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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传-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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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传》
作者:王新民
序
中国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时期(公元前770—前256年),是一个大动乱、大变革的时期,是中国社会由奴隶制到封建制的大转折时期,是各种政治主张、哲学观点、学术思想异常活跃的时期,形成了儒、道、法、墨、名、兵等诸子百家争鸣的局面。
庄子(约前369—前286年),名周,宋国蒙(今河南省商丘县东北)人,是继老子之后,战国时期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他曾做过宋国蒙地方的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相传,庄子自幼聪明好学,与惠施为同学、挚友,曾南游楚越,探访古风,一生率性任真,崇尚自然,非毁礼法,傲视王侯。楚威王曾以厚礼聘其为相,被他拒绝,从此终身不仕,退隐江湖,以编草鞋为生,寓言传道,著书十余万言。
庄子在哲学上,继承发展了老子的思想,认为“道”是客观真实的存在,把“道”视为宇宙万物的本源。他说:“道之真以修身,其绪余以为国家,其土苴以为天下。”(《庄子·让王篇》)意思是,大道的真髓、精华用以修身,它的余绪用以治理国家,它的糟粕用以教化天下。又说:“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友其真。”(《庄子·秋水篇》)意思是,不要为了人工而毁灭天然,不要为了世故去毁灭性命,不要为了贪得去身殉名利,谨守天道而不离失,这就是返朴归真。
总之,他继承了老子《道德经》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精髓,在政治上主张无为而治,在人类生存方式上主张返朴归真。为此,他对世俗社会的礼、法、权、势进行了尖锐的批判,提出了“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的精辟见解。在人类生存方式上,他崇尚自然,提倡“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精神境界,并且认为,人生的最高境界是逍遥自得,是绝对的精神自由,而不是物质享受与虚伪的名誉。庄子这些思想和主张,对后世影响深远,是人类思想史上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庄子对后世的影响,不仅表现在他独特的哲学思想上,而且表现在文学上。他的政治主张、哲学思想不是干巴巴的说教,相反,都是通过一个个生动形象、幽默机智的寓言故事,通过汪洋恣肆、仪态万方的语言文字,巧妙活泼、引人入胜地表达出来,具有石破天惊、振聋发聩的艺术感染力。如果说,屈原的离骚是中国浪漫主义诗歌的鼻祖,那么,庄子的文章,无疑是中国浪漫主义散文的先河。
但是,庄子其人距今已经二千多年,《庄子》一书属于古汉语,文字奇诡古奥,今天的广大读者,特别是青少年,非穷心研读者,难以读懂。为了使庄子的学求思想和绝妙文章为今人所广泛了解,我们组织兰州大学青年讲师王新民先生撰写了这部《庄子传》。
王新民先生,甘肃省民勤县人,在北京大学中文系攻读硕士生学位时,曾专门研究过庄子,对庄子的身世、庄子的哲学思想、庄子文章的美学价值等都有精深研究,因而在1991年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完成了这部作品,第一次以传记小说的形式,再现了庄周的身世、人品和学问,以及他所处战国时代的历史风云,将历史性、学术性、文学性有机地融为一体,1992年8月出版后,受到广大读者和专家学者的热烈欢迎和好评。
令人惋惜的是,这样一位有才华的青年讲师,还在他写作《庄子传》一书时,既已发病,后查出为肺癌骨转移,经多方治疗无效,不幸于1992年10月6日、《庄子传》一书刚刚出版不久,即离开了人世,享年仅28岁。
历史人物文学传记《庄子传》一书,从1992年8月第一次出版,到1994年10月,短短二年内,已经再版五次,可见其受读者欢迎之程度。今值该书被介绍到韩国,将在国外翻译出版之际,聊写以上数语,以作简单之序。
