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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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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粳米饭,半碗白水。他说吃这个就成了,我说就死了。”蒋爷听了告辞,定下回去算帐,晚晌还来。
  雷振送出。
  蒋爷回庙,来到南院,见了大众,将前言细说一遍。智爷说:“四哥出主意,怎么办呢?”蒋爷就在展爷耳边说了一套话。展爷收了自己的东西,辞别了和尚,出庙扑奔上院衙而来。直到里边见了大人的从人,问了大人的事情。吃了晚饭,晚间出门小便,见一条黑影一晃,展爷赶下来了。赶的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伏薰香捉拿彭启 假害怕哄信雷英
  诗曰:不知何处问原因,破阵须寻摆阵人。
  捉虎先来探虎穴,降龙且去觅龙津。
  五行消息深深秘,八卦机缄簇簇新。
  终属薰香为奥妙,拿他当作蠢愚身。
  且说展爷领了蒋爷的分派,在上院衙吃的晚饭,叫管家到西门,教城上留门,预备太平车一辆,可要心腹人。晚间出来小便,看见一黑影,拉剑追下来了。至于后面,地下躺着一人。展爷上前看,那人倒捆四肢,口中塞物。展爷不顾追人,收了宝剑,解开这人,拉出口中之物。一问,这人叫李成。“正在后面解手,来了个夜行人,把我绑上了,问我大人的下落。”展爷说:“你必告诉他了。”李成说:“没有。拿刀蹭我的脑袋,我死也不说。”展爷说:“你没说很好,若说可了不得。”
  展爷找了半天,并没下落。换上利落的衣服,出了上院衙,扑奔八宝巷来。在东口,早瞧见有几个黑影儿乱晃,就知道是蒋四爷。听见对面击掌的声音,凑在一处,见他们都是夜行衣靠。展爷就把上院衙遇刺客,没追上,说了一遍。蒋爷说:“无妨。大人不在上院衙,怕他什么?”智爷说:“少时进去,各有专责。”蒋爷说:“我带路。”柳爷说:“我使薰香。”展爷说:“我背。”智爷说:“我给你们巡风。”蒋爷说:“随我来。”智爷说:“把消息记妥当。”蒋爷说:“不劳嘱咐。”“嗖”一声,就上了墙头,原来这就是那个东夹道。飘身下去,大家又上了那个墙头,往西一看,蒋爷低声说:“省事了,不走西边那个门,少遇好几道消息。咱们就奔正北的屏风门进去就是了。”
  大家下来,柳爷就把塞鼻子布卷,给了每人一副。蒋爷在前,鱼贯而行,全是垫双人字步,弓(骨可)膝盖,鹿伏鹤行,瞻前顾后,直奔台阶。回头打着手式一三五,后面点头。上了台阶,奔西边的那扇屏风,下了土道,直奔正北。蒋爷等暗喜,彭启尚未歇睡。
  上台阶,由五层蹿在头层之上。四个人分开,全拿指甲戳窗棂纸,戳出小月牙孔,凑一目,眇一目,望里窥探,见着彭启仍在那里打坐。智爷暗叹:“此人道学的工夫不在小处,就应当隐于高山无人的所在,日久何愁工夫不成?又不为名,又不贪利,这要盗将出去,就是个剐罪。”
