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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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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青垂下了眼帘,无言以对。
“你不用回答我,我也不需要回答。”瞿恩的视线落在闪亮的枪刺上。
瞿恩继续说道:“这个考场在提醒你我,革命绝不是一堆美丽的词藻,也不是一件漂亮的军服,谁都可以穿在身上,而假以它的名义,去贩卖自家的私货。哦,以革命的名义**裸地背叛革命。”
立青只是默默地站立着。
“同理,就是去了莫斯科也不能保证你一定会有改变。你姐姐会改变她原来的政治信仰?我是不那么乐观。蒋介石也去过莫斯科,他改变了吗?今晚的事就是最好的说明。所以,立青,我早就提醒过你姐,我和她可以不谈政治观点,而彼此亲近,不谈,并不是没有,而且总有一天会谈的……今晚我们和蒋介石算是谈开了,所以才有眼前这样的情境,兵刃相见——”
立青手上的刺刃再一次明显地颤抖起来。
“兵刃相见了,不是吗?政治就是这么无情。你姐也是太天真了,是呀,爱的冲动,有时会比死亡的伤害来得更猛烈……那晚上,她紧紧地搂着我,亲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推开了她,明明我想迎合她,却偏偏拒绝。我感觉到她需要我,就像我需要她。可是……别误解,立青,我和你姐的爱非常地柏拉图。因为我预感到了,有什么东西隔在我们之间,是什么我出门以后也没想清楚,现在想清楚了,也只有到了今晚我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立青终于闭上了眼睛,手中的枪刺闪过一道寒光,低低地落了下去。
瞿恩抬眼温和地笑了:“不错,就是这把刺刀。我预感到了,要想超越我们彼此不同的政治信仰,拥抱在一起太难了。你看被我不幸言中了吧?”
“立青,你知道,佛教中四大金刚手中的利剑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立青依然无语。
“就是用来斩断光阴的!也斩断爱情。”
立青不说话,心里在努力想着瞿恩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可以打一会盹吗?”
“你请便。”立青长舒一口气,可心里并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
“你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瞿恩问道。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区队长一声咳嗽声,立青只能无奈地看看脚尖。
“也好,就让我们彼此沉默吧。嗯,这考场是不是太大了点儿。有意思,找了这么个地方,我们彼此在拷问自己的一颗心,是不是?”
立青不答,可眼眶里却充满了泪水。
瞿恩笑笑,放平身体,整个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传来了瞿恩的鼾声。
立青见瞿恩睡着了,才放松了神经,整个人松垮下来,一直端起的刺刀缓缓地放下去。立青看着瞿恩,他的睡态平静得像一个婴儿。这让立青心里安定了不少,他的目光四下看了看,再次看到了远处长案上的台布。他提枪走过去,揭开台布,拿过来小心地为瞿恩盖上,然后站到原来的位置,重又平端起枪。
这时候,门开了,范希亮提了一只暖壶和杯子进来,小心地放在了地上。
立仁和楚材坐在车上,从车窗可看见沿街的全副武装的党军士兵。楚材向立仁抱怨着孙文学会的人把戏演砸了,以至于对李之龙的审讯进展不顺,这将直接导致“中山舰”事件无法坐实。
“不会是冤案吧?”立仁问道。
楚材说:“也算他李之龙倒霉,一连串的通信失误,恐怕他很难说清。说不清就好,说不清就有大文章可做。”
“那校长的态度呢?”
“都到这分上了,原先的理由已经不再重要了,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立仁,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
“校长是要就汤下面?”
“聪明,为什么不呢?广州的国民政府应该有一位真正称职的统帅了!”说完,楚材意味深长地看向立仁。
“直接去中央党部!”楚材对司机说道。
到中央党部,楚材上楼去向国民党内众多元老解释此次事件的原委,让立仁在楼下等他。
就在立仁等楚材的当口,瞿霞从中央党部走了出来。见到立仁,瞿霞走上前去,“你是叫杨立仁吧?”
“是呀,您是——”
“瞿恩的妹妹,瞿霞。”
“噢,对对对,我听我妹妹说到过你。”
“你从黄埔过来的?”
