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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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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姨搪塞:“这有什么奇怪的,女大十八变,你就别替她操心,孩子有自己的情况。”
  杨廷鹤:“不是,打小她和楚材挺好的,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
  梅姨:“女孩子大了,会有自己的心思,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别人说了不算,就像我对你,我姐在世的时候,我就喜欢你,吓得个要死,不敢说,可是越是心里害怕,越是放不下,给我说媒的人还少?女人呀,在这上头,犟着呢,十八头牛也拉不回头……”
  杨廷鹤很快警觉:“听你这话,立华已经有人了?”
  梅姨笑了笑:“怕还不止呢!”
  杨廷鹤一怔:“你说什么?”
  梅姨:“我是说,楚家那孩子就算了吧,别硬往一块凑,已经晚了,别让人家骂!”
  杨廷鹤一下子撑起身来:“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瞒着我?”
  梅姨见再无法隐瞒下去,对杨廷鹤耳边一阵嘀咕。杨廷鹤猝然倒在枕上,长叹:“祖宗呀,我杨廷鹤愧对祖宗……瞧我这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邪行呢!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弄的!”
  次日,梅姨很抱歉地告诉立华和立青,自己最终没有帮立华守住打胎的秘密。立华倒还豁达,她觉得父亲知道也好,也免去了楚家的婚约。提及立青想当兵的事,梅姨让立青还得三思,外头毕竟比不上家里,凡事都有父亲罩着。立青觉得梅姨言下之意,似乎是说父亲并不反对,只要他自己想清楚就好,便放心起来。
  梅姨语重心长地说:“这一段,咱家出了多少事,你爹的性情你们也都知道,他心里也不好过,说几句话,你们别在意。父亲就是父亲。你们母亲临去的那天,把家里的钥匙都交给我了,她知道你们的父亲是个不善理财不善管家的人,至于我,有许多做得不到的事,伤了你们的心,别记你姨的仇,我,我也难呀!”说着,她眼圈红了。平日里,梅姨虽有些唧唧歪歪、唠唠叨叨,在杨家三个孩子看来,还喜欢在父亲面前搔首弄姿,况且,之前是他们的姨,现在成了后妈,多少有些接受不了,可大家心里都知道,梅姨是个好心且热心的人。
  看着梅姨伤感,立华姐弟相互看了一眼,立华拉住梅姨的手:“姨,别呀,我们一走,父亲可就全靠你照料了。”梅姨点点头。立华接着说:“就今天吧,立青去广州,我去上海,我自己有钱,立青怕是需要点盘缠。”
  立青摆摆手:“别别别,我什么钱都不要,梅姨,您帮我转告老爷子,我欠他的三千大洋,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他的!”
  梅姨还是从襟内掏出一手绢包来,刚要伸手,立青忙把她手挡回去:“我说了,我什么钱都不要!”
  “你这孩子啊,倔脾气和你爹有得一拼!这不是你爹的钱,是你姨我自己的!”说着,梅姨打开手绢,露出一对金手环,“你们俩一人拿一个,这原是你们外婆给我的嫁妆,现在看来,我这辈子都用不上啦!”