  忽然间,听见他“唔呀”了一声,说:“好雷英!叫他去问生辰八字,也不见回来了。我这一阵心惊肉跳,莫不是祸事临头?待我占算占算。”把天地盘子一转,又“唔呀”了一声,蒋爷深知他的算法实灵,拿胳膊一拐柳青,叫他点香。听屋中又说:“你们好大胆!全来了,全是似水钩来的,这可说不得了!我不忍行这样损事。常言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可就讲不起,要伤德了。“连南侠带智爷吓了,都是面面相觑,紧催柳爷。柳爷也是浑身乱颤,把香点着,铜仙鹤嘴戳在窗棂纸上,紧拉仙鹤尾,双翅乱抖,由透眼进风,一股烟直奔彭启。彭启已然用硃笔把符画成,将要往灯上一点,他就闻见香气,说:”这是什么气味?“往里一吸,翻身便倒,”磕(口叉)“的一声,连人带椅子全都倒于地上。智爷哈哈哈大笑起来了。蒋爷说:”你这么大的声音,再教人听见,当是在你们家里头呢。“智爷说:”是可笑么!他要一烧那个符,大家不要活的了。他能算,他没有算出点薰香来。蒋爷,那不是神仙了么?这个能耐就不在小处。他会算出是似水拿钩子,把你们钩来的。“说罢又笑。这才推开当中的隔扇。
  智爷说:“咱们试试他消息灵不灵。”展爷说:“使得。”随即拿宝剑蹲在门槛上,向着二路砖一戳,只听见“咕噜噜”的一响,从东屋里出来一个假人,跟北侠一样,判官巾,紫袍,靴子,全是真真的傀儡头。藤子胎当中有消息,底下有轮子,方砖一动,这假人就到,手中是一口真宝剑,冲着展爷“嗖”就是一剑。展爷把剑往上一迎,正削在假人的胳膊上,“当啷啷”一声,连半截胳膊带宝剑坠于地上,剩了那半截胳膊,还“咯噔咯噔”的剁了半天。智爷又笑说:“可见消息极灵,剩了半截,他还直剁哪!剁完仍然回去。把头一路砖也给他点了罢,省得咱们进去担心。”展爷又用宝剑一戳,如地裂天崩的声音一般,打上面黑压压一根大铁梁坠落尘埃,“哨啷”一声,把大家吓了一跳。容尘土落了一落,大家才进去,智爷先把迷魂药饼与彭启按在顶上,用网子勒住,然后搭起,爬在展爷脊背,用大钞包兜住后臀,系了个麻花扣儿,大家出来。
  原来智爷把桌子上天地盘、量天尺、书一切物件,包在包袱,背将出来。蒋爷说:“这作什么?”智爷说:“我是贼,不空回。”仍然按着旧路出来。蹿下五层台阶,出西边屏风门下,外头的台阶是一三五。蒋爷说:“这得了,把塞鼻子布卷全都不要。”
  奔东墙,展爷蹿上墙头,飘身下来,脚站实地。原来贴墙根出来一个人,拿着长拘钩就搭,展爷一闪身,拘钩搭空了。智爷往东墙一蹿,出墙外去了。那人一回 头,墙上又露出来两个,过来四五把拘钩,也没搭住,也就出那段墙外头去了。惟独蒋爷将要飘身下去,一下就让拘钩搭住了,往下一拉,“噗咚”摔倒在地,搭胳膊拧腿,四马攒蹄捆起来了。
  你道这些人,也不是看家护院的,全是些个更夫,预先就安排好,万一家里要是闹贼,就叫他们拿着长拘钩;万一若有动静,就叫他往墙根底下等着,把灯笼点起,拿半个礶片罩着灯笼,用的时节一揭就得。先是智爷大笑,人家就听见了;后来又听见落铁梁的声音,人家就准备好了。全没拿住,单把蒋爷捉住,四马倒攒蹄。拿灯笼一照,大家乱嚷:“是恩公,给员外送信去罢。”
  少刻,雷振到,说:“怎么着,是我恩公作贼?”早有人把灯火掌起来,把头一搬,何尝不是哪!问道:“恩公,你这是怎么了?”蒋爷说:“你先撒开,我有话,回头再说。”立刻吩咐解开绳子。蒋爷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跟着雷振直奔上房来了,落坐献茶。雷振又打听。蒋爷说:“你屏退左右。”雷振即让家人俱都出去:“恩公有话请说罢。”蒋爷说:“我不是蒋似水,我姓蒋名平,字是泽长,匪号人称翻江鼠。我是来救你们全家性命来了!我白日来是来试探你来了,瞧你念当初活命之恩不念。不但你念起活命之恩,并且你格外还有点好处,我这才救你们满门的性命。布下王爷府铜网阵打死白护卫大人,一者是奉旨拿王爷;二者是与五老爷报仇,不久就要破铜网阵,王爷的祸不远矣。