张志春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一日于石家庄
注:该书的韩文版,已于1995年1月由韩国法仁文化社出版。
第一章 率性任真非毁礼法
一
战国中期,春天的一个早晨。
太阳从蒙泽灰茫茫的水面上悄悄露出了苍白的脸庞。起初,它的形状如士兵们随身携带的弯弓,只没有搭上那锋利的箭镞。弯弓慢慢地从水平线上浮起,渐渐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圆球,颜色由苍白转为通红。片片朝霞,簇拥在它的周围,似乎在为这位羞于来到人世的姑娘抹去颊上的红晕。突然,她完全跳出了水面,乘着早晨的微风,慢悠悠地向上飞去,向南飞去。
永远不知忧愁的小鸟们,在熟睡了一个夜晚之后,又开始了叽叽喳喳的鸣叫。它们扑腾扑腾地拍打几下自己的翅膀,准备离开树林,去寻找可以充饥的食物。野鸡们也出动了,它们在水边自由自在地散步,忽而啄一口草丛中随处可见的草籽或小虫,忽而饮一口蒙泽那清凉的水。
小草已经长到一寸多高了,而知名的不知名的各种树木也发出了嫩绿的幼芽。蒙泽周围,一片盈绿。大自然在冬眠了数月之后,又生发出无限春意。
在蒙泽的东边,有一座小山名叫蒙山,从山上到山下的村落,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沿湖而过。太阳差不多有一竿高了,一位穿着粗褐外衣的青年走出山下的村庄,往山上赶来。这位青年,脑袋显得比常人大,鼻子微微上翘,而且有些驼背,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丑。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如蒙泽的水那样清澈、深邃、明亮。透过这双眼睛,我们也可以看到青年的心地,就象倒映在蒙泽中的蓝天一样广阔,云朵一样洁白,飞鸟一样轻灵。
青年一边赶路,一边贪婪地欣赏着早晨的风景。
太阳将它的光芒洒向大地,蒙泽周围的雾气逐渐散去。路边的野草尽情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在微风中摆动。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自言自语地说:“春气萌动,万物复苏,真妙不可言!”
“咕咚!咕咚!”水面上一阵响动。
青年循声望去,从清澈见底的湖水中可以看见一群鱼儿游了过来。它们你追我赶,嬉戏玩耍,时而跃出水面,好奇地张望一下湖水外面的世界,将平静的湖面掀起一朵朵小小的浪花。
“鱼儿,鱼儿,你们是多么快乐啊!”
青年这么说着,情不自禁地蹲在水边,随手采了一朵野花,想逗着鱼儿玩耍。可是,鱼群一听见人的声音,晃动着尾巴,很快潜入水的深处去了。水面上又是一片寂静。
青年呆呆地等了一会,鱼群再也没有出现。他悻悻地离开湖边,又踏上了通往对面山上的小路。他真想变成一条小鱼,整天自由自在地在水中游玩。而现在,他还要去上学,去读那些满纸仁义礼智的圣人之书。人为什么要读那么多书呢?而且非读这些充满了虚伪说教的诗书礼乐经典不可呢?那些所谓的士,确实是满腹经纶,开口孔丘墨翟,闭口尧舜文武,可是他们当了官以后,哪个不是与那些昏庸残暴的国君们同流合污呢?仁义礼智对广大的百姓没有一点好处,完全是无耻的士们巴结权贵的手段。
青年的双眉逐渐攒了起来,心头涌上一股愤怒的激情。他将手中的野花狠狠地摔在路边的草丛中,大踏步向山上走来。
在蒙山的半腰,有一座院落,院子里有几间瓦房,这是村子里一位博学多闻的章老先生开办的一所私学。自从孔丘开创私人办学的风气以来,各诸侯国都有人办了些规模不同的学校。章老先生的这所私学是宋国比较有名的一所学校,它为宋国培养了许多知书达礼的人才,好多毕业于这所学校的士已经在宋国当了官,有的还在国外当了官。在这样一个战火连天、民不聊生的时代,求学当官是最好的出路。因此,很多家长都将子弟送到章老先生的门下,希望将来捞个一官半职。
学校里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青年听见这些声音,脑袋就嗡嗡作响。他从十五岁就进入这所学校,至今已经五年了。章老先生教的书,他大多能倒背如流,但是,章老先生讲的那些意思,他越来越觉得风马牛而不相及。他每每提出疑问,但是章老先生总回答说,自孔子以来,学者都是这么解释的;要怀疑这些解释,就是怀疑孔子,怀疑孔子,就是怀疑圣人,而怀疑圣人是大逆不道的。
青年推开门,走进教室。读书声戛然而止。章老先生缓睁开他那似睡非睡的眼睛,瞪着走进门的青年,厉声道:
“庄周!你今天又迟到了!”