  姐弟俩面面相觑,还是郑重地收下梅姨的礼物。
  三人来到杨廷鹤书房,立华轻叩房门:“爹,我和立青来和你告别!”无人答应。立青大声说道:“爹,儿子走了,儿子欠家里的,总有一天会还的!”仍然无人应答。
  推开门,房间空空荡荡,钟摆有规律地晃动。
  立华和立青整理好行囊,穿过院落,转过廊子,怔住了。杨廷鹤站在门边,默默地注视他俩。杨廷鹤拍拍立青的肩膀:“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立青,你终于知道怎么不挨老子的军棍了。你们走吧,别忘了欠我的三千大洋,有你梅姨在,我以后的日子会活得好好的,等着你还我。”
  立青垂下眼睛。
  姐弟俩迈出杨家大门,看着对他们摆手告别的父亲和梅姨,终究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杨家,也离开了醴陵城,奔赴各自的前程。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未来如何,他们都不知道,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他们都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包括先他们一步离家的立仁,也亦然。
  一群戴着红袖标的人穿梭在人流中,有工人、农民、学生,还有军人,有的在电线杆下演讲,有的发着传单。凡是建筑物上,都贴着红色标语,高楼上,突然纷纷扬扬地雪片似的落下传单来,行人们纷纷去捡。
  广州,一九二五年,充斥着革命的味道。
  杨立青夹在人堆里,他也弯腰捡起一张传单,上面写着“继承孙总理遗志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一辆电车从立青面前开过,有几个学生吊在车门外,齐声高喊:“打倒军阀!打倒列强!实现国民革命!”一声高过一声,听着让人热血沸腾。学生们都举着小旗子,电车整个成了一座红旗招展的行进堡垒。立青万分新奇地看着一切,一股热浪涌上心头。
  立青按着立华给的地址,找到立华的住所,这是一座欧式风格的小楼,一对金发碧眼的夫妇走了出来,立青有些不敢确认,待再次对照地址后,他走了进去。
  当走进立华的房间,立青更惊讶了,非常精美的公寓套间,客厅、卧室、盥洗室一应俱全,只是,客厅的花瓶里插着的玫瑰花已经枯萎。
  立青走进卧室,他脱掉鞋子,光脚丫走在檀木地板上,看着羊毛地毯,还有一张双人大床,他抚摸着,心情有些复杂。
  在立华家的第一夜,立青睡得还是很香,天光透过窗帘漫射进来,立青揉揉眼睛,突然意识到还得去拜访姐姐的一个好朋友,赶紧起来穿衣。
  根据路人指引,立青走到一幢小楼跟前,这里很幽静,只听到鸟鸣声,他鼓足勇气,在门上敲了敲,无人开门。立青犹豫了一下,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仍是一片幽静,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个姑娘面红耳赤地追打着一个男子,冲进客厅,躲闪中,那个男子扶着眼镜,只是笑作一团,立青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喘息甫定,一眼看到立青:“你是谁?”
  立青:“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姑娘:“那你找谁?”
  立青:“请问瞿恩先生是住这儿吗?”
  姑娘回身向餐厅叫道:“哥,有人找你!”
  传来那男人洪亮的声音:“谁呀?”
  姑娘对着立青做了个鬼脸,乐呵呵地说:“一个说了你也不知道的人!”
  黄埔军校政治教官瞿恩走过来,打量着立青,立青怯生生地往前挪了几步,憨笑。
  瞿恩:“坐坐坐,小伙子,我这个家,什么人都来,各党各派、形形色色,别拘束!”
  立青:“我姐让我来这儿的!”
  瞿恩一怔:“你姐?谁是你姐?”
  立青:“她叫杨立华,我叫杨立青。”
  瞿恩笑了:“你早说呀,说了都知道!”
  立青还有些拘谨:“我,我是来考黄埔军校的。”
  瞿恩点点头:“哦,考黄埔啊。来来来,先坐,别跟个大姑娘似的!”
  那位姑娘:“嗨,搞了半天,是立华的弟弟呀!”
  瞿母也从餐厅出来,她眯眼看着立青:“有点儿像,精神头儿像!”
  三个人都在打量他,立青更加不好意思起来。瞿母招呼立青过来吃饭,立青拘束地入座。非凡
  瞿恩:“我介绍一下,这是我母亲,那是我妹妹瞿霞。”
  立青早就听立华提过这一家人,瞿恩先生早年带着母亲、妹妹一块留学法国,一块被驱逐回来,又一块来广州革命,瞿母还是个裹着小脚的革命积极分子,立青想到这点,下意识地朝桌下看去。瞿母很聪明,当即意识到立青这一举动的用意,哈哈大笑:“你姐姐定是说了我这老太婆的小脚吧,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的优点,恐怕一句不提吧!”
  瞿母慈眉善目,笑声爽朗,一种久违的母亲的感觉涌上立青心头。
  瞿霞看上去也很清爽,嘴角微翘,总觉得她在笑,事实上,看着立青傻愣愣的样子,瞿霞是在偷笑。立青对这一家子印象甚好,瞿恩也说,立华和他妹妹瞿霞一起在中央党部妇女部上班,是他家的常客,他们一家对立华印象也颇佳。这么一来二去拉家常,生疏感逐渐消失。
  瞿恩问到立青想考黄埔军校的事,立青像是已经深思熟虑过,坚定地说:“是的,我想考!”
  瞿恩问:“你有什么特长?”
