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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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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青大叫:“不许开枪!谁让你们开枪的!”
范希亮挺直身子,看着立青,毫无反抗。
游击队员冲上来缴了范希亮和幸存一名警卫的枪。
立青忍着剧痛,发出命令:“绑上,带走!”
游击队员麻利地用电话线反缚住范希亮和他的一名警卫。立青在包扎枪伤,范希亮一旁无言地看着分别已久的好兄弟立青,百感交集。
手持双枪的白凤兰,领着几名游击队员,在密林中与敌军相互对射,且战且走。手提连发火器的国民党军不断追随跃进。
“啪啪!”
“哒哒哒哒!”
树干被打得一片白花花。
白凤兰突然腹部中弹,痛得她浑身冒汗,她一声没吱,解下头巾,悄悄塞入裤中。
突然,远处传来了军号声,悠扬飘荡。正在追捕的国民党军听到号音,立即停止射击。有军官把枪一挥,钢盔从树丛间消失。
白凤兰有点纳闷:“妈的,撤了?”
四野上军号声不断传来。一声声很急促。
“是集结号。”有懂号的游击队员说。
“这帮王八蛋撵了我们整整两天两夜,累得跟兔子似的!”白凤兰这才长舒出一口气,颓然坐倒在地。
白凤兰哪里知道,中央军一师六团发现团长不见,断定是被游击队绑架。为了不使团长范希亮受到伤害,故停止清剿行动,下令撤退。
休息了一会,白凤兰又拄枪站了起来,带着剩下的游击队员,往獐子涧艰难而去。
密林中,负伤的立青由于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走不动路,他靠在树干上喘气,昏昏欲睡。
范希亮对看押他的游击队员说:“我上衣口袋里还有盒烟,拿出来给你们党代表抽!他不能睡!得醒着!”
“少来这一套!想玩花招,我毙了你!”
范希亮苦笑笑:“你听我的,没错!”
“拿过来,给我点一支!”立青对抡起枪托欲揍范希亮的游击队员说。
队员赶紧收起枪,掏范希亮口袋。把烟点着,插在了立青嘴里。
立青吐出一口烟雾,说:“你老范的卫士下手真狠,我看了,把我骨头都打碎一块。”
“你得狠狠心,取出骨头碴,要不会发炎,整条膀子都保不住。”范希亮说。
“去,把你的刺刀烧一烧,帮我把骨头碴挑出来!”立青对游击队员说。
“你让我来吧!我来帮你弄!”范希亮帮立青用刀尖取出骨头碴,再用随身带的碘酒、消炎粉倒在急救绷带上,给立青重新包扎好伤口,动作娴熟而专业。
苍白脸色的立青对游击队员说:“搜搜他俩的身上,看看还有什么宝贝?”
队员们从范希亮的身上,搜出一张用来此次清剿作战的折叠军用地图。
立青看后,把眼睛盯向范希亮:“你老范好大一张网,是要把我们斩尽杀绝呀?”
范希亮苦笑。
“马上改变行军方向,往西北方向走!”立青从地图上看到范希亮布兵的疏漏之处,调侃地对范希亮说:“你老范火候还欠点,百密一疏,总算给我留了一条活路……”
西北方向就是獐子涧,此处正是白凤兰游击支队的存粮营地。
立青躺在担架上昏睡过去,突围的游击队押着俘虏,在密林中艰难地行进。趁着看押的队员不留神,范希亮一个鱼跃冲入荆丛,翻滚着朝山下逃奔而去。看押队员举枪射击,打得范希亮四周泥土飞迸。范希亮凭着身手灵活,借用山中树干作弯曲迂回跑动。
听见枪响,白凤兰抽出双枪,朝枪响处一挥:“跟我来!”
气喘吁吁的范希亮又一个翻滚跃下石坎,躲在一隐蔽处。三名游击队员没有发现范希亮的藏身处,从他的头顶处追了过去。
吁出一口气的范希亮,转身往另一方向而去。可刚出崖口,一双驳壳枪指住了范希亮的脑门:“别动——”
是白凤兰。
范希亮无奈地站住。
几天过后,在立青的营地住所内,整个左臂卸了夹板绷带的他,对着镜子在刮胡子。朱国富押着范希亮走了过来:“报告党代表,俘虏押来了。”
“给他松绑。”
朱国富一边解绳子一边说:“不会再跑吧?”