“是的,先生。”这位被称作庄周的青年回答了一声,同时向先生鞠了一躬,抬脚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慢!”章老先生叫道:“庄周,你迟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前天下午还逃学。象你这样吊儿浪荡的样子,怎样去做王者的臣子呢?老实说,你是不是又跑到湖边玩儿去了?”
“是的。”庄周回答说。
“嘻……”学生们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
“都二十岁了,已经举行过冠礼的人了,应该成为一个有礼有节、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而你,整天迷醉于湖边,与鱼呀、鸟呀玩耍,象个童子似的。庄周,你什么时候才能长成一个大人?”章老先生问道。
庄周说:“先生,你想让我说真话吗?”
章老先生说:“当然让你说真话。”
庄周说:“既然先生让我说真话,我就索性当着师兄师弟们的面说一说我的看法。我认为人还是永远不要长大的好。”
“先生,这种说法是完全错误的,”从席地而坐的学生里站起一位年岁跟庄周差不多的少年,大声嚷道。
章老先生说:“惠施,发言必须经过先生的允许,我已向你警告过多次了。不过,我平时总是告诫你们除了读书习礼之外,还要锻炼自己辩论的才能,因为当今天下,辩论已成为一种普遍的风气,甚至成为一位士能否胜任一国内政外交的重要的衡量标准。庄周的说法固然是偏离圣人遗说的,惠施,你认为他的说法是错误的,那错在什么地方呢?你不妨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同时要驳倒庄周的邪说,这也算是你们锻炼言谈辩说的一个机会吧!”
名叫惠施的少年接着说:“人怎么能不长大呢?人既然吃了五谷,就要长大,不长大就成了怪物了。而且,如果天下的人都永远是童子,那由谁来种地,由谁来织布呢?天下的人类不都饿死冻死了吗?”
庄周回答说:“儿童是人的黄金时代。他们的心地就象湖水那样清亮,没有杂质的污染。他们没有任何忧虑,生活得那样自由自在。他们不懂得什么叫道德,但是具备高尚的道德。他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饿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觉。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按照自然的本性而来。等到长大了,父母与先生教给他们仁义礼智,他们的行动就受到各种各样的束缚。他们首先是为父母而活着,然后是为了国君而活着,然后是为了社会上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而活着。他们学会了巴结权势,学会了尔虞我诈。他们学会了一切,同时,也失掉了童心、失掉了自我。他们整天忙忙碌碌地应酬着周围的人与事,没有一点闲暇去想一想: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如果说人的长大就意味着失掉儿童时代的纯真与幸福,我认为人还是不要长大的好。”
惠施说:“庄周,你的这些高论说起来当然动听,但是,这完全是无用的幼稚之见。诚然,当今天下,人与人之间缺少温暖的爱,国与国之间缺乏真诚的信任。圣人所说的仁义礼智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们的心目中已经不是高尚的品质,而成为捞取名声的诱饵。但是,我们的任务在于投身到天下之中去,改造这个天下,创造一个充满爱的美好世界。而不是象你所说的那样,幻想自己永远作为一个童子,逃避这个世界。”
庄周说:“惠施,你的这种抱负固然远大,但是,在这样一个诸侯纷争,兵连祸结的动乱时代,要保住个人的生命安全已经十分困难,还谈什么改造天下!当然,永远当一个儿童是不可能的,我只不过是从内心呼唤一种具备童心的人类天性。人不要一长大就变得那么庸俗,那么无耻。永远保持儿童时代的天真,人与人之间才能充满爱……”
“好了,好了,”章老先生打断庄周的话:“你们二位的发言到此为止。曹商,我一向是很器重你的。你今天也谈谈自己的看法,庄周与惠施的观点哪个对,哪个错?”