  杨立青:“我一无所长,就是想考。”
  瞿恩:“功课怎么样?数学?理化?国文?”
  杨立青:“不怎么样,都不怎么样。”
  瞿恩:“那就困难了,考试是有严格规程的,具体操作有一个招生委员会,我虽是招生委员,但我并不能个人说了算。”
  杨立青心一沉。
  瞿霞有些疑惑,也有些挖苦:“不应该呀,你姐是广东女子师范优等生。你的功课怎么会不好?”
  立青瞪了瞿霞一眼,转向瞿恩:“如果……瞿教官如果觉得为难……那我自己想办法吧。”
  四人一阵沉默。
  瞿母叹:“看把这孩子急的,都说黄埔怎么个好,可这点上还真比不了法国,人家学校连我这六十岁老太太都收,有教无类,挑学生又不是挑姑爷,非得要用那些试题卡人家。”
  瞿霞:“哥,要不你找找周主任?”
  瞿恩:“这种事找谁也没用,黄埔的制度,谁也不能例外。”
  又是一阵沉默。
  立青:“我吃好了。谢谢伯母,瞿教官,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要去看一个朋友……”他站起来,笑得有点落寞。
  瞿恩:“等等!我看咱们可以争取一下。瞿霞,我的事太多,你是不是可以帮点忙,帮助立青突击补习一下,有针对性的,力保他可以进入面试。”
  瞿霞:“我只有下午有时间。”
  瞿恩:“第三期招生还有几天。那立青你每天下午过来补课,我这妹妹功课好,俄语尤其好,军校的苏俄军事教材很大一部分她都参与翻译的,军校生需要什么,她熟!我们就努把力,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你看如何?”
  立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内心充满感激。
  瞿恩给立青几本书,让他带回去阅读。立青一回来,直接躺倒在卧室床上,他胡乱翻了翻带回来的书,又“啪”地扔在一边,仰脸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一阵敲门声,立青挣扎着爬起来开门,是房东老太太,后面跟着一个军人。军人向立青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即呈上一份请柬。
  立青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关门。
  军人说:“建国粤军总司令许崇智上将兹定于七月六日晚,也就是今晚,在广州大饭店举行酒会敬请届时莅临赏光。”
  立青万分不解地接过请柬。
  天色渐渐暗下来,立青啃着面包,半只面包似乎不能抵挡饥饿,他不由得拿起那份精美的酒会请柬。然后,他拉开壁橱,一套套军装赫然在目。立青挑出一件试穿,对着穿衣镜,左顾右盼,他第一次觉得一身戎装的自己好不精神,干脆行了几个军礼,一看就不标准,立青忍不住对着自己笑了起来。
  立青还是挑了一套体面的便装来到了广州大饭店,一阵阵欢快的管乐声不绝于耳,一辆辆轿车鱼贯驶上饭店门廊,车内走下将领、政要和他们的家眷。立青定定神,把请柬交给侍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一个目光流盼的中年男子站在接请柬的侍者身后,疑惑地看着立青,待立青进去后,他从侍者手上取过请柬看,合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酒会现场华丽而热闹,服务生端着各种美味佳肴、酒水穿梭,军政显要以及他们的太太持着酒杯,交谈甚欢。立青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尽情享用美食。一个将领走过来,看到立青的吃相,不禁皱眉,很快,又一个将领走过来,问道:“怎么没见许老总?”对方回答:“听说,临时被汪精卫叫去开会了。”随即,两人议论起当下政事,胡汉民、廖仲恺、蒋介石的名字从他们嘴里一个个蹦出来,立青可不管他们,自顾自吃得开心,两位将领聊了一会,持杯远去。立青把目光从食物上移开,观察全场,忽地,他怔住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远处,立仁一身军装,由同样一身军装的楚材引领着,正逐一与政要们握手寒暄。杨立青赶紧离开座位,朝更角落处走去,他听到身边有人议论:“那是蒋校长的秘书楚材吗?”
  “不错,是他!”
  “他身边的年轻人是谁?”
  “不太熟,好像是校务部新来的参谋,楚秘书介绍来的。”
  穿行于人丛中的立青被人拍了肩膀,他站住,回头。来者正是先前等在门口、对立青一脸疑惑的中年男子。这个男子叫董建昌,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秘书长,之所以对立青关注,完全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衣服穿在了立青身上。立青这下尴尬了。
  董建昌问:“你是立华什么人?”