“没错。”
“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抓我哥哥?”
“噢,恐怕我不会比你知道得更多,我得到的消息,有人试图劫持校长。”
“笑话,劫持校长?我哥连走路都靠拐杖,他会劫持你们校长?”
立仁沉默着,神情有些不自然。瞿霞见状继续跟立仁理论着,立仁也不针锋相对地辩解,只是简单敷衍着。
瞿霞见多说无益,于是转身就要走,立仁拦住瞿霞,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我建议你回家去,不要乱跑,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已经在缓和。”
说完,立仁转脸看向司机。瞿霞看看立仁,想着他的话,不一会,转身而去。这时恰好楚材走了过来,盯着瞿霞背影问立仁:“那漂亮姑娘是谁?”
立仁敷衍道:“党部的工作人员。”说完,二人立即又驱车奔董建昌的第四军办事处而去。
来到董建昌的办公室,短暂的寒暄过后,董建昌说:“这件事,老蒋过分了,不仅我们第四军,除第一军之外,剩下的五个军都有意见……”
楚材解释道:“此次事起仓促,处置非常,事前未及通报,完全是不得已。”
“一个‘不得已’恐怕解释不了,反苏反共,排挤汪主席,是不得已?”
楚材见状,说道:“董长官,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事已如此,你董长官不会在此关键时刻,站到校长的对立面去吧?”
董建昌一怔,没有回答。
“校长之所以让我来和您谈,实在是要仰仗董长官在其余五个军的影响力,消除误会,防止那些部队节外生枝,弄出些麻烦事来。”
“是有些麻烦,不过,这些麻烦还只是小麻烦,大麻烦他老蒋看到了吗?”
立仁问道:“董长官有何高见?”
董建昌不紧不慢地说:“说到底,他老蒋有本钱跟共产党真正翻脸吗?”
“董长官是在说实话吗?”楚材问道。
“现在翻脸没那个本钱。首先,苏俄的经援卢布、枪械火炮、子弹炮弹还会再给吗?这年头,一钱逼死英雄汉。你翻不起这脸。再说,没有共产党的联合,他老蒋一人能打得下天下来?现在翻脸谁高兴?吴佩孚、张作霖、北京城的遗老遗少高兴,西山会议的老古董高兴,大便宜老蒋占不着,都到那些狗屄倒灶的人那去了。”
“其实,校长已经认识到了,目前,他的要价并不算太高,此事件虽事出偶然,但存在了必然,共党势力必须马上从第一军和黄埔内撤走,以免今后再有此类的不愉快发生。”楚材说。
董建昌哈哈大笑说:“老蒋还是有大略无雄才。”
楚材一怔。
董建昌继续说:“能退就好,甭管他退多少。不知进退,必然众怒难犯。楚材呀,你替我带句话给老蒋。”
“什么话。”
“不要搞‘清一色’,要打‘对对和’,仅凭一个第一军再加上他的黄埔班底,不行。”
“我明白董长官的意思。”
“其余各军的工作我董建昌去做,可他老蒋还是得给共产党消消气。”
“怎么个消气?”
董建昌道:“孙文学会那些挑拨离间的本党小人们,也得打上五十大板。我看可以取缔。告诉校长,行了,他们够本了,现在他过河不用舟了,不是吗?还要孙文学会做什么?取缔它!”
楚材笑了:“董长官果然是老手。”
一旁的立仁,对董建昌也不由得另眼相看起来。
自从蒋介石发布了一条命令之后,戒严令撤消了,黄埔表面上似乎已经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这条命令说道:“……自本令公布之日起,除本校特别支部,其余如共产支部、青年军人联合会和孙文主义学会等各级组织一律自行取消,此后并不得再有各种组织发生。如稍有违纪,一经查出,实行严重究办,以维纪律。此令,校长蒋中正。”
黄埔三期宿舍里,立青正在做俯卧撑。他向范希亮打听消息,却被范希亮告诫不要瞎传,小心被人家大包裹给装进去。
可立青想,这些天的事情总得有个说法,恽代英、萧楚女、高语罕、瞿恩都逮捕几天了,还关着呢。省港罢工委员会的武装纠察队全部缴械解散,第一师的政工人员,凡是共产党员,除周恩来以外几百人都被扣押在广州水泥厂,难道就一点说法都没有吗?