曹商一听章老先生叫他的名字,马上恭敬地站了起来,并微笑着盯住章老先生,好象要从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寻找到什么信息。刚才二人一往一来辩论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地嘲笑着庄周的幼稚与惠施的迂腐。现在轮着他说话了。这位一向以章老先生第一大弟子自居的曹商,平素就看不惯庄周的随便与惠施的急躁。但是,庄周与惠施是十分聪明的学生,他们对先生教给的书很快就能记诵,而且思想十分敏锐,口才也是所有同门学子中最好的。在平时的辩论中,曹商总是输给他们。“真是老天有眼,今天可是我报一箭之仇的时候了”,这么一想,曹商不由高兴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谦虚地看了看章老先生,又得意地扫了一眼其它学生,然后幸灾乐祸地瞪了一下庄周,最后眼光又回到章老先生脸上:
“先生,我认为他们俩人的说法都是错误的。”
“嗯。”
“庄周的说法是不攻自破的。他这么说,是为自己不守礼法的行为辩护。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懒汉思想。一个人不想扎扎实实地去读圣贤之书,不想任劳任怨地为国君贡献自己的力量,他们当然幻想自己永远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童子。这是违背圣人遗训的异端邪说,如果让国君听见了——”
说到这里,曹商停顿了一下,瞥了庄周一眼,继续说:
“你的前途可就会受到影响。至于惠施的观点,表面上看起来挺有道理的,但是,也不符合圣人的学说。我们要治理一个国家,首先要从‘仁’字开始,所谓仁就是‘亲亲’,首先要爱自己的父亲,才去爱别人的父亲,而惠子却大讲特讲无差等的天下之爱,这不是墨子所讲的‘兼爱’是什么?”
“好!好!曹商,你没有辜负我的一片厚望。继续深造,将来肯定能成为侯王之佐。弟子们,你们应该以曹商为榜样,仔细研读圣人的经典,尤其是孔夫子的言论,而不能象庄周与惠施那样整天胡思乱想,怀疑圣教。好吧,时间不早了,今天的授课就到此为止。曹商留一下,别人可以回家了。”
二
一走出学校的门,庄周就对惠施说:
“曹商也真够无耻的!你看看他那副嘴脸,再听听他说的那一套大道理,真让人恶心之极。”说着,飞起一脚,将路中间的一块小石踢到山坡下的草丛中去了。
“小心自己的脚吧,我的庄周先生。不过,你也真够可以的。迟到不说,还发了一通高论,惹得我俩都受了一肚子气。先生又将曹商留下,不知开什么小灶去了。我俩鹬蚌相争,倒给曹商那小子占了便宜。”
“算了,不提他了。惠施,陪我到濠水那边游玩一会儿去吧!”
“真是本性难改。一早上没玩够,还要去濠水那边,我可没那么大劲头跑十多里路陪你去游。”
“好哥哥,就算我求你。”
“好吧,怎么感谢我?”
“请你吃泥烧喜鹊蛋!”
“哈哈!好小子,真有你的!”惠施的兴头上来了。
“怎么样,难道不相信我的手艺?上一次烤麻雀的美味还没有忘记吧?”
两人会心地相视而笑,一起往山下赶来。
濠水是自南向北流入蒙泽的一条小河,从学校到那边去,要经过几个村庄。庄周与惠施沿着宽敞的黄土官道,一边赶路,一边观看着路边荒芜的土地,破败的村庄。由于各国之间战争频繁,再加上执政者一味追求豪奢的生活,农民们有的被抽去当兵,有的被征去服役,村子里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妇女、儿童,几乎没有壮丁了。春天本是忙碌的季节,大家都下地耕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而现在,田野里却冷冷清清,偶尔可见几位年迈体弱的老者,用䦆头挖那干瘪的土地。
一位瘦骨伶仃的小姑娘,提着一个瓦罐,摇摇晃晃走过来。
“小妹妹,你到哪儿去?怎么一个人,不怕大灰狼把你叼去吗?”庄周停下问道。
“我才不怕大灰狼哩!我经常一个人给爷爷送饭哩。”
“哦,小妹妹还挺勇敢的!我看看,给爷爷送什么好吃的。”说着,庄周掀开盖子,里面盛的是米粥,上面漂着几片野菜。
“父亲三年前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打仗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爷爷老了,干活不行了,我们家的地大多数都长满了野草。家里好久没米下锅了,这些米还是借来的。”小姑娘说。
庄周抬起头来,看着小姑娘又瘦又黄的脸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姑娘又说:“看打扮,二位哥哥是蒙山学校里的学生吧!”