  立青:“我是她弟弟。”
  董建昌笑了,变得亲热起来:“哦,那我们应该很近,立华没回广州?”
  立青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和姐姐的关系,不过他的语气没董亲热,冷冷地说了一句:“她去上海了。”
  董建昌:“她不是早就去了吗,应该回来了。”
  立青无语,他不想把姐姐打胎的秘密告诉这个其实和秘密很有关系的人,这时,他看见立仁和楚材正往这边走来,立青盯住立仁和楚材。
  董建昌疑惑:“怎么,你认识他们?”
  立青:“对不起,我得回去了!”说完,朝门外走去。
  董建昌追上:“等等,年轻人……”
  董建昌也来到立华的住所,他和立青一前一后,抱了一堆食物酒水进到卧室。董建昌看到床上散乱的军装,问立青:“你试过?喜欢吗?”
  立青笑而不语。
  董建昌像是洞察出立青的心思:“你想考黄埔军校?”
  立青一惊:“不行吗?”
  董建昌没接立青的话,却向他回忆起自己和立华的事情来。立青不想听,董建昌却坚持要讲,他的眼里,立华曾是广州女子师范的校花,各党各界所有的政治集会都愿意拉立华来站台、造势,谁都想让她成为自己的成员。有一次,立华到党部找董建昌借油印机,他们想自己印传单,董让立华把底稿给他看,看后,欣赏起立华的文采来,索性让立华以后就把传单拿到他这里来印,于是,立华和董建昌就有了隔三差五的接触,再后来,董建昌推荐立华到妇女部做宣传秘书,再后来……
  “再后来,她就被你骗到这房间来了,你向她单独介绍你们的革命!”
  立青突如其来的接话,让董建昌顿时由美好回忆陷入些许尴尬,他只好把话题引回考黄埔军校的事情上。董建昌拧开酒瓶,倒满两杯酒,给立青递上一杯。
  “黄埔的教学是当今中国绝无仅有的,如今你所知道的所有中国军队都是军阀个人的私家军队,唯有黄埔军,是革命党的革命军。他们有理想,有纪律,听命令,服指挥,打仗不为升官发财,不为占据地盘,而是为了党,为了主义。这得了吗?不得了!前途无量!”董建昌说着,对着立青的酒杯碰上去,“喝吧,进了军校可就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校规禁止学员酗酒!”
  听董建昌这番话,立青对他的印象有点好转,可想到瞿恩的话,他叹息:“还不知能不能考上呢。”
  董建昌拍拍立青肩膀:“有志者事竟成吗!”
  立青:“白天我见了军校瞿教官,他答应推荐我。”
  董建昌皱眉:“一定是你姐姐介绍的,我和她说过多少次,别和那些共产党人搅在一起,她就是听不进。”
  立青:“瞿教官不好?”
  董建昌也不是觉着瞿恩不好,可他固执地认为,这世界上有两种人:理想主义者和实用主义者,瞿恩属于前者,自己属于后者。立华很有理想,他不想立华受瞿恩的影响,把理想发挥到理想主义甚至想入非非的地步。
  立青听着有些困惑,董建昌一饮而尽,冷笑:“如今广州的这个局面,理想主义能生存吗?生存不了!不信就等着瞧吧!”
  立青:“你是说我姐吗?”
  董建昌:“不,我说的是你!”
  立青的脸冷峻起来。
  三
  “0137号!0137号!”
  立青满头大汗地从人堆里挤出:“有有有,我是,我是!”他终于在冒冒失失中迎来了黄埔军校招考的日子。
  立青进门,正步走到考生位置处,长案前坐了诸多招生委员。他看向长案时,怔住了,领衔所有考官的竟是军事委员会副秘书长董建昌。同一案上,瞿恩也在微笑地看着他。立青安下心来,站得笔直看着诸位考官。
  董建昌清了清嗓子,“是0137号考生吗?”
  “回答主任考官,是0137号考生。”立青肃立。
  “我仔细地注意了,你进门的那几步,正步走得不错,比着在校先期生毫不逊色。你是刻意要给全体招生委员展示良好的队列素质?”董建昌带着一丝微笑。
  “回答主任考官,家父乃日本东京第三士官学校第七期培训生,是他教过我军人应有的举止,在我七岁的时候。”立青站得更挺了。
  考官们都笑了,瞿恩对此略感意外,看向董建昌。
  “这么说,你是子承父志。”董建昌也带着笑意,接着问,“可你是否知道,先总理中山先生创建的黄埔军校和那些日本军校有着本质精神的区别?”