若是拿住摆铜网阵之人,你算算该当什么罪过?就是剁成肉泥,也不消大人心头之恨。明明的是彭启摆的,怎么但愿意教你儿子应声呢?若要事败,那还了得!白昼我来测道,见你这个人实在诚实,我回去和我众尉护卫大人说明。方才将彭启盗将出去,罪归一人,不怕以后拿了王爷,也没有你们父子之事。可有一件,你儿子要是回来的时节,可就别教他再上王爷那里去了。仍然助纣为虐,漫说是我,连我们大人都救不了你了。”雷振一听,双膝跪倒:“多蒙四老爷的恩施,我这可就明白了。”蒋爷说:“我这可就要走了。”雷振说:“我这预备下酒饭了。”蒋爷说:“改日再扰罢,公事在身,不敢久站。”说罢,出了屋子。雷振吩咐开门。蒋爷说:“向例我是不爱走门。”蹿房跃脊,一会儿踪迹就不见了。
  再说展南侠背着彭启,到了上院衙门口,解开麻花扣,把彭启放下了。那里早有一辆太平车,连车夫带从人在那伺候着呢。展爷就把彭启四马倒攒蹄捆好,装在车上,放下车帘。到里面各人换好了衣服,仍然出来,跨上车辕,连从人跨在那里。车夫赶着,直奔城门。到了城边,叫开城门,车辆出城,仍然又把城门关闭。到了下关,直奔西南,地名叫杨树林,直等到红日东升的时节,方见小车儿来到。大家会在一处,奔晨起望。
  着彭启泄机破铜网,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见大人见刑具魂飞魄散 看油锅看刀山胆战心惊
  且说智爷、柳青出来时,听见蒋爷被拿。柳爷要回去救去,智爷说:“不用。我教君山拿住,尚且无妨,何况他是人家的恩公?我们两个人嘴一转动,就不怕。咱们回去。”二人回庙,蹿墙下去,开门点灯,换衣服。到五鼓,蒋爷回来。智爷说:“怎样?
  我说不怕。“蒋爷换上衣服,就把被捉的事说了一遍。柳青说:”咱们歇歇罢。“
  次日天明,收拾小车,给了庙中的香资,搭上小车,和尚送出:“阿弥陀佛!再会罢。”奔城门而来。出了城,奔下关,到了杨树林,早见展爷在那里等着。会在一处,展爷打听蒋四爷的事情。蒋爷又学说一回 。展爷暗笑,叫上院衙的从人回去,把小车上东西全搬在太平车上。几位爷换迭着坐,坐车归晨起望路上而来。每遇早晚,给彭启一点米汤饮,就不至于死。一路无词。
  到了晨起望,正是飞叉太保钟雄在晨起望,就把彭启搭将下来,车上的东西尽都拿将下来,把车夫打发回襄阳,赏了些银子。所有的众人见礼,打听盗彭启的缘故,把一五一十的从头到尾,学说了一遍。沙员外把他迷魂药饼起下来,问他铜网阵的消息。钟雄说:“且慢。逢强智取,遇弱活擒。遇文王说礼义,遇桀纣动干戈。此人若起了迷魂药饼儿,问他一个不说,他把死置之于度外,他一个不肯说,那时节可就不好办了。总要先把主意拿好。”蒋爷说:“诚哉,是言也。就让寨主哥哥你给出个主意罢。”钟雄说:“总是四老爷与我智贤弟,你们高见,我如何行得了?”智爷说:“不用太谦了。
  咱们一人不过二人智,三人一块定好计,谁也不用推辞。“本来智爷与蒋四爷到一处就可以,这又添上了个飞叉太保,这三个人你出一个主意,我说一个道儿,他使一个招儿,这就算铁桶相似。
  彭启就由受薰香,本是鸡鸣五鼓返魂,这个魂灵老返不回来,是有迷魂药饼儿闭住七窍,也不知道有多少日限了。这日忽然气脉通畅,睁开二眸,旁边站着两个青衣人,上面坐着瘦弱枯干的一位老爷,身不满五尺,箭袖袍,丝鸾带,薄底靴子,青铜磨额,其貌不扬。彭启纳闷:“什么所在?这是什么人?”自己回思在屋中打坐,教雷英诓蒋似水的生日,没见回信;晚间又一占算,来了许多人,可不知是谁;后来闻见一阵香气,就渺渺茫茫,这也不知是什么所在。对面那人一笑说:“彭老先生,你认的我不认的?”