立青让朱国富到一边去暂时回避,他要单独跟范希亮谈一谈。
谈话中立青告诉范希亮,准备放掉他,但要范希亮答应个条件,给游击队送来五千块大洋,置办些被服、药品、盐等装备。
“你他娘的是在绑票呢!”范希亮不乐意。
“是,是有点这个意思,绑票怎么了,不光彩?”立青生气地问。
“此举与土匪无异,这样做下去你们没有前途。”
“你老范也是班长做惯了,好为人师。你说我们没前途我们就没前途了?我还真不信这邪!你可以叫我们土匪,可你老范又是什么呢?你的武装到牙齿的部队,活活打死了我们两百三十多人,这都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都是些世代务农的穷苦农民,他们吃不饱穿不暖,穷则思变,办了农会,从那些剥削他们的地主豪强手上分得了他们本来应有的土地和粮食。还乡团回来后,对他们反攻倒算,剥皮砍头,不得已才上山造反……”立青越说越气。
范希亮垂下了脑袋,感到有点汗颜。
“我开出的条件是够低的了,如果你不给,我们就绑着你跟我们一块打游击,直到你愿意给为止。我不管你把这个称做什么,反正你老范的土豪我杨立青是打定了!”
“就算我能弄到你们需要的东西,那也运不进来呀!”范希亮终于松口。
立青笑笑:“你老范是做团长的,这点人缘还没有?”
“我如果那么做,就是通匪。”
“我看是欠债还钱!”立青笑得更灿烂。
白凤兰伤势严重,她自知顶不了多久,让警卫丫头把立青喊来。
一见立青,白凤兰苍白失血的脸上露着艰难的笑,对立青说:“我挨不过今天了,我太累了,太……”
“不要这么说,你行!你一定行!”立青抓着白凤兰的手,拼命地鼓励她,一定要坚持住。
“我,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出的气出了,该爱的人……”白凤兰深情地看着立青,“也爱过了。”
立青的眼里闪动着泪花。
“哟,你还会哭呢,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双小眼睛,从你上山第一天,就喜欢……”白凤兰看着如此动情的立青,更加喜欢。
“凤兰……”立青拭了拭泪水。
“能把剩下的弟兄交给你,我就放心了。你答应我,一定得把他们带出去。”
立青点点头,嗓子哽咽:“嗯,我一定把他们带出去……”
“别为我难过,没什么不好,奈何桥上,我爹、我娘、我舅舅都还等着呢,还有那么多兄弟姐妹,我过去,还给他们当司令,你别太着急,我到了那边暂时还用不着党代表你……”
一种极大的悲哀朝立青袭来:“不,凤兰,你不要走!好好给我活着,还给我当司令,我还给你当党代表,我们有能力从这儿跳出去,你得坚持住,坚持住……”
白凤兰微微一笑,无力地闭上眼睛。
“凤兰!”立青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次日,一座新坟前,立青及游击队员们肃立致哀,大颗眼泪从立青脸颊上滚落。不远处,站着反缚着双手的范希亮和他的勤务兵。范希亮表情复杂,轻叹了一口气。
几日后,范希亮的警卫骑着毛驴由两名士兵护送,来到团部门口,熟悉的卫士们都拥上来了:“可回来了,三喜子,团座呢?”
警卫说:“团副呢,我要见团副!”
“在在在,哎呀,团座不见了,全团上下不安啦……”卫士们把警卫领进去。
范希亮的团部里,多名团职军官围着,七嘴八舌打听。警卫只顾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一言不发。副团长以眼色遣走其余军官,然后坐下来:“三喜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警卫放下馒头,贴近团副耳朵一阵长长的嘀咕。
副团长半信半疑:“给了这些物资,他们肯定会放人?”
警卫:“团座特别交代你,物资所需费用,由团座个人从家乡筹集,不要公家出一块银元。”
副团长:“不是钱的事,隔墙有耳,传出去会说咱整个六团通匪。”
警卫:“团长说,弹药可报战损,药品被服算不上军品。”
副团长:“团座的身体如何?”