  “回答主任考官,这是毫无疑义的。所以考生选择了黄埔,而没去日本。”
  董建昌进一步问:“那你为什么选择黄埔?”
  “回答主任考官,因为它值得。”立青用更为嘹亮的嗓音回答。
  “你倒是干净利落!”董建昌赞叹。
  “回答主任考官,军人用语,应以简洁为宜。”立青自觉表现良好,精神振奋。
  董建昌点点头,看向其他委员:“不错,这理由成立,诸位招生委员,你们可以提问了。”
  瞿恩问:“0137号,你刚刚说,你在本质精神上选择了黄埔,我的问题是:何为黄埔精神?”
  杨立青已经没有丝毫紧张了,大声答道:“回答考官,简而言之,就是为主义而英勇奋斗的精神;忍苦耐劳,努力奋发的学习精神;为民众为国家不要身家性命的牺牲精神;主动活泼富于进攻的战斗精神。回答完毕!”
  瞿恩也赞许地点点头:“我的问题完了。”
  考官们小声地交流了一下,某考官扯过一份试卷,看向杨立青:“0137号,我调看了你的数学笔试,你的数学总共得了三十五分……我的问题是,一个连数学简单概念都未能答对的考生,却令人奇怪地做出复杂的正反比例试题,这是为什么?是不是有人事先向你泄题?”
  杨立青一怔,瞿恩也怔了,董建昌笑眯眯瞥了一眼瞿恩。
  立青反应过来:“回答考官,我的数学的确很差,非常差……”
  “数学差没有什么,先期同学中数学得零分的大有人在,我是问你,你是否有某些不光彩的作弊行为?”
  立青想了想,大悟:“你指那道正反比例题?有人事先告诉了我?”
  “不错。”
  “这没啥奇怪的,那是我的饭碗呀!”立青反倒得意起来,“父亲见不得我游手好闲,非逼我给一个糟老头子打了一年下手。我的师傅李寿成,民国初年曾协助日本人绘制过湖南各县地图,日本人回国后,把那套测绘设备留给了师傅,我给他做了一年的徒工,绘制地图,吃的就是正反比例。”
  立青一边说,考官们嘤嘤嗡嗡起来,瞿恩放松下来,并对立青刮目相看。
  董建昌存心想让他表现一下:“你能画地图?那你画一张图让我们大家看看?”
  “要不画一张湖南省交通略图?”立青也不谦让,初生牛犊不怕虎。
  兵士抬来黑板,立青拿着粉笔,思索起来,考官们兴趣盎然地看着他。立青拿着粉笔,凭着记忆,娴熟而流畅地画开了,一边画一边嘟嘟囔囔:“师傅对我说,湖南地形不凡,整个图形像个伟人的大脑袋。”
  片刻工夫,湖南省图的大形状就成了,考官们惊喜地看到立青坚实准确的手笔。立青手不停画,嘴里也不停地说着:“三湘四水七泽,得天独厚,育养湘人,才有太史公所著: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才有‘无湘不成军’的俗话……”随着立青把山峰、河流、铁路、港口、主要公路和主要城镇准确而一目了然地画在黑板上,考官们面面相觑。
  董建昌看向瞿恩:“瞿恩教官觉得此考生如何?”
  瞿恩微笑,“这个考生很可爱。”
  “是吗,你是这么看?”另一个考官点头称道,“确有些歪才。”
  董建昌说:“历来军校步兵教程中,识图用图最不易为学生掌握,我看该考生人才难得。”
  “也是。上次白崇禧将军来校为二期生讲授‘湖南军要地理’,光在黑板上画湖南地图就用去了半个小时,弄得二期生们都不以为然。”又一个考官说道。
  董建昌点头:“那就是说,白将军下次再来黄埔讲课,绘图之事可由这娃娃代劳。”
  话音一落,列位考官都笑了。黑板前,立青仍在专注他的湖南交通略图,就快完成了。董建昌低头看了看表:“0137号,可以了,可以了。我们不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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