  彭启说:“不认识。”说:“我就是蒋似水。我可不叫似水,我实对你说罢,我叫蒋平,匪号人称翻江鼠,奉按院大人之谕拿你。我就是原办的差官,头次探道,教你算出来了;二次办你,同着众位老爷们,也教你算出来了。你有托天的本事,可惜先生你用错了。
  你既打算修道,当找一个山谷幽密的所在,人烟罕到的地方。似你这个能耐,不至于不懂天道循环,国家的气运兴衰,为什么助纣为虐,帮着襄阳王摆铜网阵,打死白护卫?
  大人要拿摆铜网阵的人,与五爷报仇,我才将你拿在此处。咱两个说句私话,你只要把铜网阵里边的消息说明,我们大家去破了铜网阵,这就算是你的奇功一件。你要愿意为官,我给你求求大人,奏闻万岁,保你为官。凭你这个能耐,称的起国家栋梁之材。如若不愿为官,找仙山,觅古洞,作一个隐士,虽不能成佛作祖,修一个寿与天齐。“彭启听了这套言语,自己暗忖:”自己所作之事,焉有不知之理?“问道:”四老爷,实在我不明,我怎么会到了这里头?我怎么昏昏沉沉的,是什么缘故?“蒋爷说:”我明人不作暗事,我是用薰香把你熏过去了。我劝你是好意,我照实说罢,你今年九十几了?“彭启说:”今年九十二岁了。“心中暗忖:”说出来就是剐罪。任凭怎么夹打,三推六问,我也不肯吐露实言。“问道:”蒋四老爷,我是老而无能的人,方才怎么说铜网阵是我摆的?但不知大人听何人所说?“蒋爷笑道:”我无非是多说;我就管把你办了来,别的事也不应例我管。我无非看着你那点道学,怪可惜的,一时半时那里就能炼到。先一见就明了,可别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外边有人嚷道:“大人升了堂咧!带彭启!”蒋爷说:“就到。怎么样?你要一点头,可就不用带你见大人去了。”彭启说:“我一概不知,一概不晓。”说:“来呀!