一班人正说着,进来一名军官生说找一套穆震方的军装出来,要送到区队部去。就在大家估摸着穆震方就要放出来的时候,区队通信员进来,瞄着立青对老范一阵耳语后走了。
范希亮走了过来:“立青,区队让你去看押室,要放瞿恩了,也算是个道歉的意思吧!否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法再相处了!”
“我不去!”
“为你好,干吗要犟呢?有什么?都是军人,咱也就是执行命令,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的人格过不去。”
“还真认死理。”
“反正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好好好,你不去,我去!给自己的老师赔个礼,人之常情!”
老范整整军服,走了出去。
多日的关押让瞿恩身心俱疲,参加完蒋介石的宴会后回到家中。瞿霞连忙上来问道:“可回来了,听说蒋介石专设晚宴?”
瞿恩坐下,放下手中的拐杖,一言不发。
“怎么,还没完啦,这事?”瞿母也忍不住问道。
瞿恩摇摇头:“蒋介石顾左右而言他,完全不回应我们对中山舰的质问,说是此次事件真相,等他死了以后,才可以完全发表。”
“这算什么,想不了了之?”瞿霞追问道。
“不是不了了之,人家已经一箭三雕,成了广州党、政、军头号首脑。”
“最后怎么处置你们这批人?”
“怎么处置?让你出局呗。集中到大庙去,政治集训,黄埔以及第一军内凡公开身份的同志都得去那儿!”
“真够阴的!”
瞿恩深叹了一口气:“多少心血呀……”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瞿恩想,枪杆子在人家手上,多年来,对于党的武装力量的组建,共产国际一直不同意。曾经提议从李济深的援助装备里匀出五千条枪用于武装工农都不行,说是免得让国民党人猜忌。
瞿恩正走神,瞿霞又问道:“你们退出来了,黄埔怎么办?完全放弃了?那立青那些人就让他们随波逐流?自生自灭?”
“是呀,我最不放心的,就是立青那类的青年,不能不管,完全推到人家那边去。可惜了!”
“是你不让我发展他。我听说,逮捕你们,立青也参与了?”
瞿母一怔,看向瞿恩。
瞿恩点点头,说道:“我看得出,他当时很痛苦,比我这个被逮捕的,还要难过。我能想象得出,那一刻,他很无助,很无助。”
“都什么事呀,可别把这么好的孩子给毁了。”
瞿恩看向瞿霞:“你想办法,找一次立青,安慰安慰他,让他别太内疚了。那不是他的事。完全没必要自责。”
“要不要向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上次没有发展他?”
“没那个必要。眼下这个气候,不说破更好一些。”
“那立青能理解?”
“他得学会承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瞿恩缓缓地说道。
八
穆震方在收拾宿舍里的行装和私人物品,准备离开黄埔去大庙集训。三期六班的其他军官生们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穆震方一边收拾,一边把一些小东西分赠给同学们,就连平时一直和自己对着干的汤慕禹都收到了一套小工具,弄得汤慕禹一脸的惭愧。但穆震方偏偏漏过了立青,就像完全没有立青这个人似的。
收拾停当,穆震方背上背包向各位告辞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立青站在同学当中,一种从未有过的被遗弃感在身体里蔓延。
立青独自来到江边,只见江鸥翻飞,不断地发出粗粝的叫声。他在江边坐下,不断地向水面扔着身边的一堆卵石。这时,范希亮远远地走来,在立青的身边坐下,可立青依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搭理范希亮。
“你哪儿得罪了老穆?”范希亮问道。
立青不语。
“他能和汤慕禹和解,却……”
立青仍然不说话,只是继续把鹅卵石一颗颗丢入水中。
“立青,我跟你说句实话,咱这个班,我老范最看好的也就是你了。你小子将来准能出息了。”
立青终于开口了:“你别给我灌汤了,有出息,还让老穆赏了这么一道‘大菜’!比下刀子还狠。”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过什么,可我还是可以猜出几分来。你知道,共产党最恨的是什么人吗?”