惠施回答说:“是的。我叫惠施,他叫庄周。小妹妹,赶紧去送饭吧,爷爷等着哩,别让饭凉了。”
小姑娘说:“你们读书人才好,将来当了官,不用去种地,更不用当兵打仗。二位哥哥谁做了大官,能不能让我父亲回来,不要再去打仗了,我好想他。”
惠施说:“我答应你,小妹妹。我如果做了大官,肯定让你父亲回家,再也不去打仗了。”
“你真好!好哥哥,我给你行礼了,”小姑娘说着给惠施行了一个屈膝礼,“我去了,不要忘了我的话。”
她提起小瓦罐,向路边的田野里去了。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回头向惠施与庄周招手。
庄周目送小姑娘瘦弱的身影远去,眉头渐渐地拧了起来。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此圣人治天下之罪也。”
惠施催促道:“别发呆了,赶紧走吧,我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你的泥烧喜鹊蛋还让不让我吃了?”
“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今民之常性已失,天下安将不乱!”庄周只顾自言自语。
“什么?你让我‘耕而食’?好!你这个骗子,让你的泥烧喜鹊蛋见鬼去吧!”惠施一把抓住庄周的手,然后猛地一摔,扭头就回。
庄周恍然若醒,赶紧拖住惠施的衣袖,分辩道:“不不不。我因刚才小姑娘的一席话想了很多很多。民众们本来过着男耕女织的平静的日子,而那些圣人却打着仁义礼智的幌子来治理他们,结果害得百姓们有田不能种,有家无法回。惠施,你说,这罪过的根源不是圣人是谁呢?”
惠施转过身来,说:“你这个呆子。你空发这套议论也无法将小姑娘瓦罐中的野菜变成喷香的猪肉,更无法停止诸侯国之间的战争而让小姑娘的父亲回到家中。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一大批具有高尚品质的士逐渐掌握了各国的政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走吧,我的呆子先生。”一边说,一边拉着庄周往前赶路。
庄周与惠施一边走,一边谈论着刚才的事。庄周坚持说如果没有圣人,没有国君,天下就会大治;而惠施则认为如果没有圣人,没有国君,天下将更加混乱。正在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见迎面吵吵嚷嚷来了一群人,这才打住了他们的话题。
一队身着盔甲,手持长戟的士兵,押着一个罪犯走了过来。
“快走!快走!”为首的士兵一边吆喝,一边用皮鞭抽打着罪犯。罪犯的衣服已被抽得破烂不堪了,他的身上到处流着血,衣服碎片与血肉粘在一起,斑斑点点,惨不忍睹。但是,罪犯的眼睛里却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光芒。他不时地回头瞪那些张牙舞爪的士兵,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地走着。
庄周走上前去,揖首问士兵道:“请问,这个人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盗贼!”为首的士兵傲慢地吐出两个字,又扬起皮鞭向罪犯抽去。
“且慢!”庄周一个箭步蹿上前去,一把抓住为首士兵的手腕,那摔在空中的鞭子差点落在庄周的肩上:“他也是一个人,你们不要再打他了!”
“什么?”为首的士兵扭过头来,将庄周从头到脚瞪了一遍:“你想造反是不是?”
庄周松开他的手,然后说:“非也,我只想知道这个盗贼究竟偷了什么东西?”
为首的士兵说:“他偷窃了官家府库里的一钩之金。”
庄周说:“他为什么偷窃?”
为首的士兵火了:“臭书生,让开路!这不是你管的事情!”
庄周说:“这当然不是我所能管得了的事情,我只不过问问,他为什么要偷窃?”
在一旁看着的惠施走过来,向那位为首的士兵揖首道:“大人,我的这位朋友一向好奇,爱管闲事,您别与他一般计较。”说着,拉起庄周就要走。
庄周挣开惠施的手,来到那位罪犯面前,说:
“你的父母从小没有给你教过仁义礼智吗?你不知道国君制订的那些刑法吗?你不知道盗窃是所有罪行中最严重的吗?象你这样身强力壮的男子汉干什么不能挣口饭吃呢?为什么非要去盗窃而弄到这样的下场呢?”
罪犯看着庄周,他那桀骜不驯的目光变得柔和多了:
“小兄弟,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同情一个做盗贼的人,你是第一个。我何尝不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过一种平平静静的生活啊!我是一个木匠,我曾经有过一个温暖的家庭。那一年,我那可爱的儿子还不满半岁,当时,国王正要兴建一座新的行宫,征我去服役两年。我苦苦哀求,等我的儿子长大一点再去,可是官家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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