  把他锁上见大人去。“官人往前一趋,索练往脖颈一带,头上击了一掌,就觉渺渺茫茫,睁开二目一看,已到大堂。
  大人升了虎位,居中落坐,两边官人伺候。蒋平手中拉定铁练,即回道:“禀大人得知,将彭启带到,面见大人叩头,请大人审讯。”大人吩咐叫挑去铁练,问道:“彭启摆铜网阵,害死我五弟,快些招来,免得三推六问。”彭启说:“大人冤枉冤哉!什么叫铜网阵?我是一概不知,一概不晓。”大人说:“那怕你是铜打铁炼,用上刑你也得吐露实言。”彭启说:“实在不知,实在不晓。”大人说:“拉下去,重打四十。”
  官人过来,往下一拉,褪去中衣,把大板往上一扬。彭启吓的是浑身乱抖。大人问:“快些招将出来,免动刑具。”彭启说:“冤枉冤哉!”说:“打!”大人复又问道:“我看你若大年纪,我劝你不如招了罢。”彭启说:“无招。”大人微微冷笑:“四十板你不至于禁受不住,看夹棍!”官人答应,将三根无情木“咣啷”一声,放在堂口。
  彭启将中衣提上,爬伏在地,脊背上骑着个人,头颅上用五尺白布拧住,怕头晕死过去。
  夹棍套在连接骨上,有两个官人背着两根皮绳,两下里一拉,听大人吩咐用几分刑,拉到什么地方。已把刑具套上,教招,仍是不招。蒋爷在旁劝解:“大人暂息雷霆,彭启寿己老耄,倘若刑下毙命,无有清供,难以破阵。不如卑职把他带将下去,苦苦相劝,他倒可以吐露实言。”大人说:“倘若不说,岂不往返无益?”蒋爷说:“他倘若不说,拿卑职是问。”大人说:“你敢承当此事?若要问不出来,由你担当。松刑!”官人将刑具撤下,带上铁练。往下带的时节,头颅击了一掌,睁开二眸,已然拉到屋门口了。
  进了屋子,蒋爷说:“彭先生请坐。方才在堂口之上,你可曾听见了?我方才若不劝解大人,你这阵也就早死多时了。我这个人心最软,我老可怜人,老没人可怜我。你只当可怜可怜我,把铜网阵这个事,咱两个袖里来袖里去,我绝不告诉别人。再不行,我给你下一跪磕个头,这还不行么?”彭启道:“要是我摆的,绝不支持到这时候。四老爷一定说是我摆的,什么人说是我摆的,教他质对于你。”蒋爷说:“质对你的人固然是有,若实在挤的我没了路,我可就把质对人带来了。我且问你,方才堂口我在大人跟前说下了大话,问不出你的清供,请大人奏参,你可听见了没有?”彭启说:“我俱都听明白了。”蒋四爷说:“你这是好歹全不说。阳世三间,咱们两个说不清;到阴曹,我把老五找着,教质对你,我们当初一拜之时,说过同生同死,我这活着,就是多余,为破铜网阵多活几日。你不泄机,铜网阵不能破,我活着无味,咱们阎王殿前办理。”
  彭启说:“唔呀!我不去。”再瞧蒋爷,已然把带子拴在窗棂,磴上,叫:“彭启!你这里等着!”脖子一套。彭启嚷:“不好!四老爷上了吊了!”官人进来,在彭启头上一掌,再睁眼看,众人围着蒋爷的死尸,说:“活不了哩!”众人走,说:“回大人去,剩两个人看着他。”
  到三鼓时,二人全睡了,灯光发暗,听见风声响,满地火球乱滚,进来四个鬼——一个吊客,一个地里鬼,一个地方鬼,一个大鬼,说:“吾乃五路都鬼魂是也。奉阎罗天子钧旨,捉拿彭启的阳魂,阎罗天子台前听审。兄弟们!”小鬼答应:“呜!”“带了他走!”小鬼答应“呜”,在他头上击了一掌。自觉一个冷战。再一睁眼,进了鬼门关,见一个大牌楼,看见森罗殿有刀山,有油锅,吓的他心惊肉跳。不知怎样对词,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地君府听审鬼可怕阎王殿招清供画图