立青不由得看向了他,随即又转过头去。
“老穆发展过你?”
立青面无表情。
“我要是共产党,也会发展你。”
“我没觉得,我那么招人喜欢。”
“你是对的,都是同学,何苦弄得兵刃相见?那有意思吗?”
立青深叹一口气:“是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听我的,别凑那个热闹。人呐,可不就喜欢扎堆。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有了是非,就有了争斗。有了争斗,就有了输赢。有了输赢,可不就有了英雄?可是我说立青,咱还是别做这种英雄。要做到战场上做,打军阀、除列强,那才是真英雄!”
“老范,也就是你了,到底是战场上滚过一回的生死弟兄!”
范希亮从口袋里掏出只皮夹,打开后递到立青眼前:“看看吧,这是我妹子。”
只见照片上,一位美丽优雅的女孩依傍在范希亮边上。倒是立青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哟,老范,比你可是漂亮多了。”
“我就这一个妹妹,在上海读医科,和雨时是同行,你觉得漂亮吗?”
“测绘一行,讲究的就是参照物,有你老范陪衬着,确定无疑的是个美人。”
“怎么样,愿不愿意,做我的妹夫?”
“这这这,这怎么说的?”
“给个话,愿意吗?”
“老范,别开玩笑了。”
“你小子不会已经有对象了吧?”
“有个屁。”
“那你躲躲闪闪干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我范希亮的妹夫。”
立青犹豫了,他怕刺伤老范的一片好意。
“我也不逼你,可毕业前,你得给我个准话,听到没有!”说完,老范就收起皮包走了,只留下立青仰天长叹。
立青和谢雨时一起到市区购买一些零碎物品,刚从商店出来,就看见不远处瞿霞打着把阳伞在朝他笑。但任凭瞿霞如何喊他,立青只当没看见,加快脚步而去。
立青和雨时来到一家小饭馆,雨时问立青干吗躲着瞿霞。立青说:“我能不躲她?我刚刚用枪指着他哥哥,调脸又跟人家妹妹嬉皮笑脸,我是畜生呀我!无地自容,地上有条缝,我都想钻!”
“倒也是,那天,我和老范还议论呢,咱黄埔怎么弄成这样,兄弟反目,师生成仇。”
“老范是个正直之人。”
“你也这么看?”
“咱哥仨,战场上滚过一回,能不了解?”
“所以,我把我的妹妹介绍给老范,此人可以托付。”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你妹妹?介绍给老范?”
“是呀,她在长沙读师范,老范比你我年纪都大,该有家了。”
立青笑了:“这将来关系可就有意思了,大家全成亲戚了。”
“兄弟之间,生死都一块儿蹚了,哪还有彼此,哪还有辈分。”
“可不是吗,咱三期的学生,就要到头了,快分手了,将来天涯海角的,做不了战友了,做亲戚也不错!”