警卫:“很好,非常受优待。”
副团长点点头:“唔,还真是群义匪呢!”他又仔细想了想,看向警卫:“物资批量虽不是小数,但能换回我六团的一团之长,还是划算。三喜子,这事你谁都不要说,一切由我来承担,范团长对我黄某恩重如山,我不能有负长官,但有一点,如果我给了物资,赤匪伤及长官或者违反约定,可就怪不得我们第六团了。”
警卫:“应该不会,我看团座与匪首的同窗情谊不是一般的!”
与范希亮同窗情谊不是一般的立青率领一班人马,埋伏在山林里,机枪步枪直指山道口。朱国富用驳壳枪管顶住范希亮的脑袋。
很快,远处传来了一阵联络军号声,立青与范希亮相视而看,立青又回身示意。朱成喜老汉将一支自制的竹哨放在口唇处,鼓着腮帮子吹出响亮而优美的答音。
远处的军号变调儿又吹出新的号谱,朱老汉又奋力答以新的音调。一唱一和的军号竹哨相互呼应,在群山中久久回荡。
不久,山道处出现了一队马帮,每匹马上驮着两只箱子棉包。马帮在山道处停下了,卸载。
立青一挥手,白队长空手从隐蔽处走出,往马帮处走去。很快传来隐约的说话声,白队长显然在验看物资。
不一会儿,远处传出白队长的叫声:“物资一样不少!可以放人!”
立青爬到范希亮边上:“老范,你走好,我们算扯平了。”
范希亮无限感慨:“立青,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面。你也保重。”
“老范,上树莫上尖,走路莫走边,事事留一半,日后好相见!”立青说着给范希亮松了绑。
两人重重地握手,范希亮拍拍立青肩膀后走出隐蔽处,立青目送着范希亮的背影。范希亮频频回首,感慨而去。
马匹边的士兵们纷纷向范希亮敬礼,范希亮跨上一匹军马,回头朝山林看了一眼,双腿一夹,纵马而去。
士兵们策马,紧追团长而去,原地上是大批的弹药物资。
营地一片喜气洋洋,人人穿上了整齐的服装,领足了子弹,还有罐头食品。立青在展开的地图前,对同样换装的游击队干部说:“此地不可久留,要准备长途行军,向北去找彭德怀,今晚就出发,不要等到范希亮修改部署,把通道都堵上了!”
“明白,党代表!”大家响亮地回答立青。
十四
立仁在克拉克的办公室坐下看表,很焦急的样子:“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说吧上尉,什么事?”
克拉克给立仁倒了杯茶:“杨,耐心点,是我在帮你的忙。”
立仁不耐烦了:“哦,你们英国人真会说话。”
克拉克:“那当然,就像苏格兰老歌里唱的:你并不知道你得了多少,直到这一切都失去。”
立仁笑了:“我只知道我在你克拉克上尉的抽屉里存了两万美金,就算租界的共产党个个都是大鱼,这根线也够长的了吧?告诉我,我们何时该收竿了?”
克拉克说:“听着杨,你还得再拿两万美金,要现款。”
立仁又笑了:“你当我是肉头了,上尉?”
克拉克拉开抽屉,取出一信笺:“看看吧,这不是我开的价。”
立仁将信将疑取信笺在手上。
克拉克说:“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送来的,能讲德语,声称她手上有我们感兴趣的地址,交换条件是两万美金和两张出国护照。”
立仁看了信笺:“这个数目太大,我得派人核实一下,看看值不值。”
克拉克摇摇头:“不行,我们是租界的执法者。我建议你最好备好现款,你存在我这儿的美金都在流通运转中,否则,这信能到我手上吗?”
立仁:“也好,只要是物有所值。你是知道行情的。”
克拉克:“两万美金买一名中共政治局常委,你觉得合算吗?”
立仁“刷”的盯向克拉克。
瞿霞十万火急地赶回家,一进门就问瞿恩在不在。瞿母告诉她,瞿恩一夜起草文件,刚躺下。
瞿霞:“得叫醒他。”
瞿母:“又怎么了?”
瞿霞:“来了三名外省代表,跟中央接头,中央派中常委罗亦农去戈登路机关,我哥去哈同花园边上的成都路机关,现在就得走。”
瞿霞大口喝水,小脚的瞿母只得颠颠地进里屋叫儿子。不一会儿,睡眼惺忪的瞿恩披衣出来。
瞿恩问:“说了没有,是哪个省的?”
