
  “恕在下多嘴。”本多正纯出言解围,“德不孤,必有邻,同样,若不分敌我,何来争执?人往往会忘记这一点,你说呢,成濑?”
  成濑正成仍然未完全明白。他知此乃家康的禅语,但他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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