瞿恩正在大庙集训,不想这日却被董建昌请了去。二人见面,董建昌向瞿恩谈起了即将进行的北伐,并且邀请瞿恩及其他正在大庙接受集训的共产党员来第四军承担该军作战区域的民众组织发动工作。瞿恩在表示需要向上级请示后,与董建昌告别而去。
负责同志听了瞿恩的相关汇报,指示瞿恩不要只着眼于第四军和大庙一处,而是争取把规模扩大,抓住时机,争取有所作为!随后,负责同志向瞿恩转交了一封立华从苏俄转来的信。
瞿恩回到家中,取出信件,只见立华在信中写道:“瞿恩:广州一别,已有半年,时常想念相处的那些日子。莫斯科的冬天果然严寒难耐,夜也显得格外漫长。此间,国内的消息时有传递,中山舰一事让人揪心,同学中也分成了两派,彼此争论不休,也使我更加迷茫。原以为,飞越重重关山,置身异国他乡,可以清净一些,却不料‘梦中行它千万里,醒来依然在床上’。尤其,看不到你那张有主见的脸孔,非*凡#论*坛倍感失落,不知何去何从。也许遥远的距离,夸张了实地的危机,你们置身广州当不至于如我一般忐忑不安。立青怎么样?我最担心的是我这个弟弟。代问你母亲及瞿霞好!又及:去过了普希金墓,只是斯人已逝,落叶凋零,此间推崇的红色诗人为马雅可夫斯基!脚伤是否好转,念念!立华于莫斯科中山大学。”
这时,瞿霞走了过来,二人聊了会立华,话锋马上又转到了立青身上。关于立青,瞿恩已经和叶挺团参谋长周士第谈过了,争取让立青分往叶挺团,只是需要再和立青本人谈谈。虽然瞿霞对立青一直以来躲着自己的态度颇为不满,不过还是决定再努力一次。
立仁是从楚材口中得知立青将被分往叶挺独立团的消息的,同时楚材建议立仁去和立青谈谈,说是如果现在不拉立青一把,将来兄弟阋墙之事,不是没有可能。立仁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去找立青。
立仁来到教室门口,只见讲坛处挂了各类军用地图,一位佩戴将军衔的客座教官正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说着,立青坐在军官生中间,正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立仁在门口踌躇着,看老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索性离开课堂,转身向办公区走去。
立仁一边走,一边想着立青的事情,偶然一瞥,看到瞿霞正坐在一间办公室里面,于是就走进去道:“哟,你怎么在这?”
“噢,三期军官生对步兵战术教材的翻译提出一些意见,我来最后征求他们一下,以便四期教材有所改进。”瞿霞回答道。
“噢,我说呢。坐坐!我没什么事!”
“你妹妹来信了,你知道吗?”
“真的,她怎么样了?”
“她没给你来信?”
“噢,她在家就和我弟弟是一拨,我都习惯了,各走各的路吧!”
“瞧你们这一家,何苦如此。”
“我父亲有他的蒜头理论,他认为一个家庭里,父亲是蒜柱,母亲是蒜衣,孩子们是蒜瓣。我母亲死得早,所以……‘兄弟七八个,围着柱子坐,大家一分手,衣服就扯破。’我们兄妹仨,不亲热的原因,大概和我母亲早逝有关吧。”
“噢,你现在的神情,可是和你那天在党部大楼下,不怎么一样。”
“是吗,我怎么没觉着。”
瞿霞哧哧笑着。
立仁不由追问道:“你笑什么?”
“我是笑,如果一个人,肚子里没阴谋的时候,倒也很可爱。”
立仁浑身不自在,只好岔开话题:“哎,立青几点下课啊?”
“你也找他?他一会儿下课会到我这儿来。”
“到你这儿?”
“他对教材翻译很有见解。”
“是吗,他什么时候学会了俄文?”
“战术课程,你弟弟可是三期的状元。”
“是吗,我没想到他还这么抢手!”
“也许是你这个哥哥对他并不了解。”
两人正说着,立青一步跨进门来,一见两人,意外地愣在原地。瞿霞说是自己找了立青的区队长,想听听他对教材翻译上的一些意见。
看到立青不断地用余光瞥着立仁,瞿霞说:“要不,你哥俩先谈?”
“噢,我没事,你们谈,我还有公务,再见,瞿小姐!”立仁看了立青一眼,走出门去,脸上带着一丝不甘。
见立仁走了,立青顿时轻松了很多,与瞿霞面对面地坐了下来,说道:“这时候谈教材是不是晚了点儿?”
“不找这个理由,我能见着你吗?告诉我,干吗总躲着我?”
“我没躲你。笑话,我干吗要躲你……我躲着你了吗?你觉着我在躲你?”
瞿霞笑笑:“别学你哥哥,立青,你还没学会撒谎。”
“别把我和他往一块儿扯。你怎么会认识他的?进门前我听你们谈笑风生,他就那么让你兴奋?”
“怎么,你不舒服了?我就不能认识他?”
“我怕你上当。”
“上什么当?”
“行了,你说吧,究竟找我什么事?”
“你哥哥是什么人,我们非常清楚。正因为如此,瞿恩同志非常关心你的处境。”
“瞿教官,他让你来的?”
“他不批准,我还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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