  且说彭启被五路都鬼魂带着一走,睁开二目,黑暗暗看不很真,一到了枉死城内,前面有个牌楼,有两盏绿灯,看见上面有块横匾,是“地君府”;两边有两块匾,是“群灵托命”;还有副对联,是“胎生卵生湿生化生,生生不已”,下联“佛道仙道人道鬼道,道道无穷”。将进牌楼,就看见森罗殿,彭启方知是自己的魂灵出壳。这可就看的明白了,殿里头有张桌子,前头桌子上摆着供献、香炉、蜡签、五供,点着两盏绿灯。后头桌子上有张椅子,椅子上坐着阎王爷,头戴冕旒冠,珍珠倒挂,穿一件杏黄的蟒袍,上绣金龙,张牙舞爪,下绣三蓝色海水翻波,腰横玉带,粉底官靴。面如紫玉,箭眉虎目,垂准头,方海口,大耳垂轮,一部胡须白多黑少,须满心胸,尺半多长,根根见肉。原来是个阎王爷,手执七星圭。左右有两个判官,一个是蓝袍,一个是紫袍,全是判官巾,朝天如意翅,腰束玉带,粉底官靴。一个是面如赤炭,吹去蒙灰;一个是碧目虬髯,紫脸堂。高放着许多帐簿,有黑红砚台,三山笔架架着黑红笔。两旁边有牛头,有马面,有小鬼,有大鬼,高矮不等,一个个狰狞怪状,在阶台石头两边。左边是个刀山,右边是个油锅。两边有两个大鬼,全都是蓬着头,赤着臂,虎皮的披肩,虎皮的故裙,紫纱袍,大红的中衣,薄底靴子。一个是面如紫色,一个是黑白的面目,是黑地长了一脸的白癣。一个是拿着牛头铛,一个是拄着三股叉,那边是个刀山,全都是牛耳尖刀,刀尖冲上;这边是个油锅,底下架着劈柴,真是烧的锅内油乱滚。两旁边跪着十几个小鬼,全是蓬头垢面,俱是男鬼,没有女鬼。只听风中带沙的声音,“呼呼”乱响,铁练乱抖,悲哀惨切,类若鬼哭神号。
  彭启见此景况,身躯乱颤,体似筛糠。再听上边阎王爷说:“湛湛清天不可欺,未从作事吾先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来!先将头一案带上来。”就将油锅跪着的小鬼,带上来一个,跪在阎罗天子面前。叫注录官看他阳世三间作了些个什么事情。就见那红脸的判官把生死簿打开,查了半天说:“此人在阳世三间作恶多端,不孝父母,不敬天地,咒风骂雨。”阎罗天子问道:“当下什么地狱?”判官说:“当下油锅地狱。”阎罗天子吩咐叉出去,发往油锅地狱。彭启早就让他们威喝的在月台前边跪下,正看着要把这个鬼叉往油锅地狱,被地方鬼头上击了一掌:“别瞧热闹!”再要睁眼之时,早见那个大鬼把小鬼叉下月台,往油锅里一放,就听见“滋喇”的一声,叉往上一挑,就成了一块红炭相似,往油锅旁边“爬(口叉)”一掷。又教第二案。又带上去一个小鬼,跪在供桌之前。阎罗天子叫注录官查看他在阳世三间作了些什么事情。
  注录官说:“此人在阳世三间作恶多端,泼撒净水,作践五谷,平人祖墓,折算人口。”
  阎罗问:“发往什么地狱?”判官说:“发往刀山地狱。”阎罗说:“来!叉出去。”
  看刀山的鬼答应一声,就见牛头马面往上一拥,把那个小鬼叉在叉头,摔在刀子山上。
  彭启瞧着,也是怪怕。刀尖全都缩在刀山里边去了,那小鬼一摔,刀尖全又出来,那个小鬼通身是血。又把第三案带将上来。书不可重叙,无非是强掳少妇长女,拐骗人口,哄人的财帛,引良为盗。一案一案,是发往唯倒的、磨研的、睡铁床、拿锯锯的,俱都带将下去。
  发放完毕,问:“彭启阳魂可曾带到?”注录官回说:“早已带到,以候钧旨。”
  阎罗天子吩咐带上来。五路都鬼魂答应,就将彭启带到供桌之前,双膝点地。阎罗天子喝道:“好生大胆!在阳世三间作恶多端,摆铜网阵害死白虎星君,就入十八层地狱。
  来!叉下去,先将他叉入油锅。“彭启说:”唔呀!有报!有报!“阎罗说:”快些报来!“彭启说:”方才阎罗天子所说摆铜网阵害死白虎星君,是一概不知,一概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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