瞿霞:“亦农同志接待湖北代表,让你接待山东代表。你等在这儿,我叫辆车去,成都路老长一截路呢!”
瞿恩睡意全无:“快点,别耽误了!”
瞿霞陪着哥哥坐在后座上,两人夫妻打扮。突然车外前方一名红头阿三衔哨拦下座车,示意靠边,熄火。“怎么回事?”瞿霞问。
司机抱歉地说:“临时戒严,道路封锁,得等等。”
瞿恩看看四周:“这是哪儿?”
司机说:“戈登路,望志里。”
瞿家兄妹惊愕地对望了一下。车外,红头阿三的哨子紧吹,与此同时警笛嘶鸣,两辆巡捕车呼啸从近旁驶过,扬长而去。
兄妹俩怔住了。
红头阿三哨子又响,交通恢复。
瞿恩自言自语:“亦农出事了!”
瞿霞点头,欠身前座:“师傅,我们不去成都路了,改去先施公司,我的先生要买双鞋。”
瞿家客厅里,来来往往的人进出时的神情都很凝重。瞿母提水壶进屋,房间里面传来瞿恩的声音:“要动用我们在巡捕房的内线,无论花多少钱,不惜一切代价,都得把亦农同志救出来!”
“已经同巡捕房接触了,对方开价四万元。”一位同志说。
“可以给他,但他能保证救出人来吗?”是瞿恩说话的声音。
“怕就怕人财两空……”
瞿母不无懊恼地说:“哪有那么巧的事,老罗刚进中央设在戈登路的机关,才落下脚,英国巡捕就来了,结果,别人都没事,单单带走了老罗!”
“哦?看守机关的贺稚华和何家兴都没事?”瞿霞感到事情有点蹊跷。
传来了敲门声,又有人进来。
瞿霞领来人进了里屋,所有人眼光都从里间投来。
来人说:“刚刚获得消息,亦农同志的身份已经暴露。”
所有人都怔住了。
电报员嘀嘀哒哒地敲击电报,立仁在口授电文:“……该犯系中共政治局常委,中央组织局主任,考虑其身份的极端特殊,我意由南京直接联系租界当局,减少中间环节,不公开审讯,直接引渡,以免节外生枝。并请示处理办法。望兄接电后直呈校长本人,淞沪警备司令部已做好接收准备,随时听从最高命令。中统上海站杨立仁。”
“卖报卖报,看共党首要被捕,看摩登选美出炉,看先施公司春季大甩卖,看少妇深夜捉奸丈夫……”报童卖力地叫喊着。
瞿霞走过来,买了一份报纸,匆匆离开。
瞿霞把报纸给瞿恩看,瞿恩沮丧地告诉瞿霞:“亦农昨天就递押到龙华了,敌人的行动神速诡诈,武装营救计划完全落空。最不幸的是,蒋介石已电令钱大钧,对罗亦农同志判处死刑。”
“噢,太残忍了!怎么这么快?”瞿霞感到震惊。
“中统上海站的杨立仁提前进入了无线短波时代,南京直接在操控上海。劲敌呀!我们的这位老相识!”瞿恩说。
“是中统插的手?”
“就是杨立仁!”瞿恩很肯定,他感到,对于中统的恐怖手段,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该给他们打张牌出去了!”瞿恩狠狠地说。
“是张什么牌?”瞿霞问。
瞿恩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妹妹:“看看吧,也许你会觉得有点安慰。”
瞿霞看了惊愕地说:“立青!他有消息了!”
瞿恩点头:“立青率部与彭德怀会合,做了红军团长。”
瞿霞疑惑地看着哥哥:“你不是想调立青来上海吧?”
瞿恩说:“有一个现成的机会。近期中央的经费在德国银行兑付上出了些麻烦,经费使用越来越困难。中央指示湘赣苏区将一批没收土豪劣绅的巨额黄金派专人送来上海。此人必须忠诚可靠。”
瞿霞:“你想让立青……”
瞿恩:“一举两得不好吗?来了就不走了,直接进入红队,充实特科力量,让他专门对付立仁,你说,还有谁比他更合适吗?”
瞿恩目光灼灼地看向妹妹。
一辆轿车驶抵杨家门前停下,四名彪形大汉从车内走出,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动静。一名护卫拉开车门,立仁迅疾走出。杨廷鹤懒得理睬,让梅姨去开门。
梅姨一见立仁便说:“巧了,立华刚下火车,你们兄妹今天又碰到了一起。”
立仁径自往书房去,招呼立华:“立华,你来一下。”
“有话说话呀,人家刚进门!”立华怀里抱着妹妹小立秋。
“我是为你好!”立仁说罢,一头钻进书房,给立华留下一团雾水。
立华把怀中的妹妹小立秋交给了梅姨,跟着立仁进了书房,问到底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人家要干掉你哥哥立仁我,你知道你不生气吗?”立仁没好气地说。
“谁要干掉你呀,你神出鬼没,出门带保镖,一带还带四个,谁有那么大的胆量?”
“还能是谁呀,共产党呗。我接连搞掉了他们好几个重要首脑,人家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呢!”
立华听了,表情很复杂。
立仁忽地提高嗓门说:“刚刚得着消息,也许是他们有意放出的风声,共产党要把我们的弟弟立青调来上海,专门对付我!”
“立青!立青会来上海?”立华又惊又喜。
“我相信这是真的,我已经感觉到他了,我的每一个毛孔都感觉到了,立青来上海了,已经到了……”立仁喃喃地说。
“我的天哪,这是怎么回事?”立华感到,如果让自己的亲哥哥和亲弟弟交起手来,兄弟阋于墙,那真是太可怕了!
“你看吧,我不会手软的,我们的弟弟立青大概也不会。我们分属于势不两立的两个阶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走着瞧吧!”立仁像是一头困斗的野兽,显得暴躁而又凶诈。
在瞿恩家,立青将从湘赣苏区带来的巨额黄金交给上海中央机关后,关起门来在浴室洗澡。瞿霞拿了一套衣服进来,两人隔着一道淋浴门。一声门响,立青从门里伸出手:“毛巾毛巾,我的眼睛眯住了,这香皂怎么这么一股怪味?”
瞿霞把毛巾递到立青手上。
“别走呀,瞿妈妈,行行好,把我的裤头背心也递进来。”
“你那破玩意儿还能穿吗?”
听出是瞿霞的声音,立青慌里慌张地喊:“吓死我了,你怎么一声也不吭就进来了,别乱看呀!快出去!”
瞿霞扑哧一笑:“谁稀罕看你?脏得要死,臭得要命!拿好了,你的衬衣、外衣!都替你放门上了……”
瞿恩回到家,问:“立青人呢?”
“还在洗澡呢,脏得跟头猪似的,哪像红军团长。”瞿霞说。
“叫咱妈把理发工具备好,他那发型一看就是外地人。”瞿恩考虑得细致。
门响了,先冒出一团水蒸气,水蒸气散后,一个西服革履的立青潇潇洒洒地走了出来。
瞿恩和瞿霞惊诧地看过去。
“瞿教官,看着还行吧,扎眼吗?”立青笑嘻嘻的。
“你比我还像上海人!”瞿恩感到放心了。
在一家以民宅作掩护的上海地下党特科据点,桌子上摆着立青凭着白天侦查回忆手绘的地图,立青又用铅笔在上面不时添画着一些细节。
“人手什么时候过来?”立青问。
“八点整。”瞿霞答。
立青看表,笑了:“到底是上海人,个个门槛精,一分一秒都不肯多给。”
瞿霞告诉立青,派给立青做助手的那几个人,个个都是身手不凡,通晓上海滩的每一个角落,用不着替他们画地图。
“外行了,瞿霞!这图不是给他们用的,我画它是要说服我自己,这么复杂的环境,凭老经验不行,得抽象出来,理论分析。事物都是有逻辑的,非常缜密的逻辑,牵一发而动全身,都得关照到。”立青认真地说。
对这次行动立青充满了必胜的信念,做了充分的准备。
室外传来了海关大楼的报时钟响。
外间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门随即叩响。
立青调皮地对瞿霞说:“还真是上海人!八点钟准时到。”
立青带着行动小组,以飞快的速度,爬上白天侦查好的一家旅社房顶。房顶上放下事先准备好的绳索,立青麻利地随着绳索下滑,接近三楼的窗户。
立青从窗外看到一对正在卧床上熟睡的夫妻,“狗叛徒!”立青从牙缝里狠狠地蹦出这三个字。“砰”的一声,荡起的身体砸碎了窗户玻璃,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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